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原本很黑，廁所的窗子打開後倒是亮了不少。

楚源打量著陶曉明，身上的衣服都洗得發白了，領口處明顯看得出補過的痕跡，褲子也磨損得嚴重，一只鞋前頭還開了口子，家裏情況確實不怎麽樣。

他淡淡說：“網上看到的，就那個榮生的案子，好多人在猜兇手是誰。”

微博上有關醫鬧的新聞特別多，記者原本也是因為這個才報導的，沒想到後續竟然發展成了謀殺案，討論的人就更多了。只是案情細節警方不會透露，網友們就腦補了一出豪門宅鬥大劇。

說起這個，陶曉明心裏是有點埋怨母親的：“我媽是個老好人，她都不在那家做了，還屁顛屁顛趕去照顧榮大少，家裏的事情都忙不過來。”

楚源看了他一眼：“榮生畢竟是榮家大少爺，就算家裏人對他不好，身份地位還是擺在那裏，你母親這麽照顧他，他也肯定不會虧待你母親的。”

“放屁！”陶曉明罵了一句，“榮生自己都吃不飽，住院費還是我們家倒貼的，還榮家大少爺呢，我看他連乞丐都不如。就我媽在那裏拎不清，拿了家裏的存款給他付醫藥費，現在好了吧，我爸病了都拿不出錢了，還要我來做這種事，你們以為我樂意啊。”他把相機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掛到脖子上。

胡佳美和郭妮娜也看過這個新聞，本來覺得保姆是個大好人，現在看來，就是個聖母病，幫人也應該量力而行，把自己家搞成這樣算什麽，陶曉明還真是不容易。

郭妮娜到底心軟：“這次就算了，有功夫做這種事還不如去眾籌，錢也來得幹凈。”

陶曉明連連應是，他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不過也存了博人同情的心思，好在都起了作用，他松了口氣，正準備離開。

旁邊伸出來一只手攔住了去路，楚源說：“你還不能走。”

陶曉明不高興了：“我說妹子，我都沒拍到你，人正主都不計較了，你再攔著我有點過分了吧。”

楚源平靜地掃了陶曉明一眼，陶家經濟狀況不好，陶父又生病急需醫藥費，偏偏劉桂枝還要拿家裏的錢幫助榮生，這就是個死結。但如果榮生死了，陶家就沒有了這個經濟負擔，陶曉明完全有作案動機，他說：“跟我去一趟警局，榮生的死，你有很大的嫌疑。”說完，不等陶曉明說話，就帶著人走了。

陶曉明腦子還沒轉過彎來，不就是拍了個照片，怎麽就成犯罪嫌疑人了？

當然，楞住的可不止他一個，胡佳美和郭妮娜也好久才回過神，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大寫的懵逼，這妹子，畫風有點不太對呀。

楚源把人送到警局就離開了，審問的事情他不好插手，局裏都是熟悉他的人，參與多了反而會讓人看出來。他看了眼時間，倒是還早，心裏又記掛著之前在醫院裏醒得古怪，決定去找黃大師問一問。

夜裏人少，老街上靜悄悄的。

楚源剛走到黃大師的工作室外，裏頭就是“哐當”一聲，似乎有什麽東西打翻了。

“你給我滾，我黃翔翔沒你這樣的徒弟！”

楚源停下來，現在進去肯定尷尬，他站在門外，就聽另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說：“師父，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可是我現在根本沒辦法停下來，只要一停，我就感覺到生命從我身體裏流失，我不想死，師父你救救我。”

“你這是自作自受，你們剛入門的時候我有沒有說過，不能養惡鬼，你現在跟我說不想死，動手的時候怎麽不想想？”黃大師的聲音裏充滿了怒氣，“救了你這個孽徒，被你選中的人就得死。”

那徒弟哭得更兇了：“師父我會替他超度的，讓他下輩子投個好胎，師父你救救我吧。”

“你走吧。”黃大師大概也不忍心看徒弟這樣，但以命換命的事情他也做不出來，他嘆了口氣，“自己做錯的事情跪著也要自己承擔。”

那徒弟似乎死了心，楚源沒聽到他再說話，他往邊上避開了一些，免得人出來正面撞上，只是等了好一會兒，裏頭都沒有動靜。

楚源皺了皺眉，該不是死在裏面了吧？

想要過去看看，黃大師的聲音傳了出來：“怎麽，還不打算進來，再不進來我就回去睡覺了。”

楚源有些尷尬，他推門進去，裏頭只有黃大師一人，想來後面還有一道門，他咳嗽兩聲：“正巧碰上了，剛才進來不太合適。”算是解釋站在門外的原因。

黃大師不置可否，上上下下打量楚源，神色卻有些莫測：“你來做什麽？”

楚源將自己的疑惑說了一遍，又說：“之前每次都是要她撞到頭，我們的意識才會交換，這次卻沒有，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他頓了頓，又問，“那符水對她會不會有不好的影響？”

“符水怎麽可能有問題！”黃大師給了楚源一個白眼，他走過去，靠近之後又打量了一番，眉頭緊皺。

楚源見黃大師神情凝重，一顆心也提起來：“大師，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黃大師搖了搖頭，又點點頭：“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她應該是碰到惡鬼了。”

惡鬼？這個詞楚源今晚第二遍聽到，但看黃大師之前對徒弟的態度，這個惡鬼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他虛心請教：“還請黃大師解惑。”

黃大師嘆了一聲：“惡鬼有先天和後天之分，先天惡鬼死前懷著巨大的怨氣，並且不斷吞噬其他小鬼來強大自己，這種惡鬼形容可怖，一眼就能區分出來。而後天惡鬼其實是人為培養，以活人精氣為食物，它們往往沒有那麽多怨氣，看起來和普通鬼沒什麽區別，卻能力強大，還能號令其他小鬼。”

楚源皺眉，醫院裏每天有很多人離世，免不了有幾個怨氣大的：“那有什麽辦法可以避免惡鬼的靠近嗎？”

黃大師扯了扯嘴角：“幹嘛要避免，她隨時可能失去意識，不就意味著你能出現的機會更多，你就偷著樂吧。”

楚源正色道：“比起出現的機會更多，我更希望回到自己的身體裏。”

黃大師走到石桌後，翻了一陣，拿出來一個盒子，他將盒子打開，露出裏面的粉：“拿這個給她全身抹一遍，能防禦一些低級的惡鬼，要是特別厲害的，這東西也沒什麽用。”

楚源瞧著那盒子，莫名覺得有些燙人，也不知道這次他睡過去還會不會像以往那樣第二天她直接醒來，如果不能，他豈不是要給她抹這些粉？

想到那個畫面，楚源耳朵都熱了起來。

黃大師睨了眼楚源的耳朵，把蓋子蓋上，直接丟他懷裏：“你一個大男人別扭啥，人家姑娘可比你爽快多了，我告訴她要給你渡四十九天的魂，人家一口就答應下來，都不帶猶豫的。”說到渡魂，他又丟了一瓶符水給楚源。

楚源把盒子和符水裝好，道了謝，這才告辭離開。

月色清涼，夜裏的溫度並不高，但楚源身上卻有股纏綿的熱意。

想到渡魂，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很是柔軟，就好像他頭一次在這具身體裏有意識的那天……楚源感覺到鼻子一熱，有什麽東西流出來。

他伸手一摸，舉到眼前，紅通通的。

他竟然流鼻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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