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白開車送顧西恩趕往機場，雖然心裏是一百個不情願跟對方短暫分開，奈何顧西恩確實有正事要回C城處理，他雖無親無故，C城卻再怎麽樣也算半個家鄉，工作房子和社會關系都在那裏。除非顧西恩會願意現在就跟著他移居S城，否則大概真的如江應月那個烏鴉嘴說的，要做一對異地戀人了。

“那你這次多久回來？”沈白這樣想著，就覺得心情無比沈重，然而現在的他卻並沒有資格去要求顧西恩搬來S城與他同住，因為他自己這邊，父母這至關重要的一環也還尚未打通。

“保守估計需要半個月吧，有個本地的項目找到了我設計院的師兄，趕上他正好又在國外學習，就拜托我幫忙一下。”

“這麽久？”沈白立馬有意見了，“你那個師兄就不能找別人幫忙嗎？”

顧西恩耐心解釋：“天元的項目我這邊暫時告一段落，正好處於空閑期，沒有拒絕他的理由。”

“怎麽沒有？”沈白劍眉緊鎖，表達著極度的不滿：“理由就是你要陪S城的男朋友啊。”

顧西恩偏頭看了他一眼，“我有自己的工作，其次我是個男人，我的生活重心沒辦法只圍著談戀愛轉。”

“我不是那個意思。”沈白辯解，接著開始闡述自己的道理：“你看，我們現在是一對戀人了，你也應該隨之轉變一下行為觀念，就比如，在你每次為自己列行程計劃的時候，能不能把我的感受考慮進去？像這次，我以為你只是回去頂多兩三天，結果你一下子需要半個月，我心裏的落差有多大你知道嗎？”

顧西恩頓了幾秒鐘，盯著前方寬闊筆直的道路，口氣淡淡道：“抱歉。”

沈白做著最後的掙紮：“真的要半個月？”

顧西恩不容置疑地回答：“對。”

沈白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沈默半晌，覆又開口：“那每天早晚各一個電話，不忙的話就微信視頻，周末我要是沒什麽事的話，就去C城找你。”

顧西恩無奈扶額，“你小學生嗎？”

沈白：“你現在就像是我手裏的風箏，我馬上就要放跑你了，還不允許牽腸掛肚一下嗎？”

顧西恩被他的這個比喻弄得又想生氣又覺得好笑，但看他臉上認真且不舍的表情，又有些於心不忍，最後只得說：“那好，不過周末你要是來的話，提前跟我說一聲，不要突然襲擊。”

沈白挑著眉毛，非常小心眼地抓住重點：“為什麽？怕我突然襲擊撞破什麽嗎？”

“嗯，對，所以你最好不要自找沒趣。”顧西恩順著他的話接了一句。

“顧西恩！”沈白怒而扭頭，瞪向對方，顧西恩伸手將其腦袋推正，雲淡風輕地來了句：“開車看路。”

S城作為一個國際大都市，其機場不管什麽時候都是人潮湧動摩肩接踵，沈白還想在顧西恩進安檢之前再來個深情擁吻的，奈何顧西恩要臉，最後深情擁吻降級為一個兄弟般的熱切擁抱，還是摟在一起兩秒就分開的那種。

“下了飛機就給我來個電話。”沈白千叮嚀萬囑咐，顧西恩不耐煩了，推他一把，“行了，你趕緊走吧，我馬上要進安檢了。”

沈白拽著人的衣袖，依依不舍：“再擁抱一個行嗎？你剛剛留在我身上的氣味，這會兒已經有點淡了。”

顧西恩：“……”你是狗嗎？緝毒犬？

“走了，再見。”顧西恩無情地轉身，拉起行李箱朝安檢口走去。

身後突然一陣衣帶風，顧西恩剛要回頭，眼前影子一閃，接著下顎就被人有力地扳起，嘴唇被人飛快地啃了一口，然後迅速放開。

這一幕正好被路過他們的一個年輕妹子撞見，仿佛本能一般，她舉起胸前的單反哢擦就來了一張留念。

顧西恩推開沈白，生氣地看著他，兩人誰都沒有註意到，他們一瞬間接吻的這一幕被人眼疾手快地拍了下來。

“對不起，我還是忍不住。”沈白錯誤承認得飛快，卻更讓人氣不打一處來，這擺明了就是我親都親了你奈我何的委婉表現形式。

“……”顧西恩無奈地瞪了他一眼，什麽都不想說，轉身飛快地走開。

目送顧西恩逃似地走向安檢口，沈白回味著剛剛那個強行索取的親吻遺留在唇齒之間的感覺，同樣無可奈何，卻又帶著柔情蜜意地輕聲笑了笑，直到對方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他才轉身朝機場外面走去。

