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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懼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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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泰果然是還沒到客房就睡著了。淩霄把他放下轉身就下樓了。

莫鶯小心翼翼的把恩泰的外衣都脫了,又弄了溫熱的毛巾擦了臉,手,腳丫,蓋好了被子,關了燈,只留了一盞小夜燈。

開著臥室的門,她在廳裏的大沙發上坐著,發現自己手機都沒在身上。不知道自己還需不需要再下樓,也不知道放恩泰自己一個人在這裏睡覺行不行。她沒敢換衣服,也不敢隨便走。她把鞋子踢掉,板板正正的坐在沙發上發呆。

忙了一整天,熱鬧了一整天,忽然一下這樣安靜,很不適應,耳邊似乎還有吵鬧聲。她從來不知道婚禮是這麽繁瑣的過程,聲勢浩大,勞心勞力。她記得周傑倫結婚的時候,辦公室的女孩們都炸了,有人說,古堡婚禮簡直是每個女生的夢想之巔;也有人說鉆戒好大一顆哦;還有人說有那麽好看的婚紗,嫁給誰根本沒關系啊!她當時完全不能get不到。她回想著今天,她親眼目睹了一場高規格的婚禮,她還是get不到。像一個格格不入的人一樣,不感動,不流淚,不羨慕,她那時在想什麽呢?對了,在想千萬不讓恩泰出了紕漏。呵呵,自己竟然是這樣一個如此掃興的人。她忽然想起來雅雅在電話裏對她說:那你真是個冷血動物。

她,是個冷血的人嗎?

如果換做是衣觴,一定會去替雅雅問一問章之應,為什麽要這樣對待一個真心愛你的人。如果有人欺負了衣觴,淩霄也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說不定還會沖去打那個爛男人一頓。衣觴和章之應對自己的過度關註,都是因為他們在意淩霄。她不在意雅雅,即使他們一起工作了那麽久,吃過那麽多次飯,聊過那麽多次天。果然真是個冷血的動物呢,呵。

她,在意淩霄嗎?

她很久不敢問自己這個問題。今天卻忽然明澈了。也要感謝這場婚禮,讓她看明白了許多事情。淩霄,章之應,衣觴,與她相處的那一面,只是萬千面孔中的一面而已。淩霄並沒有她印象裏的那樣社交恐懼,他可以自如的應酬各色的人。衣觴也不是只關心八卦,以調戲她為樂的惡質少女,她也可以端莊持重,殺伐決斷。章之應也不是平常見到的斯文學術派教授,也可以八面玲瓏幽默風趣。他們每個人,都是浸淫在這個環境裏長大的,他們適應且享受著。只有她一個人,是局外的。每個人都格外的照應著她,每個人都體諒著她沒來過這樣的場合,每個人都知道,她本不該是這裏的人。

她是在意淩霄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也許是從沒有拒絕他提出的合同開始,也許是從他第一次勾引自己開始,也許是從章之應說他的過往而她聽得津津有味的時候起,她也不知道確切是哪一天,哪一刻。她在他面前的話,多了起來。衣觴和章之應有意無意的說起來他的時候,她會假裝不經意的去探問。她很多次想要追問淩霄的話,都咽下去了,但是她不能騙自己,她是想知道的。她不能騙自己,舞池裏看見他乍然出現的那一瞬間,她是歡喜的。

可,又能怎麽樣呢。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

淩霄回來的時候,已經是11點了。江舟是個酒量為零的人,他喝章之應提他擋酒,喝了不少。一進門,客廳裏的燈還開著,他走到沙發一看,莫鶯已經睡著了,側躺在沙發上,妝已經花了,衣服也皺了。他坐在了她腳下的位置,剛一坐定,莫鶯就醒了,驚坐起來。

“怎麽了?”她的意識還沒回爐。

“去洗洗。”淩霄一邊把領帶扯下來,一邊說。

“幾點了?”她想掏手機看看時間,才發現自己還穿著禮服。

“11點。”淩霄開始把襯衫的扣子都打開,他熱的厲害。

這麽晚了?莫鶯起身去廁所,一進衛生間,就看到了鏡子裏,自己脫妝到毀容的樣子,嚇得立刻精神了。身上衣服也皺皺的,她脫了衣服,開始洗澡,洗臉,刷牙。擦粉底的面積太大了,她反覆的洗了很多次,才洗幹凈了。

