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被捏碎的聲音並不是很大, 卻莫名地像有人在心頭上狠狠敲打了一記, 神經末梢被牽扯, 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了兩下。

X垂下眸看著從她手心滴滴答答滑落的鮮血，微微抿緊淡色的薄唇，依然什麽也沒有說。

秦青見他這一副無話可說的樣子, 扔掉了手上的破眼鏡，就像扔掉這三年來她對他的信任和感情，她冷冷地說：“除非你死，否則這件事, 我跟你沒完。”

秦青不想再多看他一眼，轉身離開了審訊室。

X擡眸, 看著秦青的身影毫不留戀地消失在門後, 他緩緩地轉頭, 看向了單向玻璃, 藍寶石一樣的眼眸冰冷得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看到了那玻璃後面的幾人，叫人下意識地怵了一下。

此時站在窗口看著的人只有蔣帆淩霄和蘇聽語和一位調查員，秦寧早就沖到秦青身邊, 一把抓起她鮮血淋漓的手, 驚慌失措地用手帕給她包紮, “姐啊，你幹嘛啊？生氣你打他嘛，幹嘛傷害自己？！”

秦青現在心情爛到了谷底，大概確實是這三年裏對X付出了感情了，對他信任且崇拜, 結果到頭來她重要的人被他擄去做了活體實驗，他對她也是滿嘴謊言，連最基本的身份都是假的，所以此時才氣到大腦都在發熱，她不想跟任何人說話，但是看到秦寧還是不忍心不理她，只壓抑著火氣說:“沒事，皮外傷。”

“什麽沒事？口子那麽大，那眼鏡時時刻刻暴露在空氣下不知道多臟，不行，我帶你去醫務室打一針破傷風還是什麽的，總之以防萬一！”秦寧說著說著，想到這個X這麽可惡，不僅把李覃擄去做活體實驗，還欺騙了秦青三年感情，讓她那麽生氣，頓時氣呼呼地又補了一句：“狂犬針也打一針得了！”誰知道這些瘋狗身上有沒有攜帶狂犬病毒，連他們身上的東西都有攜帶！

秦青沒說話，只是看著血淋淋的手掌微微有些出神。

……

秦青身上的疑點很快就洗清了，根據蘇聽語從X博士的心裏聽到的聲音，基本上已經確認秦青與X確實只是普通的授課關系，會清理掉秦青和他的聯絡痕跡是因為他似乎對秦青有好感，大概是惜才，難得歉意的不想把她扯進這個事件中。秦青從來不知道X和神創組織有關系。

當然，他們也並不是完全相信蘇聽語的超能力的，畢竟這種能力雖然很好用，但是只有她一個人能聽到，口說無憑，再加上萬一她說了謊，他們可能會被她誤導往錯誤的方向，落入麻煩的境地之中，超犯罪調查課自然有他們的一套隱秘而高效的辦公手段，要不然以前沒有蘇聽語在，他們的工作能力為什麽還能如此出色？

會確認秦青是清白無辜的，除了蘇聽語的能力，自然還有他們自己的判斷和調查的結果。只是這件事事關重大，兩方結合，答案都一致的話，就基本萬無一失。

X被帶回了牢房，蔣帆跟淩霄幾人告別準備繼續辦公的時候，蘇聽語突然腳一崴朝他的方向摔了過來，蔣帆伸手扶了她一下，一張小紙條悄無聲息地塞進了他的手掌心。

蔣帆動作微微一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無其事地把人扶住站好，“沒事吧？”

“沒、沒事，謝謝學長。”蘇聽語臉色漲紅眸光閃爍地說，緊張偷瞄了淩霄一眼，見他好像沒有註意到這個，微微松了一口氣。

十分鐘後，蔣帆和蘇聽語再次會面，在女廁裏。

一看到蔣帆真的來赴約，蘇聽語頓時眼眶一紅，滿腔的委屈就要傾瀉而出，她說：“學長，求你幫幫我吧！”

