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羽也顧不得管蕭夢音身世的問題，徑直去找醫生。醫生來了，給明明檢查，之後他搖搖頭，語氣沈重地說：“問題有些嚴重。”

夏羽緊皺著眉頭，白荷也不由自主的抓著他的手，兩眼依舊淚眼婆娑。

醫生把他們帶到外面，說道：“這個孩子的病情有變，可能會有並發癥。如果那樣，可能……”

他謹慎地選擇措詞，之後說：“可能會是身體的免疫機能徹底崩潰。”

他說得很含蓄。意思也表示得很明白。他的意思是，如果在任其發展，明明可能會出現重大問題。

問題不言自明。這是最可怕的事情。

夏羽攥著拳頭，默默無語。

白荷拉了拉夏羽的手，夏羽沒有反應。

夏羽說：“那麽現在最簡單最有效的方法……”

“骨髓移植，並且要快，如果再把時間往後拖。我們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醫生鄭重其事地說。

“可是，就在幾個星期前，你們還信誓旦旦地對我說，沒有問題，病情發展得很平穩。”

夏羽沈聲說。

醫生嘆口氣說：“醫生畢竟不是神。畢竟不是神啊！”

夏羽這次真的想揮起拳頭揍他一頓，拳頭攥緊，卻始終沒有擡起來。醫生是人，畢竟不是神，還有，與其在這裏和醫生扯皮，不如去做些實事。

夏羽回到病房，那裏已經沒有明明，只有夢夢坐在床上。夢夢望著夏羽，問他：“爸爸，那個孩子會死嗎？”

夏羽搖搖頭說：“不會。”

“爸爸，你為什麽這麽說。媽媽說，這個世界是很殘酷的。”

夢夢總是在模仿蕭夢音的言行。蕭夢音的心底裏對這個世界很是不屑。所以，很難在她的嘴裏聽到世界美好這類的話。

夏羽摸著夢夢的頭，說：“有些事情你長大了就明白了。這個世界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麽好，可是呢，也決不會像你想象得那麽壞，這個世界總有些值得你去做的事情。”

夢夢眨眨眼，說：“媽媽說，爸爸做得很多事都是費力不討好，對嗎？““對啊。”

“可是，我覺得爸爸是個好人。”

夢夢天真地說。

夏羽笑笑，這笑是貨真價實的苦笑。

“是不是好人，我實在是不知道，不過，我是個只會按著自己的想法去做人做事的偏執狂。認識我的人很多都說我是個精神病，很多人對我不理解。”

也不怎麽的，夏羽對著夢夢這個小孩子說起這些話。

夢夢眨眨眼睛，不是很明白。

白荷走進來，倚著門，低聲哭泣著，邊哭邊說：“那些醫生說，明明可能不行了。他們不讓我進去。嗚嗚……”

夏羽走到她的身邊說：“不要哭了。”

白荷沒有止住眼淚，反而哭得更加厲害。

夏羽語氣加重，繼續說：“別哭了！”

白荷擡起眼，看著夏羽，她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越到問題嚴重的時候，夏羽表現得越冷靜。

夏羽悄悄額頭，在屋子裏轉了兩圈，之後停住，看著白荷。

“你知道洛童現在在什麽地方嗎？”

白荷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夏羽自言自語：“我也不知道，不過，現在必須去找他。誰知道呢？”

走了兩步，夏羽又停住，他略略擡頭，眼睛裏的光芒一閃而過。

“我知道誰能告訴我了。”

夏羽迅速掏出手機，按著號碼，電話很快接通。

電話裏傳出蕭夢音的聲音：“夏羽，你知道我在做什麽嗎？告訴你，我在吃大餐，有個帥哥請我吃飯。呵呵，太爽了。今天，楚靖南為那位白江女士（白荷的媽媽，忘記前面說過沒有，在這裏在重覆一下。舉行了盛大的宴會，這個城市裏的上流人物都來了。還有那位明市長。呵呵，帶著他的小嬌妻。對了，你不能回來，看不到哦，遺憾啊！好了，你在外面逍遙快活吧。我還是和我的龍蝦為伍。夏羽……”

“餵，蕭夢音！別說了！”

夏羽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

蕭夢音聽出夏羽的聲音有異，問他：“怎麽了？”

“明明的病情有變，情況可能會變得很嚴重。”

夏羽把這邊事情很謹慎的說出來。

“所以，你想知道洛童在那裏，”

蕭夢音接過話來。“我告訴你，他在監獄裏，可是一時半會是無法接近他的。你可以和楚可憐聯系，只要她同意，這件事會很順利。好了，我不說了，你趕快辦吧。”

那邊掛斷電話，夏羽的摸著額頭，自嘲似的說了一句：“我怎麽有點自亂陣腳了。”

他立刻撥通了楚可憐的手機。

“餵，夏羽，你現在在哪？”

楚可憐劈頭蓋臉地說。

“可憐，我想求你辦件事。”

夏羽低聲說道。

“什麽事？你可不是輕易會求人的。”

