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再去的話，就不能拿朋友需要幫忙當借口了吧。

認識狼的第三天，舒臨安坐在清晨的草地上，望著前方濕漉漉的樹林。

露水打濕了他的衣擺，他指尖蘸起一滴露水，舔了舔。

挺甜的。

山北也是有好處的。

舒臨安拽起原本盛著露水的小草，綠色小小的一根，有一點風就搖蕩開來。

他把草塞進嘴裏，嚼了兩下。

果然，還是，難以下咽。

但比第一天已經好了許多。所以以後會慢慢習慣的吧。就是不知道總吃這種東西是不是壽命都會變短。

在享有長久的生命與美味的食物，與狼之間……

舒臨安搖了搖頭。壽命變短這種事，只是胡思亂想而已。他不好好想天劫的事，才是真的要壽命變短。不，那都不是變短的問題了。

這兩天，只顧著探索道觀，都沒怎麽修煉。

當然，還有和那只狼一起玩。

舒臨安撥弄著草葉，想著。隨即起身，走入了陰涼的家。

等太陽從東邊移到頭頂時，舒臨安睜開了眼睛。上午的修煉讓他神清氣爽，他推開門，外面又是白亮亮的草地。

怎麽又是兔子！

舒臨安眼睜睜看著，就在他打開門的剎那，一道雪白的影子穿越草叢，撲入了密林。

舒臨安難以置信地望著山林的方向，想，一定不是同一只。

但依然又是一只，消失在山林中的午飯。

本著循序漸進的原則，舒臨安用兩只鴿子解決了午飯。最近吃的總是禽類，不知道會不會變笨。在去道觀的路上，他暗暗想著。

下午的道觀，陽光十分熾烈，黑色的瓦片都被曬得發亮，白墻更是晃眼。

山門處沒有黑色的身影與發光的皮毛。

舒臨安走近了點，又環顧了一圈，確實沒有生物的痕跡。

他撿起自己有些失落的心情，數落道，都下午了，難道還指望別人一直等你到這時候嗎。

雖說如此，他還是繞著山門走了兩圈，然後在石柱腳坐下了。

哪怕，就在這裏曬曬太陽也挺好的。

他瞇起眼，仰靠在石柱上。

或許，一會兒也可以去道觀裏面看看。或許還可以去山南遛一圈。反正他有時間不是嗎……

舒臨安想著，眼皮隔開了耀眼的日光，視野變成淡淡的紅色。暖意使人昏昏欲睡，也使人放松戒備。

但在身後急匆匆的腳步聲接近時，他還是一激靈站了起來，轉過身去。

逆著光線，真的看到了期望的事物。

光線於是全匯聚在向著他跑來的身影上。

靳北在兔子面前停下，氣都不喘一口地問：“你什麽時候來的？”

“我……我剛來不久。”

“那就好。”狼露出了整齊的牙齒，“我上午沒有見你，一直在道觀前面等著呢。中午被廖方圓抓去做午飯了哈哈，唔，也不能算是抓，他這次提供的原料還不錯……”靳北正準備大發感慨，想起對面是只可愛的兔子，就趕緊住了口。

幸好不說了。否則他會嫉妒的。

“一直……在道觀前面等著？”舒臨安垂著頭擡起眼睛問。

“對啊。”靳北不假思索答。

“……”

“對不起……”

“沒關系啊。”狼低下頭，“你又沒說一定要來。反正我也沒什麽事，在道觀前面等你和自己玩是一樣的嘛。”

不一樣。至少剛才沒有見到狼，和現在見到他是不一樣的。

或許再過幾天，他就能適應青草了。舒臨安低頭想著。

狼上前一步，揉了揉他的耳朵。舒臨安聽話地一動不動，頭頂在對方掌心蹭了蹭。

感覺到狼溢出來的開心。

一起玩的下午也很普通，但普通得令人愉快，令人想一直普通下去。

除了在分別的時候，狼欲言又止地搓了搓衣角。

舒臨安好奇地望著他。

“那個……”狼撓了撓耳朵，終於開口，問，“我可以去你家玩嗎？”

舒臨安怔住了，一時答不上來。

狼沒有看他，低頭看著地面。許久沒有聽到回答，擡眼瞟了一眼兔子。

“呃，我——”在狼一閃而過的目光下舒臨安急忙開口，卻還是填不出內容。

說可以吧，難道要把對方帶去狐貍窩嗎，還是晚上現搭個兔子窩出來？說不行吧……

怎麽能拒絕呢……

狼看到了兔子為難的神色，暗自懊悔。他藏起失落，笑道：“那，那還是你來我家吧。或者我們去別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兔子。