“怎麽了？什麽事你慢慢說。”蔣帆被她嚇了一跳。

蘇聽語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說她貪生怕死不顧他人生死也好，說她自私自利也罷，她就是害怕就是不想死，淩霄說給她幾天時間考慮考慮，可她覺得給她再多時間她也想不出什麽萬全之策，又不知道怎麽跟秦寧說，她覺得跟秦寧說了也沒用，秦寧就是一個傻白甜。可是今天蔣帆在這裏！要說這個世界上，除了她自己，能夠讓她完全信任的人，就只有蔣帆了。他是她的心上人，是無所不能的蔣帆。

蔣帆蹙著眉頭聽著蘇聽語把話說完，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說：“淩霄的懷疑不無道理，神創組織這麽點人，居然能夠逃過各國的武裝軍隊和超能力者軍隊的追蹤抓捕簡直不合理，如果沒有內奸跟他們裏應外合是不可能的。而且都是位高權重的人的可能性很大，你的擔憂沒有錯，一旦你的能力被這些心裏有鬼的人知道，你會很危險。但是淩霄說的也沒錯，你已經錯過了離開的好時機，說不定現在他們中早就有人盯上了你，只是你一直跟淩霄在一起，所以他們才無從下手。”

“可、可是我真的什麽都沒有聽到，我一個人都沒有去聽……”

“事到如今，你聽沒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的能力可能會導致他們藏不住秘密，不如你就聽淩霄的，放開了聽吧，你放心，淩霄很強，足以證明保護你的安全。”蔣帆說：“把臥底都揪出來，將這個組織斬草除根，永絕後患，你覺……”

蔣帆話沒說完，蘇聽語就已經搖起了頭，“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沒有她這樣的能力的人，根本不知道這種可以很輕易聽到別人的秘密，知道每個人真實的一面的能力有多麽恐怖。兩年前夏天她給爸爸打電話的時候，她問媽媽怎麽樣了，爸爸說媽媽很好，在外面忙工作呢，她相信了，可下一瞬，她卻聽到了爸爸的心聲說“不能讓女兒知道我跟那個瘋女人離婚了，而且淇淇還開車把她撞了”。

因為她可以聽到別人的心聲，所以向來在她心目中淡泊名利如蘭如菊的父親成了衣冠禽獸，跟學生搞在一起後踹了她的媽媽。

之後超能學院裏也有看似優秀的男孩子追她，也有漂亮的女同學跟她做朋友，可是往往不到兩三句話，她就能知道他們友善的表面下藏著怎麽樣醜陋的心。然而這都還算好的，可怕的是，她曾經有一次將傾聽範圍擴大到龍魂學園外，突然聽到有人在心裏想著謀殺某個人的步驟，包括殺完人後要如何分屍，先把血放幹凈，身體變輕後再運到山上去，先砍手再砍頭……那種變態的可怕的心聲，讓她接連做了幾個晚上的惡夢。

現在，淩霄要她去傾聽的聲音所關聯的事件，在她看來，和那種謀殺分屍的心聲一樣可怕，不，更可怕！她害怕！真的不敢聽，怕自己會死，也怕自己不能承受那些秘密。

看著蘇聽語這小臉蒼白眼淚嘩嘩的樣子，蔣帆微微蹙眉，說：“明明有著這樣的能力，心理卻不能承受這份能力帶來的壓力嗎？你還需要長時間的學習，也應該做好覺悟，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蘇聽語。”

聽到蔣帆話裏的嚴肅和認真，蘇聽語怔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表現，心下一慌，他會不會覺得自己貪生怕死？是了，蔣家是軍閥世家，代代都有人為了國家為了人民為了和平沖在最前線，聽說他的雙胞胎兄弟蔣非都還在外執行任務……他一定會瞧不起膽小的自己的。當下連忙擦掉眼淚，“我……我會去聽的，我……”

