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卸車就花了半個小時多，忙活完以後就到了飯點兒了。

張處長手底下總共有二十來個人，呼啦啦地都跑到東來順了，幸虧範亨父子跟張處長提前過來訂了三個包間，否則還真坐不下這麽多人。

張處長跟範亨父子單獨開了一個小間兒，等到羊肉開涮之後，張處長才問道，“你們這次怎麽搞了這麽大的聲勢？快趕上一車皮年貨了！明目張膽地來京城搞公關，膽子不小啊！”

範亨老臉一紅，他倒是不認為這麽做十分恰當，可是範無病一力主張要這麽搞，他也沒有什麽辦法，誰叫人家小範同志是大股東呢？

範無病看了看張處長，發覺他一臉的憂思，不像是做作，於是便有些好奇地問道，“張伯伯，年底了，哪個單位不忙著來京城上貢？我們帶了這麽多的東西也不是只給你們一家單位啊，何必這麽擔憂？吃飯的時候還沈著一副臉孔，多掃興啊！”

張處長聞言更加郁悶了，夾了一筷子羊肉，在鍋裏面涮了涮，然後在韭花醬裏面蘸了一下，塞進了嘴裏，然後又灌了一口紅星二鍋頭，砸吧了砸吧舌頭，長出了一口氣後，這才對範無病和範亨說道，“去年不是嚴打刑事犯罪麽，今年可能就要嚴打經濟犯罪了。你說你們大過年的就搞這麽多年貨來上貢，不是自己找把柄給別人抓嗎？而且，這麽一個風口浪尖兒上，誰又敢收你們的年貨呢？”

哦，原來如此，怪不得張處長的臉色一直不太好，範無病頓時明白過來了。

上面要搞運動，下面自然比較緊張，就如同去年的事情，掉了多少腦袋，數都數不清了，大家心裏面都怕啊！

不過，事在人為嘛。

範無病搞明白張處長的心結之後，這才輕松地笑了起來，“呵呵，張伯伯你多慮了！這事兒可沒有你想象中那麽難辦的，我可是有備而來！”

“有備而來？”張處長楞了一下，接著就看到範無病掏出了一本冊子來。

當張處長看清楚範無病手中的冊子時，眼睛慢慢地亮了起來。

宋主任最近一直很忙。

年底了，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來親自處理，到各地的軍工企業去轉一轉，看一看，說一說，調研調研，評判評判，整個兩個月都不能回家，一直忙到了現在，總算是又回到北京來了。

可是畢竟年紀大了，身體就不怎麽配合，原本在南方還是穿著襯衫，忽然回到北京又換棉襖，這麽折騰來折騰去，咳嗽又犯了，整夜地休息不好。

可是北京這邊兒的事情也不少，有些可以交代給手下去辦的自然無礙，有些就一定得自己親力親為，半點兒馬虎不得，時間一拖，咳嗽就厲害了。

“宋主任，是不是安排您去北戴河住一段兒時間？您看您這咳嗽，可是幾天都不見好轉啊——”宋主任的秘書小高看著老領導咳嗽個不停，就有些揪心地建議道。

北戴河海濱地處河北省秦皇島市中心的西部，氣候宜人，夏無酷熱，冬無酷寒。二十裏長、曲折平坦的沙質海灘，沙軟潮平，背靠樹木蔥郁的聯峰山，自然環境優美。

由於這裏的海灘沙質比較好，坡度也比較平緩，是一個優良的天然海水浴場。在光緒二十四年，清政府就將北戴河海濱開辟為各國人士避暑地。

解放後，這裏又新建了不少休養所、療養院、飯店、賓館，規模比過去更大了，成了國內規模較大、設施比較齊全的海濱避暑勝地。徜徉於北戴河、南戴河、昌黎黃金海岸、燕塞湖景區、野生動物園，在海水、沙灘、樹木、動物相伴下，度過一個浪漫的假日，確實很爽。附近的海岸線長達百多公裏，灘塗緩和，海產品豐富，非常適合海上垂釣。海港區東山碼頭、北戴河碼頭、南戴河仙螺島、昌黎翡翠島等都可以海上垂釣。如果希望有一個更豐富的收獲，可以隨漁民一起出海撒網打魚，體味乘風破浪，月夜泛舟的漁家生活。

