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夏天的原因，宋潛總感覺他最近要過得日不暇給一些。

鎮上的書記當時口口聲聲的承諾了會以最快的速度為他拿到低保，結果都到了第三次月考過後了，他的學費補助都到手一個月了，低保才姍姍來遲的發放了下來。

還是和祁意同時發放下來的。

“那個書記，”祁意當時是這麽說的，“官沒多大，倒是還挺日理萬機的。”

林鎮夏天溫度歷來算高的，祁意晚上和宋潛擠在那張窄床上，吹著嘎吱作響的老舊風扇，第二天兩人都一準要出一身汗。

空調他們是絕對買不起也養不起的，不過去買臺新風扇還是沒有問題的。

鎮上不少小電器店，但因為認識唐燃，而且超市也賣電器，所以周末的時候，祁意就直接和宋潛去了唐燃家的超市。

“那我先走了，”陳蕁一只手提著西瓜，另一只手接過唐燃遞過來的冰淇淋，“謝謝。”

唐燃擺擺手說：“不用不用……哎，宋潛，你們來買東西嗎？”

陳蕁一擡頭，也看見了他們：“好巧啊。”

宋潛說：“陳蕁姐，你也是來這買東西的嗎？”

“不是，”陳蕁說，“剛剛和唐燃一起去西瓜園裏摘了西瓜。”

祁意和宋潛這才註意到，陳蕁和唐燃都出了不少汗。

“要一起來嗎？”陳蕁說，“正好遇上了他們，唐燃，你也和我一起去我家店裏，去吃塊西瓜吧？”

巴不得和陳蕁多多相處的唐燃：“好好好。”

祁意看了一眼宋潛：“要吃嗎？”

宋潛點點頭：“去吧，謝謝陳蕁姐。”

“那我也，”祁意笑著說，“謝謝陳大小姐。”

陳大小姐瞪著祁意：“你就不能和宋潛一樣可愛嗎？”

“可愛是小朋友的事情，”祁意臭不要臉的說，“我可太成熟了。”

宋潛對他哥沒脾氣，只能嘆了口氣。

唐燃關註點與眾不同：“小朋友指誰？宋潛嗎？宋潛是小朋友？”

他說完就笑了起來。

“笑什麽，”祁意在唐燃小腿上踢了一下，“你這樣的在我這兒算是熊孩子。”

宋潛和陳蕁也都繃不住笑了起來。

陳蕁家一樓賣文具，二樓和三樓就是自家用來住的。

她家裝扮走的是簡潔溫馨風，而且很淳樸的沒有安空調，提供涼風的是一臺大型的黑色風扇。

陳蕁把西瓜放到涼水裏泡了一會兒，就拿刀切了給每人分了一大塊。

“來嘗嘗唐燃的眼光，”陳蕁盤腿在涼席上面對著風扇坐著，“他可是死活認定了這個西瓜的。”

“好，”祁意說，“我嘗嘗熊孩子的眼光。”

他說完就不客氣的咬了很大一口，非常甜。

祁意拿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西瓜汁後說：“眼光不錯。”

宋潛盯著他哥沾滿了西瓜汁的雙唇，心臟突然像是被什麽東西撓了一下似的——那是一種很難耐的感覺。

宋潛幾乎是立刻低下了頭，狠狠的咬了一口西瓜。

然後西瓜汁就濺了他隔壁祁意的白色短袖一身。

“你這勁兒，”祁意哭笑不得的看著自己衣服上的紅印子，“宋潛小朋友，你和西瓜有仇呢？”

宋潛擡頭又看了祁意泛著水光的嘴唇一眼，心想：這仇不共戴天了。

“好了，別逗你弟了，”陳蕁說，“他臉都紅了。”

宋潛：“……”

“陳蕁，”唐燃蹭到陳蕁的旁邊，也像她一樣盤腿坐了下來，“明天也有空，明天去摘葡萄吧？”

“行啊，”陳蕁拿手肘碰了碰唐燃的胳膊，笑著說，“不過你可得先把作業寫好。”

唐燃看著陳蕁雪白細瘦的胳膊和精致的鎖骨，心不在焉的應了聲，然後也像宋潛一樣，低頭兇狠的吃了口瀉火西瓜。

祁意和宋潛吃西瓜都挺迅速的，完事兒了之後，祁意說：“陳大小姐，我和宋潛就先走了，本來是出來買風扇的，對了，唐燃同學，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走？”

他走？宋潛看了唐燃一眼。

他走魂就沒了。

果然，唐燃頭一搖：“我再待會兒，你們去吧。”

“那也行，”祁意搭著宋潛的肩，“走了。”

宋潛感受著祁意搭著自己肩膀上的手臂的熱度，一時間更加心猿意馬了。

買好風扇回去的路上，宋潛主動認錯：“哥，我會對你衣服負責的。”

“這有什麽好負責的，”祁意扯著衣角又看了眼，“橫豎也就濺了點西瓜汁，洗不掉也沒事兒，正好純白的短袖，就當添花了。”

宋潛說：“那我也努力搓搓，對了，哥，你今天下午幾點去陳戟家？”