上午送顧西恩去機場，沈白驅車回到市區，在外面用了午餐才進公司。

正是午休的時候，辦公區域調暗了室內燈光，有人伏案小憩，有人三三兩兩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也有人幹脆放棄了休息時間，繼續對著電腦敲敲打打處理工作。

方蒔的辦公桌正對著門的方向，沈白路過一眼就被他捕捉到身影，忙站起來喊了聲：“沈總好。”

沈白點了點頭，徑自繼續朝裏走，方蒔叫住他，略帶關心地猶豫開口：“沈總您是剛從外面忙完回來嗎？有沒有吃午飯？”

沈白頓住步子，回頭看著他，語氣平淡無波地回了句：“吃過了，謝謝關心。”

方蒔得到他的回答，眼中好似瞬間點亮了一束光，表情也變得欣喜激動起來，語氣卻帶著歉意和尷尬地回道：“那……是我多事了……沈總您去忙吧。”

沈白被方蒔明顯的情緒轉變搞得有點摸不著頭腦，剛準備什麽都不說就離開，突然想起來了，昨天顧西恩說的要對方蒔的態度好一點。他細想了一下，自己確實對這個方蒔的態度過於冷淡了，對方怎麽著也是自己安排進來的實習生，為了表示感激之情會頻繁向他示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這樣想著，沈白調整了一下冷淡的面部表情，沖他露出一個上司對待下屬的關懷微笑，溫和道：“你能想到關心領導同事，這樣沒什麽不好的，只不過把心思再多分一點到工作上，這樣你的領導會更開心一點。”

方蒔聽他這樣說，忙不疊地點頭：“沈總，我有很認真地跟著晚晚姐學習。”

沈白點頭：“嗯，肯努力就是好事。不過，”他語氣裏透出一絲詫異：“你本職工作到底是哪個部門？怎麽跟著小趙在做事？”

方蒔連忙解釋：“我現在在行政部，不過可能因為我剛來，大家交給我的事情都很簡單，我看晚晚姐的事情比較多，就跟著她學習順便幫她分擔一些。”

沈白內心犯嘀咕：我派給小趙的事情很多嗎？這年頭助理也可以有助理了？

然而這句吐槽只能在心裏吐一吐，對著方蒔，沈白並不想說太多，免得這個看起來心情細膩又敏感的小孩又要無端揣測胡思亂想。於是，他默許了方蒔的這一工作形式，只不過另外吩咐道：“你願意跟著小趙學東西是好事，不過切勿舍本逐末，畢竟你的KPI不是小趙打給你的。”

“我知道，謝謝沈總提醒。”方蒔擡起頭，第一次露出了朝他燦爛又自信的笑容，沈白楞了一下，目光從他彎彎的眼角下方的那顆痣上一掃而過，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收回視線，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工作吧。”

看著沈白遠去的背影，方蒔伸手撫上自己的左半邊臉，他註意到沈白剛剛特意停頓在自己這半邊臉的目光，卻不知道對方因何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他拿出手機對著屏幕觀察一陣，指尖滑過自己臉上那顆痣的時候，突然頓住了。

左邊眼角下那顆痣，自己在那個人臉上同樣的位置見到過，所以，這就是讓沈先生特意停下目光的原因嗎？

方蒔抿嘴咬著下唇，雖然並不想同那個人擁有相似的特征，但是如果這是沈先生喜歡那個人的原因之一，自己為什麽不能也借此努力一下呢？

C城，顧西恩下了飛機，拉著行李箱在機場出租車上客區等候，趁這個時間，他拿出手機，給沈白發了條微信消息。

顧西恩：平安抵達，勿念。

發完之後，他盯著屏幕等了幾秒，沒等到顯示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他輕輕地眨了下眼，剛準備滅掉手機屏幕，一個來電提示突然插進來，是他C城的一個朋友打過來的。

顧西恩接起來，餵了一聲，就聽對方說：“回來了？”

“嗯，剛到。”

“晚上來我這兒嗎？”

顧西恩想了一下，拒絕：“不了，改天吧。”

對方笑了一聲，卻又說：“小煥子昨天給我打電話來著，說他回國了，今晚要過來玩，你真不來？”

