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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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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霞公主原本趾高氣揚, 盛氣淩人, 但聽了這個聲音, 卻神奇地轉怒為喜,她忙轉過頭,當看見身後來人的時候,滿面春風地笑道:“芳敬!”

原來這來者正是十三王爺趙芳敬, 一身錦衣緞袍,峨冠博帶,皎若玉樹,翩若游龍。

丹霞公主望著趙芳敬,笑吟吟地繼續說道:“我方才正問他們你在哪裏呢,都說在乾清宮跟皇上說話, 我還想要不要去打擾你們, 沒想到這麽巧竟遇見了, 怎麽,是跟皇上說完了正事了?”

趙芳敬點頭道:“其實也沒什麽,只是皇上召我說兩句閑話而已, 皇姐如何今日進宮來了?”

丹霞公主笑說:“是皇後娘娘召我進宮。”

趙芳敬的目光落在她身後的桑落身上,卻見她已經放下了捂著臉的手,正垂頭低眉,躬身而立的模樣。

趙芳敬問:“這位桑姑娘也是奉召進宮的?”

桑落恭敬地回答:“回殿下,正是奉了皇後娘娘的口諭。”

趙芳敬問道:“娘娘已經同你說完話了?”

“是。”

“那你還是盡快出宮去吧。”趙芳敬淡淡地說。

桑落慢慢擡眸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地垂了眼皮:“臣女遵命。”說罷屈膝行禮,後退了兩步, 往旁邊避開,卻不敢就走,畢竟王爺跟公主都在,必要讓貴人先過才是宮中的禮節。

丹霞公主瞪她一眼,便對趙芳敬道:“十三弟,我正有幾句話跟你說,你陪皇姐走走。”

趙芳敬道:“皇姐不急著去見皇嫂麽?”

丹霞公主嗤地笑了,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道:“快走吧,什麽也比不上我們姐弟說話。”

她談笑風生地拉著趙芳敬,旁若無人地去了。

等兩人遠去後,那帶著桑落的小太監才說道:“姑娘請。”當下才又陪著桑落往外而去。



落本是個惜字如金的人,且更知道這宮內一定要謹言慎行的道理,本是不肯多說一句的,可是回想方才趙芳敬的一言一行,忍不住說道:“十三王爺跟公主之間的交情很好嗎?”

頭前那領路的小太監回頭笑道:“這個奴婢們也不敢多說什麽,只是王爺打小就極惹人疼愛,不管是皇上還是其他的王爺、公主們都十分喜歡楚王殿下是真的。”

桑落心思聰明,這小太監的話雖然動聽,她卻早明白了弦外之音。畢竟如果丹霞公主跟趙芳敬關系好的話,小太監只歡欣鼓舞地答應就是了,可如今卻說出這些模棱兩可的話,顯然兩人的關系並不是表面看著的那樣熱絡。

桑落想起丹霞公主上趕著似的模樣,心中冷笑不已,可突然想到十三王爺一身月朗風清,龍章鳳姿,不由又有些微微地出神。

***

且說丹霞公主拉了趙芳敬離開,來到無人的中殿之外才停了下來。

趙芳敬駐足道:“皇姐到底有什麽要緊的話?要跑到這裏來才肯說?耽擱了見皇後娘娘,留神娘娘不喜。”

丹霞公主卻望著他道:“不要著急,我且問你,先前你回京後,我一連去你的王府尋了幾次,怎麽都沒見到人?”

趙芳敬笑道:“這個也是無奈,畢竟有許多的俗務纏身。”

丹霞公主哼道:“最好如此,不然還以為你是故意避著我呢。”

“我為何要避著皇姐?”

“誰知道,”丹霞公主白了趙芳敬一眼,說道:“不過能在這裏見著你倒也罷了,我有一句話問你,你是為什麽突然想跟王家結親的?”

趙芳敬笑道:“皇姐好好地問這個做什麽?”

丹霞公主道:“你既然還叫我皇姐,我自然能夠問得。我聽說先前皇上看中的是定國公府的人,怎麽又換了貴妃家裏?你不是不知道那王貴妃何等輕狂,你是怎麽想不開,居然要跟他們家有所牽扯?”

