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準在祁意心裏一直屬於那種腦子有病，而且發病還特別間歇性型的。

比如今天，自從他踩了祁準那一腳之後，直到第八節課下課，祁準都沒有再作妖了，一直在和過來搭訕的人聊著天。

他那人挺愛裝的，只要有人看著的時候就是個笑模樣，溫柔的對別人笑，溫柔的和別人聊天。

就因為他那麽會裝，初中就有不少小姑娘兒喜歡他，就光是祁意代他收過的情書，都能塞滿半書包了。

而且最讓祁意操蛋的是，祁準不僅討姑娘兒喜歡，還特別招男生待見，以前就是，他身邊形形色色的男生總是能圍一圈，甚至他不光在校內，在校外都認識不少人。

那天宋潛小朋友的眼光還是很厲害獨到的，祁準從某種方面看來，的確是流氓混混，至少是和流氓混混有關聯的人。

陳大小姐可能算得上是祁準身邊的一個極大的例外了，不僅不為祁準的長相和裝出來的溫柔所動，還對祁準視若無睹。

這完全源自她在某些方面，那種幼稚的固執，比如她會覺得，祁意討厭祁準，作為祁意的好朋友，她有義務也延續這一份討厭。

類似於“親近則是背叛”這樣的信條。

放學的時候，祁意和陳蕁剛走出教室門，就看到宋潛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等著。

“哥！”宋潛喊了一聲，然後走了過去。

祁準也正和劉耀從教室裏走出去，聞言往宋潛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你怎麽來了？”祁意走過去，擡手摸了一把宋潛的額頭，“流了好多汗啊，這麽熱的天，怎麽不在家好好待著？”

“在家也沒事做，作業寫完了，書也看了，你給的覆習資料也背完不少了，正好閑著，就想著出來走走。”

不是有想見的人，誰會烈日炎炎的，閑到願意頂著太陽大老遠出來走走的？

不過都是借口罷了。

“我也好想要個像宋潛一樣弟弟啊，”陳蕁打了個哈欠說，“太招人太貼心了吧？”

“陳蕁姐，”宋潛說，“唐燃在校門口等你。”

陳蕁眼睛瞬間瞪大了：“你說什麽？”

宋潛說：“他說想吃烤冷面，問你要不要一起去？”

“這都什麽和什麽……我去看看！”陳蕁簡直要瘋，她拍拍宋潛和祁意的肩後，撒腿就往教學樓下跑。

祁意樂了：“你和唐燃是約好了嗎？”

宋潛面不改色的扯謊：“碰巧遇上的。”

“對了，”他說完後，又伸手去拿祁意背上的書包，“書包給我背吧？”

祁意拽著書包帶，非常不明所以：“為什麽？”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宋潛裝出很兇的樣子，“就等會兒我又要害你搭我回家了，想幫你背個書包，減輕減輕我自己的心理負擔，有問題嗎？”

宋潛一般這個樣子的時候，祁意都不是很敢，又或者說不是很舍得去惹他不高興。

所以一般都是順著他的。

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吶，”祁意把書包拿下來，遞給他，“我書包可是很重的，等會兒可別抽抽搭搭。”

宋潛背上書包，笑著嘖了聲：“哥你有完沒完了？”

祁意攬著他的肩，露著虎牙笑了起來。

不遠處，祁準放在腿側的拳頭不斷的收緊，牙根也緊咬了起來。

“怎麽了？”旁邊的劉耀看他走路腳步慢了下來，便關心了一句，“沒事吧？”

祁準偏頭緩和了一下表情，再次看向劉耀的時候又恢覆了平常那個笑模樣：“沒事兒，走吧。”

很快，宋潛也開學了。

祁意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麽心理，明明宋潛這麽大人了，可以自己解決，他卻還在這天早上特意請了個短假，去給宋潛報名。

祁準發現祁意第一節課沒來上課，課間休息時，他忍耐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沒忍住，這麽久以來頭回兒去和不愛搭理自己的陳蕁說話：“陳蕁，祁意他上節課怎麽沒來？”

陳蕁那一瞬間腦海裏閃過無數個念頭，全是在糾結該不該接祁準的話。

不過最後陳蕁還是覺得，這應該只是普通的疑問，回答也不是什麽隱私的內容，就還是接了：“他給他弟報名去了。”

他弟？

這個時候就報名了。

祁準大腦飛速運轉著，很快就聰明的得出了結論，這個所謂的他弟，八成就是指那天自己拉開自己的那個男生，這個時候報名，除了高三應該也就初三了。

初三還要祁意幫他報名？

這麽不懂事的嗎？

“你……”陳蕁見祁準沈默著，便試探的問了句，“對祁意怎麽看？”

祁準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其實他也並不是很待見身旁這個在班上人緣挺好，和祁意也玩得很近的女生，所以並不想回答她。

