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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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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的一聲剌耳的金屬交擊聲,刀劍在空中激烈地斬擊,蹦出了幾點火花,倆人同時悶哼一聲,接著是沈寂。

紫川秀屈膝半蹲在地上,用衣袖蓋住了刀刃的鋒銳閃光,一動不動。他屏住呼吸,壓抑了全身的生機,閉上了眼睛,聚精會神,兩只耳朵幾乎像兔子一樣豎了起來。營帳內籠罩在可怕的沈寂和黑暗中。可以聽到,在營帳帆布的縫隙中,風在輕輕地嗚鳴著,靜得讓人心寒,黑得簡直像掉進了一個大墨缸裏,伸手不見五指。

刺客還停留在帳篷中。現在雙方的眼睛都沒辦法適應這突來的黑暗,只能依靠耳朵來捕捉對方的位置。對方從破門到偷襲殺人,自己則立即躺倒並且踢滅蠟燭,這一連串的動作全部發生在電閃雷鳴間,雙方全都是以快打快,他連看清楚對方面目的機會都沒有。紫川秀知道,自己碰上了平生罕見的高手。對方的劍法太可怕了,劍光簡直如雨點般傾瀉,剛才一瞬間就同時剌出十幾劍,放眼望去,劍光形成了一個耀眼的光團,如雲霧般向自己罩來,不要說見招拆招,他根本連哪一劍在先哪一劍在後都無法分辨。幸好自己反應迅速踢滅了蠟燭使得營帳中一片黑暗,否則不到幾個回合,自己早就被刺得千瘡百孔了。恍惚中,紫川秀有種感覺,這人的劍路和好友帝林有幾分相似,但更快、更狠、更可怕!

沈悶的黑暗中充滿了殺機,恐怖,壓抑,像是繃得快要斷掉的弦。面前的漆黑中隱藏著自己的大敵,軍隊就在咫尺左右,紫川秀卻不敢發聲求救:誰先發出聲音暴露自己,勢必會引來對方如同狂風暴雨般的攻擊。而對於這種層次的高手,一擊就足以致命了,自己絕對撐不到軍隊趕來解救自己。他思維裏一片空白,緊張得腦筋都快斷掉了——這是種難以忍受的考驗和折磨。紫川秀的背後,汗水已經濕透了衣裳。盡避他一再強迫自己要集中精神,但大腦已經在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了:這是哪裏來的可怕高手?這麽可怕的快劍,防守是守不住的,如果真的面對面比試的話,自己唯一的機會就是只攻不守,拚命跟他來個同歸於盡了……

“嗒嗒”的腳步聲傳來,主帥營帳裏的響聲驚動了幾個過路的值勤警衛。有人在外面很近的地方喊話:“我們是今晚的警衛,大人,您沒事吧?”

紫川秀暗自歡喜:自己的人終於來了!他沒有出聲。

黑暗中的刺客也沒有做聲。

帳篷門簾處出現了火把的一絲光亮,一個半獸人衛兵舉著火把走進了漆黑一片的帳篷中,大聲地喊道:“殿下,我聽到聲音。你……”

紫川秀突然覺察不妙,他冒著暴露的危險猛然喊出聲來:“不要,快出去……”

“哧”的一聲輕響,半獸人衛兵整個人僵住了,臉上表情古怪,火把昏黃的火光照耀下,他嘴咧開,似笑非笑地像是看到什麽非常荒謬的事情似的。手漸漸地松開了,燃燒著的火把掉到了地上。半獸人喉嚨中發出“咯咯”的怪聲,卻是說不出來話來:一把鋒利的銳劍從脖後剌入,已經穿透了他粗壯的脖子,血淋淋的劍鋒從喉嚨部位伸了出來。

