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心情的緣故，吳燕看起來紅光滿面的。今天這個聚會，看看來的這些人，大家心裏都明白，這是個什麽本質的聚會。

吳燕在仕途的泥坑裏也打滾了多年了，心裏跟明鏡似的知道，沒有特別意外的情況，楊帆這次不會短時間內就調走了。這次聚會，在當前的形勢下，很自然的就是一次論功行賞性質的聚會。

“大家都要進步了，多少年沒聚一起了，今天我先向領導表示感謝！”吳燕大聲說罷，仰面幹了一杯，也不提什麽領導喝不喝的話。

吳燕這麽一帶頭，閔建跟著也站了起來：“啥都不說了，我幹！”

接著是林頓等人，一一站起幹杯，楊帆坐著沒動，臉上帶著微笑。等大家都坐下了，這才站起來笑著說：“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杯酒我不喝是不行的了。”說著楊帆也幹了一杯，坐下之後氣氛變得有點凝重，大家的表情看著都有點感慨。各自的情懷，估計都不是語言能說明的，都拿感激且尊敬的目光看著楊帆。

“大家都別這麽嚴肅好不好？老大說點高興的事情吧！”劉鐵說話了，他不是渾，而是這個時候他說話最合適。第一他是東道主，第二，他不是體制內的人。有這兩點，他說啥都不會引起別的猜想。

楊帆緩緩的舒了一口氣，笑了笑看看眾人說：“高興的事情呢不是沒有，不過先說好啊，說完了大家不許灌我的酒。”楊帆不說這個，大家還未必敢亂來，說了這個，那就是暗示隨便灌了，今天高興，喝到為止。

眾人齊齊會心的一笑，楊帆這才接著說：“上任之後，我主要到了兩個地方，第一是宛陵。這裏是我們的大本營啊，所以閔建和吳燕你們要有思想準備，拿回我們的根據地。第二，三河市那邊，林頓準備過去幹市長！好消息說完了，下面開喝！”

酒桌上從不挑事的楊帆，居然第一個站起來，舉起杯子對沈寧說：“我們兄弟倆先走一個吧？”沈寧欣然應戰，這頭一開，這餐酒喝的就熱鬧了。

結果多少有點意外的是，這群酒精考驗男士們，居然全部被喝倒了，唯一看上去一點事情沒有的居然是吳燕。這真是應了那句話，敢上酒桌的女人，就沒一個是好弄的。

齊國遠在宛陵有產業，所以他們一幹人也不擔心沒地方去。沒有跟著楊帆走，這是朱子揚有意為之。怎麽說呢？朱子揚能感覺的到，楊帆對待今天這些鐵桿親信的態度，跟對自己還是有一定的區別的。既然如此，他們多年沒聚會了，今天就不能湊這個熱鬧。

所以朱子揚給楊帆發了個有空聯系的短息，然後兩輛車半道上離開了。

朱子揚和於莉莉上了二樓，高潔一個人在樓下看電視，齊國遠在院子裏打電話。

“沒跟去，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於莉莉露出抱歉的表情，笑著問正在脫衣服準備洗澡的朱子揚。剛剛進來，朱子揚連個招呼都沒打就上了樓，於莉莉感覺到不對，這才追上來。

朱子揚這麽做，也是有原因的。目的是想給於莉莉加深一點印象，以免今後發生類似的事情。說實話，朱子揚一直覺得於莉莉挺懂事的，今天不知道為啥這樣。

“別想那麽多了，跟你沒啥關系。”朱子揚裝著無所謂的樣子，可是那個表情明明在告訴於莉莉，就是這麽一回事。

於莉莉上前從後面抱住朱子揚，口中低聲說：“對不起，我是不想離開你，即使是短短的幾天時間。”

簡單的一句話，朱子揚的心理防線崩潰了，扭頭抱著於莉莉親了起來，於莉莉熱烈的回應著，兩人糾纏在一處，慢慢的往床上移動，地上散落著匆忙間拋棄的衣衫。

“啊……！”清晰呻吟聲傳到樓下，心不在焉的高潔沒有皺了皺，關上電視往外走。正好進門的齊國遠也聽見了樓生的動靜，笑著罵：“這個老朱，門也不關。”

高潔心裏多少有點難堪，覺得自己好像成了多餘的人，這一次來宛陵，或許是個錯誤吧。產生這種想法的同時，楊帆的影子在高潔的腦海中，有一種高山仰止的意思。

楊帆喝醉了有一點好，那就是安靜，像個孩子似地乖乖的睡覺。一覺起來，天已黃昏，睜開眼睛的楊帆看著窗外，夕陽把窗簾染成了紅色。敬亭山似乎還是那個老樣子，變的是遠處的城市，多年沒在這個城市裏走動，楊帆有了一種陌生的感覺。

