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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小八的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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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甘正傳》裏有一句經典臺詞:生命就像一盒巧克力,結果往往出人意料。小湖南的表白就像是打開了這盒巧克力,裏邊一張小紙條,寫了倆字:撓撓。趙晨的一句“我想想”讓小湖南百爪撓心。

等待就是煎熬,小湖南變得沈默了。而且幾乎從213消失了,至於去幹什麽了,誰也不知。

百抓撓心的還有一個人:蘇寧。

要說清楚這件事兒,還得先來講一個著名的實驗:把五只猴子關在一個籠子裏,上頭有一串香蕉,實驗人員裝了一個自動裝置,一旦偵測到有猴子要去拿香蕉,馬上就會有水噴向籠子,而這五只猴子都會一身濕。首先有只猴子想去拿香蕉,當然,結果就是每只猴子都淋濕了,之後,每只猴子在幾次的嘗試後,發現莫不如此,於是猴子們達到一個共識:不要去拿香蕉,以避免被水噴到。

後來實驗人員把其中的一只猴子釋放,換進去一只新猴子A。這只猴子A看到香蕉,馬上想要去拿,結果,被其他四只猴子海扁了一頓,因為其他四只猴子認為猴子A會害他們被水淋到,所以制止他去拿香蕉。A嘗試了幾次,雖被打的滿頭包,依然沒有拿到香蕉,當然,這五只猴子就沒有被水噴到,後來實驗人員再把一只舊猴子釋放,換上另外一只新猴子B。這猴子B看到香蕉,也是迫不及待要去拿。當然,一如剛才所發生的情形,其他四只猴子海扁了一頓,特別的是,那只A猴子打的特別賣力,B猴子試了幾次總是被打的很慘,只好作罷。後來慢慢的一只一只的,所有的舊猴子都換成新猴子了,大家都不敢去動那香蕉。但是他們都不知道為什麽,只知道去動香蕉會被猴扁。

小八就是進入213的那只新猴子,他無數次的想,千萬次的問,就是不明白為什麽蘇寧在宿舍裏是老大。這件事情還有個背景,在213宿舍,綠帽和蘇寧是屬於愛幹凈愛整齊那一族,沒有到潔癖那麽嚴重,可也見不得宿舍和豬圈一樣。

經過兩年多的磨合,大家也都互相了解,小湖南進貨再多,也會放在床底下碼的整整齊齊,老T胡吃海塞以後,也知道乖乖的收拾利索。可唯獨小八,來到這裏初生牛犢不怕虎,不拿自己當外人,把213直接當成實驗室,蘇寧看在眼裏,也不痛斥,只是偶爾把煙頭仍在小八熬得中藥裏,把小八的拔罐當煙缸,以示警告。小八很郁悶,有事沒事兒就跟蘇寧頂牛,老二曾經無數次的警告小八不要玩火,可好奇害死貓……

有一段時間,小八終於不再倒騰那些中草藥和針灸拔罐了,而是專攻釀酒。小湖南因為感情沒個結果,也就沒心氣兒再煮茶蛋,那個巨大的二手電飯鍋整好被小八廢物利用了,小八打扮的跟糕點師一樣,做出有點酸有點甜的酒釀說不出的可口,大家醉醺醺的交口稱讚:“小八,以後你幹什麽都喝點,這樣你結巴的話,誰也聽不出來,都以為你是酒後吐真言!”

小八被誇得有點飄,說話就開始走下坡路了:“蘇寧,你看你啊,酒量也就那樣,我就想不通,為啥他們都聽你的?”

蘇寧微微一笑:“礙著你什麽事兒?”

“大學嘛,自由、平等,博愛,你看我,跟達芬奇一樣,會這麽多發明,我都沒自誇過,你得謙虛,以德服人!”小八借著酒勁,說話就不著四六了,“我說過很多回了,你才華品德都還成,可各方面也不拔尖,個子也不高,而且……”

蘇寧眼裏閃過一道寒光,小八剩下的話就沒說出來。老二搖搖頭:“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啊!”

老二又拿出了三支香,焚香禱告:“小八還是一個不錯的同志,但願來生能說一嘴流利的話,無量天尊,阿彌托福,阿門!”

小八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這是咋了?一堆山,山……山炮。”

老T喝了盅酒,抹抹嘴:“小八,你等死吧!”

蘇寧臉上恢覆了淡淡的表情,絲毫沒有動怒的樣子,綠帽苦笑一聲,唉,小八啊,你這次真踩了蘇寧的底線了。

蘇寧搬了把椅子,讓小八坐下,然後徐徐的給小八講故事:小八啊,你看啊,愛迪生十二歲那年,他在火車上賣報,賣完報,就擠時間在火車上做起化學實驗。由於火車震動,實驗用的白磷起火燃燒,車長把他從火車上趕了下來,做實驗用的瓶瓶罐罐也被全部扔掉了。車長一個狠狠的耳光,打聾了他的耳朵。

說完這些話,蘇寧搓了搓手,小八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幹啥呀,我是嚇大的?”

