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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各有所思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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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勝快步追出了酒吧。

這個酒吧在小巷裏,所以非常安靜,向左一拐,往外走三十多米才是大街,張勝追到街上,堪堪看見秦若蘭打了輛出租車,身影閃進車中。

張勝阻之不及,立即跑到樹下,發動自已的車子追了上去。

他不知道秦若蘭因為什麽離開,不過秦若蘭的不開心他是感覺到了。

李浩升說她身體不舒服,這句遁詞根本難經推敲,她身體再不舒服,也不會連這一刻都等不了,一句告別的話都不說。退一步講,如果她真的身體不舒服,至少李浩升這個表弟不會仍然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兒,讓表姐自已打車回家。

他追出來時,李浩升等人都沒有動,張勝就猜出這事必定和他有關系,李浩升這是有意給他們創造個私人空間。

但是……想破頭,張勝也想不出自已哪裏得罪了秦若蘭。再說,這小丫頭雖說平時好使個小性兒,可是為人爽朗,從來不記隔夜仇的主兒,自已什麽時候惹她不開心了?

“嘟……嘟嘟……”,張勝焦急地按著喇叭,穿行在車流之中。前方遇到了紅燈,車流堵了一長排,他跳下車,飛快地向秦若蘭的出租車追過去。

秦若蘭拿面巾紙正拭著眼淚,突然從後視鏡中看到張勝追過來,不禁一陣心慌,從來不知害羞的小妮子突然羞澀起來。

她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自已的心裏就漸漸有了張勝的身影,她知道張勝已經有了女友,這種剛剛處於萌芽狀態的感覺被她的理智硬生生地扼殺在心裏面,她仍像以前一樣,在張勝面前是一個嘻嘻哈哈、大大咧咧,永不知悲傷和愛情為何物的女孩。

她以為自已把這感情處理的很好,以為自已已經放棄了該放棄的。可是……,今天忽然聽說張勝還有三個月就要結婚了,一種巨大的失落感突然向她襲來,讓她猝不及防的心生生地痛了起來:“他……他就要結婚了。”

那種傷心讓人很想落淚。她知道張勝不屬於她,可是雖說他不屬於自己,但他一直就在那兒,她就可以經常看到他的人,聽到他的事,這種感覺很純粹,很無邪,他不屬於她,但是在她的潛意識裏,他屬於她。

她因為他的存在,而單純地歡喜著。可是這個消息的宣布,把她偷偷喜歡的權利也剝奪掉了,他即將打上專屬於另一個人的標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若蘭的心頓時變得空空蕩蕩。

這種被掏空的感覺使她突然變得失控了,她不敢再嘗受面對時那種心酸的感覺,所以她匆匆地逃掉了,現在張勝居然追了上來,如果見了他,如何向他解釋自已的失態?

她心慌慌地催促道:“師傅,麻煩你,快點開,甩開後邊那個男人。”

司機用怪異的眼神看了看她,又瞅瞅後視鏡:“小姐,現在是紅燈咧。”

“沖吧,沖吧,罰多少都算我的。”

司機苦笑道:“那怎麽成呢,小姐,那是你男朋友吧?小兩口吵架,點到為止就行啦。殺人不過頭點地,男友這麽追你道歉,就不要使小性兒啦,你看你男友,長得又帥,人又有錢……”

秦若蘭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閉嘴吧大叔!”

眼見張勝越追越近,還有四個車位就追到了,秦若蘭心頭怦怦亂跳,她緊張地閉上了眼睛。

期盼?害怕?緊張?歡喜?她也說不出是種什麽感覺。

“媽的,我真沒出息!”秦若蘭在心裏狠狠罵了自已一句。

“嘟……”,耳邊已聽到張勝的呼喊了,出租一下子開了出去。

秦若蘭慢慢張開眼,雙眸如噴烈火,狠狠地瞪著司機大叔。

“綠燈啦,小姐。”

司機做出了解釋,他扭頭看看秦若蘭緊攥的小拳頭,忙問道:“要不要我找個地方停下?”

秦若蘭飛快地溜了眼後視鏡,只見張勝正返身跑向他的車,心中忽然松了口氣,一聽司機微帶調侃的話,好像已窺破了她的心事,不禁俏臉微熱,她狠狠地回瞪了一眼,嗔道:“你敢?開車!”

