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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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平靜微瀾的江面上倒映著對岸的繁華，各式各樣的霓虹燈閃閃爍爍，讓江邊公園也增添了幾分生動的氣息。河邊蘆葦影影綽綽，在風中輕輕搖曳，發出些微“唰唰”的聲音。尚覓梨的思緒不知翩飛到哪，好像起起伏伏，怪難受的。她拍拍胸口，想打走心裏那份難受。
“你在做什麽？”驀地一聲在暗夜裏響起，嚇得尚覓梨跳了起來。如果不是反應出來這是個熟悉的聲音，估計她就喊出來了。
“你怎麽會來這裏？”尚覓梨繼續拍胸口，這次是給自己順氣。
“你為什麽不見了。”這是陳述句，相當明顯的陳述句，讓尚覓梨心中毛毛的，完全不知道她忘了他們約好的事情。
“我心情郁悶，到這裏走走。不說了，我先走了。”尚覓梨又是一轉身，準備邁開步子，身後的腳步聲卻緊逼而來，炙熱帶著點汗水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發生了什麽？”
低沈的聲音帶著沙啞，剛剛看到他有點狼狽的樣子，她就知道他一定找了她很久。這樣一想，不知為何，卻覺得委屈，心裏酸澀著，尚覓梨一把推開他。
“發生了什麽？季俞，你說說發生了什麽？能發生什麽？你以為把人送到美國去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嗎？你說你和淩晶不是我想的那樣，那麽你為什麽不跟我說說，你們是怎樣的？為什麽要讓別人來告訴我你對她有多呵護，要我的回憶來告訴我你們有多親昵。
我很傻，我從海鷗島出來才幾年，我努力在適應這個城市，但我還是不懂得這個城市是怎麽對待感情，有多開放的思想。我只知道忠誠，我願意和你在一起，是我慢慢放下了楊樂多之後做的決定。我只有你一個，那你呢？你還有多少個？”她不懂，她真的不懂，想到這些年在這裏的經歷，想到季俞和淩晶在她面前的親密無間，她真的難受，難受到無法一個人待著在這裏。
尚覓梨帶著哭腔的聲音在夜空裏很清晰，讓季俞的手微微顫著。當尚覓梨把視線再次投到他身上時，發現他的雙眼已經通紅。她不由得一楞，止住了心中的話語。
就一瞬間，只覺得手臂一緊，整個人被帶往前方。季俞拉著她，大步往前走。她剛想開口，卻被季俞一句：“我帶你去個地方。”給堵了回去。他們終究是有默契的，尚覓梨快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她有預感他們要去的地方非同一般。
上車後，季俞丟給她一個袋子，裏面放著面包牛奶一些食物。他沒有任何要動的想法，只是專註於執著方向盤，雙眼直視前方，仿佛車上沒有尚覓梨這個人。
季俞匆忙間買的東西味道不怎麽樣，但被不同於往日帶著笑的季俞把氣氛一渲染，尚覓梨再委屈，也覺得還是吃點東西給點面子比較好。而且，吃飽了才有力氣吵架啊！
還帶著怒氣的尚覓梨看著四周越來越暗的景色，心裏竟然有了點恐懼，黑燈瞎火荒無人煙的，難道季俞因愛生恨、一時沖動，想把她帶到郊外給“哢嚓”了嗎？還是為了嚇她，把她帶去墓地？尚覓梨知道自己本該是怒氣沖沖的，讓季俞把話給說清楚，可目前這情形，她還摸不著頭腦，不能輕舉妄動。最慘的是，她發現她若是跟季俞在一起，會變得很放松很開心，所以就在她沒有註意的時候，本該生氣的她，卻不由自主讓那些遐思一股腦全出來了。
不遠處的亮光晃到尚覓梨眼裏，打斷了她的天馬行空。而那亮晃晃的“公墓”二字，著實讓尚覓梨震驚了。
不會——是真的吧？
