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給我住手！”

突然的喝聲打斷了談話。

奇犽破門而入。等候在外的他感知到屋內連後重石墻都擋不住的惡念，再也忍不住，於是轉身折回。

他出現得太突然，少女沒來得及調整蒼白的臉色，註意到這點的奇犽一陣心疼，年輕殺手不加控制的殺意全部朝著對面的罪魁禍首們刺去。

他的舉動讓剛剛趨於緩和的氣氛再次尖銳起來，席巴微微皺眉，接著剛剛還分隔兩個陣營的桀諾和伊爾迷立刻站到了一起，身體自然而然地放出纏抵禦奇犽的壓迫。

局面陷入膠著，銀發青年一個人便面不改色地牽制住了對面三個念能力者，他眼神堅定，將少女完全保護在身後。

“阿蒂。”他很生氣，“你明明可以選擇不面對他們。為什麽不直接向我求助？這種惡念會殺了你的！”

認定戀人受委屈的奇犽少見地沖動了。

他並未聽到屋內的談話，只是註意到了陡然爆發又陡然平息的惡念，於是推斷是基因不適配，所以有個瞬間他的父親和大哥動了殺心。

這個推論讓奇犽將指甲死死扣進手心，才能抑制將雷電化作刀刃擊入地面的沖動。

此刻護在少女身前的奇犽像只危險的獅子，張開所有的爪牙守護他的族人。席巴不由得感嘆，他這個最具天賦的兒子到底還是不負眾人所望，成為了能獨當一面的強者。

“阿奇，我們對她沒有惡意。”

然而奇犽不敢再相信自己的父親了。

他已經因為疏忽讓阿特米希亞受過重傷，若不是運氣好被雷歐力救治，後果簡直不敢想象。他不願再讓類似的事，少女哪怕只有一絲受傷的可能性，也讓他後怕焦慮。

最後還是阿特米希亞解開了僵局，而她只用了一句話。

“父親大人說的沒錯，奇犽。他們不是你的敵人。”她輕而婉轉的呼喚他的名字，於是奇犽·揍敵客只能選擇遵從她的意願，威脅性地與席巴等人對視兩秒後，把敵意收了起來。

獅子找到了能馴服他的少女。

“……真的沒事？”

“我很好，反而是你打斷了我們的談話。”少女語氣裏甚至有輕微的責怪，“我想，要不是你突然闖進來，父親大人就要和我討論婚禮的事了。”

聽她用平穩的口氣叫“父親大人”，奇犽不由得想起了她和基裘相談甚歡的樣子，接著又想到了她笑瞇瞇的神情。

也許真的是自己過於緊張了？

可少女總喜歡把所有事情都描述得輕描淡寫，奇犽不敢想剛剛是否真的出現了危急的情況。

放任柔弱的花朵和兇惡的狼共處並非明智之舉，他根本不該離開她的身邊才對。

銀發殺手四周漂浮的矛盾和後怕的顏色交織，美麗的過渡和顏色的交替糾葛讓畫家睜大了眼，差點忘我地現場拿出畫筆寫生，好在緊接著她看到了奇犽猶豫的表情，意識到事情還沒解決。

“他們，”畫家嘆氣，指了指面前的揍敵客們，“確實曾經傷害過你的朋友和親人，曾經帶給你痛苦的回憶，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是你的敵人。不要總是第一時間站到他們的對立面，奇犽，這對他們不公平。”

說完，她像是撫摸貓的後頸那樣，又捏了捏奇犽的手心，

“而且，我也沒有被為難啊。”她與他的手十指相扣，又分開，又松松地握住，“之所以沒有事事躲在你身後，是因為我有能力處理好。”

“奇犽，再多相信我一些，也再多相信你的家人一些。剛剛只是情緒波動因而念能力有波及而已，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然而多年刑訊室壓抑而痛苦的經歷、陰郁的沒有陽光的童年、亞路嘉事件留下的陰影，都造成了奇犽對於家族的抵觸根深蒂固，非阿特米希亞幾句話能消解的。孓然一身無處可去時，他自暴自棄地回到枯枯戮山，可一旦有了牽掛的人，便時刻提防來自家人的傷害。

他和家族的沖突並非必然，卻因過去的經歷推動，變成了無可奈何的現況。

“父親。”奇犽覺得自己喉嚨有些幹。因為少女的勸說，他的語氣好了不少：“不要再為難她。不管測試結果是什麽，我都會娶阿蒂為妻子。希望我能得到滿意的答覆。”

他沒有威脅席巴的籌碼。如果父親不同意，他無法帶少女私奔。因為正如基裘所說，他一個人，保護不了被托米尼西奧教父和無數仇家瞄準的阿特米希亞。隱約的記憶中，那個只留背影的人讓他吃過類似的教訓。

反而是席巴可以威脅他：如果他不按家族的吩咐做事，席巴可以拒絕繼續保護藝術家，甚至會直接下手對她不利。再加上阿特米希亞自己執意要留在揍敵客，席巴想控制她，太簡單了。

所以只能幹巴巴地扔下狠話，絲毫不敢放松。

倒是阿特米希亞一直在安撫他。

“奇犽，不要擔心，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會支持我們的。他們不想與你結仇。”少女輕柔地說。

一點不錯。

基裘刷地打開折扇，發出矜持的笑聲：“你很清楚自己的價值。”

