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羽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從舞臺上下來的。當他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站在陽臺上。今晚不同於昨夜。今夜一片星光燦爛。滿天星鬥眨著眼睛，望著世間百態。

夏羽敲了敲額頭，有些疼，但還沒清醒。他又拍了拍臉，現在臉上一片冰涼。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腦子才正常思考。

今天的表現太差。曲子後端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不受控制。好好的一場演奏成了爛攤子。要不是傑克迪出現給他收拾了爛攤子，夏羽真的不知道怎麽下來。

他舉起手，看看自己十根修長的手指，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會彈琴的人手指都比一般人長。自己的手指……也勉強算是吧。他摸了摸肩膀，那個地方被楚可憐刺了一刀，當時沒有覺出問題，現在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

也許，這輩子都沒法好好彈琴了。

出乎意料的是，夏羽並沒有過分的懊惱。對於一個自認為天才的人來說，少了一項技能應該是非常痛苦的。夏羽卻感覺不到。

“也許，我真的不是天才。我一直在騙自己吧。”

夏羽自言自語。

寫小說成功，是因為寫了個很暧昧的名字，人家看重蕭夢萌，很大程度是因為蕭夢萌長得漂亮。至於電影，如果沒有白蘭的幾個裸體鏡頭，估計當初也不會炒得那麽熱。蕭夢萌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是由於幸運。

如此看來，夏羽的本領也不過如此，只是比一般人會的多一點而已，並不是很精通。

夏羽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仰頭大笑，俯身大笑，笑到最後，笑得沒力氣，卻充滿精神。

“好了，”

他對自己說，“好了，夏羽，終於沒希望了。你可以去做你自己喜歡的事情了。”

演奏的失敗讓夏羽認識到，他並不喜歡鋼琴，所以，即使放棄了，也無所謂。

一轉頭，看到身後有個人影。

“你在幹什麽？”

那個人問他。

夏羽沒回頭，就聽出那是楚可憐。

“沒什麽，和我的過去告別。鋼琴以後我是不會碰了。”

“今天怎麽了？夏羽，我記得你以前彈得很好。”

楚可憐的聲音裏充滿疑惑。

夏羽看著楚可憐，低著頭考慮一下，說：“沒什麽，就是沒發揮好而已。誰都會有這樣的時候。”

“不，我覺得你一定有什麽其他的事情。”

楚可憐繼續逼問，“可以告訴我嗎？畢竟我們還是朋友。”

是啊，怎麽算還是朋友。夏羽感到欣慰。至少在這裏還有個人關心他。大廳裏人很多，但他們沒有人會關心一個失敗的演奏者，即使裏面有他認識的人。

夏羽爽朗的回答：“沒什麽，我真得沒什麽問題。”

百年不遇的瀟灑笑容閃現在夏羽的臉上。今晚的事情讓他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大洋彼岸的好萊塢絕對不是他的目標。他的目標是在這裏過好每一天。

楚可憐的眼睛裏有著些許幽怨，她在為夏羽擔憂。夏羽的眼睛則是熠熠生輝，完全看不到失落。

夜風襲來，楚可憐的裙角晃動。夏羽忽然來了性質，說：“今天你真的很漂亮。”

楚可憐點頭，現在兩人之間似乎隔了一面玻璃墻，能看到對方，卻不能真誠的交流。

夏羽說：“今天的你，讓我想起當初的你。”

“怎麽？有什麽奇怪的？”

“我是覺得，你真的變化很大。現在的樣子……真是耀眼。”

這兩句話可以算是恭維，夏羽很少這麽說。

楚可憐很高雅地回答：“謝謝。”

真正的大家閨秀也不過如此，對比當初在餐廳裏大人的那個暴力女。如果不是親見，你絕對不會相信。

想著想著，夏羽笑了。

“你笑什麽？”

“沒什麽，想起一些往事。”

夏羽含糊回答。

正在這時，從大廳走來兩個人，一個是本尼，另一個則是金發的外國人，從模樣分析，應該是法國人。

如果你看得外國人多了，你就能夠很容易地分辨一些人。法國人、德國人、英國人還有西班牙他們都是有差異的。

“夏羽，又見面了。你今天可真讓我大開眼界，不，是大開耳界。”

本尼幸災樂禍地說。

楚可憐瞪了他一眼，本尼那顆腦袋立刻垂了下去。也就只有夏羽不怕楚可憐的眈眈虎視。其餘的男人，呵呵，無一幸免，都是一敗塗地。

本尼湊到楚可憐身邊，滿臉賠笑地說：“別生氣，我就是和他開個玩笑。”

楚可憐哼了一聲，本尼的臉色都變綠了。他趕忙說：“別生氣，可憐，哦，我給你介紹，這是我的朋友，帕耳卡，人家可是貨真價實的王子。”

