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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五章 泰平問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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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平四年的二月,對劉表而言無疑是噩夢般的一個月。

劉巴在浣南遭遇伏擊,全軍覆沒;李嚴數萬兵馬又在洈山谷遭遇伏擊,同樣是全軍覆沒。在臨浣的劉磐,也沒能躲過一劫。張任假扮劉巴的人馬,於臨浣側翼突襲。周昕出兵夾擊,劉磐軍大敗而回。原本劉磐想要往作唐撤退,卻得知甘寧的錦帆營正猛攻蔡瑁的水軍大寨。

於是,劉磐率領殘兵敗將往零陽方向撤退,在途中遭遇沙摩柯大軍。

劉磐慘死,而殺入武陵的數萬荊州軍也棄械投降。同時,胡昭以沙摩柯長子沙讐(chou)為主將,在李嚴入洈山之後,率軍奇襲丹陽聚。此時,韓嵩已趕往南郡,防禦甘寧錦帆營的突襲,以至於夷道和丹陽聚兵力薄弱。幾乎沒有費太大的周折,沙讐奪丹陽聚,並占領夷道。

那夷道,毗鄰夷陵,是西川入荊北的門戶。

如今被沙摩柯所掌控,南郡震動,襄陽震動,整個荊州,籠罩在一片慘淡的愁雲之中。

但厄運還沒有結束……

二月下旬,呂布率領飛熊軍自汝南突襲魯陽,斬魯陽守將李珪首級,馳騁南陽,日破三城。

昔日惡虎再展雄風,讓劉表惶恐不安。

前往徐州的韓暨尚未有回信,這曹操就先動手了嗎?劉表在驚恐之下,一場大病,臥床不起。荊州事務皆有蒯越和蔡瑁聯手主持,雖然從表面上來看,一切平靜,可內中暗流激蕩。

三月上旬,霍峻領八千無難軍,以張松為軍師,王威為副將,自川中抵達武陵。

……

三月長安,喧囂如故。

兩年多的休養生息,令關中逐漸恢覆元氣。雒陽大戰所帶來的損耗,隨著戰事的停止,已不見了蹤跡。不僅僅是關中,包括遠在雒陽的京兆地區,也逐漸的恢覆了生氣,人口日見增多。

往來於官道上的客商,絡繹不絕。

董俷自泰平二年中發出開放馬市和鐵市的命令之後,長安客棧的生意,就變得格外紅火。

董俷在河東、西河、雒陽三地設立馬監,鐵監兩大機構,以滎陽和中山兩個地區為主,與關東諸侯進行貿易上的往來。自古,官不與民爭利,董俷設立三監(還包括河東鹽監),令許多人破口大罵。可你就算罵了又能如何?罵完了,你還是要乖乖的來交易,正是形式不由人。

自西域,源源不斷的馬匹輸送至關中。

這些用來交易的馬匹,多出自西域居延牧場。準確的說,是已經被軍府淘汰下來的駑馬。

可就是這些駑馬,依然供不應求。

中原戰馬矮小,品種不純。要說在當年,漢武帝也曾在中原設立軍馬場,並且用西極馬和中原馬交配,試圖培養出更優良的品種。但好馬,都有一股子傲性,或者說是一股子烈性。

輕易不會服人!

而且,在騎戰當中,馬匹會受驚,加之當時多以單邊鐙為主,騎士經常出現從馬上摔下來的情況。就連漢武帝也遭遇過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是那個缺德孫子出了主意,將軍馬閹割。戰馬老實了,溫順了,騎士也安全了,可這戰馬的延續傳承,卻也因此不得不放棄。

凡事一利一弊吧……

漢武帝設立的軍馬場,也就因此而關閉。

中原缺馬的情況,依舊是很嚴重。偶然間獲得一匹好馬,上至君王,下至小卒,都會愛惜如命。

但閹割還要繼續!

