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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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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一軍一路上的頻頻側目鐘翹不可能感受不到, 其實不光是從面店回來的這一段,從機場回來的路上,她就感覺他可能是有話要對自己說了。

只是她想不出孫一軍有什麽話要對自己說, 還會露出這樣猶豫的表情。

總不可能是要跟她告白吧, 這個念頭一生出來就立馬被她給否定。倒不是她對自己沒有信心,而是這段時間和孫一軍的相處之後, 她對他也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如果是他下決定要做的一件事情,他應該是不可能會猶豫的。

“我就是想問問, 你最近和戚承還好嗎?”鏡片後的瞳仁透出幾分歉意, 他是在為自己問出這樣的問題而感到失禮。

“嗯?”鐘翹沒想到孫一軍想問的是這個, 面露意外之色,但還是回答了他,“挺好的。”

孫一軍微微頷首, 目光沒有從她臉上移開,舔了舔唇瓣,繼續問道:“那他學校裏的事情你都知道嗎?”

鐘翹眨眨眼,有些疑惑不解:“學校的事是指?”

“研究生的事情。”他提醒道。

鐘翹恍然大悟:“哦~你說保研的事情啊, 我知道啊,很早就知道了,這不是他大三就在準備的嗎?之前好像還聽你提起過他覆試第一嘛, 保研的事兒對他而言應該是板上釘釘了吧。”

孫一軍稍斂眉心,仔細品了品她這話,目光從她面上移開,擡手把弄著掛在後視鏡上的掛墜流蘇, 釋然一笑:“你知道就好,我還以為你不知道這件事情呢。畢竟讀研就還得三年才能畢業。”

“反正我也不著急結婚啊,無所謂,就先這樣談著唄。”鐘翹的這話還有說的有些故作輕松,與其說是無所謂,不如說是沒辦法來的更貼切。

“不好意思啊,問你這些,只是有些好奇。”孫一軍適時的結束了這個話題,拉開車門,走到車尾,幫她把行李給擡出來。

鐘翹也下了車,接過行李箱,客氣的詢問:“上去坐會兒吧,喝杯茶休息一下,今晚辛苦你了。”

“今天太晚了,會打擾到叔叔阿姨的,改天請我吃飯吧。”孫一軍給出了一個貼心的建議,他當然知道鐘翹是客套,自然不會傻到不識趣的接話。

而且他們的關系尷尬,的確不大適合一起出現在家長面前,免得給大人錯誤的暗示。

“行,那我也不留你了,你趕緊回家休息吧,改天再約。”鐘翹感謝孫一軍的體貼,也不再假客氣,目送他上車開出小區,然後轉身上樓。

小區是前幾年鐘翹父母特地買的大戶型,當時以為她畢業了就能結婚,想著換套大點的房子,為的就是等鐘翹生了孩子可以讓一家老小住的寬敞舒服些。

結果沒想到,房子是弄好了,結果女兒卻單身了。鐘翹又不願意回小鎮,哪怕是去臨市工作都不願意,一年都回來不了幾趟,夫妻兩人住在近200平的大房子裏,空空蕩蕩的,也難怪鐘媽媽天天念叨著要讓她去相親。

鐘翹拉著行李箱,坐上電梯,電光火石間突然想起了剛才孫一軍說的那些話。

他怎麽會問自己那樣的問題呢?

上次菁英會的時候他明明還在自己和華旸面前幫戚承說話,才提起了保研覆試,怎麽會以為自己不知道保研的事情呢?

電梯很快就到達目的樓層,她走出電梯,也沒想明白原因,便幹脆將這件事情拋在腦後。

鐘翹回家沒歇上兩天,就被鐘媽媽每天帶出去在各種親朋好友前遛來遛去。因為有鐘媽媽在旁邊監視著,所以每天也只有在睡前,她才有機會和戚承打上一會兒電話,還得是壓低了聲兒窩在被子裏的那種,以免鐘媽媽的突然襲擊。

這種地下情的維持既無奈又刺激,簡直就跟上學時那會兒似的。

戚承是在小年夜那天和母親一起坐飛機飛往新西蘭與父親匯合的。北半球的刺骨寒風在南半球卻是另一幅艷陽高照的景象,靛藍天加芳草地,最適合那些忙碌了一年來去匆匆的人放松身心。

戚承的父親比他們晚一天到的新西蘭,按照北京時間那會已經是大年三十了,倪貞麗帶著兒子去了一趟China Town,買了不少的食材,做了一桌子的菜,等戚尉光到的時候,飯菜都已經做好了,客廳裏的網絡電視正開著,等著一會兒北京時間晚八點的春晚。

戚尉光換了鞋,先去廚房擁抱了妻子,對兒子頷首算是打了招呼,拉著行李箱上樓。

他是個非常自律的人,又常年出差在外,已經習慣了自己整理東西,也不願意辛苦妻子。

熱菜都已經端上桌,倪貞麗在盛湯,看丈夫還沒有下來,便叫兒子上樓去喊人。

“我不去。”戚承拉開餐椅,先坐了下來。

倪貞麗將湯碗擺好,擦了擦手,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語重心長的對他說:“你爸要找你談話肯定也不會是今天,去吧。”

她知道兒子為什麽不願意上樓,無非就是擔心被丈夫留在房間裏‘談心’。

“我又不怕他。”戚承小聲的說了一句,不情不願的站了起來,上樓喊父親下來吃飯。

除夕鐘翹是跟著家裏人一起回鄉下的爺爺奶奶家吃飯的,鐘爸爸上面還有兩個已經當上爺爺的哥哥,下面還有一個離異帶著孩子的小妹。自建的小樓裏搭了一張碩大的圓桌,但四家人湊在一起,還是坐的滿滿當當,都伸不開胳膊。

“翹翹找對象了嗎?過完年都28了吧,要抓緊了啊!”