這麽一說，楚可憐也不好再和本尼糾纏，轉臉看著那個金發男子。

那位王子開口：“楚小姐今晚真漂亮。”

中文說得不太流利，勉強也過得去。

楚可憐點點頭，禮貌回答：“承蒙誇獎。”

唯一被冷落的只有夏羽，他有種隱形人的感覺。

他想，與其在這裏沒事幹，不如趁早回去，洗洗澡睡覺算了。

夏羽說：“我先走了。你們繼續聊。”

“請等一下。”

說話的是那位王子。

夏羽一楞，他望望帕耳卡，想著自己和他是否見過。腦內檢索一遍，實在是找不到和這位王子的相關資料。

“你是夏羽？”

帕耳卡的聲音裏透著異常的興奮。

夏羽點點頭，心想，我的名字怎麽了連外國人都知道，真的已經有那麽大名氣了？不可能啊。

夏羽胡思亂想，楚可憐和本尼也在那裏百思不解。到底是怎麽回事？帕耳卡怎麽會認識夏羽？

帕耳卡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遞給夏羽，說：“這個人你認識嗎？”

他瞥了一眼照片，馬上點頭，說：“當然認識。”

照片上是蕭夢萌。夏羽當然認識，哪有人不認識自己的。難道帕耳卡也是蕭夢萌的歌迷，不太可能，蕭夢萌好象沒有在國外演出過。唉，這世界上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蕭夢萌啊，你真是個罪孽深重的女人，把這麽多男人都玩弄了。

帕耳卡指著照片，確切地說指的是蕭夢萌的脖子處。

“這條項鏈你親眼見過嗎？你知道項鏈的來歷嗎？”

沒想到對方問的是這個。該不會是和這條項鏈有關系吧？也許可能。

夏羽眼珠轉了轉，說：“我不太清楚。這條項鏈有什麽問題嗎？”

“哦，如果你見到蕭夢萌，請讓她龍紅大酒店找我。有些事情要詢問。是，關於這條項鏈的。”

“如果我見到蕭夢萌，一定轉告。”

夏羽心說，蕭夢萌就在這，只是你們都沒有看到。

夏羽告辭，離開陽臺走回大廳。他想立刻離開，走得就有些急。前面有個女人倒著退了一步，正好撞上夏羽。她手中的紅酒全都灑在夏羽衣服上。

夏羽抖了抖衣服。這可是阿瑪尼西裝，穿一次就弄臟真是可惜。

那個女人轉過頭，和夏羽對望一眼，兩人都是一楞。

眼前的女人是沈心佳。自從洛童倒臺，就完全沒有她的消息。沒想到在這裏又見面了。

“很巧啊。”

夏羽一邊拍著衣服一邊隨意地說。

“是很巧。不過，我們好像沒什麽話說。”

“當然，我們不是同一類人。”

夏羽對她無話可說，也不想追究她弄臟衣服的責任，一邊說著，一邊從沈心佳的身邊走過。

“夏羽，”

傑克迪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夏羽只好停下，怎麽說也要和傑克迪說一聲再走。

大胡子導演到了夏羽面前，還沒說話就嘆了口氣。

夏羽搶先說：“今天實在抱歉，我想我實在是不適合彈鋼琴，讓您失望了。”

“夏羽，其實，你前面彈得很好。後面為什麽出問題？”

夏羽條件反射地摸著肩膀，那裏留下了傷痕。

夏羽平靜地說：“沒什麽，只是我不適合彈琴了。”

傑克迪目光敏銳，他註意到夏羽的肩膀。

“如果你有什麽問題的話，我可以幫你，我到現在也認為，你是個人才。”

夏羽笑著搖頭，說：“不，我現在不想去彈鋼琴。因為當初我彈琴根本不是出於興趣，也就是說我根本不喜歡彈琴。所以，即使我有這方面的才能，我也不想在這上面發展了。”

經過了失敗的演出，夏羽忽然看開了很多事。以前的他，醉心於名利，現在的他則顯現出幾分灑脫。

看來是沒希望了，傑克迪這麽認為。他也不喜歡強人所難，於是他換了個話題，伸手一拉，把沈心佳拉到了身邊，給夏羽介紹：“這是我女朋友。沈小姐。你們剛才認識了吧？”

說實在的，夏羽一點也不驚訝，對於沈心佳這樣的女人，這種事一點也不稀奇。

沈心佳怕夏羽把以前的事情說出來，特別是她和洛童的那段，如果說出來，對她的有很大影響。沈心佳搶先開口：“我們不認識。剛剛只是說了兩句話。”

這就是變相告訴夏羽不要亂說。

夏羽明白，他順著沈心佳的話說：“是的，我們剛才只是說了兩句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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