門輕輕的推開，吳燕閃了進來，笑瞇瞇的說：“我在客廳裏聽見聲音！”

楊帆朝吳燕笑了笑：“他們呢？”

“在別的房間休息！都喝趴下了。”吳燕抿嘴笑著，給楊帆端來一杯茶。

一口幹了溫茶，楊帆鉆進洗手間，吳燕靠在門邊笑著說：“這次回來待幾天？”等了一會，裏頭楊帆沒動靜，吳燕疑惑的推開掩著的門。

楊帆站在鏡子前呆呆的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吳燕輕輕的走到身後，看了一眼鏡中的楊帆目光顯得有點呆滯時，關心的問：“怎麽了？”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楊帆感嘆一聲，伸手指著左耳邊一根很不起眼的花白頭發，神態中透著一股意興闌珊。

“可憐白發生！”吳燕笑著上前接了一句，伸手拽住白發說：“別動！”一使勁，楊帆微微皺眉之際，白發出現在吳燕的手中。吳燕把白發遞給楊帆輕聲說：“別太累了！”

楊帆笑著搖搖頭，舉起白發在嘴邊輕輕一吹，淡淡的說：“路是自己選的，只能走下去。我從不認為自己能成為什麽偉人，但是我堅信能緊守良心和道德的底線。”

“能做到這點就不錯了！”吳燕說的有點無奈，身在體制內，對於規則了解深刻的人，才會有這種說法。

“出去走走吧，趁他們都沒在，到街上去找個排擋吃點啥。”楊帆笑著提議，吳燕楞了一下，在大排檔吃飯的話，應該屬於很遙遠的記憶了。

“我去開車！”吳燕竊竊的笑了笑，一副要去做賊的表情。

夕陽下的宛陵市格外的匆忙，行色匆匆的車流和人流穿梭著，編織出一幅紛紛擾擾的城市景象。真的要找大排檔時，楊帆發現以前熟悉的地方，現在已經沒有了。繞了一圈，總算是在一條舊巷子裏找到了幾家大排檔。

排擋跟前沒有車位，吳燕找了好一會，才找到一個車位。找了位置，點了幾個本地土菜，楊帆和吳燕剛坐下呢，手機就開始叫喚。

兩人的手機同時響的，相視一笑後，兩人同時接聽。

“首長，擅自行動，您這是嚴重的錯誤！”林志國顯得有點緊張，說話也不那麽客氣。

“吳燕，楊書記在哪呢？”閔建急急忙忙的問，吳燕翻了翻眼睛，把手機遞給楊帆。

對著一手一個手機，楊帆大聲說：“我是宛陵人，隨便轉轉能有啥事情？沒急事的話，都不許打電話了，難得安生。”

天有點熱，說完掛了電話時，身上開始出汗啊。楊帆笑著說：“我要是脫下T恤，打光膀子，沒人說我像省委副書記了吧？”

吳燕忍著笑點點頭，楊帆一伸手，把T恤脫了，光著膀子給自己倒了一杯冰鎮生啤，狠狠的全灌進肚子裏。

“痛快！”放下杯子楊帆長出一口氣，這種暢快的感覺實在是太久遠了。吳燕只是輕輕的喝了一口便放下杯子，兩人在街邊對坐，吹著風心情格外的好。

“讀高中那會，我可羨慕那些經常吃大排檔的人了。覺得他們都是有錢人啊！”楊帆的眼神有點游離了，看著道路上穿行的車和人，思緒回到了很久以前。

吳燕笑著看著楊帆發了一會呆，也不說話，心裏覺得能這樣跟楊帆一起坐一會，就很滿足了。其實吳燕現在看起來，歲數也就三十七八的樣子，這些年包養的好的緣故。誠然，有的東西是內在的，比如心境。

吃完結賬的時候，楊帆叫來老板，掏錢的時候意外的發現沒帶錢包。結果是吳燕笑瞇瞇的付了賬，楊帆被老板娘鄙視的目光掃了幾下。那意思，小白臉啊！

楊帆倒是沒在意，接過吳燕遞來的紙巾擦了擦身上的汗，兩人沿著街道走了一會。華燈初上時，楊帆站在街邊突然問吳燕：“城西的那個院子還在麽？”

吳燕一陣心跳加速，如同少女一般的紅了紅臉，那個院子裏的回憶，實在是有點少兒不宜。“還在，我這有鑰匙呢，休息的時候我都是上那去呆著的。步嫣和曉雲她們，每個月也回來住幾天。這兩個婆娘，現在是大款了。”

“走，現在就過去看看！”楊帆笑著往回走，吳燕楞了一下，臉上一陣發燙跟著追上去。

城市還是這個城市，人還是那個人，但是都在變化。如果說有什麽是不變的，或許只能是那一份深深刻在內心深處的記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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