等她穿好睡衣出來的時候,淩霄在沙發上也倒著睡著了。一身酒氣,襯衫被扯開了,大片的胸口露著,胡子也冒出來了。她把他的鞋子脫了,又掏了一床被子出來給他蓋上,把客廳的燈也都關了。

莫鶯自己卻精神了,而且很餓。距離上一頓生煎包,她已經12個小時沒有吃東西了。還好酒店的廚房是24小時提供服務的,她點了一點東西吃,很快就送過來了。她端著盤子在陽臺的椅子上盤腿坐好,開始吃東西。去年的聖誕節,為了準備聖誕樹,她被砸到了後背,她和恩泰還做了姜餅人,好久遠的感覺。很快就把一盤子意面都吃完了,她飽了。她依舊縮在椅子上沒有動,轉頭偷偷看著淩霄,的頭頂。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的頭頂,陽臺這裏的一點光,到了那裏已經所剩無幾。

看了半晌,她把頭轉回來,開始打坐冥想。

淩霄翻身,差點掉下去,便醒了。他一向少眠,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他起身看向了唯一的光源,陽臺上頂的射燈,正照著下面的人。

是莫鶯,她端坐在那裏,像一個出家的和尚一樣,打坐,一動不動,不知道已經有多久了。

“餵!”一開口,嗓子是啞的。淩霄起身倒了一杯水。莫鶯沒什麽反應。

他喝了口水,又叫了一聲:“餵!”

莫鶯這次聽見了。她低下頭,想了一會兒,把腳放下來,捏了捏,然後起身往他這邊走過來。

“不睡覺,幹什麽呢。”淩霄問到。

“一身酒氣。”莫鶯沒回答,只是說到。

淩霄聞了聞自己的衣服,果然是各種味道交雜著。他皺著眉頭起身,一邊走一邊把衣服都脫下來扔在地上了,走到了浴室門口,已經光了。

莫鶯把衣服沿路撿起來,和自己穿皺的禮服放在了一起,放到了離門口最近的櫃子上。把他蓋的被子疊好,放回了櫃子裏。關好了臥室的門,打開了窗戶。午夜的風還有很涼,她抱著胳膊在窗口吹著風,風已經能吹動她的頭發了,頭發該剪了。聽見他關了水,大概是洗好了。她伸手把窗戶關上了。他圍著一條浴巾走出來,正好看到她在窗口站著。屋裏的氣味已經很淡很淡了。

“開窗了?”

“嗯。餓了嗎?”

“不餓。”

“那去睡吧。”

“一起。”

“好。”

他摸到了她沁涼的胳膊,他開始親吻她。

他們一直纏綿,一直到天亮。

*******

婚禮的招待是5天,但是婚禮一結束,淩霄莫鶯帶著恩泰就飛回去了。

淩霄很忙,江舟一時也不能上班,又到了年末,很快又要春節,沒有時間度假,一落地就直接去了公司,一頭紮進了公事裏。

回來的第一件事,莫鶯就把在章之應那裏的工作辭了。章之應還在海島度假,直接打電話過來追問她為什麽,她沒有多解釋什麽,只說自己累了,想要休息一陣子。

恩泰一回家就開始找聖誕老公公有沒有在他不在的聖誕節給他送禮物,如願的找到了莫鶯提前準備好的一套立體拼圖。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一切又都不太一樣了。

***********

淩霄沒想過衣觴的婚禮,他會遇到自己的母親。

自從兩年前定居瑞士之後,她深居簡出,幾乎不在向外界發出一點信號。就連他這個唯一的親生兒子,也保持著一個月通一次電話這樣的交流而已。淩霄沒有見過自己的外公外婆,他們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經過世了。他長大之後才知道,外公是有名的書畫家,老來得女,十分寵愛。母親在自己童年的記憶中,是沈靜典雅的。大多的記憶裏,他做功課的時候,都是母親在作畫,父親在喝茶,空氣裏是淡淡的茶香與墨香。有時候兩人擡頭對視一笑,並不說話。

他性子上更像母親,喜靜不喜動。很多年,他都以為父母真心相愛,能夠白頭偕老,是一件平常的事。不曾想過最後卻是這樣的結局。

在頂樓的玻璃花房裏,他看到了母親躺在花間的躺椅上閉目養神,一如往昔的安寧。

“媽。”他輕聲呼喚。

“來啦?”她睜開眼睛看了看他,“瘦了一點,很累嗎?”