司機大叔聳聳肩,腳下惡作劇似的一踩油門,車子飛快地飈了起來。

隨風,飄來一個女孩憤怒的譴責:“我說大叔,你F1賽車手轉業啊?開慢點成不成?謹慎駕駛千趟少,大意行車一回多。實線虛線斑馬線,條條都是安全線;愛妻愛子愛家庭……,噫!越說越來勁了你,還超車……”

※※※

此時,小璐和陳秘書跟在關廠長後面,剛剛來到彩虹路。對關廠長時不時的表現出的好感,小璐總是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關廠長的色心便也漸漸淡了,後來隱約聽說她男朋友很有錢,便在音樂藝術學院包了個相貌清純的女學生,徹底斷了收她當二奶的念頭。

不過這一年多來,小璐在工作上表現越來越優異,作為一個合格的下屬,還是頗受關廠長重視的。再說她長相甜美,人見人愛,帶出去和生意夥伴洽談,有這麽一個小美人在旁邊,那種硝煙味兒便會淡一些。

外國人曾經做過試驗,兩組初次測試成績相仿的男人,分別翻閱美女和相貌普通女子相冊後,再度進行測試,翻閱過美女照片集的那一組男人,無論判斷力還是分析力、理解力都差了一個層次。這不是男人無用,而是男性生理特征造成的一種先天缺陷,關廠長雖說是靠夫人起家的,可是並非一個草包,他是深谙此道的。

街角一個僻靜的小房子,安安靜靜地藏在四周一片霓虹之中,只有門口兩只昏黃的桶形紙燈籠挑著,門上懸著一張白色的半截門簾,上邊繪著一支粉色的櫻花。

挑開門簾推開吱呀的木門,裏邊的燈光稍許亮些。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歡迎光臨!)”一個軟糯的聲音飄過來,噔噔噔兩只木屐邁著小碎步,一個身著白色浴衣……哦……是和服的女子走過來。

年紀已經不小了,雖說做了精心的打扮和修飾,但是她的眼角魚尾紋在近處還是看得很明顯,但是那種純正的日本女人韻味卻很足。

她笑容可掬地彎腰施禮,跟關廠長他們打招呼,“關桑”

“啊,美枝子,有一陣子不見了。”

關捷勝也笑兮兮地跟她打招呼。

“小村社長已經到了,在等您呢,請跟我來。”

“啊!小村社長先到了?”關捷勝吃了一驚,連忙換上踏拉板兒,跟在美枝子搖曳的身影後面向裏邊走去。

鄭小璐和陳秘書也忙換好木履,跟在他的後面。

鄭小璐第一次來到這種日式酒館,房屋低矮的架構,室內昏暗的燈光,顯得有些不適應,空氣裏淡淡的酒味也讓她覺得不舒服。

這間居酒屋都是深色原木裝飾,窄窄的通道兩旁是一扇扇糊著白紙的木格墻壁和拉門,樣式全都一樣,走在裏面跟迷宮似的,要不是有人領著,怕是轉半天也出不去。

有的房間敞開著,只見裏面陳設簡單,墻上掛著字畫,中間幾張並不很新的桌椅,坐著幾個獨自飲酒的男人,四周一溜都是和式的榻榻米,那裏光線更是昏暗。

他們來到一間房前,美枝子叩叩門,又說了幾句日語,裏邊一個男人的聲音回答了一句,美枝子便推開房門,向他們微笑著示意進去。

“啊哈,關桑來了,快請坐!”

小村社長一身和服,從酒桌旁坐起來,當他看到鄭小璐時,臉上閃過一片驚喜。小璐卻沒記起他的樣子,那天的打扮和今天太過不同,再說,她根本沒有仔細打量過這個人。

“這是大阪小村會社的社長,小村一郎先生,小村先生,這是我們廠的陳秘書和鄭小姐。”

關捷勝對小村非常客氣,不止是因為小村比他更有勢力,最重要的是,他這次聽說小村來中國,非常想和他聯手做幾單大買賣,他現在在岳父面前不得意,被發配東北兩年多了,還沒有讓他回香港的意思,如果能為企業聯系成幾單大生意,表現出他的能力,才有機會回去。

鄭小璐一直垂著目光,聽著關捷勝的介紹,她隱約覺得耳熟,可是陌生的環境,沒讓她多想。

對面那個一狼先生非常狡猾,他見鄭小璐神色平常,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好象根本沒有認出他來,本來想說的話便咽了回去,改而很客氣地向鄭小璐鞠了一躬:“鄭桑!はじめまして、どうぞよろしく!(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酒桌旁跪坐的一個和服女子這時也站了起來,見小村一郎對一個女子如此恭敬,她詫異地瞟了眼小璐,眼中閃過一絲了悟。

