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回到家， 江有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江流特意把兩側的頭發攏到臉旁邊， 蓋住臉上的傷痕。

奈何小妖怪怎麽逃得出孫悟空的火眼金睛。

江有為一看她東躲西藏的樣子，就知道不對勁，喝了一聲：“你鬼鬼祟祟的幹什麽呢？”

江流咬著唇， 不敢看他，換了鞋想跑回房間， 結果被江有為堵住了路。

江有為在她那頭淩亂的頭發中看到她腫得很厲害的臉， 伸手拉過江流準備捂著臉的手， 沈聲道：“臉怎麽回事？”

江流自知逃不過了，仰著臉：“被打了。”

“我讓你在學校安分點， 你怎麽又跟別人打架？”江有為的語氣不大好，看著江流那吊兒郎當的樣子，脾氣就上來了，又想起她摸底考試考了倒數， “你是不是就是不想讓你老子好過？除了花你老子錢就是惹事，你說你，以前翹課去網吧打游戲就算了，現在竟然還打架？一個女孩子天天學的不三不四的。”

“誰不三不四？”江流回過去， 語氣也不好。

“你才多大啊， 現在就打架，你以後是不是想進監獄裏待著？你看看你， 現在像什麽樣子！”

江流仰著臉，江有為的話就像是利刃插進了她的心裏， 他總這樣，脾氣上來了就口無遮攔，江流回他：“是是是，我就不三不四，以後進監獄怎麽了？我要你去監獄看我了？”

因為她仰起臉，江有為這才看清了她臉上的傷，嘴角有血漬，臉頰紅腫不堪，她這副臭脾氣就是隨了他。

江有為拉著她的胳膊，語氣強硬：“去醫院。”

江流不肯，屁股一撅死也不肯去：“我就不去。”

江有為發了火，語氣很沖：“你去是不去？”

“我！不！去！”

江有為拖拽著她，江流扒著門，她從來不吃硬的：“我就不去。”

“江流！”江有為吼道，“你還來勁了，是不是？”

江流趁著他說話的間隙掙脫了他的手臂，跑進了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對，我就是來勁了！”她隔著門吼道。

江有為走過來，敲門：“江流，你今天不給老子把門打開，明天就別去上學，反正你只會惹事！”

江流背靠著門，眼睛不自主紅了，他的第一想法永遠是她在惹事，明明今天跟她沒有關系。

“江有為，你知道我媽為什麽離開你嗎？”她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因為你根本不值得我媽為你留下！”

一瞬間安靜的可怕，江有為沒有再敲門。

越是親近越是知道什麽樣的方式能夠造成最致命的傷害，江流蹲在地上，把頭埋進了膝蓋，她忽然很想很想她媽媽，小時候她也是個聽話的女孩，後來父母爭吵，她以為只要她乖乖的，父親和母親就會和好，可是結果換來的是母親義無反顧的離開。

後來她就變了，乖巧無法讓父母重修舊好，乖巧只會讓人覺得她是個懂事的小孩，不需要被憐惜。

江流坐在地上，眼淚流到了嘴角的傷口，痛感一下子變得強烈。

後來坐的累了，爬了起來，鉆進了被子，溫暖讓她舒服了很多。

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江有為推門進來。

江流窩在被子裏，背對著他，江有為把消毒藥水和消炎藥放在了床頭櫃上，他看了一眼背對著他的小人。

江流沒吱聲，保持著背對著他的姿態，江有為什麽也沒說，安靜的看了她一會，最終邁開了腿。

等到他走了，江流才鉆出了被子，看著桌上的消毒水，鼻子酸澀的厲害，看著塑料袋裏的明細單，時間就在半個小時前，江有為出去給她買了藥，他嘴上不饒人，可事實上，他還是很愛她，即使他認定了是她惹得事，內心底裏還是疼愛她。

他們總是這樣的相處模式，誰也不懂如何表達愛，以前有媽媽在，現在只剩彼此，沖突中磨合。

早上，江流準備出門，意外發現江有為買了早飯坐在飯桌上等她。

江流走過去，氣氛越發尷尬，江流剝了個雞蛋：“你怎麽在家啊？”

江有為喝了口熱茶：“今天陪你去趟學校。”

“你去幹什麽？”江流驚訝。

“誰打的你？哪個班的？你們怎麽起的沖突？”江有為一連三問。

江流咬著白煮蛋，臉上的傷口已經消腫了，但還紅著，她說：“你要去幫我做主呀？”

“廢話，你被打了，我總要搞清楚來龍去脈。”

江流忍不住浮起一絲笑，父女哪有隔夜仇：“就藝術班的，我沒招惹她，她造謠我勾引我們班一個男生，還叫了一幫人打我。”

江有為眸色不太好：“什麽？一幫人？”

江流點頭：“嗯，幸好我們班一個同學路過，他幫我打了他們，不然你估計就見不到我了。”

江有為的杯子重重擱在桌上，發出一聲“咚”的聲響：“這還得了，一幫人打你們兩個，簡直沒有王法了，你快吃，吃完我跟你去趟學校。”

江流吧唧了幾口早飯，江有為拿著她的書包，陽光照射在他倆身上，江有為問她：“那個幫你同學怎麽樣了？傷得重嗎？”

江流想起昨天陸衍那張掛彩的小白臉，也不知道他昨天回去有沒有挨批評：“有點吧，不過他昨天真的很厲害，以一敵五都沒有落於下風。”

“你那同學那麽厲害？”

“嗯，看他平時挺文弱的，打起架來毫不含糊。”江流知道江有為對成績好的學生都持有百分之百的好感，繼續說，“他成績還特好，我們年級第一呢。”

