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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紅塵離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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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很是惆悵,多日來都在想著該怎樣才能夠勸服宋羽昭放棄孟斐焱,或者應該說,該怎樣才能夠勸服宋羽昭考慮與陳太傅孫子的婚事。如此食不知味過了沒幾天的功夫,對策還沒想出來,宋羽昭便給定國王爺夫婦驚起了更大的一灘波濤:

宋羽昭說她要去護國寺帶發修行。

並且此事還給宮裏面的皇帝陛下和目前還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陳太傅知道了,陳太傅倒是還來不及覺得哪裏不妥當,皇帝陛下卻認為,宋羽昭為了一個孟斐焱,將自己的名聲給弄得一塌糊塗,自己礙著定國王爺的面子,挖空心思給她尋了一門當戶對的姻緣,她不領情也便罷了,竟然還搞出要去帶發修行這一出鬧劇,這不就是明擺著讓皇帝下不了臺嘛,加上有心之人將這件事和幾年前五皇子鬧出家那樁事給攪合在一起,細思之下,皇帝更是憤怒,一紙詔書下來遂了宋羽昭的心意,勒令她去護國寺帶發修行,非詔不得外出。

如此,宋羽昭去護國寺,便就是板上釘釘的事,誰也說不了情。

天定十三年元月,新年的第四天,家家戶戶都還沈浸在合家團聚的節日氣氛之中,定國王府卻是籠罩於壓抑低沈。這一日,王府外已經有一輛馬車候在外頭多時,是皇帝親自派來送宋羽昭去護國寺的奴仆,此行去護國寺,宋羽昭的身份尷尬,王府裏不好出面將宋羽昭送過去,王妃給宋羽昭準備了大大小小數十包袱,宋羽昭卻一樣都沒有帶上,只是拿了幾件換洗的衣裳,輕裝簡衣便離開。

“姑姑要去哪兒,什麽時候回來?”

說話的是宋羽昭二哥的長子宋讚文,不過兩歲的小娃娃,由她母親抱在懷裏,說話時嘴巴裏面還不自覺地淌著口水,烏溜溜的眼中卻是滿滿的不舍,王府裏面沒有與他年歲相近的小孩子,出生兩年間,倒是與宋羽昭廝混在一起的時間最多,也是最最喜愛這個只長了自己十二歲的小姑姑,雖然家裏人並沒有對這個小娃娃說些過多的事情,可是小孩子心思機靈,也感受到了些許大人之間的壓抑氣氛。眼見著宋羽昭即將離開,終是忍不住出聲詢問。

“姑姑要去一個地方,為我們的小饅頭祈福,如此小饅頭便可以很快就長成一個男子漢。”

宋讚文長得白白嫩嫩,宋羽昭便給他取了一個小名叫做饅頭,可今日的饅頭卻不覆往日的乖巧討喜,嘴巴一癟竟是哭出了聲來:“是要讚文長大姑姑才會回來嗎?那讚文不要長大了,姑姑不要走好不好?”

“不許哭!”

宋羽棋聽不得小孩子苦惱,尤其在此刻,宋讚文一哭,將他聽得更是心煩意亂,出聲吼了一句,這一吼倒是奏效,宋讚文果真不再嚎啕大哭,可是畢竟年紀小,還不懂得收斂自己的情緒,嘴巴一抽一抽地止不住抽噎,令人瞧著甚是憐惜。

“二哥,饅頭什麽都不知道,你吼他做什麽。”

話音落,突然起了一股無名的風,揚起了宋羽昭的裙角,似乎是在催促告別的人快一些,宋羽昭擡頭望了望天際,陰沈沈的天空,都找不見太陽的影子,新月寒風刺骨,吹在身上,令人不由自主便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扯動嘴角擠出一絲笑容,宋羽昭對著眾人說道:“時候不早了,母親還有哥哥嫂嫂也不要再送了,饅頭年紀小,吹了那麽久的冷風,凍病了就不好了,快些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昭昭。”

王妃拉住宋羽昭的手臂,幾日來夜不能寐,令她的神色憔悴了許多,抓著宋羽昭的手微微顫抖,卻終究還是沒能夠說出來一個字的埋怨與不舍,只是無言地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一根簪子,這根簪子正是宋羽昭及笄當日用來給她行及笄禮的簪子。

“其他的你不想帶,我也就不勉強你帶了,但一定將這根簪子帶好,記住,有什麽需要的或是缺的,叫人帶口信過來,一定不要自己一個人咬牙扛下去,你是定國王府的長寧郡主,你的身後有你的父母與兄長給你撐腰,不論到了哪裏,都不能叫人欺負了去。”

“昭昭知道了。”

順從地接過王妃手中的簪子,將其放入隨身攜帶的包袱之中,宋羽昭不再逗留,起步便邁出了定國王府的大門,門口是等候許久的馬車與趕馬車的奴仆,等到宋羽昭坐定,奴仆揚起了馬鞭,車軲轆悠悠轉動起來,伴隨著噠噠的馬蹄聲,馬車載著宋羽昭去往了護國寺。

