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元有點進退兩難的意思了，作為外來戶，曹穎元要想坐穩市長的位置，必須有省裏的支持。可是楊帆的這個市委書記，從市長的角度來說，只要不涉及到關鍵位置的人事問題，基本上楊帆還是給了曹穎元很大的空間，政務上的事情也沒有指手畫腳，而且還幫了很多的忙、海濱市政府班子，要不是出了呂玉芳的事情，最近的半年來可以說換了班子後成績斐然。

思之再三，曹穎元拍拍女兒的手說：“我會妥善處理好和楊帆的關系的。”

曹妮妮臉色微微好轉，低著頭轉身去忙早飯，曹穎元是第一個出門的，臨出門的時候曹妮妮送出門時低聲說：“出國的手續辦的差不多了，春節後就走。”

曹穎元楞了一下，沒有說啥點點頭走了。坐在車上的曹穎元心情有點壓抑，就這麽一個女兒啊，不能看到她嫁人還要遠走異鄉，曹穎元心裏上總覺得欠了女兒太多。感情這個東西，真是害人的很。

海濱市全力以赴爭取計劃單列市的申報這個節骨眼上，江上雲丟了個常務副市長的缺下來讓黨政兩套班子坐蠟，這個事情確實有點缺德。趙越也是這麽認為的，不過省人大年後就要召開，有的事情趙越睜一眼閉一眼，關鍵趙越內心深處也認為，曹穎元這個市長弱勢了一點，假如連市政府這邊都無法做到全盤掌控，這個市長就不是一個太稱職的市長了。

辦公室裏的楊帆還在琢磨，為啥趙越一邊表示全力支持海濱市爭取計劃單列市的意思，另一邊又默許江上雲在這個時候搗亂。無疑趙越是在想暗示一個強烈的信息，沒有省委書記的強力支持，市委書記楊帆同志想做成一點事情很難。中國的精英大部分在官場這句話一點沒錯，這些明裏暗裏的手段，用的可謂出神入化。

眼下的局面好比下棋，先手被江上雲拿在手上，這是由於地位的不同導致的結果。不過曹穎元這枚棋子能發揮多大的作用又另當別論。楊帆有點兩線作戰的感覺了，一邊要在海濱市這個局部和江曹糾纏，一邊還要在整個大局上，與趙越進行另一種方式的較量。

誠然，和趙越之間的手談，是一種沈默的力量在進行默默的角力，趙越希望楊帆能徹底的擺明位置，楊帆則要盡力的保持一個中立的態度。趙越不會下殺手，楊帆也不會撕破臉，味道很怪，接觸若即若離但是又真實的存在著。

電話拿起又放下，站起身來楊帆在辦公室裏走了幾圈，最終決然的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三聲響後，仿佛過了許久電話才被拿起接聽，傳來祝東風低沈威嚴的聲音：“哪位？”

“祝書記，是我！楊帆！有點事情想請教一二，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楊帆說話的節奏很慢，但是語氣堅定且有力。

電話這頭的祝東風突然笑了起來，嘴角微微露出一絲得意，嗯了一聲後說：“你還挺沈的住氣的，不錯！”這話啥意思，楊帆本能的擡頭看看墻上的掛鐘，不禁微微的苦笑，原來已經是上午11點了。祝東風的意思很明顯，有的事情他清楚的很，原本以為楊帆會一上班就打來電話。

“我也想了很久，不過老爺子身體不好，我不想他為我的事情過多的勞累。父親那邊，剛剛站穩腳跟，我也不希望他卷到這裏面來。但是現在的局面，我非常的為難，只好請您出手了。”楊帆淡淡的笑著說，祝東風聽了不禁微微一笑。

“中組部有個考察團，正好在南粵省，帶隊的團長肖副部長，跟我的私交還可以。我會建議他到海濱市去旅游一下！另外，小雨估計要在家裏呆兩個月，孩子的外婆舍不得孩子。”祝東風的語氣由最初的肅然，漸漸的演變成帶著一種長輩談話的語氣。

楊帆心裏微微的一暖，慢慢的說：“我知道了！爸，您忙！”

掛了電話，楊帆興奮的在桌子上狠狠地拍了一掌。眉頭漸漸的舒展開了，在裏間邁步的頻率也漸漸的放慢。最多三天，中組部的考察團以旅游為借口到海濱市來的時候，就是跟趙越討價還價的時候，爭取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當然，如何保持一個分寸的問題，值得好好的思考一下。

嘟嘟的敲門聲打斷了楊帆的踱步，站在外間的曹穎元，看見裏間的門是帶上的，心裏很自然的猜到了一點什麽。楊帆會準備好什麽厲害的招數呢？曹穎元忍不住這麽想！

門開，看見曹穎元，楊帆臉色微微一沈，淡淡的說：“老曹來了！”

