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芳沒有再去敲門, 忠叔剛走上樓梯，江與愁就和李香雪前後下來。

廚房做好飯菜上桌，梁明芳已經坐定等他們。

李香雪不好意思的朝她笑笑，和江與愁一起坐下，梁明芳示意忠叔也來，統共四個人。

因為她來，梁明芳特意吩咐廚房做了鯽魚湯，前三天就開始吐泥，等湯濃白時再加點牛奶，鮮香四溢沒有絲毫的魚腥味。

“陳家新出的孩子滿月禮, 太太讓我準備的禮物都備好了。”

“那就讓阿愁去吧，陳家現在當家和他是同學, 這都是第三個孩子了吧。”

梁明芳和忠叔不經意提起和江家有交情的陳家。

“是的呢, 現在這個是小公主。”

梁明芳發出羨慕的感嘆，“先有兩個公子哥, 後又生了個小千金，陳家兩位家長也是好福氣。不知道什麽時候我也有這樣的機會，不說子孫滿堂, 就一個, 讓我試試含飴弄孫的老人家滋味也好。”

忠叔笑容滿面的附和道：“一定會的, 太太。”

梁明芳擡眼就看見江與愁把剝殼的蝦仁放進李香雪的碗裏。

他眼也不眨的道：“外國風氣開放，說不定嘉木遇到喜歡的，奶奶願望就能馬上視線了。”

梁明芳沒好氣的白他一眼，瞥見李香雪又立馬收住, 笑的和和氣氣。

“他還要讀書，學有所成後才成家立業，你這個當哥哥的怎麽老欺負他。”

江與愁剝完蝦用熱手巾擦了擦手，舀了一勺嫩滑的蒸蛋到梁明芳碗裏。

他忽然和李香雪道：“我後天陪你去八中報到，不用怕跟不上，有不會的來問我。”

梁明芳聽的雲裏霧裏，但還是敏銳的抓住了八中兩個字。

香洲城第八高中，在老城區那一片，她雲英未嫁時就是那裏的人。

“怎麽還要去八中？”

梁明芳疑惑的問。

江與愁：“香雪高考後暫停過兩年學業，當年還是省文科狀元，還是不要留下遺憾，真想和你一起去上學。”

他神情淡淡，說出來的話讓人都楞了。

梁明芳驚訝之後，打趣的道：“那你不能去，你去就是超齡兒童，還是讓香雪好好上課。”

她後面沒有再提關於孫子的事，只讓李香雪多到家裏來做客，就算江與愁不在過來也可以，看看她都好。

“謝謝奶奶。”

碗裏多了一塊梁明芳夾的肉，李香雪笑著道謝。

梁明芳更覺得她乖，連吃飯的模樣都大方自然，尤其李香雪默默吃飯。

江與愁在家沒胃口吃的不多，大多時候在照顧她，這梁明芳也都習慣，看著李香雪認真吃飯的樣子，心裏頓時更加喜歡。

入夜後江與愁送她回家，到銅鑼巷後約定好後天去八中辦理手續。

李香雪站在門口，看他開車離去才推門進去。

李奇致靠在墻上，咬著片葉子，哼哼一聲。

李香雪關門落鎖偏頭問他，“你鼻子不舒服嗎？”

天氣漸涼，她勸李奇致小心感冒。

被懟了的李奇致輕嘆一聲，在妹妹落鎖後走到她身旁，手搭在她肩上。“我明天要出一趟遠門。”

李香雪看著他，李奇致在笑，但眼神裏透著認真。

“既然你決定好了，那就去吧。”

她擡了擡他的手臂，壓在她肩膀上感覺有點沈。“路費有嗎？”

李奇致表情覆雜，良久後在李香雪莫名的眼神中搖頭，放棄般輕輕搖晃她道：“你也不問問我去幹什麽，這麽放心我？錢我有，票已經買了。”

李香雪隱隱有了猜測，不過不太確定，畢竟打了許多次電話也聯系不到人。

她不好說每當那時候李奇致臉色有多沈，更不好去問。

搖了搖手，“算了，我不幹涉你，哥你都這麽大了，奶奶那裏要和她說，不然她不放心。”

李奇致好笑的哈了聲，漫不經心道：“我去找你嫂子的事，昨天就和她說過了，就是你一大早去了趟店裏，下午就不見人了。”

他忽然直白的說出自己去幹嗎，李香雪還楞了楞。

她也有一絲不好意思的說：“嗯，約會……”

李奇致聽的傻眼，感覺這滋味很覆雜，甜甜的又澀澀的。

甜是覺得妹妹這個初戀比他早戀還純，澀是覺得一顆老父親的心，很操碎心又擔驚受怕的。

“那，我下個星期回來。”

李奇致進屋和她說。

李香雪點頭，“到了要報個平安，別讓我們擔心。”

李奇致想到晚飯聽顧伽羅他們說的事，像是考慮了很久和她說：“讀書的事你也別勸我，我心裏自有打算，你看什麽時候你去覆學，你哥我回來了，養家的擔子不能讓你一個人挑起。”

他似懷念的道：“我還想養你到老呢，像以前一樣，你只管吃了飯就學習，看你想看的書去。行了，我不說了，早點睡。”

李香雪：“嗯。”

第二天一早，李奇致給自己煮了碗面就走了。

竈上有他給李香雪和張汝青煮好的清粥，雞蛋，外面買的饅頭包子。

那天忽然下起大雨，李香雪撐著傘到店裏，把去覆學的事和劉媛愛他們一說，得到了他們的支持。

耿又：“香香姐你去吧，店裏生意我們會幫你照看好的。”