“嗖”的一聲,劍被抽了回去。半獸人士兵踉踉蹌蹌地向前走了兩步,一頭撞到了紫川秀身上。紫川秀急忙扶住他,手上觸摸到了一種滾燙而黏稠的液體。半獸人徒勞地大口喘著氣,捂住喉嚨的傷口,殷紅的鮮血大股大股地從手指裏滲透出來,喉嚨處發出了“咕咕”的怪聲。他含糊不清地喊道:“殿下,小心……”

向後一掙紮脫離了紫川秀的扶持,整個人仰倒摔在了地上,身體恰恰壓滅了火把,營帳中又回覆了一片漆黑。

“砰、砰”兩聲響門簾被撞開,又有兩個衛兵覺得不妙,拿著刀沖進了黑暗的營帳中,紫川秀再次發出警告:“小心!”

衛士一楞:“殿下您說什麽?”他們從月光下忽然進入黑暗的營帳中,眼睛還無法適應這變化,一個幽靈般的影子已經無聲無息地貼在了他們身後,黑暗中一道劍光如閃電般掠過,只聽見“嗤嗤!”兩聲輕響,接著就是兩個士兵的慘叫:“啊——”

慘叫聲在寂靜的夜晚裏遠遠地傳了出去,整個大營都聽得清清楚楚。沈睡的起義軍士兵紛紛給驚醒了:“那是怎麽回事?”

“哪裏來的叫聲?”

忠實的士兵慘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束手無策!那種無力的挫折感使得紫川秀憤怒,他血脈賁張,熱血上沖,視野裏充滿了一片紅色,意識變得模糊,腦子混沌,只有一個聲音在腦海中不斷地回響:殺死他!殺死那個畜生!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發生一種奇妙的變化,整個身體變得滾燙,像是在火爐裏悶燒似的,感覺器官數以倍增地靈敏,尤其是視覺:剛才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已變成一片深紅色……看到了,看到了:朦朦朧朧,一米外的帳篷邊上,一個深紅色的人影正一點點地逼近自己。

刺客無聲地冷笑:如果這個光明王像剛才那樣繼續躲藏在黑暗中,自己不敢點火把在黑暗中找他,他的大批衛士正在趕來,拖延下去對他是有利的。但沒想到他那麽愚蠢,看到幾個士兵被殺就失去了理智,竟然主動出聲暴露了身形。他悄無聲息地接近了紫川秀的位置,一劍剌過去,又慢又穩,不帶起一點風聲。

“叮”的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響,紫川秀身形一轉,洗月刀在黑暗中分毫不差地架住了敵劍,鋼刀順勢靈活地一絞,刺客手腕頓時一陣酥麻,險些拿不住劍。

紫川秀旋風般轉身,“唰唰唰”就是三刀,刀光如雷霆閃動,刀刀不離刺客的要害。刺客狼狽地一個草驢打滾險險地躲過,這個變化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了,要刺殺的對象突然變得如此強悍,他的速度和兇猛比起剛才簡直有天淵之別!包可怕的是,黑暗中他是如何能如此準確地格擋自己招數的?

“去死!”紫川秀猛喝一聲,直沖過來。刺客立即放棄了偷襲的想法,正面揮劍迎擊,一時間,兩人刀來劍往,殺成一團。漆黑之中,刺客目不能見物,只能依靠那刀刃的閃光和風聲來判斷對方兵器的來路,這就格外地驚險,稍有不慎就是白刃加身。他唯一可倚靠的是那豐富的臨陣經驗和超乎常人的快劍,努力封擋紫川秀的層出不窮的殺招,頃刻之間,他已經落在下風。他的反應亦是一等一地快捷,立即就明白過來:“你能看見了?”

