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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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判飛船內光線晦暗, 在這樣的寂靜之中, 步伐清脆, 呼吸可聞。他們跟著一個帶路的“人”進入了房間，這個房間倒是光線充足，流火雙目無神地坐在一張椅子上, 邊上還有那幾個跟他一起上飛船的超能力者。視線再移過去，一個非常顯眼的生物就出現在了眼前。
秦青一怔，她身邊的蔣帆和李覃也微微怔了下。
這個侵入者和其他侵入者給人的感覺非常不同，它的皮膚也是藍色的, 但更接近一種很漂亮的螢藍色，修長的和人類差不多但比人類更高更修長的軀體, 穿著白色的有著金色花紋的長袍, 盡管有著向後拉長的後腦勺, 沒有一根毛發, 但它的鼻梁高挺，唇薄如刀削，還有一雙寶石一樣的紫色眼睛, 以人類的眼光來看, 並不醜陋, 甚至還有一種頗為英俊的感覺，當然，最貼切的形容詞，應該是藝術品，它像一具線條流暢優美的藝術品。
它和其他侵入者有很明顯的區別, 給人一種鮮明的處於階級之上的感覺，如果秦青的猜想沒有錯，那它無疑就是王。
蔣帆和李覃瞬間警惕了起來，它不僅外表上和它的族人略有區別，身上散發出來的危險感更是如此。
它似乎原本正在看窗外，它們的窗戶也是黑色的，像是貼著一層遮蔽陽光的膜一樣，聽到他們進來，才慢慢地轉過了身，紫色的眼睛掃過蔣帆和李覃，再落到秦青身上，好一會兒，又看向蔣帆，最後再落回秦青身上，它的嘴沒有動，而是通過流火的嘴說出了地球人類的語言。
“很有趣。”聲音像電子音一樣平穩，跟X簡直如出一轍，“明明是很弱小的生物，竟然進化出了這種力量，不愧是猿猴進化來的，至少和我們星球上的猿猴一樣頑強。”
在宇宙中它們的星球上，它們這個種族曾經一度被消滅殆盡，因為很多生物都以它們為食，後來一代又一代，每一代都懷著強烈的願望拼盡全力，最終進化成人，而一直幾乎處於食物鏈頂端的猿猴則保持了原樣。但是它們獸性兇殘，生命力頑強，學習能力又很強，即便還只是野獸，也經常襲擊村莊，為了吃還沒有化成人形的幼崽，一直以來都是它們的宿敵。
秦青嘴角動了動，說：“別說廢話了，我就問一個，你是它們的領導者嗎？”
“當然。”
“你怎麽證明你是它們的領導者？”秦青追問，他們必須確定它是王，否則如果不是，再想把王引出來就難了。
它看著秦青，微微歪了歪腦袋，“我不需要向你證明，你們本沒有資格跟我提出談判，我知道你們擔心什麽，再過三個小時那顆恒星就會到你們星球的另一面去，到時候我們可以直接用強硬手段拿到我們的東西。”
“對，只是那時候它已經是粉末了。”秦青面無表情地說道，仿佛面對眼前這個奇怪的生物沒有絲毫壓力一樣，那樣坦然自若，就好像人類手上真的有它們想要的地圖一樣。
紫色的眼眸微微一瞇，殘酷之色在它眼中閃現。好一會兒後，它證明了自己是王，因為記憶傳承。它們這個種族，為了讓種族越來越強大，每一代的王死後的記憶都會在新王的腦袋中覆蘇，而且王都是天生的，老王過世後，新王自動繼位，所以一百多年前侵略地球的那代侵入者在地球人的反擊中死亡後，它就成為了新王，也擁有了老王的記憶，因此看到了它們對著顆藍色星球的侵略和本土生物的反擊。
正如秦青所想，它並不認為地球人類有做錯什麽，換做是自己的家園被外來者侵入，它們也會反擊，成王敗寇，非常正常，它當然也不會記恨。它們之所以來地球，是因為它發現一直在找的東西很可能在一百多年前不小心掉在地球了，於是它制定了計劃，帶著族人來到這裏。
“我們本來不想將你們趕盡殺絕的，我父親那一代途徑你們這裏的時候曾經想要奪取你們的地心能量，但現在這顆星球已經貧瘠到不值得費心奪取，”它說：“我們準備從坐標下手，找到東西後就離開，沒想到你們居然進化出了那種力量，先遣部隊一開始只是想測試一下我們的力量對你們來說如何，沒想到一不小心殺光了那個國家的所有人，導致我的多名直屬護衛隊長喪命。之後你們對我們的先遣部隊趕盡殺絕，我們也只好反擊了。”
且發展到現在，它們已經動了把這些擁有超能力的人都俘虜，讓他們成為它們的工具的念頭，卻沒想到他們中居然還有能對抗直屬護衛隊的精神操控的能力，只有它能對付他們的精神系超能力者，這樣一來，恐怕如意算盤要打空了。
它這麽說著，平鋪直敘的口氣，說得好像現在的一切都是地球人咎由自取。
秦青簡直想一巴掌抽過去，讓它原地三百六十度旋轉。但她忍住了，沒有表現出絲毫來。
“那個東西是什麽？”秦青又問：“你說地圖？”
“沒錯。”那是它們的回家地圖，大約一千年前它們的祖先在外出貿易的時候，遇上黑洞爆炸，所有的機器損壞，它們在廣闊無垠空間無限的茫茫宇宙中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不得不先在一個荒星落腳。
它們是對家非常深情眷戀的種族，因此回家成為了它們的執念，兩百年前它們所在的星球上飄來了一個將死的同族，正是和一千多年前的它們同樣的遭遇但是沒有它們那麽好運的同族，它們從它手上拿到了一個還未損壞的宇宙地圖，只要跟著宇宙地圖的指示走，它們就能回到家鄉。
一群人先行一步探路，途徑銀河系的時候飛船正好燃料將要用盡，於是銀河系中那顆藍色的資源豐富的星球進入了它們的視線之中，它們理所當然地開始掠奪，卻不料被它們沒當回事的本土生物打敗，地圖也遺落在了地球上。
於是為了回家，它們再一次光顧了這顆星球，做了和它們的父輩相同的一件事——幾乎毀滅了別人的家園。