“還好。您……什麽時候來的?”

“剛到。怎麽?我來不得?”她笑問著。

“哪裏話,您來也該告訴我一聲。”許久沒見過她笑了,淩霄有點感動。

“那個孩子也來了?”她看著玻璃房子外面站著的恩泰。

“是。”淩霄不敢多說別的。

“進來吧。”她向著外面的恩泰招招手。恩泰看著淩霄,淩霄點了點頭,他才進來。

“您好。”恩泰很有禮貌,卻也很拘謹的說。

“我記得你叫,恩泰,是嗎?”

“是。”

“今年有6歲了吧?”

“嗯。”

“真快啊!”她摸了摸恩泰的頭,感嘆著,“你也該成個家生個孩子了吧?”她看了看淩霄。

“您以前不是和我講,姻緣天定,急也無用嗎?”

“是啊,姻緣這事兒,我也沒辦法呀。之應和我說,你身邊有個可心的人,是真是假?”她拉著恩泰的手摸挲著。

“別聽他胡說。”淩霄趕緊說。

“你呀,就是性子太淡了些,不好。哎,這也不怪別人,像我。”她半是喟嘆半是怨念的說。

她從脖子上取下來一塊白玉牌,掛到了恩泰的脖子上。

“這塊玉牌啊,是生你淩叔叔那年得的,他小時候,一戴上就哭鬧。你比他聽話,送你帶著吧。”恩泰小心的拿起來白玉牌翻看著。

淩霄記得那塊玉牌,聽說是父親請了大和尚加持過的,護身保平安。他小時候卻很不喜歡,每次要他帶,他就哭鬧不肯。

“謝謝您。”恩泰翻看了半天,把玉牌放進了胸口。

“去外面等著淩叔叔好不好?”淩霄對恩泰說。恩泰點點頭走出去了,又站在玻璃花房的外面乖巧的等著。

“媽,謝謝您。”淩霄蹲下身子,扶著椅子的扶手,不知道除了感謝還能說什麽好。

“咱們還是生分了。”她一出口,淩霄剛想辯駁,她伸手制止了。

“上輩人不管下輩的事兒了,孩子有什麽錯呢。”她淡淡的說。

“我是您的兒子,這是不會變的。”淩霄低低的說。

“這孩子很像俞喬,也不枉你們兄弟相知一場。”她望著前方的繁花,仿佛看見了什麽。

“您知道,俞喬是敬重您的。”

“都過去了,不提了。”她擺擺手,末了把手搭在了淩霄的手上,“我這次回來,就是買副畫兒,剛一落地就聽說,衣觴和江舟要辦婚禮。總歸是看著他們長大的,趕上了就過來看看。沒什麽別的事。”

“是什麽畫兒?您和我說一聲,我就幫您辦了。”

“我又沒老的不能動了,哪裏用的著你。”她嗔怪著,“是你外公的一副畫,你又不認得他,還是我自己來吧。”

淩霄剛想說什麽,又聽見她說,“行了,別在我這裏膩著了,那孩子還等著你呢。你們年輕人樓下不是還有活動?之應可說,他想請你那位可心的人跳舞呢,你不去看看?”淩霄一楞?章之應要請莫鶯跳舞?這事兒他怎麽不知道。

“您什麽時候離開?我去送您。”淩霄問。

“不用你送,我呀,再見幾個故人敘敘舊,就走了。你跟著我,倒讓我不自在。反正快要過年了,你今年帶著恩泰去我那裏吧。”她笑盈盈的看著兒子掩飾不住的急切。

“好。那您保重。”淩霄站起來,又俯下身去抱了抱她。

“快去吧。”

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姑娘呢?總有機會去看的,她這個兒子,害羞的很,她可不想因為自己提前去看了,把事情搞砸了。

*********

恩泰放元旦假,一大早鬧著要去看電影,倆人收拾好了剛要出門,被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的指導老師一通集訓電話攪黃了。恩泰很不高興,鮮有的發了大脾氣,還摔了東西,把自己關在屋裏,任憑莫鶯怎麽哄也不肯出來。她想向衣觴求助,卻沒打通電話,才想起來她大概在回程的飛機上。