他就是烹飪學校出來的，只對做飯感興趣，當初通人介紹一畢業就到南街飯店當實習廚子，現在天天和學生打交道，覺得有滋有味的。

莉莉和劉媛愛也表示她放心就好，店裏有他們幫忙，一切都應付的過來。

李香雪真誠的朝他們道謝，“等放學和周末，我會來店裏給你們幫忙。”

劉媛愛：“你過來看看也是好事，經常見不著你還會想你，不過幫忙就算了，讀書為重，我們都等著你重新考上大學呢。”

莉莉小雞啄米般點頭，“是啊是啊，我聽其他人說，香香姐你以前可是被湘大錄取過的，太厲害了。你是怎麽做到的啊？”

像他們這樣一讀書就犯困的，想打瞌睡的，真的只有膜拜學神的份。

她打聽打聽，好回去把讀書秘籍告訴弟弟。

李香雪笑著開腔，“就是認真聽課，學以致用，勤做作業。”

莉莉：“啊，就這樣啊？”

李香雪點頭。

耿又戳著一臉恍惚的莉莉，“別想了，讀書這事，還要看智商。”

他們在這裏幹久了，早就知道了些香香姐家的事，尤其是香香姐的哥哥，李奇致回來以後，他們也就懂了為什麽香香姐要放棄考上的大學，轉而養家了。

同樣是在十八歲的年紀，她撐起了一個家，還能花許多錢給哥哥請律師。

換做他們，早已經是天塌的事，能不哭爹喊娘就不錯了。

這人和人，還真是不同的。

後天江與愁和李香雪去了八中辦手續，領了校服回來。

路過校園專欄時，還看到了她得過全國演講比賽一等獎的校刊新聞。

江與愁伸手摸摸，有一瞬間讓李香雪以為他想拉開玻璃，把那上面她穿著校服的照片扣下來。

學校裏有許多學生在看他們，各個神色十分好奇。

夏小鑌站在走廊上手做喇叭狀朝他們喊：“香香，你在哪個班？”

李香雪仰頭回道：“高二三班。”

說完覺得隔得太遠，她聲音也不太大夏小鑌聽不到，於是比了幾個手勢。

接著夏小鑌轉身，和身旁的王超超驚喜的相互抱了抱，歡呼的聲音傳下來，讓江與愁臉都黑了。

“哦哦哦一個班一個班，每天都可以見到香香！”

“我願意給每天給香香帶早飯，買草莓味牛奶和棒棒糖！”

顧伽羅探出頭，“姐姐，明天見。”

那走廊上露出一張張青春洋溢的臉，男生們居多，有的認識顧伽羅他們，不僅好奇的盯著李香雪看，還很八卦的問他們這是誰呀。

江與愁站在李香雪身旁道：“其實我也是可以回校讀書的年紀。”

李香雪不可思議的側臉看去。

江與愁像只高傲的老天鵝，故意避開她的視線，只是耳朵顯而易見的慢慢紅了。

李香雪感到了快樂，她配合的問：“那要不要再回去和校長說一聲，我再幫你多領一套校服。”

她覺得這樣的江與愁有趣極了，每天都給她極其新鮮，意想不到的體驗感。

而江與愁只有滿滿的醋勁兒。

“嗯好，這樣也能做同學，不，同桌吧。”他輸人不輸陣的道。

在李香雪失笑之際，他攔著她轉身擋住這校園裏，滿是鮮活男學生盯著她看的目光。

然後在有人吹口哨時猛然回頭，眼神淩厲兇狠，手在脖子處比了比。

又點了顧伽羅等人幾個，讓他們警告那些小男孩們。

姐姐，叔叔的。懂？

剛好偏頭看完江與愁飾演全過程的李香雪：“……”

全員惡人江與愁湊巧和她對上，動作都僵了，盡量自然的放下，碰到了她軟軟的微涼的手，順勢緊緊握住，討好的一笑。

表情一秒又變了，淡淡道：“高中時間很緊，不應該都站在走廊上聊天。”

意思他剛才那麽做，是想讓他們早點回教室去溫書，不是恐嚇。

李香雪沒什麽好說的，信任的嗯了聲。

“說的是，時間不多，要好好學習。”

江與愁抿著唇，嘴角卻不由自主的往上勾起。

按照和校方溝通好的，第二天正式上學。

清晨從房裏出來，一身校服的李香雪讓張汝青拿著鍋鏟出了好久的神。

“奶奶。”

面白無瑕，女孩紮著頭發，藍白校服幹凈清爽。

張汝青半天才回過來神，眼睛不知不覺濕潤。“去吧，中午我給你送飯。”

李香雪無意惹她落淚，只是張汝青許久沒見穿校服的她，回憶起以前的日子，心裏自然而然的不好受，過一會也能平覆過來。

“那奶奶我去上課了，中午不用麻煩，有鑌鑌他們約好一起去學校食堂吃飯。”

她蹲在門口穿鞋，帆布鞋是張汝青洗過的，幹幹凈凈。

早餐是張汝青早上做的炒餅配雞蛋，牛奶也裝進她的書包裏。

李香雪揮手，“走了。”

“哦，好。”張汝青拿著鍋鏟，一路送她到門口，等她背影消失不見，才抹掉眼淚，欣慰的往回走。

人生在世會不如意，但也不會永遠不如意。

“越來越好，會越來越好。”她這麽念念叨叨，踏進客廳裏。

十一月底入學，留給李香雪還有不多的一個多月的時間。

江與愁從醫院裏出來，直接讓楊優秀把車開到八中去。

今天她入學，他還沒見過她穿校服的樣子，照片不算，要真人的。

楊優秀在前頭開車，都能感覺到江與愁火急火燎，迫不及待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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