紫川秀不答,報以更加瘋狂的攻擊,刀刀迅如風,猛如雷,刀子快得已經看不出本來形狀了,仿佛無數銀白色的閃電罩住了兩人,雙方全是以快打快,刀劍以快得超乎常人聽覺的速度,連續不斷地碰撞:“叮叮叮叮叮——”聽起來就像一聲拖長的撞擊似的。

“喝!”紫川秀一聲暴喝,刀光陡然暴漲,雪白的刀光中已經帶了一抹殷紅。

“嘿!”刺客低沈地怪叫一聲,左邊肩頭已經掛了彩。但拚著受這一輕傷,他已經脫離了紫川秀的刀氣籠罩,只是人影一晃,他已經退到了帳篷邊,身法之快,形如鬼魅。

“想跑!?”紫川秀低喝一聲追了過去。但刺客並非想逃,只聽見“哧”“哧”兩聲裂響,刺客反手一劍,身後的帳篷帆布一劃之下已經多了兩條半尺長的交叉劍痕,從那個三角星的裂口處,清亮的月光灑了進來。——雖然不是很清晰,但帳篷裏人和物的輪廓都可以看得清楚了。這下,雙方都可以看見了!

紫川秀明白了對方的用意,也不作聲,挺刀上前再戰,刀上已經運上了內力。刺客看得清楚,長劍如同毒蛇般吐出,後發先至地擊上刀脊。火星四濺,刀劍再次交擊,發出震耳低沈“嗡”的一聲,雙方都是手臂酥麻。刺客只覺得一股麻痹感從手腕向上延伸,一直到了肩膀,大驚之下他向後一跳,喝問:“住手!這波紋功,你哪裏學來的?”

紫川秀悶聲不吭,把刀換到左手。剛才那一下碰擊,他也同樣的手臂酥麻不能動彈,但幸好他的左右手都是同樣靈活,上前又要拚殺,刺客又再次向後一跳,喊道:“住手!光明王,你到底是誰?與‘河丘林家’有何淵源?”

紫川秀不答,刀光一閃,刀子斜斜翻上去,刀鋒閃電般從下向上削往對方脖子。這正是他絕技“逆雪”中的一招。該套武功的招式全部是逆反常理習慣而行的,在這種以快打快的戰鬥中,雙方都沒有時間來思考,只能憑著平時的習慣來應戰,紫川秀相信,任他武功再高,碰上了這種反常的刀法也要吃上大虧。

不料紫川秀刀才只砍了一半,對方就已經閃電般一劍回刺紫川秀的面目,逼得他不得不後跳躲避。紫川秀跳起,舉刀欲劈砍對方腦袋,但刀才舉到一半,對方又一劍刺往他空門大開的胸口部位,逼得紫川秀再次倉皇後退。

紫川秀使盡渾身招式,奇招妙式層出不窮,但這些全歸無用,無論他如何騰挪變化,對方都始終比他快一點,自己的招式變化全部落入對方掌握之中,往往一刀沒出對方的劍已經料敵機先地先行破解了,還屢次遭遇危機幾次險些中招——奇怪的是,對方仿佛也有留情之意,有些時候明明紫川秀都已經躲避不及了,對方卻故意把劍一緩,放了紫川秀一條生路。

紫川秀氣急敗壞,要能這麽料敵機先地準確破解自己的招數,除非這人對自己的武功和招式了若指掌,但自己的武功來歷除了一個人以外,世界上無人知道——但這不可能的事情卻偏偏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紫川秀怒吼一聲:“去死!”手腕一翻,一片雪花般密集的刀光護住了全身上下,整個人旋風般撲近前。

刺客的瞳孔猛然收縮:“漫天雪花!”

他知道這招的可怕,這本來是防守的招式,一把刀極盡變幻之能事,幻化出無數的刀花,刀花就像那紛紛揚揚的雪花一樣,環繞飄落地保護住全身上下——這本是無懈可擊的防守招式,但紫川秀憑著悍不畏死的氣勢和膽色,竟然把這招演化成了可怕的進攻招數,只要給他撲近身來,自己會在一瞬間給那無數看似美麗的“雪花”絞成碎片的!

危急之刻,刺客“哈”的一聲大喝,揮劍直刺:對這種繁雜的招式以變化來破解是不可能的,唯一的破解就是以攻對攻,以強勁的內力正面克制對方!那耀眼的雪花雖然有無數,但真正的刀卻只有一把,只要制住了那把真正的刀,這招將不破自解!

