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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回 常嘆天時不隨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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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雲飛眼中有亮光閃過,點頭道:“白莊主果然人心通透,我還沒開口你就知道我的來意,重建大毗盧遮那寺真須有此物相助。當然我也不會強借白借,今日見白莊主此地道場未成,建造所費必然需要不少,你我說話不必矯意客套,所缺之數請當場開口。我雖聚財頗多,卻非為守財而聚。”

尚雲飛來借潤物枝,並許下重諾——坐懷丘的一切建造費用他包了,借還是不借?小白欠了欠身答道:“我倒不是矯意,但建造洞天所費我自己有辦法,尚先生的好意我多謝了。恭祝尚先生重建大毗盧遮那寺成功,這等完成上師遺願之心白某人也深感敬佩。”他拒絕了尚雲飛的資助,也沒說答應或不答應借潤物枝。

尚雲飛聞言擡頭直視小白:“白莊主既然自有辦法,尚某人也只能隨緣了,往後如有需要相助的地方,盡管再開口。那潤物枝,不知能否相借,我只用半年,半年之後定當歸還。如果白莊主還有什麽不便之處,也請開口言明,我能幫忙自當相助解決。”

白少流心中轉了幾轉,說實話,他對尚雲飛沒什麽太好的印象,並不想把潤物枝借給他,但是在這種場合怎麽拒絕呢?想到這裏他看向張先生道:“張先生,今日聆聽教誨心中多有所悟,你看我這坐懷丘道場應當如何建造,建成之後對烏由,對昆侖又有何意義?說實話,關於山川靈氣我是個外行,張先生您可是個大行家,尚先生要借潤物枝,該如何用?坐懷丘又應當如何續建?我想聽聽張先生的意見。”

張先生心中暗道:“你要借就借,不想借就不借,聽我什麽意見?我想看看熱鬧,看你如何應對這位貴客,你怎麽把皮球踢到我身上來了?你小子還嫩點!……嗯,不對,這小子把我卷下水,用我去擋尚雲飛,不僅不嫩還很老道啊!”

想到這裏張先生暗自苦笑著開口:“雲飛啊,你上門借潤物枝,為重建大毗盧遮那寺完成乃師之遺願,我們都很敬佩,但是你剛才已經參觀了坐懷丘,此時開口相借就有些強人所難了,此地道場建設所缺的其它東西還好說,唯此潤物枝一日不可缺。”

小白也面露驚訝之色道:“張先生,真的是一日不可缺嗎?假如有潤物枝,其它一切條件齊俱,此洞天完工需要多長時間?如果沒有潤物枝呢?”

張榮道沈吟道:“一切條件齊俱?單這一點就很不容易,假如你想要什麽有什麽,得潤物枝相助,此洞天也要到一年之後方可基本完工。假如沒有潤物枝,至少還要十數年光陰。”

張先生這話說得倒也不錯,所謂一切條件俱備,就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要東西有東西,連神仙都來幫忙,那也要一年多以後才能基本完成。道理是很簡單的,你就是種根竹子下去,第二年才能破筍成林吧?雖然洞天之中不分寒暑,如果沒有潤物枝凝聚山川草木生發之氣,園林成貌至少也要十數年時間。

小白皺著眉頭故作驚訝道:“原來要等這麽長時間?假如我將潤物枝借給尚先生,半年之後再取回,此處建造暫緩又當如何?”

尚雲飛還沒說話,有兩個人齊聲開口道:“不可!”

小白一看是三少和尚和海南派的對飲,心中暗樂正等著有人說這句話呢,表面上皺眉問道:“二位道友,有何不可?尚先生為完成先師遺願來借潤物枝,我也不好因一己之私而阻其宏願。”

三少和尚:“我也是佛門弟子,發宏願渡盡天下,知宏願為何。借物也是化緣,明知白莊主此物不可缺,還要上門相借,非緣法。雲飛師叔此宏願大,卻不能因此認為白莊主之心願小,大毗盧遮那寺與坐懷山莊,一般無差別,但潤物枝是白莊主之物,雲飛師叔不可叫人舍山莊而為己得寺院。我所說若有不對之處,請師叔指證。”這小和尚嘴是碎了點,不過還真是什麽話都敢說。

對飲也起身施禮說道:“我等海南派七人奉掌門之命助白莊主鎮守坐懷丘,維護此地清靜,保我昆侖尊嚴,坐懷丘洞天未成之時守護終有破綻,建造不可一日暫緩。若論公義,坐懷丘之重過於大毗盧遮那寺,雲飛師叔祖的宏願我也深感敬佩,如有需要相助之處,我等也願意盡力相助,但不能因此而暫緩坐懷丘的建造。”