趙芳敬笑道:“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誰叫自己看上了呢。”

丹霞公主睜大雙眼:“你、你真的看上了他們家的女孩子?”

趙芳敬點頭。丹霞公主呆呆看了他半晌:“可是聽說那女子是才進京不多久的,你是怎麽就喜歡上人家的?”

趙芳敬道:“皇姐難道沒有聽說過‘白首如新,傾蓋如故’的道理?”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這句話的意思是,兩個人在一起一輩子,卻還像是陌生之人般彼此無所知;有的人卻在相見的瞬間就如同相知了許久的知己故人般。

丹霞公主雙眼中的疑惑跟驚愕幾乎都要滿溢出來:“我……我懷疑這王家是不是用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他們是不是給你吃了什麽迷魂藥之類的東西?”

趙芳敬揣著手,揚首一笑道:‘皇姐若是沒有別的事,我可要去了。’

丹霞公主忙攔住他,又問道:“那好,你的事、我怕是管不了了,可是你留養的那個小丫頭……”

當初趙芳敬從淮縣把養真帶上京城,愛如珍寶,滿城之人以為異事。至於丹霞公主等金枝玉葉看來,自然如同鳳凰身邊兒多了一只小麻雀似的,雖然不敢當著趙芳敬的面詆毀養真,背地裏卻都是這般覺著。

丹霞公主正說著,突然發現趙芳敬的眼神微微透冷,她定了定神,忙笑道:“我怎麽聽說養真那個丫頭,要給許配給尚奕?”

趙芳敬道:“這個我並不知,畢竟養真如何歸宿,說到底還是該問皇兄。”

丹霞公主道:“我要是敢去問,又何必在這裏攔著你?”

趙芳敬是皇室之中年紀最小的,素日也並無什麽架子,他生得出色,行事又每每超乎尋常,同為皇室鳳子龍孫,其他皇族眾人從最初的驚愕不解,到逐漸的無可奈何,到最後因見他的確是個不在意世俗眼光大有超脫之意的人物,對他倒也生出一種別樣的欽佩來。

趙芳敬見丹霞公主死死地拽著自己,才終於說道:“皇兄曾經對我透過這種意思,但到底怎麽樣,畢竟旨意還不曾下。皇姐既然跟皇後娘娘如此親近,難道就沒有聽說過什麽?”

丹霞道:“在這件事上娘娘總是跟我避而不談,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了,本來她應該是最上心的才是,我是無法明白,為什麽皇兄看好的居然不是曦兒,而是尚奕,雖然尚奕……的確也還不錯。”

趙芳敬道:“不管是哪一個,橫豎都是皇族血脈,所以皇上選擇是誰,我們便聽著就是了,何必先自忙亂起來。”

丹霞說道:“誰都跟你一樣想法就好了。其實實話跟你說,今日不是皇後傳我,是我自己進宮來的,因為我先前聽說了另一個消息,據說皇後娘娘想要給三殿下物色人,本來我還以為是胡說,可偏方才又見到了那桑家的女孩子,可見此事無誤了。”

“這又如何了?”趙芳敬不以為意,“曦兒畢竟年紀大了,也是時候該給他選個合適的人,開枝散葉了。”

丹霞頓足道:“你還跟我打馬虎眼,難道你心裏不清楚?若這其中沒有你的那個喬養真,自然三殿下愛要哪個就是哪個,可是不管怎麽樣,他的王妃位子還是要屬於喬養真的,這才是正理,倘若他先娶了別人,毫無疑問在皇上那邊他可就再無資格了。皇後娘娘沒理由不知這個緣故,但她偏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實在放心不下,”

趙芳敬道:“所以皇姐今日進宮是為了勸皇後娘娘回心轉意?”

“總不能白白地便宜了王家那個人呀。”丹霞脫口而出,又皺眉看著趙芳敬道:“我可不知他們家有什麽好,騙了你就罷了,如果皇位也成了他們家的,哪裏還有我們這些人活的道理?”