曹穎元心理微微的一陣咯噔，最近臉上笑容頗多的楊帆消失了，當初劍拔弩張時的那個冷峻的楊帆又回來了。

客氣兩句坐下後，楊帆沒有隔著茶幾坐在沙發上，而是坐回了市委書記的寶座上。坐下之後，一道帶著淡淡的冷意的目光掃了過來。

心照不宣！

“楊書記，關於呂玉芳留下的工作由誰來接替的問題，聽說省委已經有了決定。”曹穎元最後試探一下，不過這個試探顯得有點縮手縮腳的。

“是麽？我還沒接到通知啊！不過總的來說不外乎兩點，一是上級指派，二是市委班子推薦。如果是後者，不知道曹市長有什麽想法？”楊帆說話的語氣雖然平緩，但是一字一句的說出來，配合帶著三分冷意的目光，曹穎元感受到一種巨大的壓力。

“市委班子在楊書記的領導下，一直是團結的。考慮到省委可能會詢問我的意見，我特意提前來征求一下您的意思，到時候也好有點準備。”曹穎元咬咬牙，終於做出了決定，這個時候不能跟楊帆鬧翻，反正自己幹個兩屆也到退休的時候了。別的不敢說，以楊帆的性格，肯定會保證自己在計劃單列市下來後還在位置上。

這個結果，楊帆倒是真的沒想到。曹穎元退讓妥協的可能性楊帆是預見到了，沒想到是這麽大踏步的後退。究竟是什麽原因，楊帆現在沒時間去仔細思考。

“眼下是非常時期，這一點我不說你也清楚。如何保證兩套班子的緊密合作，老曹你是老同志了，應該知道該怎麽做。只要一切以大局為重，凡事好商量！”楊帆拿出了一種坦誠的態度，曹穎元豎起耳朵聽了起來，沒有接話的意思。

果然楊帆頓了一下接著說：“我們都是從江南省來的，打心底裏我是希望我們的合作能開創出一個大好局面來。我個人認為，我到任之後，是在全心全意為了海濱市的經濟發展更上一層樓而努力。老曹在工作能力上也是沒得挑的，這點必須承認。真心希望我們之間能夠精誠團結！”

曹穎元默默的沈思了一番，嘆息一聲站起來說：“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楊書記的話我一定往心裏去。”

目送著曹穎元走出辦公室，楊帆的臉上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恰好叢麗麗走到門口，看見楊帆這幅表情不禁楞了一下，隨口笑問：“中彩票了？”

楊帆微微一笑轉身時淡淡的說：“差不多吧！”

叢麗麗跟了進來，見楊帆穩穩地的坐在寶座上，臉上沒有笑容，目光中更多的是一種鬥志的味道。

“眼下的工作中心，是全力打造一個新海濱市。你安排一下，下午我到天美集團的工地上去走走看看，明天安排一下，我要和天美的負責人見個面談一談，讓市裏有關部門的領導陪同一下！”楊帆一邊說，叢麗麗一邊飛快的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興奮。楊帆一直很低調，基本上除了回憶新聞，不會上電視。如今要大張旗鼓的宣傳自己了，這是一個好兆頭。

“好的，電視臺和報社那邊，我會及時安排人通知的。”叢麗麗說出了楊帆沒有說出的話，換來楊帆一個讚許的目光。

“另外，春節快到了，眼下正是忙的時候，市政府那邊的工作強度肯定不小。市委這邊能幫的，盡量多給予方便。”這句話有點沒頭沒尾的，叢麗麗一時不太明白。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不要給市政府那邊制造什麽麻煩。

叢麗麗剛走，吳地金笑瞇瞇的進來了，見了楊帆便笑著問：“楊書記，崖山縣的老李年後退休，縣委書記的人選還得您來拿主意啊。”

吳地金的善意裏頭包涵的信息很多，當前省裏的形式迫使侯省長做了小小的讓步，吳地金本來就是穩健的人，這個時候自然不會沒事找事。

“團市委的朱佳，幹了有一屆多了吧？是不是給換個位置？”楊帆笑著反問一句，丟過來一支煙。吳地金接過之後猶豫了一下說：“這個，為什麽不讓林頓同志接任呢？”

楊帆不動聲色的說：“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暫時緩一緩吧。你跟組織部方圓商量一下，看看他有沒有別的意見。”

吳地金有點摸不清頭腦了，朱佳明顯是李孝義的那條線上的人，楊帆不知道都是怪事了。這個時候放朱佳出去，目的是什麽？一般情況下，團委就是混級別的地方，不外放就算了，一旦外方總是要提半級的。問題縣委書記也就是個正處，朱佳要提半級，除非是高配。

楊帆想幹啥？也許只有當局者才明白吧。這裏頭蘊含著兩層意思，第一是團市委書記的人選用來換阮秀秀一個人情，堵她的嘴巴，讓她不好開口提阮平和進常委的事情。另外一層意思，朱佳要想高配，就一定會走李孝義的路子。李孝義人大之後肯定要卸任，在省裏繼續任職也好，平調到外省也好，走之前是不會吝嗇給朱佳一點幫助的。要提朱佳進常委，肯定要跟江上雲掐一下，楊帆用這種方式進行著反擊。江上雲同意，市委常委裏就會多一個傾向楊帆的朱佳，不同意，李孝義也不是吃素的。

