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宋潛和祁意一起把玻璃和窗簾裝好了。

“好看，”宋潛拉著窗簾的一角抖了抖，“我就喜歡灰色的。”

“喜歡就好，哎，來，再把被子換了吧，”祁意拆開裝棉被的塑料袋，把棉被抱到床上，“你來幫一下我，我就唯獨不太會套被子。”

“啊？”宋潛還在看著窗簾出神，一時就沒反應過來，等他回過神來之後，立刻走到了祁意身邊，“套被子我熟，哥你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就可以了，我會唰唰的飛快搞定的。”

“那行，”祁意把棉被給他，走到書桌面前坐了下來，“我在這寫會兒作業，要幫忙的話叫我。”

“好。”宋潛麻利的把被套拆出來，然後把之前的舊棉被疊到一旁，準備開始套新棉被。

“對了，”宋潛問，“哥，我之前就想問了，你二叔家在哪裏啊，離這遠嗎？”

祁意筆頓了頓，隨後回答：“挺遠的，在林鎮往石廠那個方向走，最那邊去了，不過現在也和我沒任何關系了。”

“也是，”宋潛利索的塞著棉被，“我還想問，哥你在市三中幾班？我也在市三中讀，以後我們可以一塊上下學。”

“一班，”祁意邊寫邊說，“你在市三中讀初中我之前知道，但你讀幾班我倒是真的不知道，你呢，在幾班？”

宋潛有些意外：“你怎麽知道的？”

“在學校見過你，”祁意說，“而且劉爺爺也和我提過。”

“劉爺爺是不是把知道的我的事兒都告訴你了啊？”宋潛有些哭笑不得，“他真是……我在初一八班，初中和高中部隔了一個食堂和操場，還挺遠的。”

“沒事，能一起上下學就可以了。”

“是啊，”宋潛把被套拉鏈拉上，抖了抖被子說，“哥，我套好了。”

祁意回頭看了看，而後說：“不錯啊。”

“哥，”宋潛把被子鋪好，走到祁意旁邊，手撐在桌子上看了看祁意的作業，祁意是在寫作文，字寫得很好看，“你成績應該特別好吧。”

“還行，”祁意把作文本合上了，“你要是有不會做的問題都可以來問我。”

“好，不過我成績很好的，期末考試考了全班第一呢。”宋潛發現只要是是在祁意面前，他就總是忍不住想把自己所有的好的一面剖開展現在祁意面前，像是想借由那一點點好，來寬慰自己其實對祁意來說不是一個累贅，來證明自己也是有用的一樣。

“第一名啊，我的小朋友真厲害，”祁意笑著說，“我感覺我真的很幸運，能有一個你這樣的，像是寶藏一樣的弟弟。”

宋潛撐在桌子上的手不禁軟了軟，旋即耳根全紅透了。

“我才是幸運，”他很小聲的說，“很幸運。”

“嗯？”祁意沒聽清楚，“你說什麽？”

“我說，”宋潛笑了笑，“說哥你真好。”

祁意把手伸到宋潛耳朵旁，拿食指輕輕地彈了彈他的耳垂，笑得露出了虎牙：“你耳朵好紅啊。”

宋潛連忙退到一邊，一只手慌亂的捂住被祁意彈過的那只耳朵，像是敗軍一樣落荒而逃了。

祁意看著宋潛一路跑出門，然後就聽到了慌忙下樓的腳步聲，他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想：小朋友都這麽容易害羞的嗎？

宋潛一路跑到一樓的廁所裏，猛地把門摔上了，撐著膝蓋看著墻壁上鏡子裏的自己——耳朵是真的好紅啊，而且現在臉也不相上下了。

“好煩啊。”宋潛擰開水龍頭，往臉上潑了好幾下冷水，才讓臉上的熱度退了下去。

自從祁意來了之後，宋潛總覺得他的生活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他以前的日子不是過過去的，而是熬過去的。