“啊,您好!”鄭小璐不用翻譯也知道是打招呼,飛快地擡起頭說了句您好,就又低下頭去。

白色和服的日本女人踮著腳尖兒湊過去,低低地跟小村社長說了句什麽,然後捂著嘴笑了一下,小村一郎也仰天大笑起來。見他在笑,關捷勝便也笑起來,然後是陳秘書。鄭小璐看看他們,只覺一屋子人都是莫名其妙。

眾人寒喧已畢,圍桌坐下,服務生端著一個木盤把一只只小碟子擺放到榻榻米前的矮桌上,碟子有漆木的,白瓷的,木質的,盛著不同種類的料理。一只白瓷的樹葉型碟子裏一塊烤成粉色的銀鱈魚,旁邊擱著兩片黃色的檸檬。

小村社長拿起一片檸檬擠了點汁水在鱈魚塊上,然後把碟子遞給鄭小璐,“不用客氣,快請吃吧。”

跪坐在榻榻米上的和服女人拿起一瓶白瓷的清酒,踮起屁股欠身給小村喝小村倒滿了酒,要給鄭小璐倒時,歪頭瞧了瞧小村社長,小村含笑不語,她也抿嘴一笑,就給小璐的杯子倒滿。

關廠長呵呵笑道:“小璐,不要擔心,雖說這也是白酒,不過度數很低的,可以品嘗一下。”

“是!”小璐不想在客人面前丟臉,欠身害羞地笑笑,捧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

日本清酒類似於我國的米酒,度數只有十多度,口味清爽甜美,所以小璐抿了一口,便放下心來。

日本酒文化和茶文化一樣,學自中國,但是將其發揚光大,且融入了自已的特色。富有者自斟自樂,大多喝一杯“上善如水”或“男山”;三五知己把酒言歡,便少不了冰上一壺“松竹梅”;拜訪長者,顯示孝心,送的就是“千壽”、“萬壽”。公司聚會,一般都喝“菊正宗”,家人團聚則熱上一壺“朝香”,講究極多。

清酒的名字不但大多起得雅致,深得中國古文化神韻,檔次上也有系統的分類,基本上分為清酒—上撰—特撰—吟釀—大吟釀。

今晚是關廠長請客,他有求於小村,自然竭盡巴結,叫的都是最精致的菜、最美味的酒,今天喝的就是價格不菲的“上善若水”。

小璐對面的和服女子看起來年紀不大,不過臉上的妝太厚了點兒,白煞煞的,配著這柔和昏暗的光,顯得有點怕人。關廠長也是懂日語的,他和小村社長談笑風生,不時發出陣陣大笑,聽那笑聲就不是好動靜,小璐聽著就猜出他們沒聊什麽好話題,不禁暗暗撇嘴。

不過喝酒也是工作,她倒不會呆呆地坐在那兒只顧吃東西,不時還得端起清瓷的酒壺,為他們斟上,心裏只盼著這無聊的應酬快點結束。

酒宴的氣氛漸漸活絡起來,大家都隨意地坐了,不再像一開始那般拘謹,小璐也趁機盤膝坐下,把手伸到桌下,輕輕揉著跪坐的發麻的腳丫子,活絡著血脈。

腳丫有點麻了,她身子不敢動,手去揉時也不敢大力,臉上帶出來的就是一種很好笑但是也很可愛的表情。

“哈哈哈哈……”小村一郎看了出來,一把摟過和服女人,大笑著說著什麽,和服女人的半邊領口被拽得快搭到肩膀下邊了,裏邊白色的肌膚就好像白瓷的清酒瓶一樣細膩,在昏暗的燈光下格外刺目。

她咯咯笑著,說了句什麽,這才從小村懷裏鉆出來,把和服理了理,又用手攏了攏鬢發,跪直身子,拿起一支筷子,敲著瓷碟,慢悠悠地唱了一支歌,音調忽高忽低,忽而淒涼忽而高亢,倒是一把好嗓子。

小村眼神迷離地看著那女人,抿著清酒,打著拍子也跟著輕輕哼唱著。一曲歌罷,那女人仰脖幹了一杯酒,臉上緋紅,關捷勝和陳秘書連忙鼓掌叫好,小璐兩只手掌互相捏合了幾下,虛應其事地表示了一下。