“叮!”一聲響,刀劍再次格擋,兩人都是全身一震,各自退後一步。

“我知道你是誰了,紫川秀!”刺客開口說,盡量忍住手臂上對方真氣入侵的痛楚,那種如同螞蟻在血管裏爬行般的痛苦,正是“波紋功”特有的殺傷力。

紫川秀連話都說不出聲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五臟六腑如被火燒似的熾熱感覺,痛得像是有人用沙子在磨自己的內臟。對方的真氣十分犀利,稍一接觸就直接殺傷自己的內臟和丹田,這種古怪的真氣自己還是第一次接觸。現在自己正在運氣企圖化去那股古怪的殺傷真氣,一時再無法上前廝殺。紫川秀本來期望自己能比對方更快地將攻入體內的真氣化去,但突然被對方叫破身份,他心神一震,真氣震蕩不安。

“沒有用的。”黑暗中傳來刺客冷冷的聲音:“你我真氣同源同種,造成的殺傷力是雙倍的。紫川秀,沒有一個時辰,你休想動彈。”

紫川秀反口譏諷道:“你不也一樣?外面是我的人,挨下去你只有等死了!只要我大叫一聲……”仿佛為他的話做註釋似的,遠處,半獸人士兵粗魯的叫喊聲此起彼伏:“有刺客!”、“快去保護光明王殿下!”人聲沸騰,喧囂聲雜亂無章。這深夜的格鬥和慘叫聲已經驚動了大營,盡避雙方都是動彈不得,但紫川秀的部下正在趕來,刺客的處境十分不妙。

紫川秀突然停頓住了:對方冰冷的劍鋒正壓在自己的喉嚨處,寒氣逼人。接著身上的幾處要穴同時一麻,對方已經點了自己的穴位。

“嚓”一聲輕響,刺客收劍入鞘,左手單手打著了火折子,把翻落地上的油燈重又點燃,動作十分靈巧,營帳中重又恢覆了光明。於是紫川秀得以看到了今晚的大敵,平生罕見的絕頂高手。

被打翻的幾子前,一個穿著秀字營黑色制服的蒙面人一手拿著油燈,若有所思地望著紫川秀,目光中充滿了好奇。他的身材碩長削瘦,只有一雙眼睛露出面具外,眼神亮得驚人。兩人目光對視,誰都沒有說話。紫川秀震驚:對方竟然這麽快就恢覆了!他更不服的是,刺客仿佛對自己的一身武功了若指掌,盡避自己已經在最好狀態下出了全力,卻還是不得不以落敗收場。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對自己的武功失去了信心。

在營帳的外面,紛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還伴隨著武器金屬的鏗鏘響聲,大批人馬從四面八方圍近了指揮帳。起義軍的將領們已經發現了主帥出問題了,紛紛率領自己的部下前來營救。他們團團圍住了帳篷,金屬冰冷的反光透過營帳的破洞照了進來,樹林一般密集的刀槍劍戟的在帳篷上投下了清晰的影子,火把的光亮搖綴不定。

這種場面讓紫川秀有種熟悉的感覺:他記起來了,當年自己也是這樣劫持卡丹公主逃跑的。

刺客突然出聲道:“外面的人聽著,光明王在我手裏。想他死的話,你們盡管進來吧!”話聲帶著渾厚的內力傳出好遠,驚得旁邊林子中沈睡中的斑鳩噗嗤噗嗤飛起。趕來的士兵們一陣慌亂,紛紛停住了腳步。軍官們不明白營帳中的實際情況如何,連忙約束部下們。

外面有個半獸人在喊:“你是什麽人?休想騙我們,光明王大人神勇無比,你根本不是他老人家對手!不馬上出來的話,我們進去將你千刀萬剮!”紫川秀聽出這是布森的聲音。

刺客用劍鞘點點紫川秀的喉嚨,紫川秀知道他的意思,無奈地開口了:“布森,是你嗎?你們先不要進來。”

“殿下,你還好嗎?”