“北戴河啊——還是算了吧——”宋主任想了想，終於還是搖了搖頭。

“可是您這咳嗽——”小高覺得非常憂心。

“老毛病了，死不了人，就是多受點兒活罪罷了。”宋主任輕輕地說道。

說起這病根兒來，還真是早些年間的事情了，當初過草地的時候受了風寒，後來的醫療條件又一直不好，時間久了，小病拖成老病了。

依著平時自己的註意，倒也不出什麽問題，可是最近實在是太忙了一些，再加上北京的空氣質量近年來不太好，到了冬天又很幹燥，近期也沒見到半點兒降雪，這老毛病終於被勾起來了。

“唉——要是老天給下上一場雪，那就什麽問題都解決了——”宋主任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道。

咳嗽這種病，多數還是呼吸道和肺部的毛病，如果空氣的質量和濕度合適，確實可以得到很大的改觀，但是看目前的天氣狀況，下雪還是一種奢望啊！

過了一陣子，外面忽然吵吵嚷嚷的，有些亂。

宋主任皺了皺眉頭，覺得有些奇怪，心道這是怎麽了？往常機關裏面都很安分的，很少聽到喧嘩的聲音，如今自己還在這裏坐鎮，怎麽就吵嚷起來了呢？真是咄咄怪事啊！

秘書小高很有眼色，立刻跑了出去看個究竟，不多時就又折回來了，而且跟著張處長在後面，兩個人一人搬了一個紙箱子進來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宋主任感到非常奇怪。

根據他多年來的經驗，張處長是一個非常穩重而且對原則把握得很準的幹部，一般來說，單位裏面的事情，經過他的手一處理，都會變得妥妥當當的，宋主任也很放心，敢把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情交代給他去做。

可是今天，他怎麽大變樣兒了？

“快，把這個放到這裏來，小高，再弄點兒水來——”張處長跟小高兩人手忙腳亂地將東西搬進來之後，立刻拆封，然後張處長就指揮著小高，兩個人弄出來個怪模怪樣的東西來。

接著就是拉電源插板兒，弄水，把水箱弄好裝上，接通電源之後，裊裊白霧就升了起來，也就是幾分鐘的時間，屋子裏面的空氣就濕潤了下來。

“咦？這東西不錯啊！從哪裏弄來的？”宋主任立刻感到肺部濕潤了許多，很舒服，屋子裏面由於暖氣造成的幹燥感覺減弱了許多，不由得出口稱讚道。

“這東西啊，您先用著，感覺好了再說其他的——”張處長嘿嘿一笑，沒有正面回答宋主任的問題。

宋主任也不是老糊塗，一看那包裝的箱子，便知道肯定是那個單位的孝敬，當下便有些不悅地說道，“小張，你也是老資格的幹部了，現在是什麽風頭，你會高不清楚？下屬單位跑年貨，是應該予以制止的，你怎麽能夠推波助瀾呢？這些東西，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你不給我說清楚，就把這東西原樣兒給退回去！”

張處長嘿嘿一笑，心說果然所料不差，宋主任是堅決不肯接受來歷不明的東西的，雖然這東西讓他的感覺很好，對他的身體很有益，但是在原則面前，什麽都是次要的。

“老首長，這可不是我亂收禮的哦——”張處長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裏面取出一張紙條來，交給了宋主任。

宋主任接過了紙條看了一眼，發現是一張收據，大意是有這麽一種新產品，需要各單位的用戶來幫助體驗一下，三個月的試用期內，可以免費使用，時間到了之後，原單位自然會來上門征詢使用意見和建議。

作為試用用戶的權利，這些東西將在這些用戶提供了試用意見之後，永久為他們所擁有。

“白用了人家的東西，還要得好處？有這樣的好事兒？”宋主任當下表示了懷疑。

“您要是知道這事兒是誰搞出來的，就不會感到驚訝了——”張處長笑道。

“誰？”宋主任非常敏感地問道，從直覺上，他對這個人的身份似乎有種朦朧的預感。

“範無病。”張處長低聲說道。

“哦，原來如此——”宋主任點了點頭，沈默了一陣子後忽然問道，“那個，他現在還在養豬嗎？”

張處長頓時囧住了，心道範無病就算是日後再發達，卻也離不開養豬場主這茬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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