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陽突然意識到楊帆盡管一點態度都沒有，但是已經起到了別人無法比擬的作用。只是一次簡單的匯報請示獲得了接近楊帆的機會，就已經讓那敏的語氣發生了變化。對此，陳明陽突然渾身一陣不舒服，覺得好像有眼睛在暗中一直偷看自己一般。

“好，我這就過去！”陳明陽剛剛回答，那敏的電話就掛掉了。放下電話陳明陽變的緊張了起來，那敏的電話無疑傳達了另外一個信息，那就是一向不太關註自己的郝南，這一回總算是看到自己的存在了。作為王某提拔起來的幹部，陳明陽完全是機緣巧合才得以站隊。王某出事後，出於避嫌大院裏的人都不太待見陳明陽。快速被邊緣化的陳明陽盡管沒有被王某牽扯到，但是也出於被清洗的目標之一。

眼下這一切都變了，原因僅僅是今天自己在楊帆的房間裏呆了半個小時被有心人看見了。半個小時的匯報，說起來不長，但是也不短。印象中，當初給王某匯報工作，從來沒有超過十分鐘的。今天楊帆盡管說話不多，但是很有耐心的聽完了匯報，同時花了一定的時間思考。

“難道說，楊帆的難道是故意的？”陳明陽突然想到了這一點，心跳突然加速。越想陳明陽越發的確定，突然感覺到楊帆的身上帶著一種強烈的高深莫測的感覺的。

以前要是能有機會接近郝南，陳明陽會毫不猶豫的做出選擇，現在進入郝南的視線，卻讓陳明陽的心情變得分外忐忑。交代司機開往省委家屬樓後，陳明陽深深的陷在後座中，雙手捂著臉，內心深處泛起了一股無奈和恐懼。

如果郝南有所暗示，那麽陳明陽就會面臨一道選擇題。官場上搖擺不定是大忌，這一點陳明陽心裏非常清楚。郝南也好，楊帆也罷，都是陳明陽不可企及的存在，都是陳明陽得罪不起的人物。如果楊帆明確表達了接納的意思，陳明陽有了依靠自然知道該怎麽做，可是現在……

警車開道的車隊下了高速路，一支等在出口處的車隊頓時騷動了起來。宛陵市委書記周航的臉上堆起微笑，朝身邊的趙柯點點頭，交換了一下眼神後，周航在前，趙柯落後半步，身後是一幹官員。

一路上楊帆看著熟悉的景致，想到的是當年獨自上京求學的孤獨。當時的楊帆無非是想通過讀書來改變自己的命運，怎麽都想不到如今會以這樣的方式回來。

林志國穩穩的把車停好，李勝利飛快的從前排下來打開車門，擡手仔細的擋在車門上沿。這個擔心領導碰頭的動作，看的陳明陽心裏暗暗稱道：“這小子難怪得楊書記喜歡。”

“歡迎楊書記回宛陵！”周航大步上前，伸出雙手。這句話說的也很有意思，周航沒有說歡迎楊書記來宛陵視察，言下之意自然是把楊帆的回歸當做一種衣錦還鄉。

“辛苦同志們了！”楊帆心裏對這種陣仗並不喜歡，奈何這是一種管理了。即便是楊帆自己，在上級領導下來的時候，何嘗不是這麽做的？

“應該的！”周航矜持的笑了笑，握住楊帆的手。第二個與楊帆握手的是趙柯，然後才是副書記閔建等人。比起前面兩位面子上的客氣，閔建與楊帆握手的時候是真的激動，如果不出意外，只要郝南在江南省一天，閔建這個市委副書記就別想有上進的可能。現在不同了，老領導又回來了，一群當年跟著楊帆一起打江山的舊部們，在得知楊帆回江南省的消息後，私下裏聚在一起時都是無比激動與興奮。

“老領導，歡迎回來！”閔建的臺詞與前面兩位有所不同，其中的含義不僅僅是要表達對楊帆的態度，同時也是要讓上面兩位知道知道，他閔建是誰的人。

“跟我客氣什麽？”楊帆笑著拍拍閔建的肩膀，顯得格外的親熱。輪到蘇妙娥的時候，同樣也是非常的激動，僅僅的握著楊帆的手，蘇妙娥的聲音顯得有點顫抖的說：“楊書記，本以為退休之前看不見您回來了。”蘇妙娥還有一年就到歲數了，近期省委組織部已經找過她談話，希望她能提前到人大或者政協擔任副職。人大和政協的副職，說起來是平調，這對一個提前挪位置的人來說，這種安排無疑是一種排擠。

