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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回 空懷報志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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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寒去了山魔國據說也是為了商務,有來有往,這段時間有一個規模很大的商務考察團也來到了志虛國。考察團的成員來自於世界各地,所代表的都是國際著名大企業,大多在世界五百強之列。這個代表團是志虛國政府出面邀請的,入境之後所過之處受到了異常熱情的接待。在都城會見了志虛國的商務官員,出席各種活動之後,又兵分幾路到各地方考察投資機會。

通常情況,投資會給當地帶來經濟增長與就業機會,所以會受到歡迎。但是這個商務代表團所受到來自各地的歡迎與重視程度太熱烈了,熱烈地超出了他們自己的想像。投資會帶來經濟繁榮是不錯,但投資商從來不是先天為建設繁榮而來,唯一的目的不過是尋找賺錢的機會與更高利潤率。這個道理正常人都懂,所以主客雙方的共贏基礎是一套可以互利的框架規則限制。其實只有自己創造不了的財富,才會容納他人一起為自己創造,這是這個世界上所有強勢民族的歷史發展規則。

商務代表團中的許多成員,不過是一些國際大企業中的中層雇員,但是在各地卻受到了如同別處小國元首一樣的待遇。剛開始很多人是受寵若驚,漸漸地也就習慣了,習慣之後又漸漸地飄飄然了。人的心態變化與心理優勢地位的形成,過程大多如此,不論哪國人哪怕是外星人都是一樣。飄飄然之後就覺得自己莫名高人一等,無論是社會地位還是經濟、道德與文化地位,這種感覺太好了!

若論規模,河洛集團應該也接近世界五百強企業之列,但是河洛集團的生意與投資不會受到那麽熱烈的歡迎與“優惠”。境外投資在烏由市能享受到的稅收、土地、管理費用、政策環境等方面的優惠甚至是河洛集團所享受不到的。洛水寒這次去山魔國,其實一項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在境外註冊更大規模的投資性質殼公司,然後調動河洛集團的資金繞道海外再轉回志虛國做生意,以便享受更多的優惠與便利。

在商言商、隨利而行,洛水寒的做法當然沒錯,甚至很英明。然而與其他人不同的是,洛水寒發跡之後沒有放棄志虛國國籍,一直是志虛國烏由市公民的身份。提起這種事雖然微不足道,但在志虛國象他這樣沒有一官半職的純粹富豪中已經非常罕見。在志虛國,有人通過各種手段發家致富之後,出於種種原因都想辦個外籍身份,除非實在不方便,最次也要拿到某非志虛國的永久居住權。

而實際上這種行為並沒有受到主流輿論太多的指責,在市井中甚至成為一種尊容的象征——你看某某的事業很成功,現在已經不是志虛人了。

洛水寒之所以沒有辦外籍身份,和他早已經去世的爺爺有關。洛水寒的爺爺洛陽公曾經當兵上戰場殺過敵,與很多國家的入侵者打過仗,留下滿身傷疤。洛陽公臨死時對孫子說:“水寒,洛家祖上雖然沒有出什麽大人物,但是為這個國家流過血,你爺爺我殺過十幾國的鬼子!……你長大了不論有多大出息,也要做一個真正的志虛人!”

洛水寒不違祖訓一直是真正的志虛人,但是身邊其他很多有錢人不會這麽想,有些東西總會隨著歷史淡忘或隨著歷史改變。大多數人辦理外籍身份之後,並沒有長期移居海外,大部分時間仍然如以往一樣在志虛國工作與生活,只是享受身份變化帶來的便利與福利而已。從某方面來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此時此地的風尚就是家花不如野花香、外來的和尚好念經。

這種風尚的成因一言難盡,也許和志虛國多災多難的近代史有關。志虛國是這個世界上歷史最悠久的文明古國之一,有著七千年未曾間斷的文明傳承,五千年來不僅是東方大陸的中央大國,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盛的國度。但是如此悠久強大的東方文明從數百年前開始,在與外族特別是西方殖民入侵的對抗中逐漸式微,伴隨著傳統人文精神的沒落與斷裂,同時也是科技文明與軍事力量的落後。