只好打電話給淩霄,從婚禮回來,莫鶯就沒見過她,因為他沒回過家。她在電話裏描述了一下情況,淩霄只說“知道了”就掛斷了。莫鶯繼續在恩泰的門口,嘗試讓他開門。話也說盡了,他仍然不開門。莫鶯背靠著門坐下,聽著屋裏有沒有異響。

一個小時後,淩霄回來了。

莫鶯聽見樓下的聲響,想起身卻發現腿已經麻了,掙紮了半天才站起來,舉步維艱。淩霄已經上來了。

“你回來了?他已經……”莫鶯急切的想說,卻被淩霄一個手勢打斷了。

“下樓等著。”他對莫鶯說。

莫鶯還想說什麽,但張了張嘴,還是轉身往樓下挪去。她在樓下豎著耳朵聽著,似乎只聽到淩霄說“恩泰,開門。”然後恩泰就真的給他開門了,之後就沒有了聲音,應該是進屋去說了。

她在樓下等的心焦,眼看著集合的時間就要到了,再不出門就遲到了。

時間一點一滴一分一秒的過去,已經遲到了。淩霄牽著恩泰下樓了,吩咐廚房準備午飯。恩泰一臉平靜,仿佛之前的哭鬧都沒發生過,自己去抽屜裏拿出來一疊彩紙折起來。淩霄拉開一把椅子坐下,莫鶯馬上湊過來小聲問:“怎麽樣?”

“集訓不去了。”

“啊?為什麽?都準備了這麽久了!而且這機會很難得啊!”

“不差一次。”

什麽叫“不差一次”?他們說了這麽久,說了什麽?她沒問,她知道問了得到的答案也不過就是“沒什麽”“沒事了”之類的話。

“哦。”

憋了半天,她也只想出來這一個字來說。

她想,恩泰和淩霄的關系,最終還是比和她的關系要好的,這是血緣的力量。她最初和衣觴說,要努力改善淩霄和恩泰的關系時,衣觴不以為然,她說淩霄頑固不化,不會配合的。她堅持說要試試看,最開始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在努力,她試圖用各種方式各種機會去拉近兩個人的距離。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沒在處心積慮的去嘗試了,他們兩個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去年春節,恩泰還會因為去澳洲回來,格外的黏她,嚷著“不要淩叔叔”。現在鬧脾氣,她就搞不定了,必須淩霄出馬才行。

衣觴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吧。

她也應該很高興的。

她拿出手機,給衣觴留了一條留言:有空我想和你當面談談。

“今天沒上班?”淩霄忽然問到。

“嗯?”莫鶯沈在思緒裏打字,反應了一秒鐘,“今天是元旦。而且我辭職了。”她淡淡的說。

“也好。”他沒追問什麽,“那正好下午你帶恩泰去看電影吧。”

“嗯。”她撂下手機,點了點頭。

“淩叔叔也去看電影嗎?”恩泰還在折紙鶴,聽見他們的對話,擡頭問到。

“不去,得回公司。”他能抽出時間回來再吃個午飯,已經很不容易了。

“一起去吧!”莫鶯也慫恿著。

淩霄看了一眼莫鶯,她這麽一反常態,是怎麽了。他又仔細看了看,可也沒看出來什麽,莫鶯神色如常,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沒什麽異樣的情緒。

“先吃飯。”他沒明確的回覆。

**********

是假期,電影院裏人也多,選了一部動畫片,滿場都是半大孩子。

燈暗下來,嘰嘰喳喳的聲音也低下來,恩泰如願以償的抱著一大桶爆米花,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是一個馬戲團的故事,各種動物出來表演了,小朋友們一陣一陣歡呼。

莫鶯望向恩泰左邊,淩霄打開iPad開始工作。她沒看見過他工作時候的樣子,她沒去過他的公司,在家他通常在書房,她也從來沒有去過。他微蹙著眉頭,抿著薄唇,專註的和什麽人在聊,時而切換窗口去查什麽東西,時而拿出來手機翻找什麽。也許是她註視的目光太久了,淩霄忽然擡頭望她這邊看過來,她被抓了個正著。他用明亮的眼神詢問她“有事?”,她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然後把頭轉向了屏幕,也和恩泰一樣認真的看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手裏的事情終於結束了,電影還沒結束。淩霄收起來ipad和手機,坐直了身體活動了一下僵硬的頸椎。恩泰看的很投入,隨著情節事兒輕聲驚呼時而緊張的抱著爆米花桶時而開心的嘿嘿笑。他往恩泰的右手邊看了一眼莫鶯,她端坐著,直直的盯著屏幕,看起來和恩泰一樣投入。但是他覺得有點不對勁,看了一會兒終於發現,她好像再發呆。