蘇妙娥原本以為自己退休前提正廳的希望破滅了，現在看見了楊帆回來，就等於看見了希望，心裏不激動都是怪事了。仿佛沒娘的孩子，總算是看見親人的意思。

郝南的手段楊帆是知道的，一二把手都是郝南的人，宛陵市這些舊部，日子能舒坦都是笑話了。“是啊，一晃多年過去，蘇大姐也快退休了。”楊帆平靜的笑著說，緊緊的握著蘇妙娥的手，顯得很熟絡的樣子。這個場面看的周航和趙柯一陣心裏發慌，讓蘇妙娥退居二線的主意是他向郝南建議的，目的自然是為了更好的掌握宛陵市的全局，撬動當年楊帆經營下來的局面。這個建議自然也得到了趙柯的讚同，常務副市長是不是自己人，對於市長而言重要性自不待言，更關鍵的是兩位一把手一直想打破閔建、蘇妙娥、吳燕三人在常委會裏構成的鐵三角。

輪到吳燕握手的時候，吳燕的表情有點覆雜。曾經的暧昧關系，如同敬亭山上的浮雲，雖然時常在心頭回味，但是年近五十的吳燕已經不在奢求什麽，心裏非常的清楚自己該擺正心態。

“楊書記，歡迎您來宛陵視察工作。”吳燕的歡迎詞又不一樣。

“辛苦！”楊帆淡淡的笑了笑，握手的時候力量微微的加重了一些，似乎在告訴吳燕明白了她的意思。

楊帆沒去市委，直接下榻在敬亭山腳下的度假村，這裏是宛陵市最好的接待場所了。

房間很大，中間的客廳沙發上楊帆自然當仁不讓的坐在首位，其他人根據職務環坐一圈。周航面對比自己小不少的楊帆，臉上沒有絲毫的輕慢，恭恭敬敬的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本子，端正的坐著露出笑容說：“楊書記，您是先休息一下，還是現在就聽取匯報？”

其實周航的態度楊帆並不在意，不管他表現的多麽恭敬，骨子裏是不會跟自己一條心的。隨意的揮揮手，楊帆笑著說：“周航同志，我這次回來的目的，主要是想回緯縣看一看。其他場面上的事情，能省略就省略吧。這樣吧，讓吳燕或者蘇妙娥同志陪同我去緯縣看看，其他人該忙什麽忙什麽，不要為了我影響工作。”

“楊書記，陪好領導也是我們的工作嘛！”趙柯在邊上插了一句嘴，楊帆對此淡淡的一笑說：“怎麽？趙柯同志擔心我看見不該看見的事情？”

語氣非常平淡的一句話，如同一把冒著寒氣的尖刀直接往趙柯的心口鉆了進去。趙柯不由微微抖了一下，楊帆這話可不是無的放矢。緯縣的工業園區當年是楊帆一手打造的，如今是宛陵市第一大利稅區。周航聽到這句話，心裏同樣微微一涼。作為市委書記，周航自然要抓人事，上任後不到半年，緯縣工業園區的人事安排，被周航調整的面目全非。工業園區的領導班子，全部換了一遍。雖然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這種赤裸裸的做法，在面對工業園區的締造者如今的省委副書記楊帆時，周航和趙柯的心裏如何不忐忑？

如今省裏的局面，周航和趙柯也有所耳聞，真的因為某些事情惹惱了楊帆，想必郝南出於全局利益的考慮，未必不會不進行一些妥協。真的那樣的話，周航和趙柯被調整工作，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楊書記，還是我陪您下去吧。”周航趕緊出言解釋，不陪著下去他心裏還真不放心。

“好吧，那就辛苦周航同志了。今天就不聽匯報了，我想和當年的同事們聊一聊，周航同志不會有什麽意見吧？”楊帆一貫平淡的語氣說著，但是卻帶著一股不容反駁的態度。

周航和趙柯識趣的退了出去，房間裏剩下閔建、蘇妙娥、吳燕三人。

“老領導！您能回來真是太好了！”閔建等兩人離開，立刻笑著大聲說。

很明顯閔建說出了其他人的心聲，蘇妙娥和吳燕也都微微一笑，應證了閔建的話。

“上次我回來，你有些話沒有說吧？”楊帆笑著丟給閔建一支煙，順手給自己也點上了一支。閔建扭頭朝吳燕看看，那意思很明顯。

吳燕微微一笑，擡手撩了一下額前的頭發，這個動作讓風韻猶存的吳燕的氣質顯得非常柔和。“也不怕您笑話，這些年我們三個達成了攻守同盟，不管是誰來當市委主要領導，總之我們三個共同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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