“算了，不用勉強。這次的調查還在進行，你口說無憑，之後超犯罪調查課也還是要找犯罪證據，你自己一個人知道確實有害無益。你給侯敬伯打個電話，讓他派人來接你回學校吧，我會跟他說明情況，他會保護好你的。”蔣帆看了看手表，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是蘇聽語還是下意識地覺得他肯定有些不耐了。

看著蔣帆的背影，蘇聽語又懊悔又難過，她覺得自己一定在他心裏留下了一個貪生怕死膽小懦弱的糟糕形象。

喜歡一個人可以帶來很大的能量，蘇聽語咬咬牙，心焦地決定要聽淩霄的話，去抓出那些臥底了，希望到時候蔣帆可以對她刮目相看，挽回她的形象。

蘇聽語回到淩霄身邊後，跟他說：“我已經想好了，我會去聽的，所有人，所有進入我視線的人，我都會聽他們的心聲。”

淩霄意外地看著蘇聽語紅紅的眼眶和堅定中帶著幾絲慌張的眼神，他還以為，她是跟蔣帆求助請求他幫她脫離這個漩渦的，沒想到她現在居然主動要進入漩渦中心。蔣帆跟她說了什麽嗎？……也對，蔣帆這個人，看起來是個心機深沈的天生政客模樣的人，但其實是個非常大氣的崇尚正義熱愛和平的人。他不願意跟人打架，甚至因此當了政客。

這時，秦青和秦寧回來了。

秦青已經有些冷靜了下來，但神情依然冰冷，心裏依然有著火氣。

她們去了監獄的醫務室，大概傷得確實不重，所以秦青手上纏著繃帶，而不是直接被治愈師治愈傷口。一般情況下只要不傷及性命沒有緊急的必要的事情要辦，治愈師都會建議吃點藥讓身體自愈就好。因為用超能力治療的後遺癥是身體的自愈能力會漸漸下降，次數一多甚至會完全失去自愈能力，一點兒小傷都需要依靠治愈師的能力才能痊愈。正是因此，紅滕軍隊的隊員們才只被治愈了一半，現在還在軍區醫院裏躺屍養傷。

秦寧正絮絮叨叨的教育秦青，嚴肅要求她以後生氣就打別人不準傷害自己，突然看到蘇聽語一副哭過的樣子，頓時一驚，連忙捧著她的臉，“聽語聽語，你怎麽了？”

秦寧覺得，好像從離開學校後，蘇聽語的心情就一直不好，該不會是這個沒禮貌的混蛋欺負她了吧？頓時，有了秦青在就覺得有了底氣的秦寧，眼睛跟伽馬射線一樣朝淩霄射了過去。

“沒事兒。”蘇聽語扯了扯嘴角，抓下她的手，看向秦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招呼：“秦寧姐姐，你好。”蘇聽語雖然跟秦寧是好朋友，但是跟秦青交集甚少，沒說過幾次話。

秦青點點頭，“你好。”轉頭看向被秦寧瞪著的淩霄，說：“你就是淩薇的大哥吧，你好。”

淩霄當然知道秦青，淩薇跟他提到過很多次，他還是第一次聽自家骨子裏很傲慢的妹妹這麽話裏話外的稱讚著誰憧憬著誰，不過她既然年紀輕輕就能被全球科研聯盟錄取，就足以證明她確實比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更優秀了。

雙方禮貌地握手，松開，在秦寧一臉“WTF他居然是淩薇的哥哥”的震驚下，一邊說話一邊往監獄外走去。

秦青問他：“這種非常時期，你把蘇聽語帶在身邊很正常，留著秦寧的目的呢？”

淩霄看了眼巴巴地看著他們的秦寧，又看了眼蘇聽語。既然蘇聽語已經決定服從命令了，那麽確實有說出來的必要了，“秦寧的任務是貼身保護蘇聽語。”

雖然他也會保護蘇聽語，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多一個。秦寧的能力很棘手很強大，不管是防守還是進攻都很OK。

“欸？”秦寧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是你的實戰任務。”淩霄說：“沒完成好，我就給你打零分。”

