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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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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鎮在南方一個小城市的邊緣,鎮子不大,但好在民風都還算淳樸,至少無論什麽時候從外表看上去都是一副和諧的模樣。

在林鎮的邊緣上,排列整齊的種著松柏樹的馬路旁,有一條三米寬的小路,一路上零零散散的栽了有十幾棵楓葉樹,不過此時也看不出長勢如何了,因為這年冬天的大雪已經覆蓋了室外所有一切的表面,就拿隨處可見樹木來說,樹木的樹枝乃至樹幹上面,都覆滿了白雪,樹枝尖尖上更是都墜滿了白色透明的冰淩。

沿著這條小路往裏走大概五十米,就能看見那唯一的,孤獨的直立在那裏的破舊白色小樓房了。

此時此刻那條小路的地面上是沒有任何踩踏過的痕跡的,入眼都是無暇的白茫茫的雪。

——因為宋潛已經三天沒有出過門了,這裏平時也沒有人經過,之前被踩踏過的痕跡自然早就已經被不停飄落的大雪給覆蓋了。

宋潛坐在剛剛生起來的火堆旁邊的矮凳上,拿著日歷翻看著,半晌之後他喃喃了一句:“今天十七號,還有九天就要過年了啊。”

他該怎麽過這個年呢,宋潛思考著,他沒有多少錢,也沒有任何人在身邊。

又或者是說,他該怎樣度過後面的日子,他的學費,生活費,該怎麽解決。

之前鎮裏的書記來過一趟,含蓄的表達了他這個尷尬而又貓嫌狗不待見的年紀找個願意收養的人是相當困難的,然後再拋出了作為一個書記唯一能夠做到的幫助——持續到他工作後的低保補貼,學費到時候也會和老師商量,盡量幫他減輕,不過全減免估計是不可能的,低保的錢也不能再多了。

低保一年是三千二,平攤到每一個月二百六左右,考慮到他現在舉步維艱的情況,書記已經以最快的方式在為他拿低保了,但當然,現在還沒有到他手上,他手上只有解決了宋濱後事後剩下的三百塊錢,和書記來的時候為了體現他的善良堅持塞到自己手裏的兩百塊錢。

他該怎麽辦啊。

在火堆旁待到手腳都已經暖和過來後,宋潛站了起來,把還燃燒著紅光的火種全部挑出來放到了火盆裏蓋上灰,然後端到二樓書桌旁,然後點了根蠟燭放在書桌旁,自己坐在椅子上,準備開始寫那摞了有兩個手掌高的寒假作業。

每天,寫作業和看書,就是宋潛唯一的消遣了。

家裏是有一臺屏幕很小的電視的,但在這個冬天,它和不存在也沒有區別,其一,由於天氣的惡劣,電線出了故障,已經有小半個月都沒有來過電了,其次就是,哪怕有電,宋潛也不想把錢浪費在電視的有線費和電費上。

寫了大概十幾分鐘的寒假作業之後,宋潛的手已經被書桌前窗戶上破了的那個小洞裏吹進來的風像刀子一樣給刮紅了,宋潛放下手裏的筆,站起來準備拿幾張報紙把那個洞堵住。

可他剛剛站起來,往窗外看的時候,就驚得楞住了。

——那原來沒有任何痕跡的雪地上赫然出現了一長串腳印,一個戴著帽子和圍巾手套,裹得很嚴實看不出性別的人,正提著兩個旅行袋頂著風雪往自己家這邊走。

宋潛楞著沒有動,又或者說,他怕一動,窗外的景象就消失了,像是只是自己的一場幻境一樣,一戳就破了。

直到從窗戶的視角已經看不到那個人了之後,宋潛才稍微動了一下——把握在窗戶邊兒上的手撐到了書桌上。

一樓傳來了有力的敲門聲,一個聽上去還非常年輕的男聲傳了上來:“宋潛,你在嗎?”

真的有人來了,但自己從來沒有聽過這個聲音,他會是誰?

宋潛猶豫著,下面的那個人還在鍥而不舍的敲著門,不過沒有再說過話了。

一個從來就眾所周知的道理“不要給陌生人開門”困擾著宋潛。

不過也沒有困擾太久,因為宋潛總覺得這個人讓他有一種莫名的安心感,很快他就借由這份安心感,給自己找了個“橫豎我家窮得小偷都要哭了,我也長得不好看。”的借口,然後飛快的跑下了樓。

門是很古老的那種上鐵栓子的鎖,宋潛麻利的把鎖打開了,然後他都還沒來得及去觸碰門,門就被猛烈的風給吹開了,風和雪撲了宋潛一臉。

宋潛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隨後他抹了把臉上的雪,睜開了眼睛。

他看清了眼前的這個人——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生。

身材高瘦,看上去是個中學生的年紀,戴了一頂遮了大半張臉的黑色毛線帽,圍巾已經被拉到下巴那了,露出來的臉五官很精致,皮膚也很白,左眼下方有一顆淚痣……總之是無論怎麽看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一個人。

祁意把手裏的旅行袋放在地上,笑著對宋潛伸出了一只手,他用溫暖柔和的語氣說:“宋潛,我找到你了。”

宋潛看著他伸向自己的那只手,那只手戴了雙黑色手套,宋潛覺得十分眼熟,但卻突然想不起來了。

應該只是在街上偶然見過同款吧。

宋潛咬了咬下唇,把一只手悄悄的伸到身後握住了門旁的掃把桿子,同時不明所以的戒備的看著祁意:“你是……我見過你嗎?”

