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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回 人眼看人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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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一年多以前發生的事,只不過因為一場小小的流行感冒,開始是母親病了,又傳染給父親。在醫院使用了一種很貴的進口抗菌素,據說效果很好可以預防感染。可是過了半年,父母同時出現了一種病癥,呼吸困難肝腎功能衰竭,最終搶救無效去世。清塵一開始以為是一種怪病,後來才知道這可能是一起人為事件,根源出在一家國外制藥公司。可是調查進展緩慢,時間過長受害人分散取證困難,對方律師很容易提出了種種反證質疑,不知等多久才能有結果。

清塵決定不等了,她開始自己調查此事,憑著來無影去無蹤的一身功夫。後來她通過偷出的一份外文資料查出了關斯德這個人,是他主持了這種藥物的研發,也是他隱瞞了動物實驗中小概率延期過敏反應的報告,而這個人恰好要到志虛國來處理商務。清塵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她決定自己動手!同時又不想莫名其妙地殺人,於是有了網上殺人貼事件。

在調查的過程中,她偶爾又撞見了其它的一些事,同樣有人懷罪當誅,卻非常狡猾地洗清證據逃避了巡捕司的偵察。於是又有了第二次出手刺殺,接著是第三次、第四次,直到最近一次刺殺孫萬林失手。她已經進入到一種非常自我的封閉狀態,忘記了過去那個自己,似乎這麽一直刺殺下去成了一種莫名的使命,或者是一種說不清的正義感與職責,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擺脫痛苦的回憶。

在她父母去世之前,她的家庭幸福和睦。她正在讀中級學堂,是一個很聰明很優秀的少女,眼看就要參加大考去讀大學堂,而且很有希望考入烏由最好的高等大學堂。然而一夜之間一切都改變了,她成了一名連環殺手。至於這樣一位少女怎麽會有一身驚人的功夫?而且是從小開始練起?那又是另一個曲折的故事了。

直到她遇見了純真的小白,才有一點在瘋狂的自我中清醒過來。白少流給她的印像傻傻的,救她就是救了她沒想別的,同時小白又好像很聰明,總是很自覺地順著她的心意。在小白家裏那兩個月,有了一種久違的溫暖感覺,她幾乎都有點不想離開了。可惜她不得不走,她的身份已經成為全國各地巡捕司的要犯,萬一巡捕查到她的下落,只會連累小白。

聽說小白可能出意外,不論真假她當然要來,結果小白哥真的出事了!到了真正出手救人的時候,清塵卻選擇救更多的人,以至於小白受傷了,她心裏很抱歉也很矛盾。但同時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吸引了她的註意力——這不是一起意外車禍!

那個神秘的梅先生事先就知道,有人意料之中發生的事情本身就不可能是意外。清塵看得清楚,那輛大客車切入反道的時候,司機的神色明顯不正常。司機也顯得比較慌張,但盡量在保持冷靜,眼睛看的不是前面的路,而是對面正駛來的白色吉普車。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大客車是故意讓吉普撞上的。

清塵想起了梅先生關於惡之途與惡之源的說法,什麽意思其實她心裏也是明白的,現在更是徹底懂了。如果小白死了,殺人兇手就是那個客車司機,是他故意讓這場車禍發生的,然後可以讓所有人都誤以為這是一場交通意外。可是小白他們不可能得罪那個客車司機,甚至連認識都不認識。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司機只是一個殺手,她自己也只是個殺手,所區別就是殺人的目的不同,殺的人不同。

清塵本來有些茫然,現在突然又清醒了,她又有了新的事情要做。有人要害小白,雖然沒有得逞,她卻一定要查清楚,大不了再為小白出手一次。同時刺殺孫萬林失手了,並不意味著她不能再次出手,既然已經說要殺了孫萬林那就要去殺了他。還有一件事,那個傻傻的小白真不讓人省心,如果還有危險的話自己應該保護他。

人不太可能在一瞬間徹底的轉變,雖然梅先生對清塵說了很多,清塵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清塵年紀不大,卻屬於心志堅定的人,否則也不可能練成這一身功夫。所以她以前做的事還會繼續做下去,她還要殺了孫萬林。但事情有了一點變化,因為白少流。雖然她與小白非親非故,但現在這個世上恐怕小白是她唯一有所掛念的人。她首先要保護小白,其次要追查謀害小白等人的幕後兇手。

等小白的傷好得差不多出院回到烏由市之後,清塵也悄悄地回到了烏由市。由於上一次被那十二個神秘人追殺的教訓,她的行蹤更加隱秘了,不想留下一絲輕易被追蹤的線索,小白自然也沒有再見到她。清塵想找機會再去出手刺殺孫萬林,卻很意外的得知孫萬林已經死了,不用她再殺一次。

