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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斷頭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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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頭》這個魔術設計得相當創新和大膽。表演的時候,女助手站在一張桌子前。桌子當然是精心設計的道具了,看起來桌面下面都是空的,但實際上桌面下有一個暗箱,塗成黑色,不引人註意,即使註意到了也會讓觀眾覺得那小小的一部分起不到什麽作用。

桌子很高,達到女助手的胸部。女助手穿一件高領長袖的裙裝面對觀眾。魔術師站在女助手側後方,手裏是一把鋒利的長刀。當然,在此之前,這刀經過了檢驗,證實是一把真刀。

魔術師突然舉起刀砍向女助手的後脖頸。然後,就在那電光石火的瞬間,女助手的頭顱落在桌子上。

但女助手的手臂還能動,甚至頭顱上的臉部還有表情。這樣的場面相當詭異,女助手的頭顱不但有表情而且還能在桌子上來回滑動。女助手那沒有頭顱的身體卻還直立著,空洞的脖頸處在向外噴血。

一分鐘之後,魔術師手捧著那個頭顱,用極快的手法將頭顱放回到女助手的脖頸上。然後,女助手便無恙地從桌子後走出,向觀眾致敬。

最令人吃驚的就是那張桌子。在此之前,桌子是完好無損的,但此時,桌子上面會留下魔術師的刀痕,很深,還有頭顱落下去留下的血跡。

這個魔術的機關就在那張桌子上。魔術師舉刀砍向女助手的脖頸時,腳在暗處觸動機關。機關是電動設計的,操作桿暗中套住女助手的上身胸部位置,將女助手的頭部連同上體拉向桌子。機關在瞬間之後停止時,女助手的頭部剛好在桌面上方露出,胸部則剛好伏在桌下暗箱裏面。由於這一切發生得迅雷不及掩耳,在觀眾看來,女助手的頭顱就像憑空掉在桌子上一般。

當然,女助手此時立在桌子後面沒有頭顱的身體是假的。女助手事先穿好的高領長袖裙裝只是掩人耳目的一層外殼。機關觸動時,這層外殼在前面彈開,女助手的真身鉆出來,外殼再彈回去。當魔術師將頭顱放回女助手的身體時,機關操作的程序與剛才相反。由於女助手的身體大部分都被桌子遮住,又穿著黑色的衣服,觀眾的肉眼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是無法看清真相的。

這個魔術的關鍵是魔術師。他需要在腳觸動機關的同時手舉著刀砍下來。由於要掩人耳目,刀砍下來的速度要非常快。所以如果魔術師的腳沒有及時觸動機關,那麽女助手的頭顱就會真的被砍掉。不同的是,那頭顱不會再有表情,被砍斷的脖頸處冒出來的也會是真正的鮮血。

這就是魔術的兇險所在。按照理論,加上凝聚心血的精密設計,是不該有意外的。而且荊井用假人練習了上千遍,然後才敢讓樊冰上場。

樊冰與荊井配合了多回,直到兩個人都真正克服掉心理上的恐懼。但不知道為什麽,荊井,包括房路總覺得這個魔術有說不上來的問題。所以《斷頭》這個魔術一直沒有正式推出。

而這個時候不能再等了。房路召集荊井和樊冰在賓館裏的一間小會議室秘密演練《斷頭》。房路特別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水夜一同參加排練。房路真正將水夜當作了自己人,《斷頭》的秘密一點兒都不瞞水夜。其實在某種程度上說,這也是房路在給水夜下套。他害怕水夜因為受傷而要求離開魔術團,雖然水夜一直沒有這樣講,但不能否定她有這樣的念頭。現在她的傷沒好,還需要魔術團,等她的傷好了,說不定就要鬧著離開了。

所以,房路決定破釜沈舟,讓水夜一步一步接近魔術團的核心部分。這樣,水夜即使要求離開,自己也有充足的理由回絕。

荊井先拿著假人試驗了二十多次,直到樊冰都不耐煩了要求上去試一回,荊井才將假人拿開。

攀冰穿好了那件設計獨特的演出服站在桌子的後面,等待荊井行動。

房路站在一邊觀看。他的心裏一直都很緊張,就連荊井用假人練習的時候他也會覺得緊張。

當樊冰上去的時候,房路潛意識裏想去阻攔,但身體卻沒動。房路一向自負,認為自己設計出來的魔術絕對不會有破綻。所以,盡管潛意識裏一直覺得有問題,但就是執意不肯中止這項魔術。