但畢竟剛剛她回答了自己的問題，禮尚往來，他怎麽也得說些什麽。

“祁意他，”祁準淡淡道，“是個我看不透的人。”

陳蕁心道：這家夥居然還他媽很文鄒鄒的走文藝風？

“看不透是……”陳蕁是這麽打算的，問都問了，幹脆就一次性問清楚得了，“什麽意思？”

祁準心道：這女的怎麽這麽多事。

“就……”他剛打算隨便敷衍兩句，就看到祁意從教室門口進來了，臉上還挺高興的樣子。

祁準猝然收了聲，連原本的敷衍都不打算說了，他從抽屜裏拿出歷史書，低頭翻看著。

陳蕁：怎麽說著說著還不理人了呢？

“宋潛他們班報名的人還挺多的，”祁意一回到座位，就轉過身和陳蕁說話，連後面就是祁準都沒顧及，“不過今天宋潛他們班主任百忙之中還拉著我誇了宋潛好久，我現在非常得意。”

“看出來了，”陳蕁指了指他的臉，“非常……非常溢於言表。”

祁準捏著書頁的手指，差點將那薄薄的紙片給搓破了。

“我弟就是厲害，”祁意打了個響指，“比信誓旦旦要壓倒性的超過我弟的唐小腳老太太要厲害多了。”

“嘖，”陳蕁抽了他胳膊一掌，“你這話讓唐燃聽了，看他跟不跟你急。”

“他跟不跟我急我不知道，”祁意笑著說，“反正你這會兒是跟我急了。”

陳蕁被他說得一陣臉熱，又往他胳膊上抽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高興大發了的原因，祁意決定，無論今天祁準是個什麽態度，其他的事情他可以不問，但那兩萬塊錢的事情，他必須要解決了。

最後一節自習課被英語老師占了用來做試卷，雖然是做英語試卷，但老師不在，本質上還是自習。

祁意很快的寫完了試卷，然後寫了張紙條遞到了後面的課桌上。

祁準寫試卷寫得挺認真的，冷不丁視線裏闖入一只修長白皙的手，還夾著一張紙條，他被嚇了一跳，在意識到那是祁意遞過來的紙條之後，他更加震驚了。

他接過紙條，心情激動的展開一看。

——放學跟我去一個地方，行嗎？

祁準咬著嘴唇想了好一會兒，提筆回了兩個字，然後把紙條扔到了祁意桌上。

祁意拿起紙條一看——幼稚。

他簡直又好氣又好笑。

他當自己是他嗎？

會做那種明面上約人，實際上卻放鴿子，又或者叫人去刁難的事情嗎？

“祁準，”祁意幹脆把紙條扔到了抽屜裏，回過頭對他說，“我是說認真的。”

陳蕁連忙八卦：“什麽認真的？”

祁意給她遞了個“別問”的眼神。

陳蕁非常知情識趣，把頭又低了下去。

“那我也認真的回答，”祁準說，“不去，不行。”

因為是自習課，祁意不想打擾別人寫試卷，也就沒和祁準再爭了，就又轉了回去。

祁意已經打算好了，反正放學的時候，能夠堵住他，到時候好好說幾句，祁準也不至於不講道理到那個份上，總會有辦法的。

文科一班外的走廊上，唐燃靠在柱子上，郁悶的抱怨：“我今天上課出神的時候想了一個事兒，導致我現在非常心神不寧。”

宋潛：“說事。”

唐燃清清嗓子，然後說：“你看還有一年，不過就短短的，過起來很煎熬，但回頭看的時候卻可能只有眨眼一瞬間似的一年……”

“等會兒，”宋潛打斷他，“去掉那些廢話，說重點。”

唐燃：“……”

他清了清嗓子，再次開口：“只有一年我們就要初中畢業，陳蕁和祁意他們也要高中畢業了，我在想，我們會不會就要這樣分開了？”

宋潛拿手指在走廊欄桿上點著，思考了一會兒後問：“你是不是還想了很早之前就糾結著的那個問題，想畢業的時候，到底要不要表白？”

“是，”唐燃有些苦澀的笑了笑，“陳蕁對我挺好的，但我不知道她是把我當弟弟或者朋友看待，還是會有那麽一點點可能喜歡我。”

“你知道如果問我，我會怎麽回答你嗎？”

唐燃搖搖頭，看著他：“怎麽回答？”

宋潛轉了個身，背靠著欄桿，透過窗戶玻璃註視著教室裏的祁意，隨後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是我的話，應該會叫你現在先不要想那麽多，走一步看一步，我也有很多很多害怕和擔心以及怎麽也沒有辦法說出來的事情，現在還能不被那些事情給壓死，就是我選擇了暫時去忽視它們。”

“有個時候，”唐燃說，“不是所有的都謀劃好，才是最好的，對嗎？”

“對，”宋潛收回目光，對唐燃笑了笑，“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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