“你可能不記得我了,”祁意把手收了回去,然後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了身份證和戶口本,將它們展開對著宋潛,“我叫祁意,我是來保護你的人,不會是人販子的。”

宋潛看著他舉在眼前身份證和戶口本,不由的松開藏在身後的手,臉驟然紅了。

“不過你能有這份警惕心,我很高興。”祁意把戶口本和身份證放了回去,笑得更深了,宋潛發現他笑起來不僅會眼睛彎彎的,還會露出一顆尖利的小虎牙。

“你先,”宋潛退到一邊,“先進來,外面很冷。”

“好,謝謝。”祁意提起地上的旅行袋,走了進去。

宋潛去把大門關上了,把所有的風雪都堵在了門外。

舊樓房的透光性很差,加上斷電沒法兒開燈,所以屋內看上去就格外的昏暗。

宋潛沈默的跑去廚房,拿了只蠟燭點上火之後才走了出來。

“我還以為……”祁意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宋潛又去拿了條木椅,還特意拿了張紙擦了擦,確定沒有灰了才搬過去放在了祁意身邊。

“坐。”宋潛說。

祁意看了看周圍,已經沒有第二條椅子了,於是他問:“你呢?”

宋潛搖搖頭:“我不用,站著就可以了。”

祁意似乎是無奈的的笑了笑,坐了下來。

“祁,祁意,”宋潛有些拘束的說,“你是來……”

“我是來報恩的,”祁意擡起自己的雙手,在宋潛眼前晃了晃,“還記得這雙手套嗎?是你四年前送給我的,在林鎮賣日用品的那條街上,當時我在地上蹲著,你那天穿得是件深藍色的棉衣,那天沒有今天這麽冷,不過也挺冷的,你就是那個時候把這雙手套送給我的,想得起來嗎?”

宋潛本來就覺得這副手套眼熟,被自己否定了之後又被祁意這麽詳細的一提起,他自然是全部都想起來了。

這雙手套的確是他的,當時好像是因為宋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好事,竟然破天荒的給自己買了雙手套,不過當時宋濱也依舊是個摳門的,為了這雙手套能戴很久,也不管自己當時還只有八歲,就給自己買了雙成年男人戴的黑色手套。

買完之後,宋濱有事就拋下自己先走了,宋潛自己一個人,戴著不合手的手套,獨自沿著原路往回走。

他繞過一個拐彎的路口後,看到兩個店之間空著的一堵凹著的墻前面蹲著一個男孩。

那個男孩似乎是在哭,臉埋在膝蓋上,肩膀不停的上下聳動。

宋潛當時就覺得他好像和自己一樣可憐,又看到他手都被凍腫了,就把自己的手套脫下來,塞到了那個男孩手裏,然後說了幾句什麽就撒腿跑了。

他回去的時候還擔心會不會被宋濱發現,可到最後,宋濱仿佛壓根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都沒有發現他的手套不在了。

“想的起來嗎?”祁意說,“實在想不起來也沒關系。”

“想得起,”宋潛連忙說,“我想起來了,這是我的手套。”

“我很感謝你,”祁意說,“宋潛,雖然可能在你看來,在任何人看來,那次都只是一件很微小的事情,但我真的很感謝你,那次是你讓我第一次……第一次覺得會有人是溫暖的,所以我記了很久很久,我想找到你,對你說謝謝。”

宋潛呼吸頓了頓,一時說不出來。

“不過幸好啊,”祁意笑著舒了口氣,“你告訴過我你的名字,這四年你的長相也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之前你找做白事的劉爺爺時,正好我撞見了,等你走後,我抱著一絲絲希望問了劉爺爺,知道了那個人真的是你,也知道了你的事情。”

宋潛無意識的點點頭又搖搖頭,總覺得自己的鼻頭有些發酸,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祁意繼續說:“我呢,當時就在想,我一定要保護你,我想早點來保護你的,不過被家裏的一些事給拖住了,好不容易才解決了,然後就立刻過來了,讓你等了很久吧,以後你就不是一個人了,我會保護你,一直保護你。”

“我……”宋潛覺得自己眼眶都有些發酸了,他語無倫次的說,“我,不用,你沒,可以不……”

“宋潛。”祁意突然很認真的叫了他一句。

宋潛停住了他語無倫次的話語,看著祁意。

“我還是覺得,應該再很仔細的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祁意,今年滿十五歲,進十六歲,大你三歲,在市三中讀高一,從小爸媽就車禍去世了,二叔拿了爸媽的的賠償金,收養了我,不過對我很……這個你不用知道也可以,”祁意把帽子摘了下來,註視著宋潛,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認真,“總之我現在是已經和二叔家一刀兩斷了,他給了我用來讀書的人道主義兩萬塊錢,然後我也自立門戶的申請了低保,就是你應該知道的,每年三千二的那個……”

祁意停頓了一下,而後很緊張的問:“所以,宋潛,你願意收留這樣一個無家可歸,只有兩萬塊錢和低保的人嗎?你願意接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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