可現在他是在過日子了，和祁意一起過日子。

祁意是一個很好的哥哥，溫柔，幽默，愛笑，廚藝也很好，長得也很好看，聲音也很好聽，而且他還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小講究，比如在做某一件事之前要洗個手，洗完之後還要洗個手，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天，哪怕是只能洗冷水也堅持不懈。

祁意還不挑食，什麽東西都能發現其好吃的一面，還經常幫自己解決不喜歡吃的食物。

最重要的是，祁意真的很照顧自己。

“他真好啊。”宋潛笑著感慨了一句，拿出筆，在日歷上畫了個圈兒。

——明天就要過年了。

昨天祁意上午帶他去買了年貨和煙花，宋潛期待著，今天晚上可以放煙花了呢。

他以前都沒有放過煙花，連最普通的小煙花都沒有，他的大年夜，只能孤獨的坐在書桌面前，仰頭看著窗戶外面響亮的，五彩繽紛的煙花。

那薄薄的一層窗戶，像是把他和這些普通人的普通節日，給毫不留情的隔開了。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他有哥哥了，他也可以是一個普通人了。

宋潛收起筆，撐著下巴想：要是可以送祁意一個新年禮物就好了。

祁意今天上午出門了，而且還很堅持的說要自己一個人去，宋潛不會做一個無理取鬧的人，所以也沒有強要跟著去，甚至沒有問他要去幹什麽。

宋潛趴在書桌上，他的臉被火盆裏的火種的溫度熏得很舒服。

宋潛堅決的想：一定要在祁意回來之前，想到並且解決給祁意送一個什麽樣的新年禮物。

大年三十的老天爺仿佛總算是開眼了，難得一見的出了太陽，祁意走在洶湧的人群裏，甚至還聽到了有人說最近回溫了，電線也接好了，今天晚上很有可能會來電。

會來電嗎？祁意也挺希望來電的，一直點蠟燭真的非常不方便。

他今天出來是去給宋潛買白巧克力的，上次明明答應了宋潛的，可自己卻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忘記了，宋潛應該是還記著這件事的，祁意知道，只是宋潛太小心翼翼了，這樣的一件事，自己不想起來，宋潛是絕對不會提的。

為了讓宋潛吃到很甜很正宗的白巧克力，祁意特意去了林鎮最大的一家超市。

他買了挺大一盒的白巧克力，然後又去文具店買了一個純淺藍色的禮物盒，把巧克力一塊塊的拆出來，然後整整齊齊的擺了進去。

在巧克力的最上面，祁意還放了一張卡片，用很粗的簽字筆寫著——

新年快樂，宋之顥小朋友。

—最想要你幸福的祁意哥哥。

回到家後，祁意先是悄悄地把禮盒放到客廳裏藏了起來，然後才進了臥室。

“哥，”宋潛一見他進來就笑了，“我剛剛就看見你回來了，從窗戶裏面看見的。”

壞了，不會看到我手裏拿了東西吧？

祁意一陣緊張，這是他唯一的一點情調了，想在吃完年夜飯，放完煙花之後，再給宋潛一個驚喜。

“你，”祁意吸了口氣說，“不好奇哥去幹什麽了嗎？”

“不好奇，”宋潛說，“哥如果想告訴我的話，肯定會自己說的，那如果不說，也一定是有哥的原因的，我不會追著問，那不是一個好習慣。”

祁意忍不住伸手在宋潛烏黑的頭發上揉了揉，同時心裏感慨道：宋之顥小朋友，你可太招人疼了。

因為是一起度過的第一個新年，所以前一天祁意還是買了不少的菜來做年夜飯的。

他和宋潛分工合作，一個洗菜切菜，一個炒菜煮菜，在隔著遠的地方開始傳來鞭炮煙花聲時，他們正好做完了所有的菜。

宋潛把菜一個個的端上餐桌——之前雪化了的時候祁意出門去買的一個四方的木桌子，然後又去拿碗筷。

祁意在門外拿著一串鞭炮，正拿著打火機準備點。

他嘗試了十幾次，卻始終沒有勇氣把那根引線點燃。

“哥，”這事兒終於被宋潛發現了，“你不敢點嗎？”