秦青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我了解了，這就是我們遭到傾軋的前因後果，一切都是為了滿足你們自己的願望。”
“何必生氣，”王說，它泰然自若地走到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一杯古怪的液體喝著：“這種事你們地球人類，應該也沒有少做吧？為了自己的願望，難道你們沒有做過將其他種族趕出它們的家園，甚至將它們殺害和滅族的事嗎？根據我了解到的你們自己記錄的東西，這顆星球原本的很多物種都已經因為你們而滅絕了，在我們看來，你們就和那些被你們滅絕的物種一樣，是不值一提的。”
秦青沒有說話，李覃已經出手了，藍色的晶瑩細碎的光點在王的身周閃現，然後驟然成冰，就要將它封在冰內。然而它卻一動不動，等冰封上後，它卻已經消失無蹤，而流火幾人開始攻擊他們了。
而這艘談判飛船外躲在暗處的超能力者中有人突然驚叫了一聲，所有人就像見了鬼一樣戒備起來，警惕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外星生物，心中震驚萬分，這、這太陽還未下山，它怎麽敢出來？！
王抓著一個超能力者 ，這個超能力者的記憶通過兩者相觸的位置傳輸到它的大腦內，於是它知道了，他們根本沒有找到地圖，談判也只是為了引出它，想要殺它而已。
蔣帆從那架飛船內出來，表情陰狠，大吼：“殺了它！”
於是超能力者們一窩蜂的湧上去，蔣帆的超能力大肆發散，如同一個無形的防護罩一樣，將王的比它的直屬護衛隊長更強的操控能力擋在超能力者的腦袋外面，讓它無法控制他們。
要抵抗一位立於一整個種族之上的王顯然並不容易，即便是蔣帆也感覺到了自己的精神力在大量流失，同時流失的還有自己的生命力，他甚至仿佛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越跳越老邁的聲音，血管、內臟一點點以肉眼能看見的速度開始老化了。但他沒有停，他的臉上只有不顧一切的瘋狂和執著，他要人類獲勝，要人類存活下來，哪怕付出任何代價！
王的攻擊能力被蔣帆克制，其他幾個隨同它一起下來的直屬護衛隊隊長的能力，又被人造精神系超能力者所克制。它們種族的強大是依賴於由它們的智慧產生的高科技，所以盡管王已經立刻按下了脖子上戴著的一樣的東西，一個透明的能量罩立刻打開將它包裹在裏面，將超能力者的攻擊擋在外面、盡管流火幾人已經沖出來將它保護在身後，但它們仍然處於下風。
而此時大飛船內也有數不盡的戰鬥飛船飛速俯沖而下，陽光立刻透過沒有貼膜的玻璃罩將它們的皮膚燒傷，但它們仍然毫不猶豫地沖了下來。一部分沖向了這邊來救它們的王，一部分又沖向了國民聚集的方位，開始報覆似的大肆開火，屠殺人民。
“救命啊！啊！”
“不要！”
“該死！”
剎那間慘叫四伏，屍橫遍野。
本該在兩個小時後才開始的戰爭就這樣突然的開始了。
一部分超能力者在對付天空的戰鬥飛船，一部分又在企圖將王殺掉，根本沒有空去管遠在那邊的普通人，即便有些超能力者想要去救人，也被蔣帆喝止了，“別管他們，把它殺了！”
蔣帆吼完話後，鼻血就從鼻子裏流了出來，但他只是隨手一擦，沒有絲毫要停止的打算。
“千萬不要給流火打開空間隧道的時間和機會！”秦青和李覃從談判飛船內出來，一看到那情形，秦青就大吼道。
但顯然已經晚了一步，他們並沒有看到流火打開了空間隧道，也一直有在防備，卻忘了有兩個最擅長迷惑人眼的幻霧師也被控制了，於是等他們一波攻擊完後，流火和王已經失蹤。
而兩個被控制的幻霧師顯出了身形，因為已經被攻擊到很多次，倒落在地，沒了氣息。
敵人的戰鬥飛船也開始飛回大飛船內。
他們茫然地站在原地，那邊的國民已經死傷無數，哀嚎痛苦聲隱約可聞，這邊的超能力者同樣死傷眾多，可他們卻一無所獲。
心臟一點一點地往下沈，絕望的無力感從腳底蔓延，遍布全身。
此時，距離夜幕降臨，還有不到兩個小時。經過這一次後，王不會再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唯一能將他們送進宇宙飛船內的流火又在它們的手上……
完了。
還有什麽希望？還有什麽辦法？擺在他們面前的，是絕望的現實。人類毫無勝算。
完了。
秦青的大腦都有一瞬間的暈眩，被李覃扶住了身形，是計劃得太過急促不夠周全才導致這樣的結果嗎？現在還有什麽希望？因為流火不在，現在他們連進入飛船大開殺戒都做不到了，是她的錯？是她的錯嗎？如果一開始就按照蔣帆的計劃走，直接進飛船內跟它們硬碰硬，會不會就是另一種結果了？
“不要亂想，別忘了，普通的精神系超能力者根本對抗不了王的控制能力，直接走蔣帆那一步，只會讓進去的人全都被控制，只會更早的迎來絕望。”李覃知道秦青在想什麽，說道。
秦青看向他，發現李覃看起來非常平靜，沒有絲毫迷茫和絕望，那雙黑珍珠一樣的眼睛依然平靜淡漠。
秦青握著他的手，她知道，不需要問她也知道，他不怕，因為他的願望是跟她在一起，只要跟她在一起，就算是下地獄，他也是不怕的。
但是秦青是個心系天下的人，她希望人類能存活下去。
“李覃，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
現在蔣帆的模樣，更讓人絕望，他的強硬和暴君作風讓很多人感到憤怒和反感，但是他們不得不承認，在這樣的時候，他的這種強硬給了他們方向，讓人覺得還有一點兒希望。但此時蔣帆臉色蒼白，頭發已經白了一大半，整個人已經在那短短的時間內，從青年步入了中年，鼻血也在不停地流著。
他們的領袖看起來好像也命不久矣了，這……到底還有什麽希望？
這麽想著，又一聲驚恐的叫聲響了起來，“敵人又來了！”
