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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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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命“殉劍”,在這座爐中,便有個劍師吊頸而亡,一縷英魂歸入了劍氣之中,空剩個軀殼懸了千年。

張小辮哪知這些緣故,撞著劍爐中有個打秋千的吊死鬼,著實受了老大驚嚇,當即就想縮身逃開,但手捧火筒子的亮光一晃,瞥見那吊死鬼身下,還倒著一個全身是血的人,張小辮眼尖,一看卻是個臉熟的,非是旁人,正是松鶴堂鐵掌櫃家的老仆——老軍鐵忠。

張小辮眼珠子轉了兩轉,心想:“自打那天夜晚借宿槐園,鐵掌櫃和鐵忠便下落不明,生不見人活不見屍,想不到鐵忠老漢竟在此處,這事情蹊蹺了,此人又是樸實良善之輩,三爺我怎可袖手旁觀?”他稍一猶豫,就再次矮身鉆過爐口,進到爐堂內對那吊死鬼抱拳道:“陰陽相隔,互不侵擾,咱們是井水不犯河水。”

隨後張小辮湊到鐵忠老漢身邊,伸手一探心窩,發覺還是熱的,但全身血肉模糊,傷得極重,還發著高燒,嘴唇迸裂,真是“身如五鼓銜山月,命似三更油燈盡”,眼見是活不久了。

張小辮掰開鐵忠老漢的牙關,把隨身帶的一葫蘆清水給他灌了幾口。那鐵忠老漢飲得涼水,啊呀一聲緩過氣來,神智也漸漸清醒了些,恰似“寒谷遇得乍暖之春,死灰又有覆燃之色”,但蒙眬中剛一睜眼,看見張小辮頭上戴的貓臉面具,還以為山裏的貍貓成了精,險些給當場嚇死。

張小辮趕緊把面罩推到頭頂,問他何以落到如此地步?鐵忠老漢見的正張小辮,雖覺萬分詫異,卻沒了驚駭畏懼之意,趁著回光返照心中明白,就強打精神,對他說起了來荒葬嶺運屍的經過。

原來那天張小辮和孫大麻子剛進靈州,就把從甕冢山裏運來的女屍帶到松鶴堂藥鋪,換取了鐵掌櫃養在自家後院的黑貓,那鐵掌櫃是個識貨的,從不做虧本的生意,他認得這僵屍是前朝的“美人盂”,由於生前死的冤屈,故而形骸不化,是黑市上難求的珍異之物。

在最近幾年,江南出現了許多修練“造畜”邪術的妖人,趁著天災人禍,做了許多天理難容的勾當,這夥人到處割取死人器官,把“男陽、女陰”湊成一副,即可配成藥餌。隨著邪術愈煉愈深,到後來就需要僵屍和和活胎童子,凡是含冤不朽的死屍,以及偷搶拐帶來的小孩,還有產婦腹中的胎兒,乃至生產後的胎盤紫河車,都是此輩急求之物。

自古“戰”、“荒”相連,一打完仗便是赤地千裏,糧食顆粒無收,死於戰亂和饑荒的人不計其數,新死的人到處都是,但幾百年前的古屍首童子胎男,可就十分地難得了,於是就有人暗中偷挖盜拐來了,再轉手販賣給“造畜”之徒,從中牟取暴利,笑貧不笑娼的年月,賺這些喪良心的錢又算得了什麽?

鐵公雞雖然家大業大,但生性吝嗇刻薄,對錢財求之無厭,他做的又是藥材生意,對各路各碼頭的門道都熟,識得些穴陵挖墳的賊人,所以私下裏做起了收購僵屍肉的生意,每當行貨到手之後,就由他親自帶出城去賣掉。

這些勾當都是暗中做的,連鐵公雞家中至親至信的人都不得而知,只不過他身單力薄,獨自一個人做不來,便每次都要帶著自家的老奴鐵忠。

鐵忠老漢初時並不知道究竟,一來二去時間長了,不免看出些端倪,他為人樸實忠厚,這遭雷劈的勾當如何敢做?勸主家罷手,免得惹禍上身,咱們藥鋪有那麽大的買賣,何苦擔驚受怕做這等黑了心肝的生意?

但那鐵公雞眼孔最小,只認得一個“利”字,雖然賺下了偌大家產,但把一文銅錢看得勝過身家性命,除了賺起錢來不擇手段,對自家人也刻薄吝嗇至極,每天早晨在床上一睜眼,便先自恨恨流淚不已,感到胸中惡氣難平,恨什麽呢?只恨這天上日月星辰來回轉,昨天吃過了飯,今天醒來卻又要吃飯,什麽錢都能省,雖獨一日兩餐不得不吃。

到了吃飯的時候,全家人每吃一口糙米飯,便擡頭看一眼鹹魚,只看這一眼就能立刻鹹到心窩子裏去,然後趕緊往嘴裏扒兩口飯,這一年到頭的菜錢算是省下了,直至大年三十的年除夕晚上,才把這掛了整整一年的鹹魚摘下來,拿水拔去鹽分,由全家老少分而食之,年初一早上人人咳得都像是要變“燕寶福”。