“你想怎樣?”蘇寧不疾不緩的問。

“我覺得213應該改選舍長,蟈蟈說過好幾次了。”小八把我拉出來當擋箭牌。

“那怎麽改呢?”蘇寧的語氣像極了《天道》中的王志文。

“民主投票,重選,少數服從多數!”小八斬釘截鐵。

蘇寧笑了:“投票選舉和少數服從多數這是一個偽命題!”

小八撇撇嘴:“何以見得呢?”

蘇寧伸出一個手指頭:“我給你舉一個例子啊,比如,我提議,把你銀行卡裏的獎學金和生活費,全拿出來給宿舍兄弟買酒喝,買肉吃,你猜,這個提案會通過嗎?”

老T眼裏開始冒光:“我看行,通過!大家開始舉手表決吧!”

小八一楞:“等會,有點亂,我捋一捋,我說的是職……職……職務,不是分錢!”

“好,依你,就說職務,我提議你當宿舍的內勤總管,每天負責給大家打熱水和洗腳,伺候我們吃飯穿衣,窗臺的灰塵都得舔幹凈了,你說這個提案如何?”

大家拍手稱讚。

小八撓著後腦勺,他琢磨不出這其中的邏輯關系到底哪出了問題,氣急敗壞的站起來:“你這是強……強……強……強……詞……!”

我趕緊走出來給當和事老:“行啦,都不是三歲孩子,耍嘴皮子有意思嗎?這麽著,我給你倆畫個道,武力對決你死我活,中吧?”

小八看了看蘇寧,又看了看老T,老T使勁搖搖頭擺擺手,小八扭頭對蘇寧說:“咱倆拼酒!什麽酒都行,我輸了,我以後就當你的奴才,你是乾隆,我就是和……和……和珅,你要是魯迅,我就是劉和珍君,你要是二郎神我就是哮天犬,你要是姜子牙,我就是土行孫!話,話,話又說回來,你輸了,我就當舍長!”

蘇寧說了句一言為定,然後和小八三擊掌,蘇寧又伸出三個手指頭:“小八,三天之後,就在這裏,咱倆喝死一個!”

小八點頭,眾人散去。

第二天開始,小八就不來213了,蘇寧也不說話,開始翻閱小八放在213的那些生物學中醫學筆記,大家雲裏霧裏,也沒往心裏去。

恰好,陳思打電話約我出去逛街,這座古城有一條青年路,明明是南北向的,卻不叫青年街。

我和陳思從青年路逛起,越逛我也覺得自己不是青年,而是年邁蒼蒼了,腿快要走折了,陳思卻依舊步履輕盈,問題是一件東西也沒買。

我始終執拗的認為,雖同為人類,可男人和女人是完全不同的兩類物種,你永遠想不明白,女生為何拉幫結派、呼朋引伴、成群結夥的去上廁所,你也不清楚她們為何會問“你媽和我掉水裏你先救誰”這樣不可能發生的問題,更弄不懂平時那個嬌滴滴上樓梯都氣喘籲籲香汗淋漓的小家碧玉,為何一旦逛起街就會變身為馬拉松選手。

據說,阻止女人逛街只有一個辦法:趁她不註意,花幾塊錢買一個便宜的手鐲項鏈,扔在地上,踩在腳下,然後彎腰撿起對她說:“親愛的,快走,撿了一個寶貝!”這時候,你身邊那娘們會拽著你跑的像風一樣,像瘋一樣……

在休克的邊緣,好說歹說終於勸陳思打了一輛人力三輪,我倆直奔了大棚。在這座城市我們熟知的有兩座大棚,一座是學校旁邊的,賣各種吃食,一座是火車站斜對面的建華路大棚,這裏雖然不如義烏和南三條那麽齊全,但各種生活用品一用俱全,仿造的鞋包飾品香水名表服裝一應俱全。

在一家賣鐘表的攤位前,我看到了一款手表,拿在手裏向陳思介紹,也向服務員顯擺:這款手表叫百達翡麗,其實也有翻譯成帕蒂克·菲利普的,我去瑞士日內瓦旅游的時候,去過那廠子,這可算是手表中的藍血貴族。

陳思知道這是我開始胡掰呢,服務員卻一臉敬仰的看著我。我內心暗叫慚愧:這都是綠帽得瑟過的原話。當然了,這不影響我繼續發揮:“你看過那廣告嗎?一位優雅的女士穿著休閑皮夾克坐在長椅上,背後她的小女兒穿著花格子裙跑過來玩猜人游戲,這位母親的手上戴著結婚鉆戒,卻沒有任何手表,最後的字幕是:沒人能擁有百達翡麗,只不過為下一代保管而已!”

我一邊掂量著這塊手表,一邊給陳思介紹,然後和售貨員問價:“服務員,這表多少錢?”

“先生,您是行家,就不跟您要謊了,這塊表原價14萬一千五,打完折55!”

陳思撲哧笑出了聲,她和這賣表的服務員聊天的時候,我卻閑的四處張望,隔壁櫃臺的兩個服務員談話,引起了我的註意,我支楞著耳朵傾聽:“我媽那脾氣誰也勸不了,就覺得我男朋友學歷低,沒前途,非得拆了我們倆她才滿意,愁死我了!”