催婚已經是這兩年過年過節的必備話題了,去年還有兩個被催生的堂哥頂著。今年大堂哥不負使命生了二胎,男女雙全,二堂哥也成了準爸爸,於是一大家子的矛頭便全指鐘翹,火力全開,連裝死都沒有用。

“你們催什麽催,我覺得翹翹這樣就好,有房有車,自己過的舒舒服服的,找個男人指不定還讓自己不痛快,要來幹嘛?”

說話的是鐘翹的姑姑,去年過完年離的婚,以前她也是催婚大軍裏的主力。可經歷了一場失敗的婚姻後,她卻突然看開了不少,竟然站在了鐘翹這邊說話。

“翹翹今年剛升的總監,這個時候結婚生孩子肯定不行的。他們大城市現在就流行什麽黃金單身漢,反正我們是不懂了,就只管拿著女兒的錢享享福就好。”

鐘媽媽是個極護短的人,自己催女兒是一回事,但絕不允許別人拿女兒的私事當談資。雖然說這一桌都是親戚,但她就是個小心眼兒的,想當初女兒跟華旸分手的時候,可沒少被自己這兩個嫂子冷嘲熱諷。

說話間,她擡起胳膊,捋了捋前兩天剛燙的大卷,還不忘抖抖袖子,露出手腕上亮眼的手鐲,密密麻麻的碎鉆在白熾燈的照射下閃的刺眼。

“三嫂嫂!你這個桌子是不是愛馬仕的啊!老好看了!我在電視上看好多女明星都帶,很貴吧?”鐘翹的小姑離婚後有一段時間一直一蹶不起,還好有這個平時看著潑辣的三嫂陪著她。這會兒見三嫂又跟大哥二哥家的暗暗較勁,也願意應承一把。

鐘媽媽將手伸到小姑子面前,卻故意將手鐲轉了轉,把帶鉆那一面外朝著對面:“哎喲,鐘翹這個死丫頭!一聲不響拖朋友從國外買回來,四萬多塊錢哦!心痛死我了!”

“翹翹這是孝順,你應該高興才是~”

坐在對面的鐘翹的大伯母看著那只亮閃閃的手鐲,眼睛都紅了,可還是不以為然的癟癟嘴,掀著眼皮,冷哼了一聲:“也不知道一年掙多少錢,花四萬塊錢買個鐲子,這樣大手大腳,也不知道存存錢。”

鐘媽媽自然聽見了這話,她將袖子往上拉了拉,又攏了一把頭發,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掙的也不多,一年也就一百來萬的工資,什麽公司分紅還有投資理財的錢我們都不問,隨她自己,愛怎麽花怎麽花。”

一頓年夜飯在幾個女人的明爭暗鬥下吃的膽顫心驚,鐘翹全程將臉埋在碗裏,只有被點到名字的時候才嗯嗯應兩聲,生怕被殃及池魚。

吃過年夜飯,喝多了酒的大人們依舊圍坐在桌子邊追憶往昔,感嘆著小時候食不飽腹衣不蔽體的苦日子,說著說著,還紅了眼睛,落下幾滴老淚,感慨萬千,仿佛前面那會兒的爭鋒相對都是錯覺一般。

鐘翹和兩個堂哥還有表弟另尋了一張方桌,開了牌局,兄妹幾人平常雖然聯系不多,但關系都還算不錯,也從來不摻和大人之間的事情。

“小妹有男朋友了吧?”鄉下沒有自動麻將桌,都是自己洗牌,翠綠的麻將在桌上相互碰撞發出噪耳的聲響,掩藏著大堂哥含笑的發問聲。

鐘翹不動聲色的動了動眼眸,望隔壁桌看了一眼,見沒人註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搖了搖頭否認道:“沒有,工作那麽忙,哪兒有時間找對象。”

大堂哥咧著嘴笑的更歡了,將腦袋往牌桌中間湊近了些:“你十分鐘看一次手機,還說沒情況,你放心,我們不告訴嬸嬸。”

鐘翹咬著下唇,幽幽瞥了堂哥一眼,沒說話,算是默認了這一說法。

時間臨近12點,小鎮開始有不少人家放起了煙火,鐘翹他們結束了牌局,大家端著茶杯,手裏抓著幹果,紛紛站到室外。

朗朗的倒數聲從客廳的電視機裏傳出,零點鐘聲敲響的那一刻,身周是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守舊的小鎮還是以最傳統的方式,延續著過年的習俗,鞭炮響了許久,盡管已經縮著脖子捂住了耳朵,鐘翹依舊覺得自己的耳蝸嗡嗡作響。