“他這麽幫你，你爸得好好感謝他一下。”江有為說。

江流喜了，露出一抹笑臉：“真的呀，那好啊，我昨天也想著，人家那麽幫我，不能就這麽當做沒有發生過。”

“嗯，我們江家人最重的就是感恩，一定得重謝，這樣周末爸請他吃個飯。”

“不用這麽客氣吧。”江流心裏開心的要死，但嘴上不好表現出來，怕江有為知道她喜歡陸衍。

“這不是客氣，這叫還禮，咱不能白白欠了人家。”江有為說著從公文包裏拿了一張卡出來給江流，“市中心購物中心2000塊錢的卡，你有空給那個人，咱再抽個周末登門道謝…”

江流一看她爸對陸衍這麽好就有點不高興了：“人家就幫了我一下，至於嗎？也沒見著您把購物卡給我啊，搞的好像人家才是你親孩子。”

江有為拍了一把她的腦袋：“說啥瞎話呢，你老子幫你還人情你這丫頭真不懂事。”

兩個人走進了學校，陽光透過樹葉落在地上，校園的走道上已經鋪了一層黃葉，忽如一夜秋風來，滿眼都是金燦燦。

江有為沒有去教室，領著江流直奔辦公室，尹曉瑩正為昨天告示欄的事焦頭爛額，還沒來得及通知江流找她的父母，沒想到江流領著她爸就過來了，尹曉瑩以為她爸是為了昨天告示欄的事情來。

江流本來跟著她爸一起走進了辦公室，但在辦公室門口，江有為對江流說：“你先回教室，我跟你們班主任單獨談談。”

江流被她爸支開了，她心情莫名的飛揚，血雨腥風，江有為一貫的土豹子作風這事沒得完，他是把她支開準備和班主任開展1v1口舌大戰。

江流走進了教室，她看到了陸衍，他比她來得早，正在看書，額頭上貼了創口貼，淺棕色的創口貼襯托的他的皮膚更白了。

她還記得他的手肘擦破了，下意識看向了他的校服，真不知道校服下面的皮膚有多少傷。

經過了昨晚，她對陸衍有了另一種看法，他就像這身校服，看起來光鮮亮麗。

她還沒有落座，陳野就走過來了，江流一進教室，他就看到她臉上的傷了。

這一切的緣由皆是因為陳野，江流實在不想再和他有什麽交集，陳野拉著江流的手臂，看到了她那張受了傷的臉。

“誰打的？”他的語氣不太好。

江流掙開了他的手，陳野這才看清了她的右臉，五個很明顯的手指印。

他倆四目交接，全班人都投來了目光，所有人噤了聲，只聽得見隔壁班朗朗的讀書聲，一副風雨欲來的樣子。

教室裏不知道誰不知死活，在背出師表，全班都聽到[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我問你誰打的？”陳野再次開口。

那聲背書聲也消失了。

江流看向了陳野，一汪水眸閃過厭惡。

“你前女友。”她掙開了他的手，“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

陳野松開了手，看著她：“我招你惹你了？你就這麽討厭我？”

江流被他嗆得說不出話：“反正你離我遠點。”

陳野輕蔑的呵了一聲：“我偏不。”

他的語氣欠扁至極，說完陳野就從前門走了出去，前門的陽光照著綠色的門板，門板上有些微的細塵，如同悸動的青春。

江流坐下來，她真的已經衰到家了，被人造謠狐貍精就算了，還被人打了，還害陸衍被打了。

胡思韻看到了她腫的跟豬頭一樣的臉：“江流，你怎麽啦？”

江流搖了搖頭，胡思韻說：“誰打你了？校園暴力？這可不行，你得告訴老師，讓學校處理。”

“嗯，我爸來了，他會處理好的。”

“那就好。”

教室裏重又響起了背書聲，胡思韻湊過來：“陳野怎麽回事？他是不是喜歡你？”

江流看著面前的文言文，什麽話也說不出來，或許是喜歡，或許是捉弄，或許是無聊……她無從得知。

“喜歡我？我看他是看不得我好。”江流撅著嘴，想到陳野剛剛說的“偏不”。

胡思韻也捧著書，佯裝讀書，小聲的說：“我覺得他是喜歡你，你想想，昨天他說幫你報仇，今天又這麽關心你，你說不是喜歡是什麽？雖然他挺混的，不過家裏是真的有錢啊…”

江流一臉汗意，指了指自己的臉：“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跟他有瓜葛的下場，有錢沒命。”

陳野出了教室，直奔藝術班而去，那天上課的時候，樓下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音，一聲一聲落在了所有人的心裏。

有人透過教室的玻璃窗看到了陳野的身影，好奇心、八卦心讓所有人都竊竊私語。

江流正在為一道題目焦頭爛額，滴嘟滴嘟的救護車聲音擾亂了她的思緒，或許是題目太難，她試了很多辦法都沒有解出來。

直到她拿著題目去問陸衍，他耐心的幫她算題，草稿紙上是他俊秀的字，他的步驟簡單明了，她一目了然。

他說：“江流，這事與你無關。”

江流睜大了眼睛，看著他沈靜的側臉，他也是知道的，對於昨晚的事，今天的事，心知肚明。昨天她曾想過怎麽去報覆邱軟，怎麽去報覆這一幫欺負了她跟陸衍的壞學生。

可今天當救護車響起來的時候，她卻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反而是擔心，她擔心那個欠扁的人，擔心他過激的反應，擔心他與那些人是一類人。

擔心陳野會因為這件事與她再也劃不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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