顧西恩眼神裏閃過一絲驚訝，追問一句：“什麽時候回來的？”

“也就前天吧，偷摸回來的，說是為了躲什麽人。你說這小子，怎麽在國外也能這麽惹是生非？”

顧西恩輕笑：“倒是符合他的人設。”

對方跟著笑了笑，又問了一句：“真不來？”

顧西恩思索了一兩秒，最後說：“去。”

對方哈哈大笑：“實話告訴你吧，是我昨天跟小煥子說，你今天回C城，十有八九要來我這兒，他才嚷嚷著今晚要來的。”

顧西恩：“所以我倆這是同時被你套路了？”

“吃瓜群眾，沒有熱鬧，制造熱鬧。”

顧西恩沒有接他這一茬，看到出租車緩緩地停靠過來，直接說：“車來了，我先掛了。”

“嗯，晚上見。”

“好。”

C城的夜晚雖然不比S城霓虹璀璨的十裏洋場那樣光怪陸離繁華絢麗，卻也有獨屬於她的一份熱鬧景致。顧西恩打車到一條酒吧街的路口，從車上下來特地走了幾步，徑直往一家門外的燈箱明顯比其他家稍顯低調的酒吧走去。

剛一進去，就被正倚在吧臺邊一個年輕男人的目光捉住，揚起手朝他喊道：“顧西恩，這裏！”

顧西恩走過去，對方伸手取了一只酒杯，倒了杯酒，推到他面前，笑著說：“喲，才一個月不見，顧美人就出落得越發令人目眩神迷了。”

這位一開口就拿顧西恩開涮的年輕人，就是先前給顧西恩打電話的，也是這家同志酒吧的老板——陸川寧。

這人天生一雙狐貍眼，眼角狹長且上翹，笑則魅惑勾魂，不笑則淩厲危險，大概是一些審美守舊的老一輩們最不喜歡的一類長相。

顧西恩笑了笑，接過酒杯晃了晃，對他說：“最近怎麽樣？”

陸川寧聳了聳肩：“老樣子唄，吃喝嫖賭，無惡不作，好不快活。”

顧西恩卻點了點頭，非常中肯地給予建議：“開心就好。”

“那是自然。”陸川寧說：“反正我這輩子就準備耗死在這裏了，前塵往事皆拋，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這話我記得還是你跟我講的。”

顧西恩：“你現在倒是越來越看得開了。”

“看不開又能怎麽樣，我又沒有什麽東西好失去的了。”陸川寧這樣說著，突然想起什麽，“哦對，我還有這家店，這可是我安身立命的全部家當。”

顧西恩輕笑一聲，不再接話，傷心人別有懷抱，陸川寧心裏有事，這從幾年前他剛認識陸川寧的時候就感覺出來了。而且，陸川寧跟他有一個相同的地方就是，他們兩個皆不是C城人，卻都已經把這裏當做了唯一可以安身立命的第二故鄉。

兩個人寒暄幾句，便各自安靜下來，默不作聲地倚在吧臺邊對飲。

過了一會兒，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閃現在門口，是一個頭發染成暗金色天生自來卷的英俊小年輕，他目光焦急又期待地邊往裏走邊在人群中四處探尋著。

陸川寧碰了一下顧西恩的胳膊，對他說：“小煥子來了。”

顧西恩剛擡頭看過去，那四處搜尋的小夥子終於朝吧臺望過來，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吧臺邊的顧西恩，頓時欣喜若狂地直朝這邊奔過來。

“小恩哥！原來陸川寧那家夥沒騙我，你今晚真的會來！”

顧西恩堪堪避開險些被對方碰灑的酒杯，笑著同他打招呼：“好久不見，李煥。”

陸川寧在旁邊嚷嚷：“餵餵，我本人還在這兒呢，當著面就吐槽我真的好嗎？”

李煥扭頭看向他，立刻換了副真誠又禮貌的表情，跟他打了個招呼：“寧哥好。”

伸手打不了笑臉人的陸川寧一時覺得有些憋屈，於是挑起別的刺來：“為什麽喊我寧哥，喊顧西恩就是小恩哥？這又是小，又是哥的，你叫起來不覺得奇怪嗎？”

李煥理所當然地解釋：“小恩哥比我大，但是臉長得年輕，個子也沒我高，叫小恩哥正好。”

顧西恩無奈地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肌肉，調侃道：“國外的夥食這麽養人嗎？”

李煥自信地回答：“我經常鍛煉，一周去四次健身房，還經常約朋友一起去爬山攀巖。”