尚雲飛面不改色,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淡淡道:“諸位不要誤會,我絕無讓坐懷丘洞天暫緩建造之意,隨緣而已並不強求。”

小白一擺手:“尚先生,不是我不借,而是實在此物不可缺。坐懷丘之於烏由,烏由之於昆侖,如今意義重大,已非我一人之私事。這樣吧,一年之後,等此洞天建成,您再上門相借我一定雙手奉上。”言下之意你既然等了二十多年了,就再等一年多吧。

尚雲飛點頭道:“一年之後如果我還需此物,就來登門相借,在此先謝謝白莊主了。”說完話起身向在場諸位回禮告辭,並沒有多做客套停留。他來去匆匆,眾人一直把他送到坐懷山莊大門外,只見眼前景物微一恍惚,如泡影晃過,尚雲飛已然不見,眾人紛紛感嘆其修為神奇,而張榮道看著小白暗暗點頭微笑。

……

尚雲飛有些郁悶,淡淡的,卻無法完全釋懷。他返回志虛已經兩天了,並不是以山魔國投資巨子的身份,而是以昆侖修行前輩的身份。他並不知道潤物枝已經到了白少流手中,第一站拜訪了茫碭山洞天,東昆侖合力建造茫碭山洞天之事尚雲飛知道,當時就有潤物枝相助。

現在茫碭山洞天主事之人是西昆侖妙羽門掌門羽靈,羽靈以前沒有見過尚雲飛,但也聽說過他。尚雲飛到訪茫碭山羽靈接待得很禮貌,對尚雲飛也很尊重。尚雲飛提出要借潤物枝,羽靈告訴他潤物枝不是自己的東西,是孤雲川緋焱所有。

緋焱這個女子在東昆侖出了名的不好打交道,但尚雲飛自持身份還是硬著頭皮去了孤雲川。孤雲川都是女子,尚雲飛也沒有擅入,只在山門外的駐足亭等著通報。緋焱不在,孤雲川掌門緋寒在駐足亭也很恭謙有禮地接待了他,並且告訴他找到緋焱也沒用,潤物枝已經送給了烏由白少流。

尚雲飛又找到了烏由坐懷山莊,坐懷山莊中恰好各派修行人聚會,大家對他都很有禮貌很尊重。但是當他提出要借潤物枝時,包括張先生、三少和尚等很有影響的蕪城同道在內,沒一個幫他說話的,都支持白少流暫時不借。

尚雲飛感慨啊,他感覺到自己所受到的尊重與禮遇是那麽的虛幻不實,大家僅僅尊重他的身份而已,而這個身份並沒有多大意義,那麽自己的財富意義就更不大了,在坐懷丘山莊的遭遇就是個例證。想當年他的師父葛舉吉讚活佛到蕪城找梅氏夫妻,也就是梅野石的親生父母梅存菁與付引慧,想借用青冥鏡改動山川地氣,也是被當場回絕。歷史輪回,師徒同遇。

感慨的同時腳下不停向康西而去,他並沒有飛天,以神行千裏之法穿越山野市鎮,如穿行泡影常人難以察覺。當他穿過一個游人如織的風景區,從懸崖峭壁下登空而過,游人中突然有一金發碧眼的青年也飄身而起與他並肩而行,滿山游客竟然都沒有查覺。這人識破了尚雲飛的夢幻泡影大法,跟上了他的神行速度,而且能在泡影中隱藏自己的行跡不為游人所見,其修為可不是一般的高超!

尚雲飛心中驚異,但舉止不亂,踏足升騰而起落在一塊山石上,那青年也飄飄然站在他的身邊。山石下就是游客行走的山路,一個賣茶葉蛋和鮮黃瓜的小販正在吆喝,人來人往很是熱鬧,擡頭卻發現不了有兩位高人就在山石上說話。

尚雲飛:“你是誰,現身有何事?”

年輕人不答反問:“尚先生忘了嗎,當年在華茲街我們還合作過,買下兩家公司又拆散了轉賣,彼此收益不少都很愉快。”

尚雲飛:“原來是約格先生,沒想到十年不見,你竟有如此神通?當年你從華茲街突然消失,難道是去周游世界了?”

約格還是不答反問:“尚先生此去烏由,沒有借到潤物枝吧?”

尚雲飛眼神中露出逼人之意,沈聲道:“你怎知我到烏由的行蹤用意,難道你在跟蹤我嗎?”