水夜坐在輪椅上默默觀看。雖然房路已經跟她講了魔術的原理,但水夜還是覺得害怕。當樊冰走上場的時候,水夜對樊冰佩服至極。如果是自己,絕對不敢站在拿著真刀的荊井前面。當刀落下來的瞬間,自己即使不會被荊井砍死,也會被那緊張的氣氛驚嚇致死。

當樊冰在背後偷偷打手勢給荊井,表明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之後,荊井在那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把刀狠狠砍下來。這個時候,荊井已經不是那個溫文爾雅的魔術師,而是一個冷面的劊子手。

水夜屏住呼吸,想將眼睛閉上不去看,卻身不由己瞪大了眼睛。於是,水夜眼睜睜地看到了此生所見最慘烈的一幕。

這慘烈的程度遠遠超過那個伊拉克人質被殺害的視頻,以及《妖手》。那個伊拉克人質被活生生切掉腦袋的場面雖然血腥而且真實,但畢竟只是電腦上一段不夠清晰的視頻。那個《妖手》雖然駭人,但畢竟是遠遠站在舞臺之下觀看,並且水夜一遍遍告訴自己那個魔術是假的。

而此刻,當荊井手中的刀砍下來之後,樊冰的頭顱就像剛才那個假人道具一般落在了桌子上面。可是不同的是,那頭顱不是穩穩落下來,並且還眨著眼睛,帶著微笑,可以在桌面上小範圍地滑動。相反,那頭顱落在桌子上之後,在桌面上滾了幾滾,然後落在桌子前面的地板上,並且繼續滾動,一直滾到水夜的輪椅之下。

當時世界一片安靜,沒有人在那電光石火的瞬間反應過來。一切安靜得可怕,只有頭顱落在桌子上的聲音以及滾動的聲音以及落在地板上的聲音以及在地板上滾動的聲音。

這一切來得太快了。當所有的人都反應過來之後,會議室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驚叫聲。伴隨著驚叫聲,樊冰那站在桌子後面的、已經沒有頭顱的身體邊向外噴薄著鮮血邊軟軟地倒了下去,“撲通”一聲摔在地板上。

荊井手中的刀“咣當”一聲落地,刀刃上一點觸目驚心的鮮血隨著刀子在空中劃了一道鮮紅的血線。這是真正的鮮血,樊冰的鮮血。當荊井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整個人像是被飛馳的汽車撞飛一樣,眼前是黑的,身體是輕的,腦中的意識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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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冰的那顆頭顱不偏不斜正滾到水夜的輪椅下。當那顆頭顱掉下來的時候,水夜的眼球只是下意識地跟著那顆頭顱移動,渾然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這一切來得實在是太快了,誰都反應不過來,但都知道是出事了。魔術並不像事先料想的那樣發展,一切都超出了想象和承受範圍。

輪椅前那顆頭顱面朝上,五官栩栩如生,還保持著被砍前微笑的表情。後來,所有的人都相信,那一刻樊冰是沒有痛苦的。真的沒有痛苦嗎?也許只有慘死的樊冰自己知道了。可是他們還是這樣固執地去相信。

那顆頭顱被砍斷的刀口很平整,卻在斷口處向外噴著血。那血正噴到了水夜雪白的褲子之上。意識到這一點,水夜尖叫起來。房路這個時候已經反應過來,幾步躥上去,將那顆噴血的頭顱抱在懷裏。

頭顱上的那雙眼睛是睜著的。眼睛似乎在看著房路,空洞的,幽幽的,本沒有了生命,卻泛著一層令人窒息的光芒。

房路抱著那顆頭顱,猛然站起來,向荊井大喝:“怎麽回事?荊井!你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房路原本離荊井很近,只有幾步之遙。但荊井卻感覺房路離自己很遠,像是隔了一個世界。如墜夢中的荊井在房路問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幾乎是咆哮的時候,才漸漸回過神來。但他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奔過來,接過房路懷中的頭顱,轉身向倒在地上的樊冰的身體上安。因為太激動,頭顱不但沒放回去,反而又滾向了別處。

荊井不再顧及樊冰的頭顱,轉身跑到桌子後面,用腳去踢那個開關。踢了幾下,卻是沒有任何反應。

荊井的動作讓因為極度驚嚇幾乎昏厥的水夜漸漸清醒了一些。她無意識地擡起頭,看了看天花板,天花板上的水晶燈這會兒突然亮了起來。這亮光讓水夜的身體一震。她忽然明白了什麽,用變調的聲音向房路說:“停電了,剛才是停電了!”