顧西恩用長輩看小輩的眼神欣慰地看著他，讚許道：“不錯。”

李煥咧開嘴笑了笑，伸手握上顧西恩的肩膀，眼巴巴地盯著他的臉，認真且誠懇地問：“小恩哥，那我現在能跟你在一起了嗎？”

陸川寧喲喲了兩聲，沖兩人擠眉弄眼道：“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回避一下。”

顧西恩先是遞給了陸川寧一個你可閉嘴吧的眼神，然後看回李煥，將對方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扒拉下來，搖了搖頭對他說：“李煥，你一直都知道，我只是把你當弟弟。”

李煥一聽就急了，“可是，我已經長大了，你看我現在，都比你高這麽多了。”

顧西恩：“你在長大，我也在長，沒有人的年紀會是一直靜止不動。但是李煥，你要明白，我們之間並不是年齡的問題，而是我從來都沒有對你抱有過那樣的感情，以後也更加不會有。”

李煥眼中浮上了失望的神色，他不甘心地看著顧西恩，剛準備開口繼續說什麽，就聽到一道高昂的女聲破空而來——“李煥！你個王八蛋！你要躲老娘躲到什麽時候？”

李煥沒有回頭，臉上的表情卻已是大驚失色，顧西恩和陸川寧以及其他被這一聲驚到的其他人循聲看過去，只見酒吧門口正立著一個身材火辣明艷亮麗的禦姐範妹子，此刻她正雙手掐著腰，邊伸頭四處探尋邊破口大罵：“李煥，你個孬種！你有本事出來，躲起來算什麽男人？”

李煥在她第二聲起的時候，已經迅速彎下腰，一步一步地朝吧臺裏面挪，企圖躲進吧臺裏面。半路上被陸川寧伸出腿擋住去路，低下頭笑瞇瞇地看著他啊：“呀，這什麽情況啊小煥子，先給我和你小恩哥解釋解釋唄。”

李煥躬腰抱拳，苦苦哀求道：“寧哥別鬧了 ，先讓我進去，等她走了，我好好跟你們講。”

陸川寧：“哦？讓我想想，莫非她就是你說的那個在國外惹到的人？”

李煥飛快點頭，“寧哥你要是想聽故事，等她走了好不好，我完完全全仔仔細細講給你聽，現在先讓我進去躲躲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寧哥。”

陸川寧看了看顧西恩，顧西恩遞給他一個眼神，陸川寧才放下腿讓李煥貓著腰躲進吧臺裏。他這邊剛進去，門口那姑娘已經踩著哐哐哐的高跟鞋走了過來，看了看顧西恩和陸川寧，直接開門見山地問：“有個叫李煥的來過這裏嗎？”

顧西恩問陸川寧：“你認識嗎？”

陸川寧笑了笑：“不認識，不過，這位小姐，我們這裏是男同性戀酒吧，你一個女孩子出現在這裏，還大聲喧嘩，是不是有些不禮貌呢？”

那女孩神態倨傲地反駁一句：“都同性戀了還分什麽男女，這不是性別歧視是什麽？”

陸川寧攤了攤手，“分男女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這家店的老板不喜歡女人。”

女孩冷哼一聲：“老板在哪兒？”

陸川寧彎腰向前探了探身體，“正是在下。”

女孩重重地哼了一聲，卻依舊沒有放棄四處搜尋的視線，然而她來來回回在人群中找了個遍，都沒有看到李煥的身影。

女孩收回視線，懷疑地盯著陸川寧：“是不是你把他藏起來了？”

陸川寧：“我為什麽要藏他？”

女孩切了一聲，“你跟他有一腿唄，那個王八蛋男女通吃的。”說到這裏她突然語氣誠懇，循循善誘地對陸川寧說：“我好心提醒你，你可不要被他的臉和花言巧語騙了，他在國外就靠這個，不知道睡了多少男男女女了，私生活亂得一比。”

她這邊話音還未落，吧臺裏面突然傳出一聲巨響，李煥猛地站起來，一拍吧臺，怒視著女孩，“你他媽少在這裏血口噴人！老子有潔癖！在國外就睡過你一個！”

顧西恩&陸川寧：“……”

女孩伸出手怒指李煥：“好啊，你個王八蛋果然在這裏！”言罷，直接以手撐著吧臺面，眨眼間半個身子已經翻上吧臺，眼看就要跳過去抓住李煥。

陸川寧一把摁住她，朝李煥罵了一聲：“你他媽趕緊滾！別在老子的地盤惹事！”