“我很好,再好沒有了——”刺客不耐煩地用劍鞘亂戳紫川秀胸口,紫川秀心頭大罵卻不得不出聲:“你們退後一點,退出十步。我和這位朋友有點事情要談。”

布森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遵命,殿下!”隨即大聲發令:“所有人,離開帳篷十步,不得靠近。”軍隊開始像潮水一般後退,一片混亂的腳步聲中,紫川秀聽到有個不知名的半獸人軍官在小聲地發令:“弓箭隊哪裏去了?快把弓箭隊調來!——給我瞄準了門口,只管射!”他說得小聲,卻不料帳篷中兩人都是高手,同時聽得清清楚楚。

紫川秀尷尬地幹笑一聲:“嘿嘿。”

蒙面人安靜地凝視著他,眼睛一眨不眨,查看著紫川秀的面貌和輪廓。

紫川秀對他怒目以視,卻發現對方的眼神非常溫和。不知是否錯覺,在對視的一瞬間,紫川秀感覺到對方流露覆雜的感情:關切、惋惜、感慨、慈祥……並沒有殺意。

過了好久,刺客才開口說:“真是沒想到,光明王就是你。”他的聲音清朗而悅耳,語氣中帶有種秋風蕭瑟的感慨。

紫川秀皺皺眉頭:“你認識我?你是誰?”對方的眼神令他有種熟悉的感覺,卻偏偏想不出是在哪裏見過。按道理來說這是不可能的,對方武功之高自己生平罕見,如果自己曾經碰到過這樣的人,絕對沒有理由記不得的。

蒙面人笑笑——他蒙著臉,紫川秀也不能肯定他是否真的在笑,只是看到他眼角的魚尾紋突然地堆積了一下。——看來他年紀不輕了,紫川秀暗想。

“你不必知道我的真名,但魔族都叫我黑沙。”頓了一下,他慢慢地補充說,“黑沙軍師。”

紫川秀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細縫,眸子突然緊緊地收縮。對這個名字,他早有所聞。在投靠魔族的時候,他多次聽過他的名聲:魔族王國權勢熏天的第一權臣,神皇最信任的大臣,來歷詭秘的神秘人物,當年在魔族軍中沒有機會見到的人物,如今卻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誰也想不到,他竟然敢於孤身潛入起義軍大營刺殺自己,而且武功那麽好,能在一對一交手時候將紫川秀擊敗。

“紫川秀,我的口令應該是正確的,你看起來卻像早有準備——你是怎麽樣發現我的?”黑沙問,口氣和藹又親熱。他不像是問被一個被自己擊敗的敵人,倒像是在問候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紫川秀“哼”了一聲,本來不想答的,但想想對方已經回答了自己一個問題,自己不答倒顯得有點小家子氣了。

“你剛才的口令是軍隊的一般口令,進我的營帳則需要另一套級別更高的口令。而且就算有緊急軍情,通報的也應該是我的親衛們,不應該是個陌生的通訊兵。——我身邊的衛兵們怎麽樣了?”

黑沙歉意地點了下頭:“非常抱歉……”

紫川秀秀眉一軒:“都死了嗎?”

“我不喜歡無謂的殺戮,但他們的身手都很好,我實在沒把握在不驚動你的情形下制住他們。實在很抱歉。”

紫川秀悶哼一聲。他實在搞不懂這個黑沙,大家既然是敵人,他實在沒必要這麽假惺惺地連續兩次道歉。

“紫川秀,你是個很了不起的人。”黑沙安靜地讚嘆道,“全世界都以為你已經死了,你卻在遠東建立了那麽大的事業!紫川家放棄你,實在是有眼無珠。”

紫川秀冷冷地看著他,一聲不吭。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並不打算殺你,知道為什麽嗎?”