小村笑著對關捷勝說了幾句,關廠長對小璐笑道:“小村社長請你也唱一個。”

小璐連忙推辭道:“廠長,我……我不會唱小曲兒。”

關廠長不悅道:“嗳,中日友好嘛,我們可不能在日本人面前輸了面子啊。”

陳秘書見關廠長不悅,忙拉拉小璐的衣袖,勸道:“小璐啊,這和在KTV裏唱歌沒啥區別嘛,只是沒有伴奏罷了,唱一首吧,啊?隨便唱一首。”

鄭小璐十分為難,還有些委曲,本來同事一塊出去玩,唱唱歌沒問題,她從來不扭扭捏捏,不過給這日本人在這種場面下唱歌,她真的覺得十分的不情願,於是一個勁地搖頭。

小村看她不想唱,於是對身邊的日本歌伎笑著說了幾句,那女人便把小璐跟前的四角小木杯拿開,起身出去拿回三只大碗,讓侍應斟滿清酒,對關廠長又說了幾句。

關廠長便對小璐翻譯道:“小璐,社長有些生氣了,這樣吧,你不唱也行,不過要罰酒三碗,這是日本人的規矩,喝了吧。”

小璐瞅了瞅那三大碗酒,由於工作的關系,不便得罪這個客人,可是唱歌給他們聽她又從心底裏不願意,倔勁兒一上來,便重重地一點頭,爽快地端起碗來,“咚咚咚”一飲而盡。

幸好這清酒度數不高,小璐一口氣連飲三碗,只是清酒味道最好的時候是零下五度,因此這酒都在設好溫度的冷櫃裏儲存著,三碗清酒下肚,第三碗時把她嗆著了,小璐捂著嘴輕咳了幾聲,因為忍咳,眼淚都溢了出來,顯得一雙杏眼水汪汪的,小村一郎不禁看得雙目異彩連閃。

這小日本和關廠長玩的花樣真多,一會兒傳酒令、猜字謎,一會兒擲色子,小村有意針對小璐,結果她輸的最多,這回雖不用大碗了,不過已經喝了三碗急酒,這酒一杯杯的下肚,腮暈桃紅,可就有了幾分酒意。

關廠長和小村社長一直在用日語交談,一開始似乎是在談生意,關廠長還叫小璐和陳秘書把隨身攜帶的計劃書、策劃書一類的文件交給小村看,後來二人便不知談些什麽了,關廠長時而臉色陰沈、時而陪笑說話,時而面有怒色,一開始小璐還註意觀察,添杯酒,置籌菜,緩和氣氛,避免雙方大動幹戈,到後來醉意上湧,便無暇顧及了。

小璐的酒品甚好,一醉了便想睡,睡意朦朧的,根本沒有註意小村社長和關廠長不斷地交談著,目光卻不時溜向她,二人的談判已經由金錢轉向了女人,她已經成了生意場上的一枚籌碼,而利欲熏心的關廠長已經決心出賣她,換取對方在生意上的讓步與合作了。

小村社長得到了關廠長的同意,咄咄逼人的神色立即換成了滿面春風,兩個人杯籌交錯,再度喝起酒來。

色子傳到小璐手裏,她猜色子又猜錯了,照例還要罰三杯酒,這回都是四角小木杯,不過小璐酒意雖然湧上來,心中神志卻很清醒,自知再飲下去難免有所失態,可是不飲又怕影響廠裏的生意,全廠近千號人,可全指著這家印刷廠生活呢。

小璐看看面前三杯清酒,心中十分為難,小村看著她,眼睛裏露出詭詐的笑意,小璐看了心中有氣,忽地對關廠長道:“廠長,我喝醉了,這酒不想再喝了,要不……我就給大家唱首歌吧。”

關廠長出賣了她,心中有點愧意,目光躲閃,有些不敢與她直視,一聽她要唱歌,忙扭頭對小村翻譯了,小村其實中文也粗淺的明白一些,已經聽懂了小璐的話,他也不願把小璐灌得酩酊大醉,一個人事不省的美人兒還有什麽玩頭?是以一聽便欣然鼓掌,連連點頭應允。

小璐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挺胸擡頭,唱道:“一送(裏格)紅軍,(介支個)下了山,秋雨(裏格)綿綿,(介支個)秋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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