季俞降下車窗出示了證明後，保安便放行了。公墓裏一片燈火輝煌，完全不同於方才的黑暗。尚覓梨想不通，為什麽道路兩旁的燈光微弱，而這裏卻富麗堂皇的樣子，難道是害怕住在這裏的人晚上出去玩，回來之後找不到自己的墓？想到這兒，一股惡寒侵襲而來。恐怖片真的只是騙騙小孩子的，只有身臨其境，才能知道什麽是恐怖，哪怕這裏燈火璀璨。
***
車子停在小道的竹椅邊，季俞打開車門徑自走向前。尚覓梨在後邊慢慢跟著，看著這看似富麗堂皇實則悲戚的地方，想到了那句：“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到底是什麽人在這裏，是什麽人讓季俞有這麽明顯的悲慟。
季俞的每一步都凝重非常，讓尚覓梨的心也糾了起來。穿過幾排墓碑後，季俞停在一塊有樹蔭遮蔽的墓地邊，從口袋裏拿出蠟燭，彎下腰整整齊齊地把它們擺好，又掏出一盒火柴，交錯間點燃了蠟燭。風搖擺著蠟燭，上躥下跳的，仍照亮了墓碑上那張風華正茂的男人的臉。尚覓梨驚訝道：“這不是方學長嗎？”
墓的主人，也就是方良遠，當年給尚覓梨留下了深刻印象。當年她到X市上大學時，沒有讓爸媽陪著便自己一個人到學校去。沒想到走到後門去了。幸好遇到了一位熱心的學長帶著她到宿舍，還帶她熟悉了校園。雖然後來並沒有再見到這位學長，但是尚覓梨仍然記著這個在陌生環境向她施以援手的人。只是她沒想到，再次看到這位學長的時候，卻是在靈堂裏。那是她大一下學期期末考的前幾天，聽說有一位優秀的大四學長沒有等答辯結果出來就到邊關當兵去了。沒多久卻傳來噩耗，他在抓捕鄰國偷獵者時被害，被人找到時，渾身血淋淋的，數不清的傷口，歹徒手段極其惡劣。在X市，人們為他哀悼，封為烈士，刮起一陣思想教育風。而那時的尚覓梨只覺得痛惜和憤怒，人已經走了，再多的名譽也只是形式，根本無法緩解在乎他的人的痛苦，只是一次次被揭開傷口罷了。她也跟著老師同學到學校為他舉辦的追悼會，為他送上一朵白菊，以她的方式表達懷念，希望他一路走好。而後，也沒有聽那些悼詞便走了。原來，方學長的墓在這裏。
“阿遠，我來了。最近過得好嗎？啥時候咱們再到老蔡那兒喝個痛快！真別說，我還挺想他家那爆炒花生的，你饞不？下次我給你帶來。再帶個西瓜吧，天太熱了！幸好我給你找了這麽塊有樹蔭的地兒，夠哥兒們吧？
哦，對了，這麽晚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後面這人是我媳婦兒，叫尚覓梨。你別跟我急，也別氣。我沒打你兩拳算好的了，你還真別想我帶著淩淩來。你戰友把當年她寫給你的信給我送來了。你這人！這樣的信你藏得死死的幹什麽？你！我告你，答應你的，我季俞絕對會做到，我會好好照顧她。但，這輩子，我是不可能原諒她了！還有你！要不是你躺在這，我一定把你摔下山！你怎麽能什麽都不告訴我呢！我們還是兄弟嗎？啊？！你這樣讓我怎麽原諒我自己……”季俞坐在墓碑邊，用手一邊擦拭著墓碑，一邊說著，時不時還用力捶幾下，像是真的打在躺在這裏的人身上。他一直在說，一直在罵，可尚覓梨卻看到了他在哭，在黑夜裏，哭泣著，嚎叫著，只因他失去了他最好的兄弟。
尚覓梨在一邊捂著嘴，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打擾季俞。早在他一開口，她的眼淚便無法克制地流下。她明白，現在什麽也不用說，只要靜靜站在他身邊陪著他就夠了。尚覓梨的眼淚還掛在臉上，嘴角卻慢慢向上彎，在心中對著照片上的人說：“你好，方學長，我是尚覓梨。你還記得我嗎？”一陣涼風吹來，輕撫尚覓梨的眼角。