席巴對少女的話沒有表示異議。他為少女對奇犽情緒的掌控力感覺到心驚。做父親的沒辦法，只能嘗試從好的方面思考問題——阿特米希亞基因適配、懂事聽話、能把奇犽栓在揍敵客，並且有神奇能力，有她做兒媳也許還不錯。

他和桀諾對視，彼此頷首，做出了決定。

在不違背揍敵客原則的時候，他不介意成全兒子的願望。

“阿奇，你太著急了。”席巴說，“我們已經答應了你和卡林頓小姐的婚事。”

“托米·尼西奧最近有些得意忘形。為了平息那些麻煩，確實要盡快給卡林頓小姐一個合理的身份，你也要盡快繼承揍敵客。”

然後席巴別有深意地瞥了伊爾迷一眼，“剛剛和她談過以後，原本有異議的人也被說服了。”

“下周就結婚吧，阿奇。”家主大人一錘定音，“結婚當天，由你正式繼承我的位置。”

——這麽快？

奇犽神色松動。

“……父親，你說的，是真的？”

“阿奇，你是我的兒子。”席巴的聲音低沈，“我自然會希望你得到你想要的。”

——可是太順利了。奇犽簡直懷疑這還是不是他的親人們。

他並不知道少女剛剛是怎樣將生命危險通過幾句話消弭於無形，也並不知道少女其實是基因適配者那報告被伊爾迷動了手腳。

席巴前後驟變的態度在他看來十分反常，他不免擔憂是否少女做出了某種犧牲，或者答應了什麽不合理的條件。

“奇犽，不要擔憂。”少女如同之前的無數次那樣，看穿並道破了他的想法，“現在我們四周是真切的讚同和祝福的顏色，就連伊爾迷大哥，也有觀望的冷漠藍色飄在身前。”她輕松愉悅的聲音像靜室裏響起的風鈴，“倒不如想想，你要什麽結婚禮物？”

奇犽被安撫住了。

談妥了大事，阿特米希亞向未來的家人們行了禮，便領著奇犽離開。

席巴等人需要私下討論的空間，她也需要向奇犽解釋她對於婚禮的想法。

直到兩個年輕人離開屋子，始終觀望的桀諾才開口。

“阿奇完全被那個孩子牽著走。”老人家瞇起眼，“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一句話就能讓奇犽順從，小小的舉動就能撫平他的情緒，可以說手段高明，又可以說是完完全全理解奇犽的想法——簡直將他吃得死死的。

“那正是那個女人厲害的地方。”柯特鼻音很重，語氣不善，“三哥會做她要求的任何事情。”

糜稽朝嘴裏塞薯片，對爺爺和幺弟的說法不以為然：“我倒是覺得你們多慮了，奇犽那小子並沒有喪失自己的行動準則和判斷。他沖回來的時候可全憑自己的意願。”

家族成員在討論這個準新娘的資質和影響力，沈默許久的基裘卻註意到了阿特米西亞刻意引走奇犽的舉動。

“親愛的，她並沒有將伊路做的事情告訴奇犽。”

不論出於何種原因，這都是了不起的胸懷和氣魄。

面對伊爾迷的所作所為，扭曲的執念，還有“地獄裏泥漿的顏色”，她都毫不在意——似乎篤定了不管伊爾迷做什麽都無法對她造成影響，因而居高臨下地觀望著，既沒有委屈傷心，也沒有憤怒和仇恨。

她甚至幫伊爾迷在奇犽面前隱瞞。

“大概這個孩子，”席巴瞇起眼，“如她所說的那樣，真切希望奇犽承擔家主的責任吧。所以她不希望阿奇和伊路的關系進一步惡化。”

“伊路，你這次實在出格了。”桀諾看著臉色陰沈的長孫，“家規不可違，自己去領罰。另外，這一個月都不許你接近奇犽和阿特米希亞。”

說罷又警告地敲了下柯特的頭：“不要以為我沒有感受到你的惡意。你自己再控制不住的話，就只能采取強制舉措了。”

柯特深深低下頭：“我明白的，爺爺。”

對於奇犽和阿特米希亞的婚事，席巴持身公正，桀諾觀望中立，基裘樂見其成，糜稽吃瓜看戲。看透在場人心態的柯特無可奈何，只能服從家族的決定。更何況唯一同他一樣強烈反對的大哥被阿特米希亞說動，有了靜觀其變的打算。

“可是，伊路哥，那個女人，真的會永遠把三哥帶走啊。”他試圖將大哥拉回自己的陣營，“你為什麽妥協了？”

伊爾迷俯視著幼弟，黑色的瞳仁深不見底。

“她能讓阿奇忘掉傑·富力士教給他的那些累贅的道德觀，重新背負黑暗。”伊爾迷不僅在回答柯特，也在回答仍舊提防他的桀諾和席巴，“到時候，阿奇自然會回到我身邊。”

“所以，暫時利用她就好了。”

旁聽的糜稽汗毛直立。這完全沒有悔改之意，仍舊是被可怕的占有欲主導啊！

可大哥向來如此，不僅是他，父親母親也早習慣了。

“我會再同那個孩子談一次。”基裘說，“確保她真正站在我們這一邊。”

作者有話要說： 卡的死去活來……但終於把揍敵客眾人的思想擼順了

下章恢覆正常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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