從婚禮那天晚上開始,她有點不對勁。他睡醒了看見她在椅子上打坐的樣子,心裏一陣發慌,他當時想那是酒喝多了覺又沒睡足的緣故。他洗完了澡出來,看到她在窗口抱著自己的雙臂單薄的站在那裏看著窗外,像是要輕生的人一樣。她當然不會輕生,他主動和她講了話。她知道他不喜歡屋子裏有味道,便開了窗。她站在窗口吹風,把自己凍的冰涼冰涼的,他忽然又有了她要在人海裏消失的感覺。他們□□,沒有講一句話,皮膚的溫度暖起來了,他終於覺得她真實在存在著。

回來的飛機上,她異常的沈默,除了恩泰拉著她說話之外,她幾乎一言不發。從今天他回來到現在,他已經兩次抓到她在神游。他第一次在警察局看到她,他就發現她會默默的觀察他,等他視線轉過去看她時,通常她就若無其事的轉開了。他一開始以為那只是她的少女心作祟,她對他有好感。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因為利用了她對他的這種好感,才把她騙上了床。他問過管家和傭人她在家裏的生活狀態,每個人都說她溫和而冷淡。接觸的時間久了,他又覺得那好像並不是愛慕的眼神,有著探究的意味。她今天主動邀他陪恩泰看電影,而剛才,他抓到她的偷看他的視線,她竟然沒有像以前一樣,若無其事的轉開,而是認真的和他對視了。

她,怎麽了?

他很忙,他是個事業心重的男人,他從來不覺得這些事需要他費心思去多加考慮。他經常會有關於她的念頭冒出來,但是很快就被忙碌的工作蓋過去了。如果不是她的異樣,讓他鬼使神差的來了電影院,有了這難得的空閑,他沒仔細想過這些事。

仔細想了又如何,那是她自己的事,他管來做什麽。

她照顧恩泰照顧的很好,這就夠了,這才是他和莫鶯最基礎的關系。

電影結束散場,恩泰一手拉著恩泰,一手拉著莫鶯,蹦蹦跳跳的往外走。

“我還可以吃一個冰淇淋嗎?”他揚起小臉問淩霄。

“可以。”淩霄很大方的回答。

“阿姨也喜歡吃冰淇淋,阿姨也吃一個吧!”恩泰又轉向莫鶯問。

“阿姨不吃冰淇淋了。”莫鶯微笑著看著他。

“為什麽?”恩泰不解的問。

“大概因為,阿姨想要試試,能不能戒掉冰淇淋吧!”她說。

恩泰不明白,為什麽要戒掉冰淇淋呢?

“我帶恩泰在這邊逛一逛,你去忙吧。”

“好。”

恩泰知道淩霄陪他看電影已經是福利了,雖然還是不想放開淩霄的手,但還是很懂事的擺擺手說了“淩叔叔再見。”然後看著淩霄的車轉彎消失在視線裏,才拉著莫鶯去吃冰淇淋了。

***********

衣觴終於恢覆了診所的營業,第一件事就是給恩泰做心理評估。莫鶯之前邀她面談,她一直沒有合適的空閑,直到報告出來,已經是一月中旬了。兩人約在了衣和醫院對面的咖啡店,衣觴接管了衣和醫院副院長的職位,大部分時間都耗在了醫院裏。

“我只有一個小時,有什麽事你快講。”衣觴落座就灌了一大杯的檸檬水,開門見山的說。

“你還這麽忙?”莫鶯有點不好意思。

“恨不得一個人掰成三瓣用。”她招手示意服務生過來。“給我來一份這個套餐,快點上。”

“這是午飯還是早飯?”莫鶯有點驚異,衣觴這種老饕,竟然會在咖啡店裏吃簡餐。

“早午飯。”衣觴把報告遞給莫鶯,“別用那種擔心的眼神看著我,我很好,預計再忙個兩年吧,我就能回歸到以前的生活了!”