作者有話要說：喲喲喲，現在是存稿箱~估計近期無法再更，過段時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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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微瀾的江面上倒映著對岸的繁華，各式各樣的霓虹燈閃閃爍爍，讓江邊公園也增添了幾分生動的氣息。河邊蘆葦影影綽綽，在風中輕輕搖曳，發出些微“唰唰”的聲音。尚覓梨的思緒不知翩飛到哪，好像起起伏伏，怪難受的。她拍拍胸口，想打走心裏那份難受。
“你在做什麽？”驀地一聲在暗夜裏響起，嚇得尚覓梨跳了起來。如果不是反應出來這是個熟悉的聲音，估計她就喊出來了。
“你怎麽會來這裏？”尚覓梨繼續拍胸口，這次是給自己順氣。
“你為什麽不見了。”這是陳述句，相當明顯的陳述句，讓尚覓梨心中毛毛的，完全不知道她忘了他們約好的事情。
“我心情郁悶，到這裏走走。不說了，我先走了。”尚覓梨又是一轉身，準備邁開步子，身後的腳步聲卻緊逼而來，炙熱帶著點汗水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發生了什麽？”
低沈的聲音帶著沙啞，剛剛看到他有點狼狽的樣子，她就知道他一定找了她很久。這樣一想，不知為何，卻覺得委屈，心裏酸澀著，尚覓梨一把推開他。
“發生了什麽？季俞，你說說發生了什麽？能發生什麽？你以為把人送到美國去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嗎？你說你和淩晶不是我想的那樣，那麽你為什麽不跟我說說，你們是怎樣的？為什麽要讓別人來告訴我你對她有多呵護，要我的回憶來告訴我你們有多親昵。
我很傻，我從海鷗島出來才幾年，我努力在適應這個城市，但我還是不懂得這個城市是怎麽對待感情，有多開放的思想。我只知道忠誠，我願意和你在一起，是我慢慢放下了楊樂多之後做的決定。我只有你一個，那你呢？你還有多少個？”她不懂，她真的不懂，想到這些年在這裏的經歷，想到季俞和淩晶在她面前的親密無間，她真的難受，難受到無法一個人待著在這裏。
尚覓梨帶著哭腔的聲音在夜空裏很清晰，讓季俞的手微微顫著。當尚覓梨把視線再次投到他身上時，發現他的雙眼已經通紅。她不由得一楞，止住了心中的話語。
就一瞬間，只覺得手臂一緊，整個人被帶往前方。季俞拉著她，大步往前走。她剛想開口，卻被季俞一句：“我帶你去個地方。”給堵了回去。他們終究是有默契的，尚覓梨快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她有預感他們要去的地方非同一般。
上車後，季俞丟給她一個袋子，裏面放著面包牛奶一些食物。他沒有任何要動的想法，只是專註於執著方向盤，雙眼直視前方，仿佛車上沒有尚覓梨這個人。
季俞匆忙間買的東西味道不怎麽樣，但被不同於往日帶著笑的季俞把氣氛一渲染，尚覓梨再委屈，也覺得還是吃點東西給點面子比較好。而且，吃飽了才有力氣吵架啊！
還帶著怒氣的尚覓梨看著四周越來越暗的景色，心裏竟然有了點恐懼，黑燈瞎火荒無人煙的，難道季俞因愛生恨、一時沖動，想把她帶到郊外給“哢嚓”了嗎？還是為了嚇她，把她帶去墓地？尚覓梨知道自己本該是怒氣沖沖的，讓季俞把話給說清楚，可目前這情形，她還摸不著頭腦，不能輕舉妄動。最慘的是，她發現她若是跟季俞在一起，會變得很放松很開心，所以就在她沒有註意的時候，本該生氣的她，卻不由自主讓那些遐思一股腦全出來了。
不遠處的亮光晃到尚覓梨眼裏，打斷了她的天馬行空。而那亮晃晃的“公墓”二字，著實讓尚覓梨震驚了。
不會——是真的吧？