什麽？！
他們猛地看過去，眼中的絕望更甚。果然，一架戰鬥飛船進入了他們的視線中，它從荒北沙漠區的方向飛來，越飛越近。
人們幾乎已經喪失了鬥志。反正再拼命反抗，也沒有用。
然而非常奇怪，那艘戰鬥飛船並沒有靠近人群，它在人群幾百米開外就降落了，正準備把它打下來的超能力者動作一頓，然後就看到戰鬥飛船的門打開，一個人從裏面出來了。
看到他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
“蔣、蔣非？！”
“他沒死？”
“怎麽回事？”
“……”
在一陣嘈雜聲中，蔣非扛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大步走了過來，人們給他讓出了一條道，他徑直走到了蔣帆面前，看著眼前這個看起來已經像他們的父親一樣大的雙胞胎兄弟，蔣非眼中閃過一絲心痛，他說：“我回來了。”
蔣帆則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肯定沒死。帶什麽回來了？”
蔣非帶回了一塊薄得像一塊光屏的電視機屏幕大小的東西，給他們講述了他這段時間的遭遇，他被流沙卷入地下，在地底發現有少數幾個外星侵入者在挖東西，他找準時機將它們殺掉，但是卻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從地底出來而被困了好幾天，虧得他生命力頑強才能餓著肚子扛那麽久。不久前他才終於從地底出來，因為覺得這玩意兒肯定很重要，就帶出來了。
“這個……該不會就是……”秦青有些震驚地看向蔣帆，這樣一來，就知道為什麽王會那麽輕易就相信它們要找的東西在他們手上了，因為它突然失去了正在挖這東西的族人的消息啊！
“很有可能。”
在絕望之際，蔣非給他們帶來了希望。
他們決定再跟王進行一次談判，當然，最終目的還是要殺掉它。
一般來說，在剛剛經歷過被圍剿後，明知道敵人想要做什麽，還同意挺蠢的，但是王在看到它們要找的東西居然真的在他們的手上後，還是不得不同意了他們的要求，再次進行談判。
這次的談判陣容非常大，除了已經被控制的流火外，王帶來了宇宙飛船上它的所有直屬護衛隊隊長。它們種族能力由上至下的劃分，能夠控制超能力者的只有直屬護衛隊隊長和王，加起來共有近五十個。雖然它們用肉體跟超能力者相搏很不利，但它們這次帶足了隨身的高科技武器，就算是人類這邊的超能力者很強，也不一定能占上風。
而人類這邊，除了秦青是沒有超能力的普通人之外，最強大的超能力者們都來了，同樣也有近五十個。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
人們交握著雙手，哭泣著，祈禱著。
夜空之下，廢墟之上，雙方對立，兩軍對壘。
並沒有二話，它們知道地球人類就是想要一次了斷，說實話王都對他們的到這種地步還不放棄的精神有些感觸了，如果他們願意直接把地圖交出來，它們直接離開放過他們也可以，但是很顯然，地球人類不稀罕這樣，他們已經決定跟它們不死不休。
王決定讓他們尊嚴地死去——死在公平的決鬥之中。
於是，剎那間，飛沙走石，冰火雙重，虛影重重……
一個火系的超能力者跟一個直屬護衛隊隊長對上，巨大火龍朝它襲去，它一伸手，前方突然就出現了一塊巨大的能量屏障，火龍砸在屏障上，直接砸癟消失，一把光劍出現在它的手中，它氣勢洶洶地沖了過去，竟輕而易舉地將石頭切割成兩半……
秦青站在戰場外，跟她一起的還有X和那些人造精神系超能力者，自從最後一戰開始後，他們就開始使用自己的超能力了，沒有絲毫顧忌，沒有絲毫猶豫，在他們自願接受手術的時候，在他們自願接受這種會害死另一個人的手術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抱有必死的決心，為了人類獻出自己的忠誠和生命。
身邊時而傳來撲通倒地的聲音，那是人造精神系超能力者們生命力耗盡，死去的聲音。
秦青握緊拳頭，眼中跳躍著火光。
而那邊，混亂的戰場之中，正在保護對付王的李覃和淩霄的蔣帆吐了一口血出來，他的皮膚已經變皺，頭發全部花白，這一口血出來，他的超能力動搖了，正在攻擊的李覃動作一頓，黑珍珠一樣的眼睛立刻通紅，轉身就對淩霄攻擊而去。
“糟了！李覃被控制了！”
有了李覃和流火一起擋在身前身後，王已經不需要再自己戰鬥了，李覃和流火的能力在紅滕軍隊中都是名列前茅的，根本沒有人傷得了他。
看著這個地球人類動動手指就能制造一座冰山的樣子，王不由得心想，不能讓他們成為它們的武器，真是太可惜了，這個藍色星球的這些生物，非常神奇，明明那麽弱小，卻誕生出了這樣的超能力。對，是誕生，不是進化。它從那個被它吸收了記憶的超能力者那裏得知了他們擁有超能力的奧秘。
原來是多虧了它們父輩的入侵他們才擁有了這種能進入更高文明的能力，它們的飛船燃料（R物質）和驅動飛船的動力系統產生的輻射（T輻射），居然讓他們產生了這樣奇妙的化學反應，這樣看的話，他們成為它們的武器，倒是理所應當的。
但是剝奪他們這樣不屈不撓的性格，讓他們變成一具具沒有自己思想的武器，也很可惜。所以還是直接讓他們死亡吧。也許日後它們能在宇宙中找到類似這個星球的人類的種族，然後就可以進行類似的研究，那時，也許它們就有這樣強大的武器了。
它正想著，突然感覺到新被它控制的人的大腦發現了一點兒變化，是那個已經快死了的人企圖讓他擺脫控制嗎？那是不可能的，一旦被它控制的生物，除非是死，否則絕對不能……
“噗……”這是什麽東西插-進了體內的聲音。所有的直屬護衛隊隊長動作齊齊一頓，這樣快速激烈的戰鬥，勝負本就在分秒之間，這樣一分神，它們頓時受傷慘重。