秦寧一口血險些噴出來，零分……據說超能學院史上最爛的實戰任務分數都有安慰分20分，這家夥居然想給零分，簡直了！

不用說，淩霄一定給蘇聽語給布置了危險的任務，所以需要秦寧的貼身保護，秦青眉頭蹙了下，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見秦寧一臉不服氣地說：“休想給我零分，我肯定會完美的完成任務，誰也別想讓聽語掉一根汗毛！聽語，你放心，我肯定保護好你，別怕。”

秦青看著自信滿滿的秦寧，終於沒有開口說什麽。

在監獄門口秦青跟淩霄三人分別，秦青和調查員一起回了超犯罪調查課的辦公大樓。

……

秦青仔細咨詢了事情最後李覃可能得到的審判結果，調查員告訴她，這還需要等他們的調查結束才可以，因為現在還不能確認李覃成為人造超能力者後，是不是被派去擄過人、殺過人、做過什麽壞事。但唯一可以確認的是，無論李覃做過什麽，因為他是被強行改造的無辜受害者，所以怎麽判都不會是死刑。

而且如果他沒有被洗腦得太徹底，能改過自新的話，關他個十年八年就被放出來的可能性很高，但是由於他是雙系的能力者，全球除了這幾個人造超能力者之外，沒有任何的雙系超能力者，也就是說他實在太強了，一旦想要作惡就會引起巨大災難，所以他被放出來也不會是完全的自由之身，很有可能會被放在軍隊中被監管著活動，一旦有不對勁，好方便他們立刻將他制服。

但如果他被洗腦得很徹底，一心只為神創組織服務，那麽是基本可以確定會是無期徒刑。

“X呢？”秦青又問。秦青雖然很生氣X的這種像是在戲弄她的欺騙，她也覺得這個人實在惡劣至極，但是拋開這些來說，她不得不說這個人的智慧，比全球科研聯盟的科學家們更稱得上是人類瑰寶，如果他的心思不是放在這種邪惡的事情上，也許宇宙方舟已經制造出來了。

“他的情況很覆雜，那臺量子計算機中的東西，我們至今才將近四年的所有文件資料都整理完畢，但裏面還有二十多年的文件待查。”

那臺量子計算機中的文件保存根據時間由上至下的排列，他們從最新的開始查，五十幾人多個國家組成的聯合調查隊，到現在都只看完4年的資料，而且僅僅是資料而已，還有很多視頻、音頻文件之類的東西。讓人感覺那臺計算機簡直大到容納著整個世界。

“但他是神創組織的頭目，15萬多條的人命，他必須負責。”

15萬多條人命，最終都必須有人要負責，否則怎麽跟民眾交代，怎麽跟良心交代？而要負責的人中，絕對少不了身為頭目的X博士，幾乎所有知道神創組織這件事的人，都是這樣想的，但事情，在漫長的一個月後，發生了出人意料的反轉。

這一個月中，蘇聽語竊聽了所有進入她視線範圍內的所有人的心聲，不管是大佬還是秘書甚至只是普通的警衛員。因為不進入視線範圍的話，她就算聽到心聲也不知道是誰的心聲，所以必須是進入視線的。

秦寧也很認真的當著一個保鏢，一出門就眼觀四周耳聽八方，兢兢業業生怕蘇聽語掉一根汗毛淩霄就給她零分。

但是非常奇怪。蘇聽語本來緊張得不行，以為自己很簡單就能聽到一大堆讓她害怕的事情、某種讓人寧願不要知道的真相，畢竟淩霄的說法讓人不由得就覺得那整個會議廳中十個裏面可能有五個會是內奸的感覺，但是沒有。

除了偶爾聽到一些類似“肚子好痛好想上廁所這該死的會議還不結束”“我偷偷吃了狗糧這件事絕對不能讓老婆知道”等等雞毛蒜皮心聲，以及一些很正常的戰略計劃之外，很多人都是心如止水內心平靜無聲，沒有任何可疑的臥底會發出來的心聲。

