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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回 藏劍襟懷為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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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君子的相貌儒雅略帶幾分書卷氣,照片上的他就是如此。現在的胡子茬雖然不長可也很明顯,給他的面容平添了幾分粗獷,再加上他今天的打扮很特殊,伊娃從沒見過這種東方古典裝束,感覺這人就像個馬戲團裏的魔術師,無形中分散了觀察的註意力。現在的風君子如果刮幹凈胡子眼鏡片的顏色退去,再換上一身普通的衣服,別說伊娃,就連和他不太熟悉的鄰居也會認成兩個人。看過平時的照片就想一眼認出這個人,除非受過專業訓練的特工或刑偵高手,伊娃顯然不是這種人。

靈頓侯爵也從來沒見過風君子本人可一見面就認出來了,一方面當時的情景不一樣,另一方面靈頓和伊娃的情況也不同。靈頓侯爵關註風君子很久了,研究此人大量的資料,各種照片之外還有他在電視與電臺裏做節目的影音資料,所以他曾一眼就認出了風君子。伊娃可不行,她不僅沒認出來,而且好奇地看了半天,想都沒有往那方面想,想當然地把他當作一個陌生的東方人。

那麽醒目的風君子,所有上齊仙嶺的人,不想看見他都難,伊娃大老遠就看見了。伊娃發現齊仙嶺上有人,也走到山頂看看,正好遇到風君子要給吳桐算命。她對志虛國不是很了解,對烏由更是一無所知,看見這麽奇怪的人很好奇,但並非那麽驚異。這兩個人出現在此地究竟是什麽來頭?與海恩特遇刺是否有關?伊娃不動聲色地站在一邊看著,一點也不回避。

風君子看見伊娃微笑點頭,伊娃也淡淡地點頭,這兩人舉止還算正常,可是把吳桐給搞迷糊了。吳桐一時忘記了說話,風君子在他身後咳嗽一聲問道:“既然交了卦金,你想算什麽?”

算什麽?吳桐沒想好,怔了一下回頭道:“先生給我看看面相吧?”聽他說的話就是外行。因為起課與看相本就是兩門路數,大多數找人算命的都不太知道這些,以為算命先生就應該什麽都會。

不過他今天還真碰見了一位信手拈來的先生。風君子擡起頭看著他信口開河道:“你的樣子,包括你剛才的身姿神態,很象一頭狼!”

吳桐暗吃一驚,隨即笑了,這一口斷得還真準!他笑著問:“狼?是猛狼還是惡狼?”

風君子:“色狼!”

吳桐:“您怎麽這麽說話呢?”

風君子呵呵一笑:“別生氣,剛才是開句玩笑。你的本相先不談,但是外相很有意思,小心啊,色字頭上一把刀。”

“外相?”吳桐沒聽明白。

風君子問:“你腦門上落了什麽?”

吳桐一伸手,在額前的頭發上摘下一片細長的柳樹葉,山頂附近並沒有柳樹,應該是剛才落到他頭上的。吳桐拿著樹葉問道:“色字頭上一把刀,和這樹葉有什麽關系?”

風君子:“本來沒什麽關系,可是偏偏在你要我看相的時候,那就有關系了。俗話說‘春意風情柳葉刀’,這綠柳葉不就是色字頭上那把刀嗎?我問你,最近是不是見美色起意,對誰家女子動了心?”

這一句話點中了吳桐的心事,而且讓他動心的女子就站在身後,不知為何一言不發。他立刻追問到:“先生,我就想看這個,您幫我算一算。”

風君子:“噢?還真有這回事?這是你自己的事,我就說不清了!”

吳桐:“先生,您就指點指點吧?”

風君子看了看吳桐,又看了看伊娃,突然笑了:“她不是志虛人,應該來自西方?”

吳桐又吃了一驚,怎麽風先生看得這麽準,他剛才說話前還看了伊娃一眼。吳桐也回頭瞄了伊娃一眼,自己突然明白了,這不用算命先生算,是個人都會誤會。不過此時此地卻不是誤會,為什麽,伊娃今天的打扮看上去就像和吳桐穿了情侶裝,而且吳桐一看見她就知道她身上藏著家夥。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

伊娃今天換衣服了,應該是有備而來。她穿了一身黑色的緊身衣,外面套著灰藍色的長風衣,沒有束腰帶。這和吳桐的打扮幾乎一模一樣,稍有區別的地方就是吳桐的風衣是立領,伊娃的風衣是胸前開襟的大翻領。看得見的是如此,還有看不見的,伊娃的風衣下藏了一把劍,就是海恩特臨死時交給謝赫神官的二尺防身短劍。

昨天她來的時候情緒很不穩定,悲憤之中也沒想別的,空手就來到齊仙嶺待了一天。過了一夜清醒了許多,既然想報仇就得做好動手的準備,所以換了這身裝束,可這一男一女又先後出現在無人的齊仙嶺上,看見的人恐怕都要誤會他們是來約會的。

吳桐點了點頭:“先生說對了,請問我應該如何?”