約格笑道:“尚先生不要誤會,我們曾經是朋友,永遠是朋友,我沒有跟蹤你,只是等在你的必經之路上,給你一個喜訊。”

尚雲飛:“什麽喜訊?有話就說。”

約格:“我有一群朋友,都是精通大範圍祝福凈化神跡的高手,他們已經趕到康西,如果尚先生願意,不用潤物枝一樣可以恢覆千年山川純凈。”

尚雲飛:“原來你是教廷的人?”

約格點頭:“是的,我想尚先生在山魔國已經見過了約翰大主教,他是我的朋友,我是受他的委托來的。”

尚雲飛:“無須你們幫忙,我一樣可以做到,哪怕是沒有潤物枝。”

約格笑了:“我一點都不懷疑高德可印您的大神通,可是以你一人之力,又要多少年光陰?昆侖修行人並不肯真心盡力幫你。當年你的師父修為在你此時之上,不是一樣沒有完成嗎?”

尚雲飛:“那是時局之亂天下動蕩,我上師也無能為力。”

約格:“你為何拒絕朋友的好意呢?我們能幫你,半年之內可恢覆康西千裏山川純凈氣息。”

尚雲飛反問:“好意,你是有條件的吧?”

約格:“其實也沒別的條件,約翰應該已經對你說過,我們需要你手中那枚神奇的魔法石。”

尚雲飛:“星髓在我手中,對我本人的意義已經不大,但對我的門徒將來還是有用的,我為什麽要給你?”

約格:“世間之道就是經營之道,有取有予,你想一想,如果不恢覆大毗盧遮那寺你上師的傳承,又哪來的真正門徒呢?還有一件事你不要忘了。”

尚雲飛面無表情道:“什麽事?”

約格:“千裏山川靈氣易得,萬眾敬願之心難求,大毗盧遮那被毀已久,你有你上師當年那份尊望嗎?康西民眾,有人已不知葛舉吉讚活佛,而大多數人連你的名字都沒有聽說過。”

尚雲飛淡淡道:“大毗盧遮那智慧光明,染化人心而渡,非借我之名。”

約格:“尊敬的高德可印,我們信仰不同,但我很欽佩你這份宏願之心,雖然我不知道你真正在想什麽,但是我有我的想法,你願意聽一聽嗎?”

尚雲飛:“就算我不聽,你不也正在說嗎?”

約格:“你一個人,無人造勢,無人宏揚,難道要在康西一帶挨家挨戶送錢去收買人心嗎?這也不是你能做願做的事情。我知道你還有神通,但你能在康西向萬眾顯現大毗盧遮那法身嗎?如果你那麽做,昆侖神君梅野石一定不會答應,就算不談修行戒律,他也不會希望除他這個神君之外再出你這麽一個神王,何況你們兩人之間本有舊怨。”

尚雲飛:“我們之間的事,無涉昆侖,你也不要挑起隙怨。”

約格:“你不要誤會,我不僅不想挑起隙怨,而是想彌合隙怨。教廷幾番向昆侖修行人示好,可昆侖盟主梅野石並不重視也不願商談,我通過尚先生的事,表達我神聖教廷的平和相助之意,以避免在昆侖的爭端沖突,在這裏發生的誤會已經太多了。”

尚雲飛:“你不是沒有其他條件吧?”

約格:“剛才說的話就代表了我們的利益,這利益不就是一種條件嗎?當然對於尚先生來說,我們還需要你手中的神奇的魔法石。”

尚雲飛想了想道:“星髓我可以給你,不過我不接受你其它任何的條件。”

約格:“那是自然,我們各取所需,彼此有共同的利益,也沒有傷害任何人,我們對尚先生的真心相助,沒有任何附加條件。請問神奇的魔法石何時可以交給神聖教廷?”

尚雲飛:“世上言而無信又言過其實者太多,您別介意,我不是說你,但我怎麽能知道你能幫我又沒有任何附加條件?等你能證明你們的能力以及誠意的時候,再來找我,我自會把星髓相贈。”

約格笑道:“那好,就這樣說定了,尚先生請去康西吧,到那裏自然就知道我們有沒有誠意與能力,我就不耽誤你的行程了。”

尚雲飛與約格在此分手,繼續穿行人間泡影向康西而去,而約格隱去身形施展空氣魔法向北緩緩飛離。這時山石下那位賣茶葉蛋的小販擡起了頭,破草帽沒檐,太陽曬著他的半張臉,竟然是海南派掌門宣一笑。