光挨打不還手，不是楊帆的性格，更何況，楊帆現在底氣十足的時候，趙越那邊都準備下了中組部的考察團這鍋美味。年後召開的人大，趙越想獲得預期中的結果，怎麽會不有所顧忌？

打發走心中狐疑的吳地金，楊帆又拿起電話，撥了周明道的號碼。

“嗯，又有啥事情了？”周明道的語氣裏帶著一點歉然的意味，楊帆聽了心中一緊。

“老爺子的身體還好吧？”周明道聽了楞了一下，沒想到楊帆開口就問這個。看來楊帆已經知道了一些，紙包不住火啊。

“請了個外國的專家組來會診，手術有一半成功的可能。發現的還算及時，手術成功的話，能延長五到八年。手術時間安排在下周，你是不是抽空回來看一看？”

聽出周明道語氣中的擔憂，楊帆感覺到心頭不由的一陣沈重，點點頭說：“一定會去。”

周明道輕輕的舒了一口氣，一直以來楊帆和陳老爺子之間，總是隔了一層。這個讓周明道有點煩心，偏偏陳老爺子對楊帆寄予厚望。如果楊帆不能回來，老爺子的心頭總是有點疙瘩解不開的意思。

“嗯，說正經事吧。要我做啥？”

老家夥就是老家夥，一語道破楊帆的心計。

“我打算好好宣傳一下海濱市的新面貌，您在中宣部和央視有熟人麽？”楊帆盡量說的平靜一點，周明道聽了心中卻翻起了陣陣波瀾。這麽幹時跟陳老爺子虛張聲勢的本意相悖的，楊帆究竟想搞什麽名堂？

“你什麽意思？”周明道瞬間變得嚴肅起來，楊帆不為所動，淡淡的笑著說：“沒什麽意思，爭一爭，不成功也不損失啥。”

“你別跟我來這一套，你小子沒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不會搞這麽大的動作。”周明道聲音瞬間高了八度，人也從位置上站起來了。

楊帆微微一笑，心說您老也有著急的時候啊？呵呵！

“您就說您幫不幫忙吧？”楊帆咬住不放，不肯露出祝東風來。不過這個事情楊帆也沒指望周明道查不出來，只是想證明一下，沒有老家夥們的支持，楊帆也悄悄的做成了一點大事。

“不說是吧？好，我還就不信了！”周明道說著微微一笑，慢慢的坐回位置上，慢悠悠的接著說：“該幫我的還是會幫，掛了！”

砰的放了電話，周明道叫上秘書出門，車出了市區來到郊外一個戒備森嚴的療養院內。在一所別墅式的後院內，找到了正在對局的陳老爺子和張大炮。

“老陳，你叫孫子翅膀硬了！”周明道過來之後大馬金刀的往邊上坐下，口氣不善的瞪著兩人。那意思很明白，你們沒背著我幹啥吧？

張大炮就要贏了，連忙擺手說：“老周你搗什麽亂，有事等下再說，我先贏下這盤棋再說。你說我贏這個老家夥一盤棋我容易麽？”

陳老爺子倒是看出一點味道來了，抓起一把棋子往棋盤上一撒說：“我認輸了，不然老周要著急了，伸手抹棋盤的事情他沒少幹。”

獲勝的張大炮不禁一陣哈哈大笑，看看周明道皺著眉頭的樣子，不禁笑著問：“出啥事情了？”

周明道慢慢的把楊帆的電話內容說了一下，三個老家夥一起陷入了沈默之中。

陳老爺子突然笑著對張大炮說：“你打電話問一下天涯省軍區那邊，省委常委會到底最近做了那些決定？這小子是要翻天啊！”

張大炮點點頭說：“我看也是，我這就問！”

周明道等張大炮等警衛員拿電話來的時候，端起茶在手裏暖了暖手說：“不對啊，我們是不是少算了一點什麽？”

陳老爺子看著周明道臉上的凝重，點點頭低聲說：“讓我想一想！”

張大炮拿著電話走到角落裏開始嗯嗯啊啊起來，陳老爺子站起來慢慢的開始踱步，周明道端著茶杯就是不往嘴裏送。

五分鐘的沈默後，三人再次聚在棋盤前，異口同聲的說：“祝東風！”

三人一番哈哈大笑之後，陳老爺子點點頭笑著說：“這小子命好！”

張大炮笑著說：“問清楚了，省委副書記對楊帆一直有看法，最近一直在給他添亂。趙越保持了沈默，意思也很明顯。”

周明道瞇著眼睛好一會才慢悠悠的說：“既然楊帆已經把火點起來了，我們幫著加點柴火就是了。”

陳老爺子點點頭說：“這個事情像祝東風的性格，果斷！他是在暗示，我做事太保守呢！”

張大炮笑著說：“既然這麽決定了，老陳你安心接受治療吧，其他的交給我們來做。”

次日一早，楊帆剛剛到辦公室，就看見朱佳在樓道口笑瞇瞇的等著。楊帆對這個現象沒有表示多少意外，握手之後笑著說：“到辦公室裏面談吧！”

各自落座，楊帆點上一支煙後，慢悠悠的說：“崖山縣委書記，你有什麽想法？”

朱佳微微坐直了身子：“我服從組織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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