孫萬林不是被殺,也不是死於意外事故,甚至連巡捕司也沒有來得及將他的罪證材料整理完畢。他死在清塵第一次出手刺殺他的當天。當巡捕司押送他回拘押所的時候,路上聽見了“啪”的一聲暴響,那是旁邊一輛大卡車突然爆胎的聲音。孫萬林當即就手捧胸口臉色慘白,額頭上的冷汗刷刷往外冒,送到醫院的時候人已經不行了。據說孫萬林以前並沒有心臟病史,巡捕們都說他是被嚇死的。

巡捕司本來封鎖了消息,想繼續利用孫萬林引清塵上鉤。可是過了兩個月清塵也沒露面,孫萬林的死迅終於傳了出來,陰差陽錯恰恰此時清塵回到了烏由市聽說了這件事。既然孫萬林死了,清塵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就是要保護小白,同時調查是誰在暗害小白?

……

不提清塵在幹什麽,白少流對圍繞在他身上發生的這麽多事仍然懵懂不知情。他現在工作丟了,兜裏的錢也快花完了,右手和左腿成了半殘廢。如果說有什麽收獲的話,那就是他練習了清塵臨走時教給他的那一套心法口訣,真的達到了形神相合的境界。他天生特異,對於他來說形神相合能夠手眼並用,就是一種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小白並沒有完全意識到這一點,他現在只認為自己可以去做一個神偷。

這天黃昏,小白在5路公交車上來回忙乎了好幾趟,將一夥小偷偷的東西都偷了回來,然後又分批悄悄放回到失主那裏。等到天色已暗賊也下班,白少流下了5路公交車來到火車站附近,他還沒有吃晚飯,這才想起自己過手那麽多錢包卻一分錢都沒有留下,有點得意又有點後悔。在一家小吃店吃了一碗五塊錢一份的蛋炒飯,卻不想著急回空蕩蕩的家,他就在附近閑逛起來。逛著逛著逛到了一處行人天橋入口處不遠,白少流發現自己又走回到曾經工作的萬國摩通錢莊烏由分號的門外。

錢莊的大樓很氣派,正門裝飾著三層樓高的大理石柱,整個建築的墻群都用花崗巖裝飾,圍繞大樓的一圈都有一條畫崗巖樓群線。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錢莊的大門已經關了,四樓還有燈亮著,不知道哪位前同事還在加班。白少流心情很覆雜,漫無目的地散著步,來到了錢莊大樓的後面,這是一條兩座高樓背後的小街巷。有不少人都坐在錢莊樓後大理石墻基上,那一面墻基恰好是一道可以坐著休息的臺階。白少流莫名地嘆了一口氣,也坐了下來在那裏發呆。

“你這麽小年紀,也會給人算命嗎?”白少流正在發呆,突然被一個聲音叫醒了,擡頭一看面前站了個姑娘。這姑娘年紀不大,留著將將齊肩的卷發,穿著一身藕合色的長裙。小姑娘的眼睛很大,黑黑的眸子很亮很精神,白少流擡頭的時候正看見她眨了眨長長的睫毛用好奇的眼神盯著自己。

“年紀小?你年紀比我大嗎?”白少流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

小姑娘好像有點不服氣,擡起一只手指著他面前說:“不是說我,是說你?你這麽小年紀,就會算命騙人錢嗎?為什麽不去找一份正經工作?”

白少流順著她的手往自己面前的地上看,首先看到的是長群下半截嫩藕般的小腿,纖細小巧的足踝晶瑩可愛——這丫頭沒穿襪子,粉紅的皮涼鞋上還裝飾著兩個挺可愛的卡通形像。在她的鞋尖前面也就是白少流的面前放著一張大白紙,上面寫滿了字還畫著圖,內容大慨是“神機妙算,預測婚姻事業前途……”等等。這可不是白少流的東西,怎麽跑到他面前來了?

白少流又向周圍看了一眼,發現自己坐錯了地方。這裏雖然是兩棟高樓的背後,但畢竟靠近市中心,又離大馬路的人行天橋不遠,所以來往的人很多。有不少人都坐在他這一側的墻群處,面前大都擺了一個小攤子。有不少賣各種雜貨的、收購舊手機舊墨盒的,還有玩套圈翻牌猜迷游戲的、擺象棋殘局引人掏錢來下的。

白少流旁邊剛才大概是一個算命先生,趁著晚間街上的巡查下班也出來擺攤蒙兩個錢花。剛才可能是內急方便去了,一陣風吹來恰恰把他面前那張紙吹到白少流面前,位置還擺得端端正正,以至於引起了誤會。

白少流擡頭剛想解釋兩句,又聽見一個男子的聲音說:“小兮妹妹,叫你不要到這種地方來瞎逛你偏要來,看看就看看,還理會這種人幹什麽?”