西域駑馬,全都沒有經過閹割。

董俷是個愛馬如命的人。當年斑點獸的死,令他總懷有內疚。對他而言,閹割一匹馬,無異於奪走了它的尊嚴。你騎術不好,那就先找匹普通的馬練著,不要去妄想擁有一匹好馬。

也正是這原因,即便是被淘汰下來的駑馬,於中原而言也是絕世良駒。

而且董俷不要金銀錢帛進行交易,對他來說,那玩意兒用處不大。董俷以糧草做交換,第一個和董俷交易的人,正是曹操。他以兗州山山陽郡和青州北海國兩郡庫糧為代價,換來上等駑馬六千七百匹,全部充入虎豹騎,是戰鬥力得到了極大的提高,在平原郡大敗袁紹軍。

想想,一萬擁有甲裝騎具的重裝騎兵在平原沖鋒,那是何等的規模……

去歲末,吃了大虧的袁紹,不顧田豐的阻撓,以河間、中山、常山三國清倉糧草,向董俷交換了萬餘匹上等駑馬,組成大戟士,由韓瓊眭元進兩人統領,誓要和曹操再見一次高下。

徐州劉備,雖然和董俷有恩怨,可也明白騎軍的重要性。

他命麋竺設法買通雒陽鐵監馬監的官員,用徐州一年的錢糧為代價,得戰馬三千匹,軍械無數。

關中所產,必屬精品。

對於董俷麾下出品的軍械,不僅僅是劉備眼紅,曹操和袁紹,也都沒有放過。

甚至包括那江東孫策,和董俷有殺父之仇。也不得不收緊了腰帶,買來萬具元戎弩,裝備步卒。幾家諸侯當中,也就是曹操對董俷的軍械需求較少。但曹操所要的,卻包括了龍骨翻車,巨型水力風車……等,用於民生之上的器物。而這些器物的花費,也是格外驚人。

按道理說,董俷和諸侯是敵人,怎麽能提供這些給對方?那不是讓對手更加強大了嗎?

在這一點上,陳宮顧雍等人,力諫董俷,甚至不惜以辭官來要挾,請求董俷關閉三監市場。

對此,董俷在府中設宴。

借口非常的直白:有荊襄名士龐德公一家來到長安,所以要擺下宴席,為龐公一家接風。

也許有人會問了:“龐德公怎麽來了?”

呵呵,龐德公能不來嗎?家中兩個小子,都投靠了董俷。龐統龐林,如今已經是涼王幕府中舉足輕重的人物。所以,龐家的身上,不可避免的打上了董家的烙印,他不來能行嗎?

再加上早先的徐庶石韜,諸葛瑾也曾在他門下求學。

龐德公在荊襄,已經明顯的感受到了來自荊襄世族的敵意。再不走,保不齊會出大事情了。

雖龐德公一起前來的,還有諸葛瑾的弟弟,諸葛均一家。

此外,又有一個董俷的故人隨同龐德公一起來到了長安。這個人,就是原揚州別駕,蒯良。

關中的發展勢頭,太猛了!

猛地讓各地的世家門閥,不得不放下偏見,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眼光,來正視董俷。

正如同早先廬江陸遜,潁川荀適,譙縣夏侯霸……除了陸遜之外,荀適和夏侯霸兩人的身上,可以說有著極為鮮明的曹氏烙印。可即便如此,兩大家族也不得不讓他們來觀察一下。

當然了,他們也只能隱姓埋名。

除上述三人之外,長安郡學中還有一個學生,今年正好十六歲。此人的名字很怪異,叫做侯大。在郡學的學籍上著名,此人是在泰平元年,隨侯霸一同來到長安。陳留譙縣人,是侯霸的書童。但天資極為聰慧,而長安郡學的治學方針又是:不問門第出身,只要合格,皆可就學。

這侯大居然以比侯霸還要優異的成績考入了郡學,如今正處於郡學三年生。

一開始,董冀並沒有註意到這侯大的怪異處。此人入學之後,並不張揚,成績也是中規中矩。

然則後來還是周不疑發現,侯霸也好,荀適也罷,對這侯大似乎很尊敬。

這可就引起了董冀了註意了……

此人,非夏侯氏族人!這是董冀調查的第一個結果,而第二個結果就更有趣了,他似乎是曹氏族人。

侯大……

《說文》中註釋:大者,丕也!