紫川秀冷笑道:“因為你暗戀我?”他實在難以相信黑沙的話,自己殺了魔族高級將領多人,讓魔族損失慘重而且臉面盡喪,現在更領導著遠東起義,魔族絕對是應該除自己而後快。

黑沙好脾氣地笑笑:“不要開這種玩笑。真是可惜,如果光明王不是你紫川秀,那該多好!只要殺了他,整個遠東的叛軍將土崩瓦解,平定叛亂將指日可待。”

“那是辦不到的。殺了我一個,還有千千萬萬的遠東人將站起來,卑鄙的陰謀和暗殺絕不能改變歷史的潮流,遠東的解放將不可阻止!”

“呵呵,說得真好,紫川秀——或者你更願意讓我稱呼你為光明王殿下?——‘卑鄙的陰謀和暗殺絕不能改變歷史的潮流?’說這話的人,還真難讓我相信他就是在第三次恒川會戰中暗殺了魔族的葛沙、雲沈兩員將領、在帕伊大會戰中暗殺雲淺雪爵士——雖然只是砍掉了他一條胳膊、在帝都流血夜裏暗殺了紫川家中央軍統領雷迅、在魔族慶功大宴會上暗殺了紫川家叛徒雷洪、殺傷魔族高級將領六十多人而舉世聞名的‘暗殺大王’紫川秀閣下啊!您也太謙虛了吧?”

紫川秀哭笑不得,他沒想到黑沙對自己的歷史這麽地清楚,現在他娓娓道來,更有一種諷刺的味道。

“對魔族而言,我不過是個死人而已,你怎麽對我的資料這麽熟悉?”

“呵呵,你太謙虛了。你已經成為魔族眼中最可怕的敵人之一了,就算你死,他們也要盡量搜集你資料的。何況,在沒看到你屍體之前,我是不會相信你死的。——明王殿下還好嗎?”

紫川秀心頭一震卻裝傻:“明王是誰?”

黑沙友善地笑笑,隨即避開了這個話題:“遠東叛軍成分覆雜,人類、半獸人、蛇族、龍人、精靈怪、矮人族,而且各個種族內部又分成很多的派系,比如半獸人內部就分成了什葉派、加拉派、德系、布派等十幾個派系相部落,這些勢力和派系彼此之間長期互相猜疑和仇視——這麽多的種族和勢力之所以能夠團結在一起,靠的就是你光明王一人的威望。阿秀啊,你是聯結遠東叛軍不致分裂的唯一樞紐,只要你一死,他們馬上就會變成一團散沙,為了爭奪領導人的位置,說不定還會大打出手。

就說你最強大的軍團黑衣軍——我猜應該就是你的嫡系部隊秀字營吧?白川是弱質女子難當重任,羅傑有勇無謀,明羽是個好官僚,但缺乏指揮實戰部隊的威信和魄力。如果你不在了,誰會來接替你的位置呢?沒有實力和威望足以服眾的領袖,分裂和自相殘殺就在所難免,你的親信部下們將率領各自的嫡系部隊火拚不休——即使秀字營不分裂,你能肯定,秀字營新的繼承人能像你一樣,得到半獸人和遠東種族完全毫無保留的信任嗎?你有把握,秀字營新的繼承人還將繼續執行你的政策,將反抗魔族的戰爭進行到底嗎?沒有了你的指揮,烏合之眾的叛軍究竟還剩下幾分戰鬥力?阿秀,你一人生死,關系一國興亡啊!”

黑沙一口氣長長地說下來,紫川秀只聽得背後汗出如雨。

“本來,要平定遠東叛亂,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殺了你,但偏偏你又是個殺不得的人……”黑沙嘆息:“阿秀,你讓我苦心經營的計劃全盤擱淺了。”

紫川秀聽得一頭霧水:“我是個殺不得的人?什麽意思?”

