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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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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天塌下來也砸不到張三爺半根毫毛,可一旦它見著兇兆開口出聲,自己這條小命也就快到頭了,卻不知能否躲得過去。

張小辮外邊戎裝披掛了,內穿能避水火的黑蟬輕甲,暗藏了利刃火槍,他雖然外松內緊,仍是難免流露出心神不寧忽喜忽憂的模樣,跟在身邊的雁排李四看個滿眼,就出言相詢說:“咱們雁營兄弟多是響馬盜賊出身,時時都被官府防備猜忌,而那些粵寇也是恨咱們入骨,不過三哥不必掛懷,只要教兄弟們還有一口氣在,管他來的是明槍還是暗箭,都能替三哥擋了。”

張小辮知道雁排李四義氣過人,但林中老鬼之事詭異難言,無法如實相告,便推說並非是擔心自身安危,只是一進青螺鎮,就想起以前的舊事來了,雖然時隔數年之久,可回想起來,至今恨得牙根兒發癢。

雁排李四和雁鈴兒聽得此言,心中更覺奇怪,不知是件什麽舊事?其實這話倒不是張小辮信口胡編的,原來靈州是千年繁華之地,魚龍變化之鄉,自古以來便有“七絕”之稱,頭一件極有名的,當屬雲中塔影,以前塔王寺高入雲霄,每到城外遠山霧氣凝聚,日影照射之下,就會出現群塔來朝的異象,民間有“塔市”之稱,向來與登州海市齊名,不過隨著靈州塔王毀於戰火,塔市奇景早已經不可覆見了。

其次是靈州城裏的貓仙祠,想國朝上下,大江南北,關內關外,雖然地大物博,但是拜貓為仙的奇風異俗,也只有靈州才有,故此才稱得上是一絕。

這靈州七絕有的是指古跡,有的是風俗,各不相同,其中最後一絕,指的是“青螺燒餅”,在靈州地界邊緣的青螺古鎮,出產上好的五香牛肉,以及牛油酥麻燒餅,把燒餅夾了牛肉,合在一起吃更不得了,那可真叫回味無窮,鎮子裏有許多燒餅鋪子,各家都有獨特的民間手藝和祖傳秘方。

頭兩年張小辮還未發跡之時,曾到過“青螺鎮”裏偷雞摸狗,他嘴饞了想從燒餅鋪裏順點吃的,結果被人家揪著辮子當場抓住,人贓並獲,不但燒餅沒吃成,還吃了一頓好打,至今回想起來,還是耿耿於懷。可他對雁排李四和雁鈴兒就不能這麽說了,三爺可丟不起那分人,只說當年英雄末路,窮困潦倒,途經此地遇到有個燒餅鋪子,有看那老板子做燒餅的手藝,確實是得過些傳授的,於是對他好說好求,想要討幾個燒餅回去,好養活家裏那八十歲的老娘,誰想那做燒餅的吝嗇無比,又是狗眼看人低的小人器量,非但不肯施舍,反倒舉拳就打,三爺的肋骨也被他踢斷幾根,到現在只要趕上天陰雨濕,骨頭縫裏就疼得難挨。

雁排李四聽得惱火:“這廝實是欺人太甚,要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三哥你可還記得是哪個燒餅鋪子?待兄弟們尋上門去,先殺他全家良賤,再放把大火,燒他一個幹幹凈凈,片瓦不留,才算出了這口惡氣。”

張小辮故作灑脫道:“時過境遷,還理會那些舊事做甚?只是觸景生情,想起當年四處流落,忍饑受餓,總以為將來發跡了,就可以衣食無憂,終日地逍遙快活。可到了今時今日,雖是一身混入公門,正三品的頂戴花翎扣在腦袋上了,再也不用為了吃穿用度發愁,誰知卻又有了許多以前連想也想不到的苦處,看來人生在世,活這一輩子,真是野花不種年年有,煩惱無根日日生。”

眾人說著話就到了青螺鎮街心,這古鎮當中是個千年古剎,當年繁華鼎盛的時候,也是在靈州境內有名的一座廟宇,喚做“瓦罐寺”,裏面供的是城隍老爺,如今早也已荒廢多時了,只見廟門頹敗,堂上泥塑的“小鬼、判官、牛頭、馬面”,一個個東倒西歪,缺胳膊少腦袋。

正在這時,半天裏一個霹靂炸雷響起,震得古剎屋瓦顫動,滿天布烏雲,電閃又雷鳴,狂風發怒吼,大雨就來臨。初是蒙蒙細雨,繼而如傾盆覆甕,恰似翻江倒海之勢,雨霧蔽野太空迷。檐前垂瀑布,陸地把舟行,街市湧波濤,屋舍泡洪流。河道條條溢,溪港處處通,須臾暴雨如註,頃刻懸河註海。

雁排李四急忙帶這眾人避入瓦罐寺,行軍打仗之輩沒那麽多忌諱,到了廟堂裏席地而坐,看這雨勢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下來,就命營中團勇燒水造飯。

張小辮心裏有事恍惚,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正焦躁間,他見廟裏還有後殿,想要圖個清靜,便信步走去,雁排李四兄妹恐他遇到刺客,形影不離地跟在左右,三人帶著幾個親隨,從廊下轉到得後殿門前,忽聽從門裏傳來“嗡”一聲牛鳴,不禁覺得古怪,這鎮子裏的百姓早就逃了一空,哪裏還會有牛?何況又是在這座荒廢的古剎之中?