董俷當時聽聞了這個名字之後,差一點給噎死。

曹丕?

呵呵,這也許就是古人的密碼吧。即便是用了假名字,也會和本名有牽連。就如同陸遜的假名宮孫一樣。陸,地也。五行為土,戊守中宮。相對應,宮,屬五音之列。宮、商、角(jue)徵(zhi)羽。‘宮’在五音中,對應五行之土。故而,這陸遜到了長安,改名叫宮孫。

古人的一點小把戲,但也很有趣。

董俷命董冀加強對曹丕等人的監控,一俟有不利於長安的行動,就地緝拿。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而後,他的精力就放在了其他的事情上。

蒯良前來,算作是荊襄世族對董俷發出的一個訊號。董俷自然不能等閑視之,接待規格極為隆重。

涼王幕府的宴會結束後,陳宮顧雍再次向董俷進諫。

董俷讓他們坐下,而後笑問道:“諸公,我且問上一問,這軍械設備生產出來,是做什麽用?”

陳宮道:“軍械以兵事,設備以民用,千歲為何如此問?”

董俷點點頭,“那我再問諸公,我們把這些設備、軍械生產出來,除了供自己使用之外,堆放在庫府當中,能產生什麽作用?是能為我們帶來錢糧呢?還是可以讓我們的軍事民生更好?”

“這個……”

“我把這些設備和軍械給曹操,給袁紹,並不是說我想要資助他們強大。有道是,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我所做的,只是想要那些黎民百姓生活的更好而已。我們的敵人,是諸侯,卻非百姓。我們拼死拼活,也無非是想讓天下早些安定,令黎民安寧,可以更好的生活。”

董俷如今也可以說出一番大道理了!

如果說,當年和蔡邕論天下時,他只是順口無意的回答。那麽如今,他已經學會了口是心非。

“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這道理無需我再為諸公來講解。”董俷喝了一口葡萄酒,清了清喉嚨,接著說:“我們把那些聚集了無數人心血智慧的東西,囤積在倉庫中,卻是白白的浪費了生產者,發明者的一番好意。再說了,就算他曹操袁紹,劉備孫策得到了這些,我們就害怕了?就打不過他們嗎……呵呵,我想也不盡然。民心在我,大義在我,我又何懼哉?”

這一場爭論,整整持續了一夜。

一開始只是就設備軍械馬匹而爭論,到了後來,卻變成了純脆的學術上爭論。董冀周不疑等人,剛開始也只是旁聽。但到了後來,發現參與爭論的人越來越多,覺得情況有點不妙。

龐德公來了!

龐山民來了……

蒯良來了,黃承彥也過來了……

好家夥,小小的書房裏,圍坐十餘人。一開始董俷還參與爭論,可到了後來,他就閉嘴了。

和這些人論口舌之爭,簡直是找死啊!

董冀和周不疑充當起了記錄者,後來蔡節也來了,黃月英也在旁聽,五六個人一起記錄。

這一場辯論,從民生到軍事,從具體的操作,到學術的高度。

方方面面,無所不包括。《涼書·高祖本紀》和《泰平大事記》等幾本後世流傳的書籍裏面,將這次辯論稱之為‘泰平問對’。當然了,書中多以古文記錄,包括董俷的原話,也做了加工。

在這本《泰平問對》裏,董俷第一次提出了一個新穎的概念:超前意識。

而這個競爭的含義,不僅僅是單純的人與人競爭,還包括在生產,軍事,教育、發明等各方面的競爭。

若用董俷最原始的話語說:“我不怕曹操掌握了我的技術,因為隨著我的技術在不斷推廣,我將掌握更好的技術。只要我始終領先於他人,那麽我就可以保持住我的優勢,立於不敗。”

而董俷的這番言語,究竟對後世產生了什麽樣的影響?誰也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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