黑沙笑而不答:“阿秀,你要記得,你領導的遠東叛軍妨礙了我,但你本人不是我的敵人……”想了一下,他更正說:“應該不是,我們是同路人。”

紫川秀一口打斷他的話:“我和那些投靠魔族的人族敗類不同路!”

“在你無力抵抗的時候侮辱你的對手,是很愚蠢的,這點你要好好記住。何況——”黑沙意味深長地問:“你怎麽確定我是人類呢?”

紫川秀一楞,是啊,黑沙也有可能是魔族中的皇族——可是自己怎麽就有感覺,眼前的這個人應該是人類呢?

看著紫川秀發呆的樣子,黑沙笑笑,又問:“你又如何確定,你自己是人類呢?”

“這不是廢話嗎,我自己難道不知道……”

說了一半的話突然頓住了,黑沙從睡袋旁邊順手揀起紫川秀洗漱用的鏡子遞到他的面前,紫川秀僵住了:鏡子中這個面目猙獰的家夥是誰?他與自己面貌一致,但……但……怎麽有這樣可怕的家夥?他的眼睛紅得像血一樣,那可怕的鮮紅仿佛要從眼眶裏滴出來似的,透出了一股嗜血的殺氣,相當恐怖。

“這……這是誰?”慌亂之下,紫川秀語無倫次了,“這……這不是我……”

“他難道一點都沒有跟你說?”

紫川秀茫然地搖頭,他的腦袋裏亂烘烘的,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黑沙笑笑,將鏡子放回了幾子上:“真是幼稚,以為世界上每件事情都是理所當然——你還沒能自如地控制好自己的狂化體質,不必擔心,眼睛的顏色很快就會恢覆正常。”

“你到底是誰?我……我又是誰?”

“有朝一日,我們會再見面的,那時候,你將明白一切。紫川秀,雖然我們走不同的道路,但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黑沙掀開了門簾,閃身出去了,身形快得如同沒有形體的幽靈,只是一閃就不見了。

外面傳來了半獸人驚惶的叫喊聲:“有人出來了!那不是大人!”

“刺客!那個人是刺客!”

“殺了他!”

怒吼聲音響成一片,無數箭矢射向門口——紫川秀嚇出一身冷汗,那些箭都射穿了帳篷朝自己射來,他狼狽不堪地就勢滾倒,偏偏還能好整以暇地感想:“弓箭隊還得多訓練才行。”——接著就是刀劍斬擊的廝殺聲、慘叫聲音,打鬥聲音漸漸去得遠了,無數條嗓子在嚷:“他跑了!那家夥是妖怪,會使妖法!”

“那家夥會飛!那家夥竟然會飛!”

“快追!——不,快進去保護殿下!”

無數中獸人士兵急匆匆地湧進帳篷裏,燃燒的火把將整個帳篷照得一片通明,人聲鼎沸,只聽得布森的大嗓門在嚷嚷著:“殿下,光明王殿下!您在哪裏?”

半獸人士兵嚷嚷著:“殿下不見了!”他們一個勁地嚷啊,叫啊,焦急地上竄下跳,直到聽到腳底下傳出一聲微弱的呻吟:“我在這裏。”躲在倒塌的幾子下面,被幾十個半獸人踩過,身邊是密密麻麻的一片箭矢,紫川秀艱難地發出了一聲呻吟。布森搶上來,焦急地問:“殿下,您沒事吧?會不會死?”

紫川秀有氣無力地呻吟一聲:“沒事,在你們進來之前沒事……”

——除了被你們踩斷了一根肋骨、胸腹間受了內傷、吐了幾口血,其他一點事情都沒有。

“哦,那就好!”布森很幹脆地點頭,掉頭向大家宣布:“光明王殿下一切平安!是我們,英勇地拯救了殿下!”

“哦——哦——哦,呼——卓——拉!”半獸人士兵們歡呼雀躍。

紫川秀哭笑不得:“真是辛苦各位了。”

“咳!不必客氣,咱們是自家人嘛!”布森大剌剌地說。

營帳外有人朗聲說:“稟報光明王殿下,布蘭將軍從前線派回使者,有緊急軍情求見!”