胸口傳來劇痛，王震驚地瞪大紫色的眼眸，看著轉手又將猝不及防的流火冰凍起來的李覃，他的眼睛依然是紅色的，這證明他依然處於被掌控之中，怎麽會……
可是還沒有等它搞明白，一圈薄冰就以一種奇怪的如同彈力膜一樣的姿態將它包裹起來，它先是一個大大的球，然後猛地收緊一圈，再一圈，而在這樣的收緊之中，它感覺到自己漸漸被空氣擠壓著，非常重的空氣，以至於它動彈不得絲毫。
直屬護衛隊隊長們立即瘋了似的朝它們的王沖了過去，它們在這種時候將後背留給敵人，實在不明智，所以一個接一個被打倒了。
而“李覃”看著眼前已經縮小到不能再小的冰球，擡起手，拇指和中指摩擦了一下，打了一個響指，眼前這顆球猛地一下爆開了，巨大的沖擊波猛地橫掃向四面八方，無論是人類還是侵入者都被掀倒，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起飛了出去，連被凍在冰塊裏的流火都滾了好幾米。
這是李覃的特異系超能力，能壓縮空氣制造爆炸，因為殺傷力太大還容易殃及他人，使用起來還很費精神力，所以他很少使用。
煙灰四起，好一會兒，才終於平息。
李覃身周已經空了很大一圈，地面有著一灘淡藍色的汁液，他和流火的紅眼睛都變回了黑色。
而那些還未死亡的直屬護衛隊隊長發現王已經死亡，頓時瘋了一樣哀嚎起來，戰鬥力看似猛地一下拔高，但是卻處處都是弱點，很快就接二連三被殺掉。
於此同時，全球各地天上的宇宙飛船內也亂了起來，失去了王和直屬護衛隊隊長的支配，最底層的士兵全成了無頭蒼蠅，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本來這種時候，應該立即扶植新王的，哪怕只是一只幼崽也好啊，但是它們的幼崽早就在兩天前被秦寧統統燒死了……
勝利來得這麽突然，人類也是懵逼的，尤其是親眼看著李覃在被控制狀態下突然反水的人，他們真的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李覃怎麽能做到這個？難道說他其實沒有被控制，只是假裝的？
然而，李覃真不是假裝的，他確確實實被控制了，只不過他是故意被控制的，因為秦青事前的拜托，只是為了以防洩露，知道這個行動的，只有秦青、李覃和蔣帆。
不知道為什麽，秦青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經進入秦寧的身體裏，掌控她的身體和超能力的事，雖然後來學院派的科學家認為那只是偶然，是多種巧合結合產生的意外，後面也一直沒有什麽研究進展，以至於她都快忘了還有那一回事。
此時身在這種絕境，她想起這個，便覺得可以嘗試，反正事情已經到了最糟的地步，沒辦法更糟了。李覃對她的信任是不用說的，他連命都能給她，更何況把身體的控制權讓給她？李覃對她的信任不亞於秦寧絲毫。她認為王的操控能力操控的是表面的意識，潛意識不能控制，人通常跟著表意識來行動，但潛意識才是人的最真實，因此只要李覃的潛意識是接受秦青的，那麽就算他的表意識被控制，秦青也能擠進去。
事實證明，這個險值得一冒，他們最終取得了勝利。
“李覃，你太厲害了！臥槽，老子服死你了！”一個超能力者最先撲了過來，重重地錘了下李覃的胸口。
被捶胸口的“李覃”表情略古怪地伸手摸了摸，剛邁開一條腿，表情更古怪了。
啊……支配著李覃身體的秦青想……原來使用男人的身體是這種感覺啊，感覺太奇怪了，下面掛著兩個東西，走得太大步，會不會扯著？
李覃：……夠了，你快出去，我還要打仗。
秦青正想說她不知道怎麽出去，眼前就一黑，再睜開眼，她就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睜開眼，看到的就是X，他手上拿著風油精一樣刺鼻又清爽的東西。
“沒事吧？”
“嗯。”
“你做得很好。”X說，秦青突然昏迷，然後李覃突然反水，他就想到肯定是秦青上李覃的身了。真是太出色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出色又果決，到最絕望的時刻都還能保持思考的女性，多數男性也做不到這樣。真是……他看著秦青沈靜堅毅的眼眸，推了推鼻梁上的已經滿布灰塵的眼鏡……太耀眼了。
王的死亡，讓人類在最後的時刻反轉了結局，在飛船在空中炸成灰燼或者狼狽而逃後，在第二天下午，在不再有飛船懸在上面的天空下，人類宣布他們的勝利的時候，很多人還處於茫然的不敢相信的狀態，好幾分鐘後才消化完這個消息，緊接著或痛哭出聲，或又哭又笑地擁抱在一起。
哪怕已經遍體鱗傷，哪怕家已經變成了廢墟，可是活著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經歷過惡夢般的那麽多天，他們的惡夢終於又一次結束了。
病房內。
蔣帆渾濁的眼中流出了眼淚，他已經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滿頭的白發，滿臉的皺紋，再也沒有兩天以前的那種白馬王子一樣俊美的年輕的外表，他變得比他的爺爺還要老了。跟王對抗而過度使用的以生命為代價的超能力，給他帶來了不可逆轉的傷害。
蘇聽語已經泣不成聲。
“小帆……小帆……”蔣母握著他瘦骨如柴的手，心痛得不能呼吸。
蔣帆擡起一只手，那只手顫巍巍的，也不知道伸向誰。
X走了上前，他握住了他的手，說：“別擔心，我會繼續我們的事業，這個世界會變成你期待的樣子的。”