房路這時也明白過來。剛才刀往下砍落的瞬間,頭頂的水晶燈滅了,房間裏暗了許多。可是因為難以接受的變故突現,誰也沒有意識到燈滅,更沒有意識到是停電了。

停電了,所以那電動的機關就停止了工作。機關沒有把樊冰的身體拉下去,所以荊井的刀便生生將樊冰的頭顱真的切下來了!

房路的心一陣痙攣。一直隱藏的危險便是這個:那一瞬間如果停電會是怎樣?

房路如同瘋了一般地用拳頭捶打著自己的腦袋,打得自己幾乎昏厥。那邊荊井卻是重新將樊冰的頭顱在身體上擺好,然後匍匐在樊冰的屍體上痛哭失聲。樊冰的血流了一地,越流越多,荊井、房路,包括水夜,身上都是鮮血。水夜想起樊冰前不久因為刮宮大出血的時候,房間裏、身上也全都是血,那個時候她都不相信樊冰流了那麽多血居然還沒有死。而現在,水夜才知道如果人真的死去,將會流多少血。

水夜看著失聲痛哭的荊井,剛才的驚懼轉為了難過。樊冰死了,本身已經夠令她難過了,又加上荊井如此痛哭,更令她無法承受。

水夜忽然站了起來,受傷後第一次站了起來。奇怪的是,絲毫不覺得尚未痊愈的傷口有礙。她一步一步緩緩走到荊井跟前,半跪下來,用手輕輕撫摸他的後腦勺。

正哭得撕心裂肺的時候,荊井忽然感覺冰冷的後腦一熱。他全身一顫,擡起頭來,本以為是房路,卻發現竟然是水夜。

水夜亦是淚流滿面,可是註視著荊井的眼神傳遞著一種讓荊井震驚的內容。那眼神裏融合了關心、心疼、疼愛。一切全是冷冰冰的,包括樊冰的血。只有水夜的眼神是暖的。

荊井瞬間徹底崩潰了,一下子將水夜抱在懷裏。他忘了水夜身體還有傷,所以抱得很緊。但水夜絲毫沒覺得荊井弄疼了她。

疼的是心。劇烈的心疼讓別處的疼痛完全不存在。水夜也抱住了荊井,像抱一個孩子,也像抱一個愛人。此時此刻,自己受著傷的身體是荊井唯一可以停靠的地方。荊井抱著水夜,不再哭出聲,只是默默地流淚。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甚至文澈死的時候也沒有流這麽多的眼淚。

房路沒有理會抱在一起的他們,他用顫抖不止的手指掏出手機,撥了好幾遍才將號碼撥對。

“秦鳴嗎?你馬上給我查一下,剛才賓館為什麽會停電!”

掛了電話,房路失魂落魄地看著這一切。

無法挽回的一切。小小的會議室此刻血流成河。血河中,一對男女抱在一起無聲地哭泣。他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又用手機撥了一串號碼,用低沈的嗓音說:“杜松嗎?你來一下。對,是三樓會議室。樊冰出事了……哦,你來了就知道了。”房路掛了電話,不一會兒,敲門聲響起。

房路打開房門,讓杜松進來,然後又將門反鎖得死死的。柳泉賓館不大,只有一座三層小樓。房路之所以選擇這裏也是想暫時回避媒體。他們這一次不是包的整幢樓,而是只包了二層和三層。按照他們的要求,服務員和保安未經允許是不得上二樓和三樓的。

當杜松看到樊冰血淋淋的屍體時,身體一晃險些暈倒。他立刻問房路:“房總,這是怎麽回事?樊冰怎麽會……”

房路抱住他的肩膀,沈痛地講述了剛才發生的一切。杜松聽得目瞪口呆,他突然哭了出來:“我跟樊冰都準備結婚了,她怎麽能死呢?留下我怎麽活呢?嗚嗚……”