她走進客廳,從包裏翻出準備好的紅包,先遞給了年邁的爺爺奶奶,再將剩下的拿給兩個小侄子,和正大著肚子的堂嫂,就連今年剛上大學的表弟也包了一份。

空氣中還有大團未散開的煙霧,鼻息間全是濃濃的鞭炮味。她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手中備用的紅封,拿出了手機。

手機上有許多拜年的短信,還有幾個未接來電,微信的綠色圖標在通知欄堆積,一滑都拉不到底。

她打開微信,在片刻的卡機後,依舊有新的對話框在不斷往上跳。鐘翹找到組員的微信群,直接往裏面發了幾個大紅包,然後找到戚承的微信。

十幾分鐘前,他給她發了消息。

【Q:悄悄,新年快樂。】

不知道是不是隔著時差的原因,還是零點的時候服務器太擠,戚承掐著點發的消息,在鐘翹的手機上顯示出的時間卻是00:01分。

將鍵盤切換成了語音,她把手機放到嘴邊,帶著身周嘈雜的歡聲笑語,給他發去了語音。

“新年快樂,男朋友。”

語音發送成功,她又點開轉賬,發了一個8888過去,備註壓歲錢。

那邊沒有收款,倒是秒回了消息。

【Q:我又不是小孩。】

【正經翹:你比我小啊,當然要給你壓歲錢,乖,收下。】

戚承收下了轉賬,但立馬也發了一個9999的轉賬過來,同樣是備註了壓歲錢。

【Q:給女朋友的壓歲錢,乖,收下。】

**

接下去幾天鐘翹一直乖乖的跟著鐘爸鐘媽走親戚,但凡白天得了空閑的時候又得翻著通訊錄給領導和客戶們打電話拜年,晚上還有各種同學和朋友的牌局酒局要參加,鐘翹這兩年不常回小鎮,難得可以和朋友聚聚,她都不會拒絕。

初五迎財神,鐘翹跟著鐘爸熬到淩晨放了鞭炮才終於躺上床,好不容易到了一點多外頭的鞭炮聲輕了不少才終於闔眼,卻不想睡到五六點,就又被清晨的新一輪的炮仗聲吵醒。

起床收拾了一下,難得今天不用走親戚,她和戚承發了會兒微信,就在廚房幫鐘爸擇菜。

“鐘翹!你電話!”鐘媽媽拿著手機一臉興奮的沖進廚房。

鐘翹手上還沾著水,隨意在圍裙上抹了兩下,接過手機。

“是不是小孫啊?”鐘媽媽看見來電顯示是孫老師,腦筋一轉,就覺得這應該是孫一軍。

鐘翹站了起來,拿著手機往客廳走,避開了八卦的鐘媽,回到房間才接了電話。

“餵?沒有打擾你休息吧。”話筒裏是孫一軍輕柔的聲音。

“沒有,沒有,我早就起了,正在幫我爸洗菜,有什麽事嗎?”這麽早就打電話過來,他不可能是要與她閑聊。

“想問問你中午有沒有空,一起出來吃個飯。”

鐘翹拿著電話,往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把說話的聲音又壓低幾分:“行,我請你吃吧,還沒感謝你上次來接我呢。”

兩人約好地點和時間就掛了電話。鐘翹打開衣櫃隨便挑了一件長毛衣換上,收拾了一下包,就準備出門。

她想起了那天回小鎮的路上他怪異的欲言又止,不知道為什麽,就直覺孫一軍這次找自己吃飯,應該還是為的那天沒說完的話。

“爸爸,媽媽,我出去吃,你們別做我那份。”鐘翹站在玄關換鞋,對著客廳喊了一句。

鐘媽媽追到門口,看著打扮好的女兒,都笑彎了眼:“是不是小孫約你吃飯啊?吃完飯你們在外面逛逛,不要著急回來哦。”

鐘翹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都已經不願解釋太多:“上次您麻煩人家特地來接我,我可不得請人家吃飯謝謝他。”

說完,她又怕鐘媽媽嘮叨,逃一般的坐上電梯。

“噢喲~跑那麽快幹嘛啦?!老鐘你女兒害羞了!”鐘媽媽嘴上是那麽說,面上卻是笑的都合不攏嘴,哼著小調,掐著蘭花指扭進了客廳。

她坐在沙發上,美滋滋的想著鐘翹和孫一軍的事情,看著電視裏動不動就親來親去的偶像劇都覺得順眼許多。

“叮咚——”

家裏門鈴響了起來,鐘媽媽伸長脖子看了眼在廚房顛勺的老公,無奈趕緊從沙發上站起來,趿拉著拖鞋小跑著去開門。

“肯定是你女兒,丟三落四的,不知道又忘了——”

鐘媽媽一邊抱怨著一邊打開門,一嘴未說完的抱怨卻在看見站在自家門口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時停了下來,連笑容都來不及收起,因為驚訝而僵在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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