蔣帆已經說不出話，他只是流著淚，盡全力地握緊X的手，眼神似乎透過天花板看到了很遙遠的地方，然後永遠地閉上了眼睛，表情看起來格外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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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青一怔，她身邊的蔣帆和李覃也微微怔了下。
這個侵入者和其他侵入者給人的感覺非常不同，它的皮膚也是藍色的, 但更接近一種很漂亮的螢藍色，修長的和人類差不多但比人類更高更修長的軀體, 穿著白色的有著金色花紋的長袍, 盡管有著向後拉長的後腦勺, 沒有一根毛發, 但它的鼻梁高挺，唇薄如刀削，還有一雙寶石一樣的紫色眼睛, 以人類的眼光來看, 並不醜陋, 甚至還有一種頗為英俊的感覺，當然，最貼切的形容詞，應該是藝術品，它像一具線條流暢優美的藝術品。
它和其他侵入者有很明顯的區別, 給人一種鮮明的處於階級之上的感覺，如果秦青的猜想沒有錯，那它無疑就是王。
蔣帆和李覃瞬間警惕了起來，它不僅外表上和它的族人略有區別，身上散發出來的危險感更是如此。
它似乎原本正在看窗外，它們的窗戶也是黑色的，像是貼著一層遮蔽陽光的膜一樣，聽到他們進來，才慢慢地轉過了身，紫色的眼睛掃過蔣帆和李覃，再落到秦青身上，好一會兒，又看向蔣帆，最後再落回秦青身上，它的嘴沒有動，而是通過流火的嘴說出了地球人類的語言。
“很有趣。”聲音像電子音一樣平穩，跟X簡直如出一轍，“明明是很弱小的生物，竟然進化出了這種力量，不愧是猿猴進化來的，至少和我們星球上的猿猴一樣頑強。”
在宇宙中它們的星球上，它們這個種族曾經一度被消滅殆盡，因為很多生物都以它們為食，後來一代又一代，每一代都懷著強烈的願望拼盡全力，最終進化成人，而一直幾乎處於食物鏈頂端的猿猴則保持了原樣。但是它們獸性兇殘，生命力頑強，學習能力又很強，即便還只是野獸，也經常襲擊村莊，為了吃還沒有化成人形的幼崽，一直以來都是它們的宿敵。
秦青嘴角動了動，說：“別說廢話了，我就問一個，你是它們的領導者嗎？”
“當然。”
“你怎麽證明你是它們的領導者？”秦青追問，他們必須確定它是王，否則如果不是，再想把王引出來就難了。
它看著秦青，微微歪了歪腦袋，“我不需要向你證明，你們本沒有資格跟我提出談判，我知道你們擔心什麽，再過三個小時那顆恒星就會到你們星球的另一面去，到時候我們可以直接用強硬手段拿到我們的東西。”
“對，只是那時候它已經是粉末了。”秦青面無表情地說道，仿佛面對眼前這個奇怪的生物沒有絲毫壓力一樣，那樣坦然自若，就好像人類手上真的有它們想要的地圖一樣。
紫色的眼眸微微一瞇，殘酷之色在它眼中閃現。好一會兒後，它證明了自己是王，因為記憶傳承。它們這個種族，為了讓種族越來越強大，每一代的王死後的記憶都會在新王的腦袋中覆蘇，而且王都是天生的，老王過世後，新王自動繼位，所以一百多年前侵略地球的那代侵入者在地球人的反擊中死亡後，它就成為了新王，也擁有了老王的記憶，因此看到了它們對著顆藍色星球的侵略和本土生物的反擊。
正如秦青所想，它並不認為地球人類有做錯什麽，換做是自己的家園被外來者侵入，它們也會反擊，成王敗寇，非常正常，它當然也不會記恨。它們之所以來地球，是因為它發現一直在找的東西很可能在一百多年前不小心掉在地球了，於是它制定了計劃，帶著族人來到這裏。
“我們本來不想將你們趕盡殺絕的，我父親那一代途徑你們這裏的時候曾經想要奪取你們的地心能量，但現在這顆星球已經貧瘠到不值得費心奪取，”它說：“我們準備從坐標下手，找到東西後就離開，沒想到你們居然進化出了那種力量，先遣部隊一開始只是想測試一下我們的力量對你們來說如何，沒想到一不小心殺光了那個國家的所有人，導致我的多名直屬護衛隊長喪命。之後你們對我們的先遣部隊趕盡殺絕，我們也只好反擊了。”
且發展到現在，它們已經動了把這些擁有超能力的人都俘虜，讓他們成為它們的工具的念頭，卻沒想到他們中居然還有能對抗直屬護衛隊的精神操控的能力，只有它能對付他們的精神系超能力者，這樣一來，恐怕如意算盤要打空了。
它這麽說著，平鋪直敘的口氣，說得好像現在的一切都是地球人咎由自取。
秦青簡直想一巴掌抽過去，讓它原地三百六十度旋轉。但她忍住了，沒有表現出絲毫來。
“那個東西是什麽？”秦青又問：“你說地圖？”
“沒錯。”那是它們的回家地圖，大約一千年前它們的祖先在外出貿易的時候，遇上黑洞爆炸，所有的機器損壞，它們在廣闊無垠空間無限的茫茫宇宙中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不得不先在一個荒星落腳。
它們是對家非常深情眷戀的種族，因此回家成為了它們的執念，兩百年前它們所在的星球上飄來了一個將死的同族，正是和一千多年前的它們同樣的遭遇但是沒有它們那麽好運的同族，它們從它手上拿到了一個還未損壞的宇宙地圖，只要跟著宇宙地圖的指示走，它們就能回到家鄉。
一群人先行一步探路，途徑銀河系的時候飛船正好燃料將要用盡，於是銀河系中那顆藍色的資源豐富的星球進入了它們的視線之中，它們理所當然地開始掠奪，卻不料被它們沒當回事的本土生物打敗，地圖也遺落在了地球上。
於是為了回家，它們再一次光顧了這顆星球，做了和它們的父輩相同的一件事——幾乎毀滅了別人的家園。
秦青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我了解了，這就是我們遭到傾軋的前因後果，一切都是為了滿足你們自己的願望。”