風君子的回答若有所指:“有時候我們認為的表象並非真正的事實,會看錯一個人,也會看錯一件事,但是不能以錯誤去彌補錯誤,沒搞明白就一廂情願是不對的,如果真是有心倒也無妨,做真正應該做的事情才是正途。”

吳桐:“不太明白,先生解釋一下好嗎?”

風君子看著伊娃的方向答非所問:“你猜我看見什麽了嗎?”

吳桐:“什麽?”他順著風君子的視線回頭望去,目光正落在伊娃風衣開襟處曲線高聳的胸脯上,而伊娃一直在聽他們說話,表情也是若有所思。

風君子:“兇兆!”

吳桐收回眼光疑問道:“胸罩?”

風君子:“此地已有血光之災,若心懷恨意而來,不問情由一味尋仇,就是兇險之兆,難免重蹈覆轍。你既然到了齊仙嶺上向我請教,就註意這些吧。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把那片柳葉給我看看。”

原來是這個兇兆啊!吳桐苦笑著把柳葉遞給風君子,風君子雙手將細長的柳葉抻直放在唇邊,吹出了悠長的哨音。這哨音很尖銳,在齊仙嶺上傳出很遠,四面也有隱約的回聲。周圍山林中有不少飛鳥被驚起,扇著翅膀飛向遠處。這是一個很隨意的動作,有些出人意料,吳桐聽在耳中卻陡然警覺起來——齊仙嶺中還有人潛伏!

風君子吹出的柳葉哨音很有穿透力,聽在吳桐的耳中還帶著奇異的震顫,這不是一般人能聽見的高頻,但是狼人的聽覺比一般人要靈敏得多。四面山林的回音他都能清楚地察覺出來,這本沒什麽奇怪,但特別的是不遠處有一片空間回音不一樣,或者說根本沒有回音!哨音傳到那裏如泥牛入海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山野中不可能自然出現這種情況,難道有高人潛伏並且以法術隱藏了自己的神氣波動與行跡?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人隱藏的可是太好了,換一種情況根本察覺不出來,隱藏得太完美也是有利有弊,在風君子的哨音中暴露了。不是那人自己暴露了自己,而是山林回響把他的藏身處顯了出來,而吳桐的聽覺發現了異常。

那個地方就在西方五丈遠的樹叢中,吳桐本來就時刻凝神戒備,發現有異暗自心驚,看來此地的麻煩不止身後的伊娃。而風君子似乎毫無察覺,一個顫音竟將柳葉吹斷成兩半,哨音嘎然而止。此時一直沈默旁觀的伊娃突然說話了:“這位先生,您是東方的占蔔者嗎?”她一開口吳桐松了一口氣,也明白了伊娃沒有認出風君子來,心中暗自祈禱風先生不要把自己的名字說出來。

伊娃的志虛國語說的不是很流利,發音有些生澀,但是她的聲音非常柔和尾音略帶沙啞,聽上去別有銷魂韻味——至少吳桐的感覺如此。伊娃雖然沒有認出風君子,但並不代表她對這兩人沒有疑心,她能感覺出來這兩人都不是普通人,尤其是風君子。吳桐能從哨聲回音中聽出一個“空”處,伊娃用傀眼術探查四周卻發現了另一個“空”處——風君子本人。

風君子就坐在眼前,傀眼術探查卻毫無感應,一定是個很特別的人,出現在齊仙嶺很可能與海恩特遇刺有關。風君子招牌上龍飛鳳舞的方正文她只認了一個“人”字,但在旁邊聽了半天也明白了這人是在為別人占蔔。

對於占蔔者伊娃並不陌生,西方也有,這種人在她地印象中分為兩種:一種是真正的占術大師,能夠以魔法遇見未來,請這種人占蔔要付很大的代價,因為這是在窺測神明的意志。第二種人就是異教族流浪者中的占蔔者,同時他們也是小偷和騙子。看風君子的樣子沒有使用任何魔法,別說水晶球甚至連一副塔羅牌道具都沒有,應該是第二種。可這個人說的話,以及他坐在那裏無形的那種氣度,絕對是一個最高明的占術大師才能具備的。

伊娃也對這個東方占蔔者充滿好奇與疑問,尤其是風君子剛才最後一句話簡直就是說給她聽的,可能這人真的知道與海恩特有關的事情,所以才開口發問。風君子聽見她的話點頭答道:“是的,請問這位女士在此看了半天,有什麽想問的嗎?”

伊娃:“您既然是占蔔者,知道我想問什麽嗎?”西方人說話就是直接。

風君子回答也一樣直接:“我想我能猜測,不久前這裏發生了一起兇殺案,你是為此事而來。”

“你是怎麽知道的?”伊娃上前一步,眼中有了寒光,見此情景吳桐也轉身退站在了風君子身邊。

風君子面色如常地答道:“這不難猜,死者是個西方人,這地方西方人本來就不多,會跑到齊仙嶺上的就更少。他死了,緊接著你們來了,難道還會因為別的事情嗎?”