舒臨安看著對方掩住失望還帶了討好的神色，心裏難受極了。

“可以去我家的，”他匆匆說，“回頭找個時間……”

再找個窩。

狼笑了，又揉了揉兔子的頭頂：“嗯。”

舒臨安不知道說什麽好，道了別，看著對方離開了。

他喜歡這樣，一直望著對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視野裏。

當夜，舒臨安輾轉反側，無心睡眠。

月光倒是不吝嗇，灑滿了整間屋子。

舒臨安望著清亮的窗戶，抖落搭在身上的尾巴，坐了起來。

他走出門，坐到了草地上。

夜裏草地有點冷，舒臨安搓了搓手，環顧四周，開始思考計劃。

他首先要做的，是找到一只兔子。

找不到兔子，有兔子窩也可以，然後就守窩待兔。但是山北，很少有動物在這裏安家，當初也是看上了這裏清靜才選的。

他在草地上苦惱地打了幾個滾，覺得有點冷，站了起來。

打起精神。想想這幾天莫名其妙碰見的兔子。很可能附近有什麽吸引他們來了。明天再看看，或許會有……

一定會有。

現在就有。

舒臨安眼睜睜地看著一只雪白的生物，出現在山林的邊緣。

動作快過大腦，舒臨安用了幾輩子都沒用過的捕食技巧，兩下淩空撲到山林邊上，兔子甚至還沒邁出一步，他立刻下落，掐住兔子脖頸，摜在地上，自己也卸力落到地面，滾了兩圈，把兔子拎起來。

是不是太大力了？沒摔傻吧？

兔子在他手中瑟瑟發抖，一副我已經死了的樣子，也看不出來傻不傻。

“餵。”舒臨安開口，嗓音沙啞性感。

兔子抖了一下，僵成一塊鐵板，一副我正在表演屍僵的樣子。

舒臨安嘖了一聲，搖了搖兔子：“我也不是要吃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整句話中，兔子大概只聽懂了要吃你三個字，一閉眼，徹底鐵了心要踏上輪回道。

舒臨安抑制住自己，真的撕了這只兔子的願望。

他手松了松，把兔子放到地上，蹲下，只按著兔子的頭頂：“前幾天，我抓到了一只兔子，但是我放了他。”

嗯？兔子眼睛一亮，懷疑地看著狐貍。

見對方終於有了反應，舒臨安慢條斯理地說：“也不知道你們認不認識，我放了你的朋友，你們怎麽說也該給點回報不是？”

兔子楞楞地點了點頭。

還算明理。

舒臨安滿意地點點頭，想了想，比劃道：“就，和你長得差不多，耳朵這麽長，眼睛是紅色的，毛是白色的，沒我白。是不是你朋友？”

兔子心想，全天下的兔子都長這樣。

舒臨安一瞇眼：“是不是？”

兔子瘋狂點頭：“是是是。”

舒臨安舒坦地坐下了：“行。為了報恩，幫我個忙吧。”

兔子怯生生地問：“……怎麽幫？”

要他洗幹凈了跳進調料鍋嗎？

“你家在哪？”

兔子又露出了警惕的神色，難道一只不夠，對方其實想要趕盡殺絕？！

舒臨安洞悉了兔子的心理活動，不耐煩地說：“不吃你們。我保證。我有事，想借兔子窩用用。”

“借……借？”

“啊。你想送嗎？”

“不了不了。”兔子把頭搖成發動機。

“嗯。”舒臨安點頭，“我就用一天。嗯……可能以後還會用？以後再說吧。”他盯著兔子，“就明天，行嗎？”

他敢不行嗎？不行他怕是就不行了。

“可以可以。”兔子點頭如搗蒜。

“行！”舒臨安開心了，站了起來，把兔子也拎起來，“帶我去吧。明天讓你家人都回避一下，不要出現在方圓兩千裏。”

這是要讓他們滾到別的山嗎。兔子想。

兔子窩果然在山南。比狼的家要低一些，在一片草場的邊緣，一株大樹旁。

舒臨安左左右右觀察研究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地貌，想了想路線，最後仰頭望向天穹。

月上中天，光芒皎潔。

舒臨安低頭，目光如電地看向兔子。

兔子又開始抖了。

“這裏，白天陽光很好嗎？”

“是……是啊。”

“……”

舒臨安生氣了！怎麽什麽動物，都住山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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