“何必生氣，”王說，它泰然自若地走到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一杯古怪的液體喝著：“這種事你們地球人類，應該也沒有少做吧？為了自己的願望，難道你們沒有做過將其他種族趕出它們的家園，甚至將它們殺害和滅族的事嗎？根據我了解到的你們自己記錄的東西，這顆星球原本的很多物種都已經因為你們而滅絕了，在我們看來，你們就和那些被你們滅絕的物種一樣，是不值一提的。”
秦青沒有說話，李覃已經出手了，藍色的晶瑩細碎的光點在王的身周閃現，然後驟然成冰，就要將它封在冰內。然而它卻一動不動，等冰封上後，它卻已經消失無蹤，而流火幾人開始攻擊他們了。
而這艘談判飛船外躲在暗處的超能力者中有人突然驚叫了一聲，所有人就像見了鬼一樣戒備起來，警惕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外星生物，心中震驚萬分，這、這太陽還未下山，它怎麽敢出來？！
王抓著一個超能力者 ，這個超能力者的記憶通過兩者相觸的位置傳輸到它的大腦內，於是它知道了，他們根本沒有找到地圖，談判也只是為了引出它，想要殺它而已。
蔣帆從那架飛船內出來，表情陰狠，大吼：“殺了它！”
於是超能力者們一窩蜂的湧上去，蔣帆的超能力大肆發散，如同一個無形的防護罩一樣，將王的比它的直屬護衛隊長更強的操控能力擋在超能力者的腦袋外面，讓它無法控制他們。
要抵抗一位立於一整個種族之上的王顯然並不容易，即便是蔣帆也感覺到了自己的精神力在大量流失，同時流失的還有自己的生命力，他甚至仿佛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越跳越老邁的聲音，血管、內臟一點點以肉眼能看見的速度開始老化了。但他沒有停，他的臉上只有不顧一切的瘋狂和執著，他要人類獲勝，要人類存活下來，哪怕付出任何代價！
王的攻擊能力被蔣帆克制，其他幾個隨同它一起下來的直屬護衛隊隊長的能力，又被人造精神系超能力者所克制。它們種族的強大是依賴於由它們的智慧產生的高科技，所以盡管王已經立刻按下了脖子上戴著的一樣的東西，一個透明的能量罩立刻打開將它包裹在裏面，將超能力者的攻擊擋在外面、盡管流火幾人已經沖出來將它保護在身後，但它們仍然處於下風。
而此時大飛船內也有數不盡的戰鬥飛船飛速俯沖而下，陽光立刻透過沒有貼膜的玻璃罩將它們的皮膚燒傷，但它們仍然毫不猶豫地沖了下來。一部分沖向了這邊來救它們的王，一部分又沖向了國民聚集的方位，開始報覆似的大肆開火，屠殺人民。
“救命啊！啊！”
“不要！”
“該死！”
剎那間慘叫四伏，屍橫遍野。
本該在兩個小時後才開始的戰爭就這樣突然的開始了。
一部分超能力者在對付天空的戰鬥飛船，一部分又在企圖將王殺掉，根本沒有空去管遠在那邊的普通人，即便有些超能力者想要去救人，也被蔣帆喝止了，“別管他們，把它殺了！”
蔣帆吼完話後，鼻血就從鼻子裏流了出來，但他只是隨手一擦，沒有絲毫要停止的打算。
“千萬不要給流火打開空間隧道的時間和機會！”秦青和李覃從談判飛船內出來，一看到那情形，秦青就大吼道。
但顯然已經晚了一步，他們並沒有看到流火打開了空間隧道，也一直有在防備，卻忘了有兩個最擅長迷惑人眼的幻霧師也被控制了，於是等他們一波攻擊完後，流火和王已經失蹤。
而兩個被控制的幻霧師顯出了身形，因為已經被攻擊到很多次，倒落在地，沒了氣息。
敵人的戰鬥飛船也開始飛回大飛船內。
他們茫然地站在原地，那邊的國民已經死傷無數，哀嚎痛苦聲隱約可聞，這邊的超能力者同樣死傷眾多，可他們卻一無所獲。
心臟一點一點地往下沈，絕望的無力感從腳底蔓延，遍布全身。
此時，距離夜幕降臨，還有不到兩個小時。經過這一次後，王不會再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唯一能將他們送進宇宙飛船內的流火又在它們的手上……
完了。
還有什麽希望？還有什麽辦法？擺在他們面前的，是絕望的現實。人類毫無勝算。
完了。
秦青的大腦都有一瞬間的暈眩，被李覃扶住了身形，是計劃得太過急促不夠周全才導致這樣的結果嗎？現在還有什麽希望？因為流火不在，現在他們連進入飛船大開殺戒都做不到了，是她的錯？是她的錯嗎？如果一開始就按照蔣帆的計劃走，直接進飛船內跟它們硬碰硬，會不會就是另一種結果了？
“不要亂想，別忘了，普通的精神系超能力者根本對抗不了王的控制能力，直接走蔣帆那一步，只會讓進去的人全都被控制，只會更早的迎來絕望。”李覃知道秦青在想什麽，說道。
秦青看向他，發現李覃看起來非常平靜，沒有絲毫迷茫和絕望，那雙黑珍珠一樣的眼睛依然平靜淡漠。
秦青握著他的手，她知道，不需要問她也知道，他不怕，因為他的願望是跟她在一起，只要跟她在一起，就算是下地獄，他也是不怕的。
但是秦青是個心系天下的人，她希望人類能存活下去。
“李覃，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
現在蔣帆的模樣，更讓人絕望，他的強硬和暴君作風讓很多人感到憤怒和反感，但是他們不得不承認，在這樣的時候，他的這種強硬給了他們方向，讓人覺得還有一點兒希望。但此時蔣帆臉色蒼白，頭發已經白了一大半，整個人已經在那短短的時間內，從青年步入了中年，鼻血也在不停地流著。
他們的領袖看起來好像也命不久矣了，這……到底還有什麽希望？
這麽想著，又一聲驚恐的叫聲響了起來，“敵人又來了！”
什麽？！
他們猛地看過去，眼中的絕望更甚。果然，一架戰鬥飛船進入了他們的視線中，它從荒北沙漠區的方向飛來，越飛越近。
人們幾乎已經喪失了鬥志。反正再拼命反抗，也沒有用。