祁意倒也沒有掩飾：“不敢。”

“那我來吧，”宋潛過去拿過鞭炮和打火機，“哥你先進去，不然我怕你被炮仗濺到。”

祁意應了聲，走去了餐桌旁邊。

宋潛以前放過鞭炮，所以沒什麽怵的，很利索的就把引線點燃，把鞭炮扔了出去。

他在刺耳的鞭炮聲中捂著耳朵跑進屋內，在祁意旁邊站定了。

他們兩個都沒有說話，就這麽靜靜的看著鞭炮點完。

飯桌上，祁意和宋潛一人喝著一罐旺仔牛奶，看著對方被燭光映得暖黃的臉說：“新年快樂。”

非常愉快的吃完年夜飯後，最讓宋潛期待的環節來了。

祁意把自己斥巨資買的桶裝煙花從屋裏搬了出來，然後把打火機遞給宋潛：“去吧，點你的煙花。”

宋潛接過打火機，笑著跑到了煙花旁邊，彎腰把它點燃了。

宋潛跑回祁意身邊後，他和祁意一起仰著頭，看著五彩繽紛的煙花一次次升起，綻開，再隕落……

“真好看，”宋潛說，“原來放煙花的感覺是這樣的。”

祁意低頭看著他：“是什麽樣的？”

宋潛笑著對上他的目光：“很開心。”

祁意也笑了起來：“那就好。”

放完了桶裝煙花後，宋潛又拉著祁意玩了一會兒小煙花，不過祁意好像對這一類的東西都有些害怕，都不敢去點那一根引線，宋潛註意到了之後，便也不纏著要他陪了，就一個人在祁意面前放著。

“我今天真的很開心，”宋潛舉著一根閃著星星光芒的仙女棒，對祁意說，“是我十二年，不，十三年來，最開心的一天了。”

祁意說：“好，快放完這最後一根，哥哥帶你去拿你的新年禮物。”

宋潛很意外：“我有新年禮物？”

“有，”祁意拿過他手裏那根燃盡的鐵絲，放到一邊，然後牽著他的手腕往屋內走，“以後每年都有。”

宋潛咬了咬嘴唇，沒有說話。

怕一開口就忍不住沒出息的哭。

走到二樓客廳後，祁意去拿自己藏好的禮盒，卻發現同時宋潛也跑進了臥室。

“新年快樂，哥，”宋潛出來的時候，把自己用天藍色彩紙做的信封遞到了祁意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也準備了一個禮物，雖然是一個很平常的微不足道的東西，但我還是想要把它當成我的心意送給你。”

祁意笑著接過宋潛的信封，然後把自己手裏的禮盒遞過去：“好巧啊，我們都是藍色的，宋之顥小朋友，我們互相背過身，偷偷看對方的禮物好不好？”

“好。”宋潛接過盒子，很快的轉過身去。

祁意也轉過了身，把信封拆開了。

——裏面是一塊粉紅色的小熊形狀的橡皮。

還有一張天藍色的紙條，上面寫著：“新年快樂，哥，我希望哥以後的人生永遠都一帆風順，像一張一氣呵成的畫一樣，不會出現任何失誤，也不會留下任何後悔，永遠也用不上橡皮，這塊橡皮也能永遠都是這個形狀。—你的宋之顥小朋友。”

祁意那只捏著信封的手猛地收緊，他滾燙的眼淚驟然落了下來。

同一時間，看到滿滿一盒巧克力和卡片內容的宋潛已經哭出聲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宋之顥小朋友：“今天的祁意哥哥我依舊頂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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