季俞降下車窗出示了證明後，保安便放行了。公墓裏一片燈火輝煌，完全不同於方才的黑暗。尚覓梨想不通，為什麽道路兩旁的燈光微弱，而這裏卻富麗堂皇的樣子，難道是害怕住在這裏的人晚上出去玩，回來之後找不到自己的墓？想到這兒，一股惡寒侵襲而來。恐怖片真的只是騙騙小孩子的，只有身臨其境，才能知道什麽是恐怖，哪怕這裏燈火璀璨。
***
車子停在小道的竹椅邊，季俞打開車門徑自走向前。尚覓梨在後邊慢慢跟著，看著這看似富麗堂皇實則悲戚的地方，想到了那句：“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到底是什麽人在這裏，是什麽人讓季俞有這麽明顯的悲慟。
季俞的每一步都凝重非常，讓尚覓梨的心也糾了起來。穿過幾排墓碑後，季俞停在一塊有樹蔭遮蔽的墓地邊，從口袋裏拿出蠟燭，彎下腰整整齊齊地把它們擺好，又掏出一盒火柴，交錯間點燃了蠟燭。風搖擺著蠟燭，上躥下跳的，仍照亮了墓碑上那張風華正茂的男人的臉。尚覓梨驚訝道：“這不是方學長嗎？”
墓的主人，也就是方良遠，當年給尚覓梨留下了深刻印象。當年她到X市上大學時，沒有讓爸媽陪著便自己一個人到學校去。沒想到走到後門去了。幸好遇到了一位熱心的學長帶著她到宿舍，還帶她熟悉了校園。雖然後來並沒有再見到這位學長，但是尚覓梨仍然記著這個在陌生環境向她施以援手的人。只是她沒想到，再次看到這位學長的時候，卻是在靈堂裏。那是她大一下學期期末考的前幾天，聽說有一位優秀的大四學長沒有等答辯結果出來就到邊關當兵去了。沒多久卻傳來噩耗，他在抓捕鄰國偷獵者時被害，被人找到時，渾身血淋淋的，數不清的傷口，歹徒手段極其惡劣。在X市，人們為他哀悼，封為烈士，刮起一陣思想教育風。而那時的尚覓梨只覺得痛惜和憤怒，人已經走了，再多的名譽也只是形式，根本無法緩解在乎他的人的痛苦，只是一次次被揭開傷口罷了。她也跟著老師同學到學校為他舉辦的追悼會，為他送上一朵白菊，以她的方式表達懷念，希望他一路走好。而後，也沒有聽那些悼詞便走了。原來，方學長的墓在這裏。
“阿遠，我來了。最近過得好嗎？啥時候咱們再到老蔡那兒喝個痛快！真別說，我還挺想他家那爆炒花生的，你饞不？下次我給你帶來。再帶個西瓜吧，天太熱了！幸好我給你找了這麽塊有樹蔭的地兒，夠哥兒們吧？
哦，對了，這麽晚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後面這人是我媳婦兒，叫尚覓梨。你別跟我急，也別氣。我沒打你兩拳算好的了，你還真別想我帶著淩淩來。你戰友把當年她寫給你的信給我送來了。你這人！這樣的信你藏得死死的幹什麽？你！我告你，答應你的，我季俞絕對會做到，我會好好照顧她。但，這輩子，我是不可能原諒她了！還有你！要不是你躺在這，我一定把你摔下山！你怎麽能什麽都不告訴我呢！我們還是兄弟嗎？啊？！你這樣讓我怎麽原諒我自己……”季俞坐在墓碑邊，用手一邊擦拭著墓碑，一邊說著，時不時還用力捶幾下，像是真的打在躺在這裏的人身上。他一直在說，一直在罵，可尚覓梨卻看到了他在哭，在黑夜裏，哭泣著，嚎叫著，只因他失去了他最好的兄弟。
尚覓梨在一邊捂著嘴，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打擾季俞。早在他一開口，她的眼淚便無法克制地流下。她明白，現在什麽也不用說，只要靜靜站在他身邊陪著他就夠了。尚覓梨的眼淚還掛在臉上，嘴角卻慢慢向上彎，在心中對著照片上的人說：“你好，方學長，我是尚覓梨。你還記得我嗎？”一陣涼風吹來，輕撫尚覓梨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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