然而非常奇怪，那艘戰鬥飛船並沒有靠近人群，它在人群幾百米開外就降落了，正準備把它打下來的超能力者動作一頓，然後就看到戰鬥飛船的門打開，一個人從裏面出來了。
看到他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
“蔣、蔣非？！”
“他沒死？”
“怎麽回事？”
“……”
在一陣嘈雜聲中，蔣非扛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大步走了過來，人們給他讓出了一條道，他徑直走到了蔣帆面前，看著眼前這個看起來已經像他們的父親一樣大的雙胞胎兄弟，蔣非眼中閃過一絲心痛，他說：“我回來了。”
蔣帆則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肯定沒死。帶什麽回來了？”
蔣非帶回了一塊薄得像一塊光屏的電視機屏幕大小的東西，給他們講述了他這段時間的遭遇，他被流沙卷入地下，在地底發現有少數幾個外星侵入者在挖東西，他找準時機將它們殺掉，但是卻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從地底出來而被困了好幾天，虧得他生命力頑強才能餓著肚子扛那麽久。不久前他才終於從地底出來，因為覺得這玩意兒肯定很重要，就帶出來了。
“這個……該不會就是……”秦青有些震驚地看向蔣帆，這樣一來，就知道為什麽王會那麽輕易就相信它們要找的東西在他們手上了，因為它突然失去了正在挖這東西的族人的消息啊！
“很有可能。”
在絕望之際，蔣非給他們帶來了希望。
他們決定再跟王進行一次談判，當然，最終目的還是要殺掉它。
一般來說，在剛剛經歷過被圍剿後，明知道敵人想要做什麽，還同意挺蠢的，但是王在看到它們要找的東西居然真的在他們的手上後，還是不得不同意了他們的要求，再次進行談判。
這次的談判陣容非常大，除了已經被控制的流火外，王帶來了宇宙飛船上它的所有直屬護衛隊隊長。它們種族能力由上至下的劃分，能夠控制超能力者的只有直屬護衛隊隊長和王，加起來共有近五十個。雖然它們用肉體跟超能力者相搏很不利，但它們這次帶足了隨身的高科技武器，就算是人類這邊的超能力者很強，也不一定能占上風。
而人類這邊，除了秦青是沒有超能力的普通人之外，最強大的超能力者們都來了，同樣也有近五十個。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
人們交握著雙手，哭泣著，祈禱著。
夜空之下，廢墟之上，雙方對立，兩軍對壘。
並沒有二話，它們知道地球人類就是想要一次了斷，說實話王都對他們的到這種地步還不放棄的精神有些感觸了，如果他們願意直接把地圖交出來，它們直接離開放過他們也可以，但是很顯然，地球人類不稀罕這樣，他們已經決定跟它們不死不休。
王決定讓他們尊嚴地死去——死在公平的決鬥之中。
於是，剎那間，飛沙走石，冰火雙重，虛影重重……
一個火系的超能力者跟一個直屬護衛隊隊長對上，巨大火龍朝它襲去，它一伸手，前方突然就出現了一塊巨大的能量屏障，火龍砸在屏障上，直接砸癟消失，一把光劍出現在它的手中，它氣勢洶洶地沖了過去，竟輕而易舉地將石頭切割成兩半……
秦青站在戰場外，跟她一起的還有X和那些人造精神系超能力者，自從最後一戰開始後，他們就開始使用自己的超能力了，沒有絲毫顧忌，沒有絲毫猶豫，在他們自願接受手術的時候，在他們自願接受這種會害死另一個人的手術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抱有必死的決心，為了人類獻出自己的忠誠和生命。
身邊時而傳來撲通倒地的聲音，那是人造精神系超能力者們生命力耗盡，死去的聲音。
秦青握緊拳頭，眼中跳躍著火光。
而那邊，混亂的戰場之中，正在保護對付王的李覃和淩霄的蔣帆吐了一口血出來，他的皮膚已經變皺，頭發全部花白，這一口血出來，他的超能力動搖了，正在攻擊的李覃動作一頓，黑珍珠一樣的眼睛立刻通紅，轉身就對淩霄攻擊而去。
“糟了！李覃被控制了！”
有了李覃和流火一起擋在身前身後，王已經不需要再自己戰鬥了，李覃和流火的能力在紅滕軍隊中都是名列前茅的，根本沒有人傷得了他。
看著這個地球人類動動手指就能制造一座冰山的樣子，王不由得心想，不能讓他們成為它們的武器，真是太可惜了，這個藍色星球的這些生物，非常神奇，明明那麽弱小，卻誕生出了這樣的超能力。對，是誕生，不是進化。它從那個被它吸收了記憶的超能力者那裏得知了他們擁有超能力的奧秘。
原來是多虧了它們父輩的入侵他們才擁有了這種能進入更高文明的能力，它們的飛船燃料（R物質）和驅動飛船的動力系統產生的輻射（T輻射），居然讓他們產生了這樣奇妙的化學反應，這樣看的話，他們成為它們的武器，倒是理所應當的。
但是剝奪他們這樣不屈不撓的性格，讓他們變成一具具沒有自己思想的武器，也很可惜。所以還是直接讓他們死亡吧。也許日後它們能在宇宙中找到類似這個星球的人類的種族，然後就可以進行類似的研究，那時，也許它們就有這樣強大的武器了。
它正想著，突然感覺到新被它控制的人的大腦發現了一點兒變化，是那個已經快死了的人企圖讓他擺脫控制嗎？那是不可能的，一旦被它控制的生物，除非是死，否則絕對不能……
“噗……”這是什麽東西插-進了體內的聲音。所有的直屬護衛隊隊長動作齊齊一頓，這樣快速激烈的戰鬥，勝負本就在分秒之間，這樣一分神，它們頓時受傷慘重。
胸口傳來劇痛，王震驚地瞪大紫色的眼眸，看著轉手又將猝不及防的流火冰凍起來的李覃，他的眼睛依然是紅色的，這證明他依然處於被掌控之中，怎麽會……