“你應付的來就好。”莫鶯接過報告,沒有打開看,放在了桌上。

“你不看看?”衣觴看她的動作,以前都是她直接和莫鶯說結果,詳細報告都是送到淩霄辦公室的。

“我不是恩泰的監護人。”她認真的看著衣觴說,“衣觴,我找你出來,只有一個事情。恩泰的情況,是不是已經恢覆了。”她用的不是疑問的口氣。

“為什麽這樣問?”

“衣觴,我不是笨蛋,我會觀察,也會思考。”她停頓了一下,想組織一下接下來的語言怎麽說。“我剛見到恩泰的時候,直覺他不太對勁,像是pstd。但也許並沒有我當時想的那麽嚴重,對不對?”

“他的恢覆情況確實要比預計的好。”

“衣觴,我只要一句實話,他是不是已經不需要繼續治療了。”莫鶯定定的看著衣觴問。

“莫鶯,你到底要幹什麽?”

“我想我說對了。”莫鶯把身體往後仰,深深的出了一口長氣。“我一直覺得你沒有和我講全部的實話。”

“我……”衣觴被懟了個無話可說,她沒想到莫鶯找她來,是因為這件事。

“我沒怪你。”莫鶯看出來她有點措手不及,“我知道你為什麽會這麽做,我理解。”

“你理解?”衣觴表示很不能理解她的理解。

“因為淩霄。”莫鶯很坦誠,她第一次這麽坦然自在的和衣觴提起淩霄,“你們是朋友。不管開始是好奇,是捉弄,還是閑來無事。你也好,章之應也好,你們都是為了淩霄而已。”

衣觴默了,她無法反駁。

“我以前的生活裏,沒有人非要死乞白賴的和我做朋友,我是個邊界很清晰的人,這世界上是沒有人非得要和誰在一起的不是嗎。你和章之應是我這一年來,接觸最多最頻繁的人,我每一次試圖劃清界限,就變得更加糾纏不清,我一度以為我自己被改變了。如你曾經所講,我是個沒什麽朋友的人,所以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想明白這件事。不是我變了,而是你們鐵了心要和我建立起關系,而那顯然不是因為我這個人不是嗎。”

衣觴被她難得的認真,弄傻了。

“你和章之應都和我說,淩霄一定是喜歡我的。我猜淩霄是不是也被這樣暗示過?所以他才會毫無征兆的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決定。”她的話音越來越低,最後像是喃喃自語。

“莫鶯,不是這樣的。”衣觴的反駁對上了莫鶯明澈的眸子,“好吧,事情不只是這樣的。你們兩個都那麽被動,如果沒有人推一把,要耗到什麽年月?”

“為什麽我們必須非得在一起呢。也許你說的對,我們都是被動的人。那不是正好說明我們也許不合適嗎。你怎麽會知道不會有一個人,主動的追求淩霄或者是我,然後那個人才是Mr. right?”

莫鶯難得的在口才上壓倒了衣觴一回。

“莫鶯……”衣觴還想繼續說什麽,被莫鶯制止了。

“衣觴,你們做的已經夠多了,剩下的事,幫不上忙的。”她放下杯子,站起身來,“報告我會帶給淩霄。再見。”她頭也沒回的走了。

衣觴盯著她的背影,呆楞在了原位。

“小姐,您點的餐。”服務生把她驚醒了,她低下頭慌亂的打開包翻找手機。

“淩霄!莫鶯要跑了!你快去把她抓回來!”電話一接通,她就對著手機大喊著。

“衣觴?什麽情況?”

“不管你在幹什麽!放下!趕緊回家!”衣觴繼續大喊,然後把電話掛斷了。

淩霄被衣觴搞的一頭霧水。

他還是打了一個電話給莫鶯,關機了。他又打電話回家裏,管家接的。

“莫小姐在家嗎?”

“不在。”

“她去哪了?”

“她沒講。”

“什麽時候回來?”