杜松的身體一直是軟的,要不是房路抱著他可能早就倒下去了。杜松繼續哭道:“房總,我該怎麽辦啊?你們怎麽就把樊冰給害死了呢?”房路正要說一些自責和安慰的話,杜松卻一下子跳到樊冰屍體邊,從地上撿起那把砍掉樊冰腦袋的留著樊冰血跡的刀就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抹。房路眼疾手快,撲上去抱住杜松的身體想要奪刀。這個時候荊井也被驚動了,以魔術師特有的敏捷身手將杜松手中的刀奪了下來。

一邊的水夜亦是松了口氣。但杜松很快掙脫了房路,順勢向墻上撞去。幸好墻上貼著壁紙不算硬,房路和荊井的反應也夠及時,所以松杜二次尋死未果。

房路這時眼淚也下來了。他緊緊地抱著杜松泣道:“孩子,別太傷心了。這件事魔術團會負全責,樊冰這孩子也是個孤兒,所以盡管你們沒有結婚,撫恤金還會給你的。只要你能原諒我們,撫恤金給多少都行。”

杜松聽到錢,一怔,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嗚嗚地哭。

房路說:“樊冰走了,我的命也只剩了一半。是什麽也換不回來了,就拿我這半條命也換不回來了。除了錢,我還能給你什麽呢?”

荊井這個時候也止住了哭泣,走到杜松面前神色愴然地說:“阿松,我理解你的感受。文澈死的時候,我的感覺是和你一樣的,只想著怎麽才能追著她的腳步還能跟她在一起,生不能夠,死或者可以。但是,我們還沒有權力去死。我們留在世間的責任還沒有完成。等到哪天我的責任完成了,我才有資格去另一個世界找尋她孤單的身影……”荊井這樣說著的時候,心裏只想著怎麽把殺害文澈的兇手找出來,為她報仇,然後才可以問心無愧地隨文澈死去。

荊井眼睛裏已經沒有了淚水。那流過的淚水將他的眼睛洗得明澈而透亮,水夜在一旁呆呆地看著。

房路的電話這個時候響了,是秦鳴,在電話裏告訴他賓館方面說剛才是跳閘了,可能是因為短路,具體原因還在查。房路說:“你繼續跟蹤停電這件事,一定要查出來原因,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的……對,很重要!你馬上帶兩套男裝、一套女裝到二樓會議室。再加上一個能裝進人的木箱,兩只拖把。記住,只你一個人來。”

掛了電話,房路對杜松說:“荊井說得對,你還不能死,你還有責任。你的責任就是,查明這次停電事件的原因。如果是人為的,那一定有人故意害死了樊冰!我不相信事情會這麽巧!不相信!”說到後面,房路非常激動。

杜松愕然地問:“樊冰跟人無冤無仇,什麽人要將她害死呢?”

荊井忽然說:“房兄,如果有人故意要害樊冰,那麽首先不是剛才在房間裏的幾個人,一定是外面的人。但外面的人是用什麽辦法知道魔術的進程呢?難道他有透視眼?”荊井說著,四處望了望密封措施甚嚴的房間。

房路被提了醒,在房間裏面四處找著。桌子下面,天花板上,沙發的各處,座椅下面。終於,他在一架音箱上面發現了一個黑糊糊的東西。

那東西是粘在上面的,跟音箱一色,如果不註意,會以為是音箱上面的零件。

那是一只精致的無線攝像頭。通過這個攝像頭,在這個房間以外某處的人能夠利用電腦看到會議室裏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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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了樊冰死亡事件,房路像是又老了好多。他變得長時間沈默不語,失去了往日的雷厲風行。綁架阿中的人還沒有消息,看來兇多吉少。房路不敢想第二天的魔術表演該怎麽辦。魔術團在短時間內連續失去了三個舉足輕重的助手,難道明晚要讓荊井一個人唱獨角戲嗎?