可是還沒有等它搞明白，一圈薄冰就以一種奇怪的如同彈力膜一樣的姿態將它包裹起來，它先是一個大大的球，然後猛地收緊一圈，再一圈，而在這樣的收緊之中，它感覺到自己漸漸被空氣擠壓著，非常重的空氣，以至於它動彈不得絲毫。
直屬護衛隊隊長們立即瘋了似的朝它們的王沖了過去，它們在這種時候將後背留給敵人，實在不明智，所以一個接一個被打倒了。
而“李覃”看著眼前已經縮小到不能再小的冰球，擡起手，拇指和中指摩擦了一下，打了一個響指，眼前這顆球猛地一下爆開了，巨大的沖擊波猛地橫掃向四面八方，無論是人類還是侵入者都被掀倒，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起飛了出去，連被凍在冰塊裏的流火都滾了好幾米。
這是李覃的特異系超能力，能壓縮空氣制造爆炸，因為殺傷力太大還容易殃及他人，使用起來還很費精神力，所以他很少使用。
煙灰四起，好一會兒，才終於平息。
李覃身周已經空了很大一圈，地面有著一灘淡藍色的汁液，他和流火的紅眼睛都變回了黑色。
而那些還未死亡的直屬護衛隊隊長發現王已經死亡，頓時瘋了一樣哀嚎起來，戰鬥力看似猛地一下拔高，但是卻處處都是弱點，很快就接二連三被殺掉。
於此同時，全球各地天上的宇宙飛船內也亂了起來，失去了王和直屬護衛隊隊長的支配，最底層的士兵全成了無頭蒼蠅，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本來這種時候，應該立即扶植新王的，哪怕只是一只幼崽也好啊，但是它們的幼崽早就在兩天前被秦寧統統燒死了……
勝利來得這麽突然，人類也是懵逼的，尤其是親眼看著李覃在被控制狀態下突然反水的人，他們真的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李覃怎麽能做到這個？難道說他其實沒有被控制，只是假裝的？
然而，李覃真不是假裝的，他確確實實被控制了，只不過他是故意被控制的，因為秦青事前的拜托，只是為了以防洩露，知道這個行動的，只有秦青、李覃和蔣帆。
不知道為什麽，秦青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經進入秦寧的身體裏，掌控她的身體和超能力的事，雖然後來學院派的科學家認為那只是偶然，是多種巧合結合產生的意外，後面也一直沒有什麽研究進展，以至於她都快忘了還有那一回事。
此時身在這種絕境，她想起這個，便覺得可以嘗試，反正事情已經到了最糟的地步，沒辦法更糟了。李覃對她的信任是不用說的，他連命都能給她，更何況把身體的控制權讓給她？李覃對她的信任不亞於秦寧絲毫。她認為王的操控能力操控的是表面的意識，潛意識不能控制，人通常跟著表意識來行動，但潛意識才是人的最真實，因此只要李覃的潛意識是接受秦青的，那麽就算他的表意識被控制，秦青也能擠進去。
事實證明，這個險值得一冒，他們最終取得了勝利。
“李覃，你太厲害了！臥槽，老子服死你了！”一個超能力者最先撲了過來，重重地錘了下李覃的胸口。
被捶胸口的“李覃”表情略古怪地伸手摸了摸，剛邁開一條腿，表情更古怪了。
啊……支配著李覃身體的秦青想……原來使用男人的身體是這種感覺啊，感覺太奇怪了，下面掛著兩個東西，走得太大步，會不會扯著？
李覃：……夠了，你快出去，我還要打仗。
秦青正想說她不知道怎麽出去，眼前就一黑，再睜開眼，她就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睜開眼，看到的就是X，他手上拿著風油精一樣刺鼻又清爽的東西。
“沒事吧？”
“嗯。”
“你做得很好。”X說，秦青突然昏迷，然後李覃突然反水，他就想到肯定是秦青上李覃的身了。真是太出色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出色又果決，到最絕望的時刻都還能保持思考的女性，多數男性也做不到這樣。真是……他看著秦青沈靜堅毅的眼眸，推了推鼻梁上的已經滿布灰塵的眼鏡……太耀眼了。
王的死亡，讓人類在最後的時刻反轉了結局，在飛船在空中炸成灰燼或者狼狽而逃後，在第二天下午，在不再有飛船懸在上面的天空下，人類宣布他們的勝利的時候，很多人還處於茫然的不敢相信的狀態，好幾分鐘後才消化完這個消息，緊接著或痛哭出聲，或又哭又笑地擁抱在一起。
哪怕已經遍體鱗傷，哪怕家已經變成了廢墟，可是活著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經歷過惡夢般的那麽多天，他們的惡夢終於又一次結束了。
病房內。
蔣帆渾濁的眼中流出了眼淚，他已經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滿頭的白發，滿臉的皺紋，再也沒有兩天以前的那種白馬王子一樣俊美的年輕的外表，他變得比他的爺爺還要老了。跟王對抗而過度使用的以生命為代價的超能力，給他帶來了不可逆轉的傷害。
蘇聽語已經泣不成聲。
“小帆……小帆……”蔣母握著他瘦骨如柴的手，心痛得不能呼吸。
蔣帆擡起一只手，那只手顫巍巍的，也不知道伸向誰。
X走了上前，他握住了他的手，說：“別擔心，我會繼續我們的事業，這個世界會變成你期待的樣子的。”
蔣帆已經說不出話，他只是流著淚，盡全力地握緊X的手，眼神似乎透過天花板看到了很遙遠的地方，然後永遠地閉上了眼睛，表情看起來格外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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