張小辮道:“這牛多半是哪個酒肉和尚偷來養在此地的,在破廟裏殺生吃肉,正是野僧的本事,既被三爺撞上了,正好給營中兄弟們燉鍋牛肉,豈不強似啃那些粗硬幹糧。”說著擡腳踢開殿門,往內一看,只見殿內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滿地積塵,遍掛蛛網,神龕裏五道神君的泥像,早已沒了面目,門口的柱子上栓了一頭青牛,角落裏還搭著鍋竈面板,鍋裏是生牛肉,旁邊的籮筐裏堆滿了燒餅,看這擺設,倒似是個屠牛打燒餅的鋪子。

這種鋪子往常在青螺裏裏再是尋常不過,可不知為何藏在寺廟裏,而且更奇怪的是屋中停了一口油亮漆黑的棺材,張小辮等人都覺詫異,因為莫非是棺材裏的僵屍成了精,在這開了間鋪子宰牛燉肉打燒餅?

雁排李四出身綠林,膽智超群,從軍以來殺人如麻,出生入死都不放在心上,哪裏會在乎這些怪事,他冷哼了一聲,就叫左右上前,把那頭青牛牽出來,就地宰剝了吃肉。

張小辮學過鬼仙所傳的《雲物通載》之術,不僅能夠相貓辮狗,連各種牛馬也都識得,要論起名馬良駒,往往價值巨萬,其中的名目,無非是“烏騅馬、胭脂馬,艾葉青、幹草黃、火焰駒、青鬃獸,白龍駒、玉頂驥”之類,日行一千,夜走八百,古時候伯樂就懂得“相馬”,這些個事體,倒也不在話下。

但要說起這“相牛”之術,想來其中只不過青牛、黃牛、水牛之分,體形雖巨,卻多是用來耕田拉犁,“相牛”豈不是有名無實的屠龍之術?其實牛中也有吉兇醜惡之粉,張小辮看見屋裏拴的青牛極是怪異,原來凡是溫順健碩之牛,必定是“歧胡橫長,膺庭欲廣”,也就是要額寬、角長,但這頭無主的青牛,卻是毛少骨多,舌冷蹄高,額底珠泉處都是旋毛,睫亂角偏,怎麽看都是個觸人的“鬼相”。

那青牛看見有人進來了,就昂起首來,目露兇光,打著響鼻不斷低鳴,雁排李四動了殺機,對張小辮說說:“三哥,李某見得牛馬多了,可從沒看過這等不知死的孽畜,此牛可殺不可留。”

張小辮也奇道:“據說老牛常鳴,多半是腹中有寶之兆。”說著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牛背,想看看此牛究竟是衰末之牛,還是正值健年,凡是青牛,三歲生兩齒,四歲生四齒,五歲生六齒,其後每一年,便接脊骨一節,不料剛把手放到牛背上,卻觸到一片片肉麟,張小辮心下猛然一緊,才知道眼前這青牛根本就不是牛,他急忙低頭去看地上跟在身後的“長面羅漢貓”,那貓正自張口欲叫,這真是:“千驚萬嚇心俱碎,腸斷魂銷膽亦飛。”畢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說。

第三話 寡婦燒飯

在舊時的民間傳說裏,牛為通冥通天之物,陰司裏就有吃鬼的牛頭惡神,名為“方良”,在陽世間也有種體生肉鱗的怪牛,此牛專吃人肉,它可以驅鬼起屍,令死者自解其衣,脫光了之後才上去啃吃,驅鬼起屍之事雖然未必真有,但美身鬼相的“方良牛”生性反常,窮兇極惡,不食草而食腐,自漢代以來,就是早已絕蹤滅跡之物。

張小辮識得此牛,或許是塔教餘孽所留亦未可知,心中頓生厭惡之情,正焦躁間,忽見那“長面羅漢貓”張開口來,頓時驚得頭頂上飛去三魂,腳底下走掉七魄,慌得腦中只剩一個念頭,就是趕緊打開竹筒,接照其中所藏的“回天之策”救回自己這條小命。

可他剛要拆開封著竹筒的火漆,卻見那羅漢貓懶懶的地打了個哈欠,並未作聲,張小辮知是虛驚一場,覺得腳都有點軟了,重新揣好竹筒,擡手在貓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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