“她說午飯會回來吃。”

午飯?他看了看時間,十點半,還早,他應該還可以把這個會開完。他轉身進了會議室,示意會議繼續。

*****

淩霄回到家的時候,莫鶯正在吃飯。大大的餐桌,她自己一個人吃飯的背影,看上去很孤單。聽到開門聲,她回頭看見他回來了,也沒有覺得奇怪,又轉頭繼續吃飯。

“搞什麽!”淩霄煩躁的把外套摔在了椅子上,拉開她旁邊的椅子坐下。

“衣觴給你打電話了吧。”莫鶯沒擡頭,小臉對著碗說。

“對!”淩霄氣呼呼的說。

“我剛去找她了。”她沒有被他的語氣嚇到,還是聲音平穩的說。“這是恩泰這次的評估報告,你看一下。”她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文件袋。“不過看了也沒什麽意義,那個應該不是真的。”她小聲說。

“什麽?”淩霄停下拆文件的手,帶著怒氣問到。

“恩泰已經不需要繼續治療了。”她放下食不知味的碗筷,站起身來一邊往樓上走一邊說。

“為什麽?”淩霄喝住她的腳步。

“因為恩泰已經沒什麽問題了。”她半側著頭回應道,然後轉過頭繼續上樓了。

淩霄把文件打開,把裏面的報告詳細的看了一遍,又想起來莫鶯說這個應該不是真的。他得上樓去問問她。

她沒關門,在收拾衣服。衣觴那句“莫鶯要跑啦!”突然在耳邊響起。

“你在幹什麽?”他黑著臉問。

“收衣服。”他看不出來嗎?

“你要去哪?”他已經壓不住自己的怒意了。

“從哪來,回哪去。”她把疊好的一摞衣服,放進了行李箱裏,又走到衣櫃那邊去拿。

“恩泰怎麽辦?”他的目光要把她後背燒出一個窟窿了。

“你才是他的監護人。”她手上的動作一下也沒有停。

“合同還沒到期。”他被她收拾衣服的麻利勁兒,回話的痛快勁兒,徹底惹翻了。

她終於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把還沒折好的那件衣服放下了,轉過來正對著他說:

“合同是我親手的改的,兩年內只要恩泰康覆了,我可以隨時解約。”

“該死的你!”

淩霄終於壓抑不住自己暴力的那一面,沖進來把她一把推倒在床上。她完全沒有反抗,只是靜靜的說了一句:“關上門。”

他最後一點理智也被崩斷了。

他激烈的沖撞著,她怕被人聽到,咬著唇不出聲。他蓄意的緩慢的撩撥她,她整個人顫抖成了風中的樹葉。他親吻她的唇,試圖撬開她的牙齒,她死命的閃躲。他再次被激怒,拼命的沖撞著,她終於忍不住要叫喊,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口裏一陣腥味。他終於釋放了。

兩個人都在拼命的喘息著。良久,終於恢覆了平靜。

“夠了吧。”莫鶯啞著嗓子問著。剛剛平息下來的怒火,又被她這一句氣的急火攻心。

“早著呢。”他再次翻身壓上她的身子,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她臉上的紅暈未退,唇被自己咬破了皮,滲出了血跡。“能去把門關上嗎。”她語氣平靜的說。

他盯著她看了半晌,終於起身去把門關上了。

他們做了三次,饒是他鐵打的體格,沒吃午飯,也足夠累了,她只剩下喘息的力氣。她側著身蜷著,雙臂抱著自己,身後是他溫熱的身體,熨帖著她的後背。許久許久之後,還是莫鶯先開了口。

“淩霄,你愛我嗎?”

她一出口,就問了一個炸彈,不意外的感覺到了身後的軀體一僵。

“你不用回答我,你回答自己就好。”

這個問題太大了,淩霄不能回答她,甚至也不能回答自己。

“你想過有一天你會結婚嗎?”

他當然想過。

“你想過你婚後過什麽樣的生活嗎?”

就和自己的父母一樣吧。相親相愛,生個孩子,父親陪著母親去拍賣會,母親陪著父親世界各地的工作。

“而我,肯定不在你現在想的規劃裏吧。”

是的。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另一半會是她這樣的人。

“所以你在氣什麽呢。”她輕聲的說。

“你能想象你追求我,買花,買首飾,買衣服,買包包的樣子嗎?”

他不能。

“你想過帶著我去見你的父母、你的家人的樣子嗎?”

他沒想過。

“淩霄,你沒想過把我帶到你的生活裏,其實和你愛不愛我沒關系的。你心裏清楚的明白,我們就不是一個圈子裏的人。”

他不知道,也許這真的是他內心潛意識的想法。

“其實我也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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