而樊冰的死亡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尚不清楚。只是發現了那只攝像頭,但卻無法判斷攝像頭是什麽時候安裝上的。其實房路更願意相信安裝攝像頭是賓館方面所為,動機再明顯不過:想獲取魔術團的秘密。

如果是這樣,賓館方面是不是已經看到了樊冰死亡的畫面呢?秦鳴來了之後,他們將樊冰的屍首裝進秦鳴帶來的木箱裏,就像當初裝文澈的屍體一樣。只不過,屍體身首分離,場面更為慘烈。

房路一直都是很喜歡樊冰的。這個丫頭長得漂亮,性格開朗,心地善良,膽大能幹。專業功夫方面更是無懈可擊,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優秀女助手。因為樊冰的優秀和能幹,房路始終只保留了她一個女性助手,因為在房路的心目中,樊冰是無可替代的。

房路和荊井親自用拖把將現場的鮮血清理幹凈。空調和排氣扇一直都開著,血腥味卻是越來越濃。然後,房路和荊井換了幹凈衣服,水夜也換下了血衣,坐回輪椅,由房路推回二樓房間。裝樊冰的箱子由荊井和秦鳴擡回房路的房間。

停電原因賓館方面沒有給予明確的說法,只說是短路造成的跳閘,原因並沒有查明。可能是線路負荷過大,也不排除人為的原因。

如果是人為的原因,這個人是誰?應該就是安裝無線攝像頭的那個人。因為斷電的人是通過那只攝像頭來控制操作時間的。如果賓館方面有嫌疑,那麽還可以理解,但為什麽要故意斷電來殺人呢?這顯然不可解釋。更重要的是,斷電的人要知道這個魔術的秘密才行。

所以這個人應該是魔術團內部的人!但知道這個魔術秘密的人,只有房路、荊井和樊冰三人。難道這個秘密洩露給其他人了嗎?

首先被懷疑的人當然是杜松。他跟樊冰是情侶,據杜松所說,他跟樊冰都已經談婚論嫁了。那麽也許樊冰有意無意跟他洩露了《斷頭》的秘密。

但杜松的殺人動機首先不考慮,據秦鳴私下跟房路講,杜松是沒有作案時間的。秦鳴跟杜松住在一個房間,當時他們為了解悶在下圍棋。兩個人一直是同屋住,都愛好圍棋,所以空閑的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對弈了。

當秦鳴接到房路電話的時候,他們還在下棋。當時杜松已經處於下風了,但死活不肯認輸,一心想挽回敗局。

當杜松接到房路的電話時,杜松那邊真的出現了一線生機。可是杜松那盤棋永遠都不會如他所願反敗為勝了。樊冰死了,誰也沒有心情把棋下完。

房路在想,如果兇手是杜松,那除非秦鳴是幫兇,作為他不在場的證人!

房路感到一陣心寒。兩個人都是自己信賴的人,他不願假設他們的背叛。

當房路夜不能寐的時候,荊井正坐在水夜的房間裏。水夜不再坐輪椅,可以下地慢慢地走動,做些簡單的動作。傷口已經不疼,麻麻的有些癢,那是在長新肉。荊井坐在沙發上,他想讓水夜在床上躺著就行,水夜說沒事,執意坐在另一張沙發上。

陪床的那個小護士很知趣,見荊井來了就乖巧地去醫生姐姐那裏串門了。屋內只剩下他們兩人,一時誰都沒說話。荊井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去敲水夜的房門,他只知道,此時如果一個人躺在房間一定會是無法忍受的煎熬,樊冰那顆被他砍斷的頭顱會反反覆覆地在眼前出現。即使睡著了,夢可能會更加恐怖。

而此刻跟水夜坐在一起,即使什麽也不說,荊井也會感覺到心裏踏實一些。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呢?當水夜去安撫他時,他看到她眼中的關心、心疼以及疼愛,只是本能地抱住她,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抱住一根浮在水面的木頭一般。盡管荊井在知道了水夜跟袁青朵熟識之後,心生芥蒂,但那刻水夜的眼神讓他的心頭一片澄清。

水夜明白荊井此刻的感受。白天發生的一切令她心有餘悸,換了她一個人獨處,也會難以忍受的。

想到這裏,水夜一陣口幹舌燥,想喝點水。但荊井第一次來串門,給他喝白開水會有些失禮,於是忽然想到了包裏的那袋綠茶。是她跟袁青朵在雲城分別時袁青朵送給她的。

當時袁青朵說,如果想她了就泡杯綠茶喝,就像她們在學校辦公室時一樣。

於是水夜站起身來,從包裏取出那袋綠茶。綠茶還沒有開封,水夜取來剪刀剪開,將茶葉倒進兩只空著的白瓷杯裏。

茶葉在杯底發出“沙沙”的聲音,淡淡的清香也飄散出來。荊井本該幫忙倒水的,但此刻他卻驚得目瞪口呆!

和在文澈遺物裏發現的一模一樣的綠茶!