志虛人很聰明,否則如何能夠強盛五千年不衰?但也許是太聰明了,從八百年前開始“聖賢”往往都在教導人們去思考“為人的奧義”,卻並不再宣揚如何去自覺改善“存在的處境”。也許與志虛國封閉在大陸中央的環境有關,中古帝王只需關心如何鞏固集權的統治穩定的內部智慧,實在不需要其他人的創造精神與開拓的野心。結果在近代卻在西方工業文明擴張掠奪下,受到全面殖民入侵的重創,敗在那些本被自己貶斥的“奇技淫巧”下。

東方大陸的文化傳統博大精深而充滿內斂的力量。當它的精神真正盛開張揚時,具有包容一切與折服一切的雍容氣度。當它的精髓被扭曲壓抑時,卻顯得沒有逼人的鋒芒,缺少野蠻的侵略性。總體而言,這裏的傳統文明具有相當的包容性與內省精神,並不以排他性和掠奪性為主旨。當它強大時,往往會是一個很好的鄰居。但是它式微時,卻並不能因內斂而避免受攻擊。

近代的志虛國,曾經遭受過西方工業文明中興起的發達國家的集體入侵,戰爭綿延百年。在這百年戰亂中,志虛國曾淪為殖民地的邊緣,卻從來沒有真正地被完全征服過,它成為這個世界上唯一幸存的悠久文明國度。在這期間,新興的世界列強之間爆發了兩次瓜分全球利益的大混戰,第二次大混戰結束後不久,志虛國民在經歷長期抗爭之後終於取得了民族戰爭的勝利,建立了獨立自主的現代文明新政權。

可是數百年積弱一朝難以盡覆。到了小白成長的年代,世界範圍的利益競爭不再以直接的暴力戰爭為主,而轉變為經濟資源與文化認同上的控制,基本以幾個強國為主導。國際範圍的交流與合作變得越來越緊密,背後伴隨的也是西方文化與思維、生活方式的主流地位強勢傳播。在這個過程中,東方大國志虛國逐漸重新崛起,但還遠沒有恢覆千年之前的輝煌地位。

在白少流生活的年代,東方傳統的人文精神正經過了一個歷史的斷裂,同時伴隨國際的經濟與文化領域的合作交流,信仰與價值觀正在經歷交融與沖突的過程。很多志虛國人背負著悠久而承重的歷史自豪感,卻缺乏支持精神世界的信念內核,一方面急於獲得他人的肯定與承認,另一方面在仰望以西方富足列國為代表的外界時會產生自我認同感的迷茫錯位。因此非志虛國人在志虛國境內,隱然能擁有更高的地位,也不是沒有原因。

閑話少說,書歸正傳。這一次來到志虛國的商務考察團大隊人馬兵分幾路,其中就有一個考察團來到了烏由市。這個考察團中有兩個人最引人註目:一位是羅巴盟金融集團的投資總監,是一位風采迷人的金發美女,名叫阿芙忒娜。另一位是山魔國金融投資大亨尚雲飛,他是志虛國人,現已取得山魔國籍。烏由新聞報宣傳尚雲飛先生是一位著名的金融與商界奇才,也是熱愛故鄉的同胞。

這個商務考察團在烏由市的活動很多,有官方的也有民間的,還有以個人名義發起的,包括研討、論壇、參觀、酒會等等。作為烏由市最大也是志虛國著名的民營企業河洛集團,當然要有代表出席這些活動。艾思之子黃亞蘇見洛水寒與艾思都不在,早就做好準備要代表河洛集團在各界名流之間露露臉,結交一批重量級人物。可是洛水寒從山魔國專門打來電話,出人意料的讓年僅十六歲的洛兮全權代表河洛集團出席各種活動。

洛兮不喜歡參加這些“沒意思”的活動,可是非去不可,而黃亞蘇一心想露臉卻沒有機會。以洛兮的身份當然不能一個人外出,洛水寒特意安排顧影與白少流全程陪同。有很多名流聚會的場合是不允許私人保鏢入場的,就算有人帶了保鏢也只能在外面等,保安工作由聚會的組織者負責。可白少流的身份不完全是保鏢,而是河洛集團總裁的“高級助理”,顧影的公開身份是河洛集團的“首席顧問”,至於洛兮不在河洛集團就任職務,但她是洛水寒的獨生女。

河洛集團出面的這三個人很有意思,可以說沒一個是真正的生意人,顧影可能懂經營方面的事,但她那渾身上下冰山般的氣息實在不適合生意場上的交際。洛水寒的本意就沒指望洛兮能談成什麽項目和生意,只是想讓她以河洛集團代表人的身份在各界名流面前公開出現,讓大家都認識她,這是一個好機會。至於洛水寒為何這麽著急自有原因,但小白是不知道的。