“兩點吧，”祁意說，“早去早回，再者他們離畢業會考就那麽三天了，還有挺多東西他還沒學到的，我去的早，也能多給他補會兒。”

“他考完之後，”宋潛帶著小期待問，“你是不是就可以，再也不用去了？”

“這個不知道，”祁意說，“陳戟和我說，他希望我暑假也能給他繼續補課，鞏固知識，然後高中就能容易學些。”

他怎麽那麽多事兒呢！

那麽多補習班那麽多家教，哪怕是同齡的，也不是找不到第二個？

幹什麽非要纏著祁意不可？

宋潛瞬間就有些生氣了，但也只敢在心裏悄悄生，面上一點兒沒露。

因為他知道，他壓根沒有任何的生氣的理由，哪怕有，“祁意需要錢，這是最容易也相對來說，在他們這個年紀最好賺錢的方式了。”就單單憑這個，他所有的理由都是無理取鬧。

可宋潛不會無理取鬧，不能無理取鬧。

“哥你看著去就好了，”宋潛說，“希望他初中畢業能考好些吧。”

祁意多少松了口氣。

他還一直擔心宋潛不同意來著。

陳戟畢業會考那兩天，因為市三中是畢業會考的定點考場，所以那兩天祁意和宋潛都放假。

祁意原先是打算這兩天終於能夠好好歇歇，肆無忌憚的想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睡覺的時候也不用在腦子裏想著該給陳戟出什麽題型，怎麽講這個題目會容易理解活用一些。

他本來是這麽想的，可誰知，考試前一天，陳戟頭回兒對他這個小老師提出了一個請求。

“老師，明天早上，”陳戟很誠懇的問，“你能不能，來送我去考場？”

祁意教了他一學期，雖然有個時候陳戟總給自己一種難以名狀的怪異感，但總體來說，陳戟真的是一個非常乖巧懂事的學生了，不煩不鬧不暴躁，虛心聽講還愛笑。

祁老師有時候想想，還是挺喜歡這個學生的。

所以他當然不能拒絕陳戟同學的微小的請求。

本來想著終於可以和哥哥一起度過一個完整的周末的宋潛差點被氣廢了。

陳戟考試當天，祁意六點二十就起床了，洗漱，做完吃完早餐後，才到六點五十，祁意倒了杯涼水喝了，準備騎著他的小單車出門。

結果手都還沒碰到車把手，宋潛就從樓上下來叫住了他：“哥，我和你一起去。”

祁意張了張嘴，想說什麽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宋潛打斷了：“我會很快洗漱然後吃早餐的。”

緊接著，祁意就只能站在原地，看著他弟飛快地進了廁所，隨後傳出一陣手忙腳亂的動靜。

“粘人精”在祁意字典裏勉勉強強算是個中性詞，但他剛剛看到宋潛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就把這個詞冠到了宋潛頭上。

可宋潛小朋友是個討人喜歡的粘人精，所以祁意立刻毫無原則的在自己的字典裏把粘人精變成了褒義詞。

宋潛不知道自己在他哥眼裏的形象已經變成了一個討人喜歡的粘人精，他滿腦子想著的就是手腳再快一點，吃東西的速度再快一點，不要讓祁意等他等煩了。

可人越是急切，就越容易手忙腳亂。

等到宋粘人精手忙腳亂的解決一切後，祁意看了看手表。

已經七點一十了。

“快上來吧，”祁意拍拍後座，“為什麽要跟著去我就先不問了，路上你想告訴我就說，現在先去陳戟家給他帶路。”

是的，陳戟說他不知道市三中在哪裏，要祁意這個老師帶路。

祁老師帶著他一路上默不作聲的粘人精弟弟，一路上吹著早晨悶熱的風，不遠千裏，來送陳戟同學去戰場。

陳戟同學也已經在小區樓下，背著書包靠在自己的自行車旁邊，等了有好一會兒了。

其實九點才開考，本來不需要著急的，但陳戟怕祁意會來得早，又想向祁意展現自己的決心和認真，就很早起來了。

陳戟漫不經心的揉了揉眼睛，在看到祁意騎著車過來先是一喜，然後在看見他身後還跟了他弟後，瞬間悲了。

祁老師種種作為，太燒他的志氣了。

“祁老師，”陳戟邁上車，騎到祁意面前，意有所指的說，“你弟周末都不睡懶覺的嗎？”

宋潛看著陳戟，淡淡的說：“我從來不睡懶覺。”

陳戟咬了咬牙：“好習慣，祁老師，我們走吧。”

祁意問：“東西都帶好了嗎？準考證啊文具什麽的？”

“帶好了，”陳戟不再看宋潛，而是專註的盯著祁意，“離考上老師的高中就差老師的加油了。”

“加油！”祁意對陳戟伸出一個拳頭，“來，碰個拳！”

陳戟伸出手，握成拳，和祁意重重地碰了一下。

“不過，”陳戟收回拳頭，“進考場之前，還得討一個老師的擁抱。”

宋潛臉瞬間黑了，他恃寵而驕，仗勢欺人，炫耀似的當著陳戟的面，一把趴到祁意後背上，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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