護國寺是清平王朝的國寺,自從建寺以來,便只對皇室開放,故而相比較城內其他的一些寺廟,護國寺的建築更加恢弘與亮麗,卻也更加地寂靜與清幽。晨鐘暮鼓在護國寺之中,回音仿佛更加悠揚,穿透層層疊疊的樹杈,直上九霄,緊緊環繞著從高空成排飛過的雁群。

初到護國寺的時候,宋羽昭便是先聽見了從護國寺裏傳來的陣陣鐘聲,而後才見到了這個莊肅威嚴的寺廟本身。寺內住持帶著一眾出家人等在護國寺門口,七十歲高齡的主持眉毛花白,笑起來很是和藹可親,猶如長輩對著小輩說話,對宋羽昭說道:“郡主一路辛苦了,貧道已經叫人將廂房打掃好,郡主隨貧道來吧。”

“有勞主持。”

馬奴原本是要幫宋羽昭提行李的,卻被她揮手拒絕,提著輕薄的一個包袱,從馬車上下來,與主持互行了一個禮,便擡腳邁上了臺階,護國寺內種了許多的大樟樹,都有了上百年的歷史,長得郁郁蔥蔥,巨大的枝丫層層團簇在廟宇之上,青石板的小徑被僧人打掃得很是幹凈,幾乎見不到落葉,而一旁的花壇之中,卻是層層堆積的落葉殘枝,令人不由得想到了一句話:

化作春泥更護花。

“郡主,請。”

在長廊之中彎彎繞繞了不知多久,一行人終於在長廊盡頭停了下來,宋羽昭望著自己跟前刷著紅漆的檀木門,款式老舊,與定國王府全然是天壤之別,門兩旁種滿了菊花,此時已經過了菊花盛開的季節,便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根桿子。

宋羽昭輕步走到門前,伸手推開了房門,伴隨著吱呀一聲響,屋子裏的場景映入眼簾,屋子並不大,只能夠放下一張床榻,一套桌椅,一只衣架,一只書架,除此之外,房間連便再無他物,青石板鋪成的地面被打掃地很是幹凈,桌椅上也被清掃地一塵不染,宋羽昭轉過身對著主持說道:“有勞主持費心了。”

“那郡主便稍作歇息,半山敬黎庵的小師傅晚膳時分便能夠到了,等到明日一早,小師傅便會帶著郡主前往敬黎庵。”

“好。”

敬黎庵,位於護國寺後山頂上的一座尼姑庵,庵裏只有一個老尼姑和一個小尼姑,除此之外的活物,只剩下小尼姑養的一條狗。

那裏,便就是皇帝打算軟禁宋羽昭的地方。

紅塵離十丈,宋羽昭自嘲道,沒想到,自己竟然成為了清平王朝開國以來,第一位被送到庵裏帶發修行的郡主,想來如此豐功偉績,總是能夠被計入史冊一隅了吧,只是可惜,留下的不是什麽好事跡,都是一些劣跡斑斑為人不齒的笑柄。

晚膳時分,那位來接宋羽昭的小尼姑果真如約到達。草草休息了一晚上,第二日天還蒙蒙亮之際,二人便從護國寺動身,前往後山頂上的敬黎庵。

小尼姑身板不大,瞧著風一吹就會倒的模樣,體力卻是好得驚人,兩個人走了有半日的光景,宋羽昭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癱倒在一塊大石上歇息,小尼姑卻是眼不紅氣不喘地給宋羽昭遞了一袋水說道:“郡主若是休息好了,我們便快些動身,不然天黑之前便無法回到庵裏了。”

“你昨日是幾時從庵裏出發來護國寺的?”

“辰時。”

聞言,宋羽昭算了一算,昨日小尼姑辰時出發,申時到了護國寺,今早二人寅時出發,算上路上自己耽擱的那些時間,天黑之前應該還是能夠到敬黎庵的,遂並不怎麽著急地回道:“我知道了,再休息一會兒我們便上路,可好?”

“郡主,如今我們走了一半的路程都還不到。”

一半?

宋羽昭擡起頭看了看天上太陽的位子,瞧這太陽移動的位子,如今午時必定已經是過了,可竟然連一半的路程都還未到?

“我……休息好了,可以上路了。”

天寒地凍,深山老林,不用小尼姑提醒,宋羽昭也知道兩個弱女子若是在天黑之前還不能夠回到敬黎庵,決計不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

後半程的路途,兩人雖說是不約而同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可是到敬黎庵的時候,還是免不得在入夜之後。老尼姑在門口等著兩人,一見面便給一人遞了一塊毛毯子,屋內已經燒起了暖爐,放在桌上的熱水冒著氤氳的熱氣,而小尼姑養的那條小白狗一路撒歡子地沖到眾人身邊,在小尼姑身旁上躥下跳地很是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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