白少流這才註意到小姑娘身後還站著一個男的,二十五、六歲年紀,穿著一身筆挺的高檔西裝,褲線直得都可以去切豆腐,明顯與這條小街的氣氛格格不入。更特別的是,他們身後還有人,穿的都是深色的西服,靜靜地站在那裏不動也不說話,只是註意觀察身前的人以及四周。很可能這一男一女是出自豪門的少爺小姐,白少流察言觀色看的清楚,那男的後面有兩名保鏢,小姑娘後面居然有四個。這陣勢可真不小!

小姑娘問白少流為什麽不去找一份正經工作?別人聽來有可能是一種嘲笑和調侃,可白少流卻只有苦笑。他能聽出來那小姑娘的語氣是認真的,看他的時候也充滿好奇,心中有責難的意思,但決非調侃。這是一個不知人間冷暖的豪門千金,所謂自強不息對於她們這種人來說只是一種紙上的精神,理所當然的以為只要每個人肯奮鬥就會成功。

白少流怎麽不想去找一份正經的工作?他剛剛從身後這家大錢莊被裁員,今天白天又在求職市場轉了一天。如果換一種場合白少流也不過是笑著搖搖頭而已不會和她計較,可現在不同,因為他看見了那個男子。那男子看小姑娘的神情顯得很溫柔體貼,可白少流感覺到他的心裏真實的情緒就像蒼蠅在看一塊肥肉,這讓小白覺得惡心。而那男子掃他一眼的時候,神情又像一個有潔癖的人在看一堆垃圾,這讓小白很不舒服。自從那場離奇的車禍之後,小白在病床上回味了兩個月,又學了三個月的形神相合的功夫,他對人心的感應變的更加直接與敏銳。

“小妹妹,你怎麽知道我是在騙別人錢?”白少流盡量溫和地回答,沒有看她旁邊的那個男子一眼,因為小白根本不想理他。

小姑娘:“我顧姐姐說,亂用玄學是誤人誤已,冒用玄學其實更是害自己。”

她怎麽又扯出來一個顧姐姐,而且還提到了一個名詞——玄學!這回輪到白少流好奇了:“原來你相信算命啊?那你說我幹什麽?請問你用哪一只眼睛看見我騙人錢了?”

小姑娘語結了,因為白少流只是坐在這裏面前放了一張紙,他還沒給人算命呢,小姑娘當然不可能看見他騙別人錢。她很認真地眨了眨眼睛說道:“你不是坐在這裏給人算命的嗎?我顧姐姐說奇門推算不能在大庭廣眾隨意運用,如果是這樣要麽是害自己,要麽是騙別人。”

小姑娘越說越認真的,白少流笑著答道:“我又不認識你顧姐姐,她說的話跟我沒關系。”

小姑娘還沒說話,她身後那男子明顯不耐煩了,上前一步沖小白喝道:“餵,你這小子羅裏啰嗦說什麽呢?想騙人一邊待著去……小兮妹妹,我們走吧。”

白少流眼睛也不擡地答道:“我沒和你說話!”從小能夠窺探人心的小白一直以為這世上沒有誰比誰生來應該更高貴,除非他有高貴的理由。小白和這個陌生男人沒打過交道,也沒什麽事求他,就完全不必理他的臉色,何況這個人很讓他討厭。那種在你面前自以為高高在上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根本無視他,這會讓他最難受的,這一點小白從小就清楚。不知道為什麽,他今天的火氣有點大,所以故意惹那人也不高興。

那男子果然被惹火了,他不能忍受像垃圾一樣坐在街邊擺地攤的小騙子,用這麽輕蔑的語氣與自己這位高貴的、受人尊敬的公子說話。如果不是因為小兮妹妹在身邊不好失態,他可能當場就要叫保鏢上去揍人了。男子又上前一步陰著臉對小白說:“你不是擺攤算命的嗎?那我也讓你算一算,你算算我會不會給你錢?”說著話他伸手掏出一個很漂亮的錢夾,兩根手指夾著三張鈔票在小白眼前亂晃。

男子說話時神色有些得意,還偷偷瞟了小兮一眼,意思好像在說:“看,我把這個騙子難住了吧?他要說我給他錢,我就不給他,他要說我不給他錢,我就扔到他臉上,當場就能戳穿這個騙子!”他已經在想小兮會以怎樣一種佩服的眼光看著自己。

可是小兮並沒有看他,而是皺著可愛的鼻子盯著白少流,看小白怎麽辦?小白看著這一男一女,心裏突然有了一種想惡作劇的念頭。記得他小時候有一次過節,村長的兒子在村口碰見他說:“小白癡,你猜我會不會把這個紅雞蛋給你吃?”小白答道:“你那麽小氣的人,當然不會給我吃。”結果村長的兒子立刻就把雞蛋扔給了他,口中叫道:“我才沒那麽小氣呢!”然後小白就把雞蛋吃了。這種小孩玩的把戲,這男子居然在這裏刁難他。

“三百塊錢太少,我算你不會給我三千塊。”小白不緊不慢地答道,同時盡量忍住沒有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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