李煥反應很快，如法炮制地撐著吧臺從另外一面翻出來，落地的時候果然帶落了吧臺上一排造型奇異的酒杯。

玻璃酒杯碎裂的聲音讓陸川寧心跟著一起碎了，他痛心疾首地朝李煥吼：“這他媽可是老子費了好大勁淘來的，全世界僅此一套！”

李煥逃跑還不忘吐槽：“僅此一套你還放吧臺上顯擺個什麽勁！你有病嗎？”

陸川寧摁住女孩的手稍稍一松：“你他媽再說一遍？”

李煥繞過來一把拉過顧西恩，沖陸川寧道：“不敢了不敢了，寧哥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難忘，回頭你把賬單直接寄我老爸那裏。我跟小恩哥先走一步，這女的你再幫我摁一會兒，數一百下再放開她。”

顧西恩被李煥拉著沖出了酒吧，兩人沿著酒吧街一口氣跑到盡頭，然後拐了個彎，顧西恩突然停下腳步，還在往前沖的李換被他伸手扯住，一個趔趄停下來，回頭緊張又錯愕地問：“怎麽停下了？”

顧西恩彎腰喘著氣，分外沒脾氣地對他說：“你跑什麽？”

李煥：“不跑能行嗎？你不知道那個女的有多可怕！”

顧西恩：“那麽可怕都被你睡了，這樣算下來你豈不是更可怕？”

李煥楞了一下，悻悻然地說：“……我又沒強迫她，她自己願意的。”

顧西恩回過氣，直起腰，看著他問：“所以就是你倆在談戀愛的意思唄？”

李煥否認：“什麽談戀愛，頂多就算炮友。”

顧西恩嘆了口氣，搖搖頭，回頭看了看酒吧方向，也不知道那個女孩追出來沒有。不過目前還是先要從李煥嘴裏問清楚情況，再思考要怎麽解決。

“走吧，出都出來了，換個地方我們談談。”

李煥哦了一聲，兩個人放慢了步子，沿著酒吧街盡頭的一條人工河河堤往前走。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李煥跟在顧西恩旁邊，仿佛做錯了事的學生在跟班主任做檢討一般，悶聲緩緩道：“她叫黃詩棋，聽她自己說是B城人。我們倆是在學校的聯誼會上認識的，後來又跟著約出去玩了幾次，熟悉以後，她說她不想跟鬼佬談朋友上床，有潔癖，正好我也一樣，就一拍即合，在一起之後上了幾次床。”

“一開始還蠻好的，後來她越來越無理取鬧，總是幹涉我的交友圈子，鬧了幾次，我就煩了，說要分手。她不願意，在學校裏各種跟我鬧，還跑到我租的房子裏堵我，我快被這個瘋婆子逼瘋了。這次突然回國，也是因為受不了她，想回來躲躲，結果她居然從我室友那裏要到了我回國的航班信息，定了同一航班跟我一起來這裏了。我在機場男廁所躲了好久，最後跟人換了衣服才偷偷逃出來的，本以為她找不到我就回去了，媽的，沒想到居然還能被她找到這裏，這也太可怕了。”

顧西恩默默地聽他說完，頓了頓，只問了一句：“那你喜歡她嗎？”

李煥幾乎不假思索地一口否決：“怎麽可能！”

“那你跟她在一起？就算是國外的大學，華人留學生也不止她一個吧？為了避開跟鬼佬談戀愛上床才在一起，這個理論明顯站不住腳啊李煥。”

“……”李煥被顧西恩三言兩語拿捏住，仿佛蛇被拿住七寸一樣，瞬間滅了氣焰，蔫蔫地說：“……一開始，反正怎麽說，一開始的時候，不討厭吧。”

顧西恩：“所以你是真的如她所說男女通吃？”

李煥遲疑了一下，應該是在腦海中認真思考了一番，才慢慢開口：“……我自己也不清楚，我那時候被爸媽強行送出國，舉目無親的，你還拒絕我。我就覺得，反正都不是你，那就男女都一樣。”

顧西恩嘆了口氣：“你呀，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我已經長大了，你看我都比你高出半個頭了。”

“個子長高不算長大。”

“那什麽才算？”李煥疑惑地問。

顧西恩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目光轉向人工河道上被夜晚的霓虹照射出來的一片斑駁光影。

他開口，緩緩地說：“人是需要經歷一些事情，然後一瞬間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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