為什麽？是這裏面沒有臥底，還是他們心有防備，所以她聽不到？蘇聽語很困惑，甚至是有些懵逼的，這一個月下來，她沒有遭遇任何危險，也一無所獲。

與此同時，在第二十六次報告中，超犯罪調查課報告了聯合調查組的最新的發現，這次是幾段視頻。

課長表情很覆雜地在會議廳眾位大佬和各國代表團面前，放出了第一段。

大屏幕上，出現了一個人影，他是面對著鏡頭的，一頭天然卷曲的發，胡子拉碴，看起來憔悴而頹唐。但仍然可以看出，他是代號名為“流火”，超能力一種是自然系的火系，一種是特異系的空間系的人造超能力者。鏡頭裏的他給人感覺非常普通，身上沒有一絲超能力者的氣息。

這是還沒有被進行活體實驗的流火。右下角顯示著當時這段視頻的錄制時間，正是六年前的某一天。

他坐在椅子上，可以感覺到他的姿態是放松的，他看著鏡頭，開始說話：

“據說，如果實驗成功，我會有一個新名字，叫‘流火’，我接受這個名字，說實話這個名字真好，我厭惡自己的姓名，它糟糕透頂，就像現在的我一樣。我真羨慕你，大概是一星期後或者兩個月後的自己。你將會成為一個超能力者——如果實驗成功的話，你會獲得新生，有一個全新的未來。博士說實驗結束後我會失去記憶，所以我錄了這段視頻給你，我要告訴你，不要因為失去記憶就對過去好奇，我發誓這是現在的我也是未來的你都不想要知道的垃圾過往，你的父母是垃圾，你也是垃圾——”

他顯然越說越激動，一張臉漲得通紅，仿佛對自己充滿了厭惡，隨後他想到了什麽，眼睛裏流出了激動的淚水，搖著頭說：“不……你不是，現在的我才是。我本來要自殺的，我差點就從樓上跳下去了，博士救了我，我自願接受手術，成為他的實驗體，博士給了我對活下去的期待，錄制這段視頻，我要告訴你，請忠誠於博士，他給了我新生，讓我成為了你，我現在心裏充滿了感激和期待，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接受手術了……”

視頻結束。

會議廳內寂靜無聲。這件事有點兒出乎意料，他們本來以為所有的人造超能力者都是被擄走後強行被進行活體實驗的，結果居然是自願的？

課長繼續播放下一段。

和流火那段一樣，這同樣是一段VCR，但時間和流火錄制的時間不同，這次是一個光頭女孩，和流火一樣憔悴而絕望，看起來對人生沒有絲毫期待，他們幾乎沒有認出來，這個光頭女孩會是那個長得像天使一樣漂亮的水紗。

接下來是一段和流火一樣又哭又笑激動的說辭，同樣表達了自己自願接受手術，成為X博士的實驗體，她和流火一樣厭惡著現在的自己，寧願抹掉記憶作為博士的手下重新開始人生，如果實驗成功很好，失敗也無所謂，反正本來她就不想活了。

視頻一段一段的放完，有很多，並不僅僅只有那幾個正被關在重刑犯牢房中的人造超能力者，他們猜測大部分都實驗失敗了，最後，他們居然看到了李覃的視頻，時間是近四年前。

他看著鏡頭，漆黑的雙眼很平靜，不像前面那些人。他盯著鏡頭看，出著神，最後什麽都沒有說，站起身就離開了。

最後一段視頻，才是重點。

因為這段視頻是19年前錄制的，這是實驗日志，主角是神創組織創始人，已經死亡的傅晟。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看起來很英俊，但眼睛裏散發著一種讓人害怕的瘋狂氣息的中年男人，他說：“今天是7月18號，F胚胎也開始萎縮了，但O胚胎、J胚胎、L胚胎、X胚胎、Y胚胎開始發育了……”