我側目觀瞧,一個小巧玲瓏的女生正在向同伴抱怨。

最後,45塊錢買了一塊據售貨員說是瑞士原廠機芯的百達翡麗,我和陳思溜達到了這家賣包的櫃臺,我看著一款女士手包,默默發楞。

“先生你好,喜歡哪一款?”小巧玲瓏的女生跑過來推薦。我卻轉過頭對陳思說:“親愛的,我在思考一個問題,你說咱到底是買一款LV的還是選一款路易威登的?”

陳思踩了我一腳,小巧女生捂嘴直笑,她從身後拿了一款手包遞給我:“先生,給女朋友買這款吧,銷量特別好!”

我滿臉痛苦的搖搖頭:“姑娘,這不是我女朋友,這是我媳婦,我倆孩子都3歲多了,我倆從17歲就相好,家裏不同意要斷絕關系,我倆私奔來到這城市,混了這麽幾年一事無成,現在得回家看看父母,想買點仿冒名牌,裝裝樣子,你再給推薦一款吧……”

陳思臉上寫滿了疑惑,對面的小巧女生卻眼圈一紅,從櫃臺最裏層又拿了一款棕色手包:“拿這個吧,仿得真一些!”

我讓陳思拿在手裏比劃了一下:“姑娘,這不便宜吧?我們倆兜裏……”

“不要錢了,送你倆了,祝你們幸福!”

我千恩萬謝拿了包領著陳思往外走,陳思三步一回頭:“蟈蟈,這是怎麽回事兒?”

我沒回答,身後遠遠地聽到那小巧女生對夥伴說:“我豁出去了,我要私奔……”

出了大棚,跟陳思說了過程,陳思嗔怒的用手包砸我腦袋:“你這人太沒勁了,怎麽這麽損啊……”

我一把奪過包,然後把陳思拽到懷裏,慢慢的把嘴唇湊過去,陳思左右看看,四下無人,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我哈哈大笑,拎著大包小包跑開了,後邊陳思大聲又親切的喊我的昵稱:“王八蛋,你是個男人嘛?”

在火車站地下圖書城買了幾本書,我和陳思吃著麻辣燙在廣場外等公交。陳思嘴裏嚼著豆皮,忽然像見了鬼一樣一指遠處:“那,那個人,那不是嘉嘉嗎?”

我一扭頭,果然看見了小湖南:他圍著花格圍裙,帶著褐色套袖,面前擺了一個長方形牌子:擦鞋4元。

陳思心疼的使勁看了一眼,拽著我要走:“蟈蟈,咱走吧,要是讓小湖南看見咱倆,多尷尬呀!唉……”

我心裏也是泛酸,把手裏東西交給了陳思:“走,過去,小湖南內心的強大不是你我能懂得,咱得去支持他!”

我溜達到小湖南的面前,他剛擦完一位,用套袖抹了抹額頭,揚起笑臉看到我,一絲尷尬一閃而過:“蟈蟈?哎,陳思姐,你們咋來啦?”

陳思走過去,掏出手帕紙給他擦了擦汗。

我坐在小湖南對面,擡起左腳:“擦鞋都是4塊嗎?”陳思用腳踢了我的一下,小湖南吐了吐舌頭:“我這兒有意大利進口鞋油,保百拿的貨,保準把你的皮鞋擦的跟新買的一樣,10塊!”

我挽起褲管:“我這雙皮鞋才50塊,你給我來個4塊的得了!”

“好嘞!”小湖南熟練地拿起一支牙刷蘸水給鞋去土。

“生意怎麽樣?”

“好的不得了,別人擦鞋都是5塊,我這兒4塊,上完課就過來的話一天最少能拿這個數!”小湖南伸出黑乎乎的巴掌。

“半天50,可以啦!”

“馬馬虎虎,蟈蟈,你的腳真臭!”

“怎麽和客人說話呢?”

“本來嘛!”

陳思看我倆談笑自若,也就放心了,她把麻辣燙放在小湖南嘴邊:“午飯都沒吃呢吧?”

小湖南也不客氣,大口的吃著。

我換了一只腳:“你說你給我擦鞋,我女朋友伺候你吃飯,咱倆誰給誰錢哪?”

小湖南從塑料袋裏拿出個扁鐵盒,用鞋刷蘸了蘸:“免費給你打蠟,你賺大了!看看,這鞋都能當鏡子了……”

擦完鞋,我遞給小湖南5塊錢:“找錢!”

“當小費吧?”小湖南又開始用那雙忽閃的大眼睛看著我。

“少來,我們家陳思給你吃的麻辣燙算小費了,這一塊錢我還坐公交呢!”

小湖南不情願的遞給我一個鋼镚。

公交車上,陳思埋怨我:“你這是幹嘛呀,小湖南多不容易啊?”

“那你說怎麽辦?故意視而不見?還是掏出100塊錢拍他臉上?你不懂小湖南。”

陳思想了想,點了點頭:“我回去給他做一個板凳上的墊子,多放點棉花。”

我搖搖頭:“他現在最需要的可能是愛情的力量,我要去和趙晨談談。”

陳思看著車窗外後退的大樹,一句話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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