白少流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參加如此“高層”的活動,但他並不氣虛心怯,因為他知道自己也不是去談生意的,任務僅僅是為了保護洛兮。更有意思的是,有很多“名流”往往會認錯人,比如有人將顧影當成了洛兮。還有些糊塗蛋不知道是河洛集團的大小姐出席活動,聽說這三個人是河洛集團的代表,常常首先與小白握手,以為他的職位最高。

其實在這種名流集會的場合,有“經驗”的人很容易分辨各人的地位高低,比如一個會場服務人員與一名貴賓即使穿一樣的衣服,給人的感覺也是完全不同的。各人都有自己的心理定位與相應的自我感覺,因此體現在神態、舉止、氣度等方面的微妙差異很明顯,老於世故的人一眼都能看出來。可是這一條經驗對小白等人無效!尤其是白少流,他有與任何人“平等對視”的心理優勢,這一點連洛水寒第一次和他見面時也領教過。

每當有人熱情的與他首先握手,小白總是彬彬有禮地打招呼自我介紹:“你好,我是河洛集團的助理白少流。這位是我們集團未來繼承人洛兮小姐……”對方往往很是尷尬與驚訝,卻又盡量保持風度不表現出來,趕緊與洛兮打招呼。

在一次招待會上,小白等三人見到了羅巴盟金融集團的投資總監阿芙忒娜,他早聽說這是一位西方美人,但是第一眼的印像仍然十分驚艷。阿芙忒娜留著波浪般卷曲的金色披肩長發,在燈光照射下甚至有隱約的金色光芒流動,她的皮膚像牛奶一樣的白,高鼻梁深眼窩,明亮的眼珠是奪目的蔚藍色。她的五官很美,有著典型的西方古典氣息。她的笑容淡而有魅力,站在眾人之中就像一位天使。小白甚至有點分不清她的年紀有多大,看上去她非常成熟,卻又顯得很年輕。

讓白少流感到驚訝的是,顧影認識阿芙忒娜,第一次見面就主動上前很有禮貌的打招呼:“維納老師你好,沒想到在這裏又見到您了!”維納是阿芙忒娜的姓氏,她出自羅巴盟一個很顯赫的貴族世家。沒想到阿芙忒娜曾經是顧影的老師,顧影的厲害小白是知道的,那麽這位阿芙忒娜恐怕也絕不簡單!

小白與阿芙忒娜打招呼時犯了一個小小的口誤,稱呼她為“維納女士”,阿芙忒娜微笑著搖頭:“白先生錯了,您應該稱呼我維納小姐。”小白這才註意到她沒有戴婚戒,應該還沒嫁人。這麽有錢而且成功美麗的女子,年紀不小了怎麽還沒結婚?也許是眼光太高了吧,小白是這麽想的。

阿芙忒娜對洛兮的態度很好,握著洛兮的手說:“洛小姐不要和我客氣,稱呼我為阿娜姐姐就行了。”阿娜是阿芙忒娜這個名字的呢稱。小白在一旁看著阿芙忒娜心裏總有一點怪怪的感覺,但具體怪在哪裏又說不出來。

不提小白等人最近都在忙些什麽,這天風君子坐在家中,用一柄黑色的如意敲著山核桃,挑出核桃仁來自己吃一口,又將完整的核桃肉遞給茶幾對面的蕭雲衣。他一邊剝著核桃一邊看著墊核桃殼的報紙,嘴裏嘀咕道:“這個尚雲飛,好大的出息,在志虛國人面前是海外友好大亨,在山魔國又是神奇的東方之子,左右靠不上,到底算哪國人?”

蕭雲衣:“嗯,這個核桃香……人家可不是左右靠不上,而是左右逢緣。你今天怎麽了?這個尚雲飛你認識嗎?”

風君子:“豈止是認識,他是志虛國蕪城人,不僅是我的同鄉,而且是中學的同班同學。他小時候曾經拜一位活佛為師學習佛門秘法,我以為他遲早要到廟裏出家的,沒想到長大出國成了大亨。”

蕭雲衣:“這也沒什麽不好呀?”