楚可憐先是揶揄了一下。

夏羽說：“是這樣，那個孩子，那個叫明明的孩子，我和你說過的，他是洛童的兒子。他得了白血病。我希望你能幫我安排一下。”

“你的意思是讓洛童給他做骨髓移植。”

楚可憐的聲音透著睿智和冷靜。

“是的，”

夏羽知道楚可憐聰明，很多事情都不用說得太明白。

楚可憐開始沈默，話筒裏只有嘈雜的背景音樂。夏羽耐著性子忍耐，最後，他無法忍耐了，他說：“可憐，你倒是回答我的問題啊！”

“夏羽，你知道這件事的後果嗎？”

楚可憐緩緩而言。

“後果？”

夏羽真的沒想到自己的行為和“後果”兩個字有什麽聯系。

“可憐，我只知道這件事情做成了，我就能救活一個孩子。”

夏羽誠懇地說。

“還有呢。”

楚可憐接著問。

“還有？我不知道。”

那邊嘆了口氣，楚可憐說：“還有很多問題，比如，洛童現在是被我們控制了。可是，他沒有倒下，還有很多支持他的人。而我們楚家現在處於一個最好的機會，可以把他們連根拔起。還有，也許你也聽說過。洛童的身後，還有不少市裏，省裏，甚至是部裏的大官，這些人很多都是有權有勢，他們時刻盯著我們的行動。”

說了這麽多，楚可憐也停了停，喘口氣，也讓夏羽有個思考過程。

夏羽很聰明，可是在某些方面他又很不聰明，他沒有徹底理解楚可憐的意思。他更不明白，一個孩子的病和那些市裏省裏的大官有什麽關系。

楚可憐問他：“夏羽，你還不明白嗎？”

夏羽已於不凡，臉上汗水卻冒了出來。著急和擔心同時煎熬著他的心。白荷走到夏羽身邊，幫他擦擦汗水。

夏羽給了她一個眼色，表示感謝。

楚可憐又催促了一聲，夏羽這才回答：“抱歉，可憐，我實在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後，我問你，夏羽。我告訴你，如果只是捐獻骨髓這件事，我們是完全有能力辦的。可是呢，夏羽，我再問你。你有把握把這件事情秘密進行嗎？”

這種事，夏羽完全不在行，自然不能保證。

夏羽不回答，楚可憐得到了答案。

“夏羽，我知道你很聰明，你可以想想。如果把洛童放出去，誰能保證他不被人劫走。好，就算是沒有意外發生。那麽這件事也不可能不被外界知道。我也說過，洛童手眼通天，現在是死而不僵。如果外界大家渲染這次的骨髓移植。人們會怎麽看洛童。我不知道，但是輿論的力量是很大的，很可能讓他翻盤。本來我們也沒有什麽確實的證據控告他。如果輿論一起來，那麽問題就會變得很覆雜。”

夏羽打斷她的話：“我覺得是你想得太覆雜。只是去救一個孩子的命，怎麽會扯到這麽多問題。”

“夏羽，我們再做一個假設。你和那個孩子什麽關系？”

“沒關系。”

“那麽你為什麽這麽賣力地去做這件事？”

楚可憐厲聲問道。

沒料到楚可憐有此一問，夏羽一怔，接著反問：“我為什麽這麽做，只是以為我遇到一個病的快要死的孩子，難道我不該這麽做嗎？”

“夏羽，不要這麽天真，這個世界上每天都在死人。”

楚可憐的言外之意就是說，那些人既然你管不老，這個孩子也可以不管。

夏羽咬咬嘴唇，他覺得眼淚快要流下來。許多年來，早已經被遺忘在角落裏的眼淚這次卻充滿了眼窩。

“我不是你們這種人，我也想不明白你說得那些理由。你們楚家和洛家爭權奪利和一個小孩子有什麽關系，為什麽要讓他經歷這些苦難。”

楚可憐的聲音也有些震顫，她說：“夏羽，不是我不想救他，況且，醫治白血病也並不是只有骨髓移植一個方法。還有保守治療，中藥，氣功，還有骨髓庫。這樣吧，我給他安排，去美國治療，費用我們出。”

條件真的很優厚。不過，這樣就夠了嗎？一條能夠一步邁過去的河流，卻要沿著河岸去找那條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橋梁，這不是很愚蠢的事情嗎？

聰明的夏羽，和聰明的楚可憐，他們看待世界的方法竟然是截然不同。

“夏羽，你在聽嗎？是不是我的語氣太重了。”

楚可憐委婉地說，對於她來說，這是難能可貴的。即使是對於她的父兄，她都沒有用過這樣的語氣。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父親的意思。”

“我的意思，也是我父親和我哥哥的意思。我明白他們的想法。”

楚可憐的聲音又沒了那種溫柔，代之的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那很好。”

說完這三個字，夏羽把電話掛了，放進口袋，接著，深深吸了口氣，邁步走出房門。

“夏羽你做什麽？”

白荷問他，心裏有點害怕。

夏羽頭也不回：“做我該做的事情，不管怎麽說，我都要試試。不論成功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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