荊井的大腦開始“轟隆”作響,他甚至忘記了自己來水夜這裏串門的目的。本來是想尋求片刻慰藉的,卻沒料到有如此驚人的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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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夜卻沒有註意到荊井的表情,她專註地將開水從透明的電熱杯裏倒進白瓷杯。香味更濃了,荊井在失去文澈之後,從來都沒有再去泡過綠茶,綠茶裏有太多文澈的氣息,會讓他窒息。而這時,聞到綠茶的香氣,荊井卻只覺得脊背上一片冰涼。他在想,文澈就是喝了同樣的綠茶致死的,難道水夜這個時候要用同樣的方法害死自己?

本來能有與文澈相同的死法,在荊井看來是一種天賜的幸福。但此刻他當然不想這麽快就消受這種幸福。他只是按捺著劇烈的心跳,看水夜若無其事地將白瓷杯上的蓋子蓋好。

片刻之後揭開蓋子,那綠茶的香味一定會更淳厚。在這之前,水夜對著荊井微微一笑,卻驚覺他的額頭上全是汗水。“你很熱嗎?我去把空調弄低一些。”

“哦,我去吧。”荊井站起身來,一方面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另一方面到底水夜是個傷未痊愈的女人,這麽做是男人的本能,即使這個女人就要毒死自己了。

荊井回到座位上,忽然問:“水夜,你為什麽要來魔術團呢?”

水夜笑笑說:“覺得魔術很神秘很刺激啊。其實當時只是想去玩玩,真的沒有想到自己會被選中。”

水夜這句話,前一半是假話,後一半倒是真話。其實水夜最痛恨假話,尤其是面對自己喜歡的人。但水夜總不能告訴他,她去應聘女演員是為了袁青朵吧?

可是荊井接下來竟然問的是:“你認識袁青朵嗎?”

“袁青朵”三個字如同一聲驚雷響在水夜的耳邊。她的身體猛地一抽,望向荊井的眼神瞬間充滿了驚恐。

見水夜如此反應,荊井覺得是擊中她的軟脅了。

水夜聽到荊井提袁青朵的名字時,基本確信,房路他們是知道了那天晚上看到肢解文澈場面的人是袁青朵了。袁青朵死於車禍,然後屍體在醫院太平間離奇失蹤。一定是房路他們找到了袁青朵,既而為了掩蓋文澈的事情而制造車禍殺人滅口,之後幹脆又將袁青朵的屍體偷走處理幹凈。

想到這裏,水夜的冷汗也下來了。荊井都已經知道了袁青朵與自己的關系了,房路就更清楚了。他為什麽沒有像滅袁青朵那樣滅自己呢?只是因為她已經是魔術團的人了嗎?還是有更加覆雜的原因?

而面對荊井的逼視,水夜支吾了半天才說:“我和袁青朵是同學,可惜,她已經死了。”

這麽說,是告訴荊井她已經知道袁青朵死了,並且知道她是怎麽死的。她豁出去了,索性讓一切都明白開來,聽從命運安排好了。順便解開心中疑團,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荊井有些意外:“你知道袁青朵死了?你一入團房路就換了你的手機號,你無法跟外界接觸,怎麽知道她死了呢?”

水夜的反應這個時候卻很快:“那你又是怎麽知道袁青朵死了呢?”心裏卻想,是你們殺死了袁青朵,當然知道她已經死了。

荊井從衣袋裏掏出一張報紙來,展開,指了指上面的新聞。就是那則報道水夜車禍的新聞。

水夜看了一遍,強忍住心中的悲痛問荊井:“你是怎麽認識袁青朵的呢?”

這回輪到荊井無言以對了。嚴格來說,他與袁青朵不算認識,甚至他們連話都沒講過一句。其實荊井看這則新聞的時候,盡管已經認為死者就是袁青朵,但還是有一絲不肯定。而現在袁青朵的死亡從水夜嘴中得到了證實。

水夜卻沒有對這個問題追問下去,她的目光轉向了泡綠茶的白瓷杯。她將自己面前的那只白瓷杯蓋子揭開,隨著濃郁的茶香裊裊飄旋,她的眼淚也潸潸而落。

水夜哽咽著說:“這袋綠茶就是袁青朵送給我的。那個時候,根本沒想到我們是最後一次相見。”