風君子:“我沒說他有什麽不好,我就是看不慣這種人。”

蕭雲衣:“這話在別人聽起來,恐怕會感覺有點酸溜溜的……老公,就算你有滿腹才華,說這些話終究有點不合時宜……你看這報紙上的報道,尚雲飛要在三天後邀請烏由市工商各界名流搞一場酒會。你看不慣他,我想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也不會在乎你這種人怎麽說,恐怕連你是誰都忘記了。”

風君子:“那你就錯了,我猜他馬上就會送酒會的請柬來,而且很可能是親自登門,因為他知道我住在烏由市。”

蕭雲衣有些不可置信:“就你?他會親自上門來請你?”

話音未落,門鈴突然響了,風君子笑著站起身來道:“如果是來送請柬的,就說我不在家放下好了……你去開門問問,我上廁所。”

七、八分鐘後,風君子從衛生間出來問道:“是尚雲飛嗎?”

蕭雲衣:“老公,你真是料事如神,是尚雲飛本人送來的邀請函。你這個同學很有禮貌,是一個人來,而且一點大亨的架子都沒有。不過,我感覺他有些深不可測,不是一般人!”

風君子:“他當然不是一般人,他是怎麽發家的我清楚得很。”

蕭雲衣:“你會去參加酒會嗎?”

風君子:“去,當然去!有免費的酒喝,聽說都是好酒!”

……

山魔國金融投資大亨,愛國僑胞尚雲飛先生,與烏由市工商業界名流、南都科技董事長洪雲升先生,聯合發起了一場慈善聯誼酒會。這是商務考察團在烏由一系列活動中的一個小高潮,這場酒會不僅要進行慈善拍賣,還有人要宣布本次商務考察後在烏由市的投資意向,因此是一場很重要的活動。有關方面也不希望這樣的活動出任何差錯,可是偏偏出了大問題!

什麽問題?很久沒有消息的殺手清塵這次又出現了!她在網上發了一個帖子,題目仍然是標志性的“下一個該殺的人”。這次她要殺的人讓烏由震動,赫然竟是洪雲升!

至於要殺洪雲升的原因說得很清楚,據說洪雲升為了掩蓋南都科技項目騙貸的事實,策劃了一起車禍,車禍的受害人是萬國摩通錢莊的四名工作人員。幸運的是,當時沒有人送命,但是制造車禍的司機事後卻死了,兩個月後死於另一場車禍,是洪雲升指使人殺人滅口。這個殺人帖出現的太不是時候了,就在這場酒會舉行的前兩天。

與以前清塵發的殺人帖不同,巡捕司無法根據清塵的話斷定洪雲升有罪,因為那個肇事司機已經死了,死無對證無法追查。現在人們關心的就是這場酒會是否能夠如期舉行?如果舉行做為東道主之一的洪雲升能否出席?出席酒會的其它人安全能否得到保障?

清塵下帖所要殺的人,到現在沒有一個能活下來的,不論因為什麽原因都死了。在一些人看來倒黴的洪雲升這一次恐怕是在劫難逃,要怪只能怪上帝不保佑他,怎麽偏偏讓清塵給盯上了?

然而這一次洪雲升表現的異常鎮定與從容,向新聞界發布了一個簡短的聲明:自己一直是奉公守法的誠信商人,從未有過任何欺詐與違法的行為,一直堅持為烏由市以及志虛國的發展與繁榮貢獻自己的力量。身正不懼邪,無視任何誹謗與恐嚇,所有計劃中的活動都將正常的不受幹擾的進行,其中也包括即將舉行的烏由國際慈善酒會。

洪雲升處變不驚的態度受到了很多人的讚賞,他的反應與清塵以前所要殺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樣,甚至謝絕了巡捕司要給他提供的特別保護。有人甚至在想——殺手清塵這一次會不會搞錯了?

然而白少流卻很清楚殺手清塵這一次沒有錯怪好人,因為他就是那場車禍的當事人,回想起當時的種種情景,他也覺得那場車禍發生得很不正常。也許是洪雲升事後做得幹凈,也許是萬國摩通錢莊出於其它原因考慮沒有立刻繼續追究,但清塵說的話應該是真的!他認識清塵也相信清塵,知道這個神秘的少女殺手不是一個亂殺無辜的人。聽說了這條消息小白還感到一絲莫名的溫暖與感激,他意識到清塵追查洪雲升的事情很可能是為了他白少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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