伊娃:“那就請為我算一算,殺人者的下場如何?”

風君子:“聽你的口氣,好像已經知道兇手是誰?可是據我所知警察還沒破案吶?別人問這種問題通常應該問兇手是誰才對。”

伊娃瞇起了眼睛:“那好,我就問你兇手是誰,你能告訴我嗎?”

風君子:“可以試試——拿來!”

什麽拿來,伊娃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伸手要錢,這人是擺攤做生意的,算命當然要收錢,剛才另一個人就給了,而且是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錢。伊娃這種人很少在身上帶許多現金的,但是現在恰好就有,因為她到了烏由之後發現在此地出門還是帶著現金方便,所以也取了一筆現金隨身帶著。

她學著吳桐剛才的樣子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嶄新的鈔票厚厚的一疊,看著風君子問道:“我身上的錢也全在這裏了,行了嗎?”

風君子卻沒有全接過來,伸手抽了一張道:“這就行了,剩下的收回去吧。”

伊娃:“你就拿這麽少?”

風君子淡淡一笑:“全拿走,我怕你回頭告我搶劫,我可解釋不清楚!再說了,你要問的問題就值這麽多,一百塊足夠了,快問吧!”

伊娃:“我已經問了,兇手是誰?”

風君子一皺眉:“我就是個算命的,不是破案的。沒有證據不能空口定罪,我只能告訴你遇事則思的道理,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伊娃:“請問。”

風君子:“是不是有人告訴過你兇手是誰?”

伊娃側頭看著山下答道:“是的。”

風君子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正是自己家所住的那棟樓,臉色也沈了下來,接著問道:“一件沒有旁觀者的兇殺案,在沒有破案之前,什麽人能知道兇手是誰?”

他的話裏有話,伊娃轉回頭道:“什麽人?”

風君子冷冷地說了一句:“兇手自己!”

這句話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連吳桐都怔住了,這是一句非常簡單的大實話,但在此時此地說出來顯然另有所指,吳桐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什麽人要栽贓風先生。風君子不等回答又問了一句:“兇手會說自己是兇手嗎?”

伊娃:“通常不會。”

風君子:“什麽人最希望別人背上兇手的罪名?”

伊娃:“也是兇手自己。”

風君子冷笑道:“一件沒有證據的兇殺案,卻有人告訴你兇手是誰,無外乎三個可能。他說的那人是他的仇人、那人也可能真是兇手,還有最後一個可能是什麽?……我看你也能明白事理,告訴我最後一個可能是什麽?”

伊娃思索良久,終於說了出來:“指出兇手的人自己就是兇手,但這僅僅是一種可能。”

風君子伸手卷起“仙人指路”的幌子站起身來道:“確實只是一種可能。既然對你來說有三種可能,那就要對每一種可能都去思考,找到真兇才是對死者的尊重,而不是隨便找一個人報仇……你對此事如此關心,請問你和死者是什麽關系?”

伊娃眼圈有些發紅,下頜微收雙肩內攏,腳尖也向裏並了並說道:“死者是我丈夫。”

風君子站在她身前眼睛象兩根刺一樣看著她,一旁的吳桐終於找到機會對伊娃說了第一句話:“原來是這樣啊?對你的不幸遭遇我真的很遺憾!你放心,事情一定會查清的,如果在烏由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

他還沒說完就被風君子打斷了,風君子的語氣裏一種自然而然的威嚴:“既然遠道而來,我又收了你的卦金,就再給你看一次面相——泛亂桃花!”

伊娃沒聽懂,不知如何回答,風君子已經邁步走向山下,一邊走一邊說道:“提到你丈夫,面帶傷痛人之常情,可悔愧之色因何而來?既然知悔,那就認真地去悔。”

伊娃心中一驚,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人絕不是一般的占蔔師,在他身後追問:“占蔔者,你能告訴我是哪一種可能嗎?”

風君子:“只收了你一百塊,還想問多少事?你們為此事而來,我也是為此事而來,有人無端上門指我為兇,今天就是想看看到底有什麽人在山中徘徊?”

伊娃:“你是誰?”

“風——君——子——”他的聲音傳來,人已經消失在山林掩映之間的崎嶇小道上。

聽見這三個字吳桐就心道一聲不好,這位先生到底把自己的名字說了出來。伊娃聞言如驚雷震耳,臉色一下變得慘白,她在原地楞了半秒鐘,接著拔腳追了下去,在山林中拐過第一個彎就抽出了風衣中的短劍。

然而她剛剛抽出劍,身邊風聲掃過,一道人影比風還快落在身前,正是剛才山上那位年輕人。伊娃喝道:“讓開!”同時揮劍刺向那人左肩,這一劍又穩又快動作流暢毫不凝滯,她的劍術本就比海恩特高明,出手只想把此人逼開好繼續追風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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