迷迷糊糊剛睡下的紫川秀幾乎要跳起來拿刀砍人:“又來了!黑沙你這個混蛋,老用這麽一套煩不煩啊?”上半夜因為刺客事件折騰得沸沸揚揚,一共死了七個衛兵,半獸人派出了搜索隊去追擊卻無功而返,好不容易大家才重新入睡,又有人跑來說緊急軍情!

紫川秀胡亂地把衣服套在身上走出帳篷,身邊立即就跟上了一群衛兵。幾米開外,十幾名秀字營的衛兵團團圍住了一個半獸人信使,對著他虎視眈眈——自從今晚的刺客事件以後,布森已經下令把對紫川秀的安全等級提高了。

那個半獸人信使受到這般“隆重”的接待,惶恐不安。他轉過臉來,紫川秀立即認出了他,幾乎要驚呼出聲。他轉身揮手斥退了身邊的護衛們:“沒事了,這是我認識的人。你們先下去休息吧。”

衛隊長官古雷搖頭:“大人,我們接到命令守著你,寸步不離。再發生今晚那樣的事件,我們全部都要自殺了。”

紫川秀嘆口氣:“好吧,那你們守在帳篷外吧——傳令兵,你跟我進來。”

那個半獸人進了紫川秀的帳篷。紫川秀笑著問他:“怎麽回事?第二軍都沒有傳令兵了嗎?竟然要搞到軍團副長官親自跑回大本營傳令。”

遠東第二軍團的副長官,半獸人布蘭尷尬地:“事情比較重大,我不能放心交給一般的通信兵,怕他們會洩露——白川長官和我的看法一致。很抱歉,打擾大人休息了吧?”

“沒什麽。”紫川秀的表情凝重起來了,“說吧,什麽事情那麽神秘?”

盡管這是在處於嚴密保護的紫川秀營帳之中,布蘭還是有點猶豫。他貼著紫川秀的耳朵小聲地嘀咕了一陣。

“什麽!?”紫川秀驚呼出聲,他立即壓制了自己的聲量,低聲地問:“魯帝叛逃過來了?!”

“還沒有,殿下。”布蘭回答說:“昨天,一支魔族部隊主動跟我們的前沿駐軍聯系,說願意整個隊伍叛逃過來,問我們是否願意接納。因為開戰到現在,還沒有魔族軍隊主動叛變的,白川長官擔心這其中有詐,沒有答應,回答說我們要需要時間考慮。但那支魔族部隊非常急迫,下午和晚上都連續派使者過來催問,最後向我們透露出,遠東大總督魯帝就在他們軍中,他願意向我們提供魔神王國的情報。白川大人和我都非常震驚,不敢做主。向殿下您請示,是否可以接受魯帝的投降?”

紫川秀眨巴眨巴眼睛,問:“你的部隊在哪裏?”一邊翻出了行軍地圖。

“摩克鎮,嗯,那個小鎮距離特蘭要塞大概一百多公裏的樣子……”布蘭很快在地圖上找到了摩克鎮的位置。紫川秀凝視良久,長長地吐一口氣:“若是真的話,我們真的有望了……”

解決了後勤的危機以後,遠東軍團再次出擊,又奪下了三個行省。至此,遠東的二十三行省中已經有十五個行省落入紫川秀手裏。得到了來自紫川家的大力支援後,此時的遠東軍不論在質量還是數量上都大為提高了。除明羽統帥一部留守明斯克行省防衛魔族的西南大營,其他的各路軍團,在紫川秀親自統帥下,以泰山壓頂之勢向魔族在遠東東部最大,也是最後的防線——特蘭要塞猛撲過去。

白川統帥三萬多人馬作為全軍的左前隊,首先進駐下摩克鎮。羅傑統帶右軍從另外一面進發,紫川秀帶主力中軍跟隨在這兩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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