然後鏡頭轉向了一排很奇怪的試驗器皿中，裏面是透明的液體，每個器皿中，居然都有一個人類嬰兒胚胎！看起來才兩到四周的樣子

“今天是7月21號，J胚胎萎縮死亡，O胚胎、L胚胎、X胚胎還有Y胚胎正常發育……”

“今天是9月3號，O胚胎和L胚胎死亡，X胚胎和Y胚胎正常發育……”

“今天是12月8號，X胚胎和Y胚胎正常發育……”

隨著一天一天過去，實驗日志視頻中的傅晟似乎越來越年邁，臉色越來越差，眼睛越來越渾濁可怕而瘋狂，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病態的不健康的氣質。而那兩個X胚胎和Y胚胎也在器皿和古怪的液體中漸漸從胚胎長成了嬰兒，他們的相貌非常像，眼睛都是藍寶石一樣晶瑩剔透的藍色，看起來很漂亮，但……給人一種怪物的感覺。

可不是怪物嗎？不是從母體中誕生，而是人工通過技術在科學器皿和古怪的液體中冰冷冷的長大，沒有被擁抱過，甚至連名字也沒有。

“今天是6月13日，X和Y八歲了，今天我給X和Y做了測試，Y讓我非常失望，它連實驗步驟都做錯了！它是一個殘次品，我不能把我的野心和夢想寄托在它的身上，我決定銷毀它，只留下X。X很完美，它就是為了我的夢想而誕生的，又聰明又聽話，我決定全力教導它，在我死後，它一定能延續我的事業，做到我來不及做到的事情……”

實驗日志很短，一天就一兩分鐘幾句話幾個畫面的記錄，但是13年下來，也夠他們看上一段時間了，他們很直接地看到了X博士從胚胎到少年的成長。

13年後，傅晟死亡。13歲的少年繼承了神創組織頭目的位置，如傅晟所期望的那樣，繼續研究如何讓普通人擁有超能力。

傅晟的繼承人制造實驗日志到此結束，但接下去的情節，他們通過少年博士的實驗日志可以得知。

這個少年博士冷酷無情，因為他不是有血有肉的人生出來的，他從來沒有被擁抱過，從來沒有人牽過他的手，沒有人扶他走過一步路。他的實驗失敗次數很多，死在他手上的人很多，但他從未有過一絲懊惱，從未對生命的逝去動過一下眉頭，他像對待物品一樣對待他們。

他是個不知道殺人是殺人的，傅晟制造出來的機器。

但這在實驗體李覃出現後，出現了些許改變。

“11月12號，實驗體李覃的記憶無法清除，抑制劑註射後依然沒有改變，我不能理解，從來沒有一個實驗體發生這樣的情況，我不能用科學來解釋這個故障。為此我看了他的記憶，那是我見過的最奇怪的東西，我決定將他的記憶保留。”

“11月13號，我又看了一遍實驗體李覃的記憶，依然感覺很奇怪，我不能理解。”

“11月16號，我花了半個小時去看實驗體李覃的記憶，依然感覺很奇怪，我非常不能理解，我決定不再研究，這會擾亂我的思路，影響工作效率。”

“12月21號，我很確定實驗體李覃的記憶影響了我，我對他的包容度高過了其他實驗體，我給自己做了身體檢查，未發現有異常之處，很奇怪，我不能理解。”

“……”

會議大廳靜了好一會兒，因為他們先是百感交集，然後突然產生了一絲困惑，為什麽……所以說……到頭來……X博士好像也是傅晟的受害者？在親眼看到X博士的誕生到傅晟對他極為冷酷和苛刻的培養，再加上那幾個人造超能力者錄下的自願接受實驗的視頻後，再想把X當做罪魁禍首是很困難的一件事了。

但是，被實驗者是受害者，做實驗者也是受害者，所有人都是受害者，加害者是傅晟，罪魁禍首是傅晟，但罪魁禍首傅晟已死。那麽，神創組織這麽多年來害的人命，到底誰才是應該負責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我，還是長江！！！請誇獎我！不挺胸了，怕被嫉妒我胸大的你們拍扁！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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