此事在舊社會並非罕見,只因這些“守財奴”們,深知錢財來得實在太不容易,每一個“大子兒”都是處心積慮千方百計摳出來的,所以除了暴發戶,大多數富戶都極其吝嗇的,把錢財二字看的大過了天。他們多認為錢財最是具有靈性,唯有對其寶惜備至,錢財才會甘心跟著他走,倘若是拿錢不放在心上,這手接來那手去,必然要觸怒財錢老爺,豈肯再把錢送到他這裏來?故此不吝不富,只要是吝嗇的人家,一定都是富戶。

像鐵公雞這等人,就是個一毛不拔的吝嗇人家,整日裏算計著怎樣有進無出,卻應了“有命賺錢沒福消受”那句老話了,只要是有利可圖,把自家老父切開來賣也心甘情願,怎會把家仆鐵忠的話放在心上?

鐵忠祖上世代為仆,以往對主家吩咐下來的事情,絕不敢說半個不字,他勸了鐵公雞兩回無果,愁得整宿睡不著覺,正不知所措之際,掌櫃的又招呼他晚上幹活,只好硬著頭皮前去,二人在密室裏把“美人盂”剔剝了,碎骨拿到爐中燒化,只把屍皮屍肉,還有那女屍腦殼裝到一個皮口袋裏,趁著無人知覺,翻墻離開藥鋪,鐵公雞先前拿幾副假藥買通了一夥巡城的團勇,打開了靈州城的水門溜出來,在月黑風高中一路趕奔荒葬嶺。

鐵公雞對此地道路不熟,但他也知道山谷裏全是野狗,不敢冒然進去,取了個白燈籠打在手中,站在山前等了良久,就見山谷裏出來一只禿尾老狗,這狗似乎是個領路的“線火子”,望了望山前的兩個人,便轉過身搖頭擺尾地往裏去了。

鐵公雞趕緊讓鐵忠背起裝滿屍塊的皮囊,跟著禿尾狗進了山谷,愈行愈深,最後到了一個洞窟前,只見有條全身白毛的哈巴狗,趴在地上守著一口錢箱,裏面全是金條銀錠,不僅有咱們國朝的紋銀,更有許多海外才有的“金洋錢”。

鐵掌櫃還是初次到這荒葬嶺來交易,只聽牽線的說“白爺”要看貨,他還道和以前一樣是與某人做生意,誰知山谷中不見半個人影,莫非此狗便是白爺?鐵公雞心想:“我管你是人是狗,有錢即是爺了。”於是當著白毛哈巴狗的面把皮囊打開,取出“美人盂”的頭顱擺在地上。

那白毛哈巴狗到近前來嗅了幾嗅,便用狗爪子從箱中撥出兩根金條出來,鐵公雞連連作揖:“謝白爺打賞。”然後走上兩步把金條撿起來揣在懷中。

鐵忠老漢平生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情形,真是可煞作怪了,世間哪會有這等事?不禁擔心是遇著山裏的妖物了,忙扯著鐵掌櫃的衣袖,勸他拿了錢就趕緊回去,誰知鐵公雞見了錢就動火,況且看這山中無人,只有條白毛哈巴狗看著一大箱金銀,尤其是那些金洋錢,金燦燦的好不晃人眼目,一股貪念在肚腸裏輾轉了幾番,就湧上來再也按捺不住,有心把錢箱子據為己有。

鐵公雞剛撿了一石頭在手,想要繞到背後砸死那白狗,卻突然間從山上躍下一頭巨犬,竟有驢子般大,背上生滿了血斑,裹著一陣陰風撲將下來,它將鐵公雞放翻在地,就如同是“出林惡虎啖羔羊、半空皂雕追紫燕”一般,哪容鐵公雞有半分掙紮,眨眼間便已從胸膛裏掏出血淋淋一顆人心。

可憐鐵公雞巴前算後,一輩子省吃儉用,憂煩操勞,使盡了心機,最後卻落得個如此下場,真不知他“到頭把命喪,辛苦為誰甜”?鐵忠老漢在旁看得呆了,他曾多次在城裏處決死囚的法場上,親眼看過這頭巨犬,被民間百姓呼為“神獒”的便是,心裏著了慌,直顧著逃命,不料一腳踩空,翻著跟頭落進了劍爐石屋。

鐵忠滾落進來就把腿摔斷了,身上被石頭劃得鮮血直流,僥幸鉆進“劍爐”,擋住了狹窄的爐膛口,才得以留下性命,他打更巡夜的時候,身上會帶些幹糧和水,便藉此維持,勉強活到現在,已是寸步難行,堪堪廢命,自己心裏也清楚,肯定是活不了多久了,臨蹬腿閉眼之前沒別的掛念,只懇求張小辮行個方便,務必給鐵掌櫃家裏人帶個訊息回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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