宣一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是從南海瓊崖一路跟蹤到這西斧山的,他跟蹤的人就是約格。兩日前宣一笑卻發覺有人曾登上過海南派道場的後山絕壁,那個地方除了海南派弟子沒有人去,普通人也根本上不去,引起了他的警惕。

如果有人曾悄悄地到過瓊崖後山,還能不被守山弟子察覺,此人修為一定不一般。瓊崖道場附近也有一處旅游風景區,常有不少各國游客,本沒有什麽稀奇。宣一笑出山巡視,發現有三名游客脫離了旅游區主線路行走深山之中,繞了個大圈又回到了風景區,他就覺得不太正常。海南派的高手已派往坐懷山莊,宣一笑親自尾隨暗中觀察這幾個人,想發現有什麽異常?

這一跟下來的路就走得遠了,奇怪的是他沒有任何發現,約格等三人就像普通的游客一樣,從南到北游覽志虛名山大川,基本上就是在最熱鬧的旅游區行走。那種場合各國游客很常見,也顯不出他們有任何異常,已經跟出兩千多裏地了,宣一笑正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了,卻恰好發現約格終於露出了破綻——此人會法術,而且修為相當高深,甚至在自己之上。

尚雲飛施展泡影人間神行之法穿行而過,連宣一笑都沒太留意約格卻立刻發現了,約格施法進入尚雲飛的人間泡影,形跡隱去與他交談。宣一笑知道這兩人修為高超不能隨意窺探,當下收斂神氣不動聲色,連他也沒有十分聽清約格與尚雲飛在山石之上談了什麽。

那兩人分手後,約格終於施展法術飛天而去,宣一笑兩邊看了看,此兩人已從不同方向逐漸遠離。這時宣一笑必須做決定,是不是繼續跟下去?如果要跟的話跟哪一個?稍一猶豫兩人就都不見了,他有些後悔出來得匆忙沒有隨身帶傳令弟子。想了想,眼看約格的形跡就要消失不見,他決定暫時繼續跟蹤約格,等到了他的下一站落腳點再說。

宣一笑一動身,已經遠去的尚雲飛突有感應,駐足回頭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皺了皺眉頭卻不動聲色地繼續轉身前行——他沒管這閑事。

……

西斧山上約格與尚雲飛會面,被宣一笑看破行跡,跟蹤約格而去。白少流在烏由幹什麽?他卻沒幹什麽大事,而是陪著兩個女人在逛菜市場。一個女人自然是莊茹,另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竟然是顧影。

顧影舉手投足都有一種高貴冷艷的氣質,但是提著菜籃子的姿勢怎麽看卻怎麽別扭,就像這菜籃子是偷來似的,看來顧影還真不適合幹這個。莊茹也看出來了,笑著說道:“顧小姐,你把菜籃子給我拎吧。”

顧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不要叫我顧小姐,叫我顧影就可以。我還是第一次逛菜市場,沒想到這裏這麽熱鬧。”普通的菜市場嘈雜臟亂,有些潔癖的顧影還真是第一次來,她來這裏完全是為了陪小白和莊茹。

小白最近很忙,難得有機會回家陪莊茹,莊茹的臉好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後一次手術。小白打算晚上完成那最後幾刀,那麽莊茹的臉上就要貼滿膠布又有一個星期不方便出門了,所以趁著今天出門逛逛市場。

顧影前幾天已經見過張先生,向他請教了很多問題,並且重新繪制了坐懷丘的整體設計圖。張先生很欣賞顧影,甚至動了收徒之念。張先生的女兒張枝拜在孤雲門掌門緋寒門下,是孤雲門的掌門大弟子,卻對張氏家學不是很感興趣。

風水、數術、玄學、相術、符陣等等雜學,在兩昆侖恐怕沒人能與張榮道相比,然而他想挑一個天資聰慧能傳承此道的人卻非常難,有一個人學這些倒是很合適,那就是風君子,但風君子與張榮道之間只是切磋請教而已,不可能正式成為張榮道的傳人弟子,張榮道曾經還希望自己的女兒張枝能夠嫁給風君子,將來後代家學不絕,可惜願望未成。

張榮道看見顧影動了收徒之念,但並沒有說出來,只是借著設計坐懷丘洞天,悉心指點了她很多東西,觀察她所學如何,暫時沒有離開烏由。張先生怎能看不透顧影對小白的心意?這天小白要回家看看,張榮道就對顧影說你陪他一起去吧,顧影欣然而隨,連菜市場都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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