說著,輕輕捧起杯子,將茶水放到面前,用嘴輕輕吹了一吹,茶面上一層水汽散去,露出碧綠的茶水。

凝視片刻,水夜忍不住把杯子湊到嘴邊就要嘗一口。這樣的茶水,輕輕啜一口,就會滿口芳香。

“水夜!”荊井忽然急促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水夜品茶的動作停下來,淚光中看一眼荊井,不知道他是何意。

荊井喘了一口氣說:“水夜,你知道嗎?文澈其實不是死於自殺,而是喝了一杯綠茶中毒而死的。”

說著,從衣袋裏掏出一包和水夜的一模一樣的綠茶,已經開了封,這會兒用膠帶封住。荊井一直隨身帶著這袋綠茶,這是唯一的物證。這袋茶葉裏可能已經摻入了劇毒,所以文澈只是泡了一杯就死於非命。

水夜睜大了眼睛,放下白瓷杯,拿過荊井那袋綠茶跟自己這一袋比較。

“碧青牌西湖龍井”,一模一樣的品牌、包裝,甚至出廠日期都相同。

“這是哪來的?”水夜舉起荊井那一袋問。

荊井看著水夜驚詫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說:“是從文澈的遺物裏找到的。”

這個時候,他是對水夜半信半疑的。剛才水夜泡茶的時候,他以為她要殺死自己。可是後來水夜竟然端著杯子要喝,荊井便下意識叫她的名字,那個時候,他才這樣猜測:也許水夜是不知情的。

否則,她沒有必要故意拿出這樣的綠茶泡給他喝,卻在他沒喝時,自己端起來喝。因為從水夜拿出綠茶時荊井就很註意了,白瓷杯裏是很幹凈的,又是一樣的茶葉,如果有毒一定都有毒。他是個魔術師,從專業的角度看,看不出水夜有什麽不該有的動作,比如投毒。

荊井接著將發現文澈死因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水夜聽著聽著,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她想到一周前在雲島大酒店,袁青朵講的經歷。講到文澈去袁青朵的房間,臨走的時候,袁青朵送了文澈一袋綠茶!

而文澈當天晚上就死了!她和袁青朵當時以為是房路(當時還不知道那人是房路)殺了文澈,後來水夜入團之後聽到幾個人都說文澈是上吊而死,而現在荊井說的是真的嗎?文澈竟然是喝了袁青朵送給她的綠茶之後中毒而死!這太讓人震驚了!

荊井應該不會騙自己的,事已至此,他沒有理由騙自己。可是……水夜呆呆地看著手中相同的兩袋綠茶,忽然問:“荊井,你能肯定這兩袋綠茶,特別是文澈喝的這一袋確實有毒嗎?也許,毒藥是後來才被人放進杯中的。毒源並不是這袋茶,而是那杯茶。”

荊井點頭:“我曾經想過這個問題,但當時太匆忙了,我沒有來得及找我的朋友再去化驗這袋綠茶了。現在看來,很有必要。不但要化驗文澈的這一袋,而且還要化驗你這一袋。”

水夜連連搖頭:“不,我這袋茶絕對不會有毒的!我跟袁青朵是最好的朋友,她是絕對不可能來害我的!”說完,端起茶就要往嘴裏倒,想用最危險的方法來證明袁青朵的友情是純潔的。

荊井一把抓住她的手。水夜原來力氣就沒他大,又有傷,所以荊井沒有費力就把那杯茶奪了過去。“水夜,你不要沖動,你等我。”然後掏出手機撥號,是撥給雲城的沈敬生的。

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沈敬生正準備洗漱睡覺,接到了荊井的電話。

荊井在電話裏懇求他立刻來柳城,帶著化驗的設備來。沈敬生呆了一呆:“現在?”

荊井說:“對,就是現在,你坐出租車過來,我給你報銷,並且給你五千元錢的酬金,你看行嗎?”

沈敬生猶豫了一下說:“酬金倒不必,還好明天是周六不用上班。不過,真有這麽重要的事情不能拖到明天嗎?”

荊井說:“真的是十萬火急,只能辛苦你了。設備你不用帶很多,只要能證明我手裏這袋綠茶有沒有上回你在茶葉殘渣裏查出來的氰化物就行了。”

沈敬生點頭:“好,我知道了,我先去單位拿設備,然後就去柳城。我們在哪裏碰面?……好,好的。你等我。”

荊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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