趙芳敬抱著手臂笑道:“我可不管這些,不管將來是誰繼承大統,是姓王還是姓張的當朝,橫豎也不礙著我什麽,我也懶得操心這些。”

丹霞公主看著他滿不在乎的樣子:“別的不在意,可是你既然疼喬養真那丫頭,總要為她謀劃,替她找一門好親事才是,貴妃是有名的跋扈,口冷心寒的,要給她當了媳婦,只怕難做。”

趙芳敬嗤地笑道:“既然如此,養真倒是不好嫁給尚奕,難道曦兒好麽?”

丹霞公主忙道:“曦兒畢竟是嫡出,且難道你沒有察覺,他的言談形貌裏很有幾分你年少時候的風韻。”

趙芳敬哈地一笑,道:“我自是我,曦兒是曦兒,若說他像,也該說他像是皇上而已,我算什麽?竟拿我出來比。”

丹霞公主見不管說什麽他總是雲淡風輕的,很是無奈:“罷了罷了,就當我什麽也沒說,怎麽世人眼裏都著急的了不得的大事,對你而言卻好像無足輕重似的?”

趙芳敬笑而不語,丹霞公主嘆了口氣,終於說道:“芳敬,聽皇姐一句話,別的你不放在心上也就罷了,只是你王妃的人選上,必要再想一想,你雖然不想參與朝中之事,但你若真娶了王家的人,將來……怕會為難,何況那王家的女孩子到底有什麽好,皇姐怕你一向修道,或許是不懂那些爾虞我詐,可別真給人哄騙了去。”

趙芳敬對上她認真擔憂的眼神,才斂了笑道:“皇姐放心,我自然有數。”

丹霞公主又嘆了聲,這才跟他兩下道別。

公主別過趙芳敬,一路前往翊坤宮。

來到宮中,卻正有幾位妃嬪過來給皇後請安,正於內殿閑聊。

大家見丹霞公主來到,忙彼此見禮,又知道公主多半有事跟皇後商議,便很快又借故告退。

而那一邊,趙芳敬出了宮門,正欲上轎,卻忽地又停下來。

原來是桑家的車轎居然還在宮門邊上未曾離開,轎子邊上煢煢獨立站著一人,看見趙芳敬出宮,便徐徐迎了過來。

此人正是桑落,她緩步走到趙芳敬身旁,屈膝行禮道:“臣女給王爺請安。”

趙芳敬淡淡地一點頭:“不必多禮。”

桑落垂著眼皮,嘴角含笑,輕聲道:“先前在宮中,多謝王爺替臣女解圍。”

趙芳敬道:“很不必在意,本王也並沒有特意做什麽。”

桑落道:“不管如何,臣女承殿下的情了。”她說著又深深地屈膝行了個禮:“臣女不打擾王爺了,恭送王駕。”

趙芳敬見她知趣,便也沒說什麽,正欲轉身進轎,就聽見得得的馬蹄聲從遠及近傳來。

這是通往皇宮的靖平大街,若無緊急軍情或者要緊公務,是絕不可以任意跑馬的。

趙芳敬略覺詫異,止步回身往後看時,卻見有一匹棗紅馬從身後疾馳而來,馬上的是一道銀白色緞袍的身影,英姿颯爽。

很快的那馬兒已經來到近前,少年玉面朱唇,兩道極英武的眉毛,正是趙曦知無疑。

本來要去攔阻的宮門口禁軍們見是三殿下,才都放松警戒。

那邊趙曦知翻身下馬,有侍衛牽了馬兒過去,趙曦知來到跟前,好不容易才將目光從桑落身上收回,他看著趙芳敬拱手行禮:“給十三叔請安。”

這邊桑落也微微屈膝:“參見三殿下。”

趙曦知忙道:“桑姑娘免禮。”

此刻趙芳敬打量著趙曦知,道:“聽說你今日跟著禦林軍出城操練,怎麽回來的這樣快?”

這問題自然顯而易見。

趙曦知臉上掠過一絲窘色:“我……”他情不自禁又瞥了眼旁邊的桑落,竟有些心不在焉,無法回答。

趙芳敬見狀笑道:“你可別是怕操練辛苦,故意偷懶的就罷了。好了,我先回去了。”

他不等趙曦知再說什麽,便轉身入了轎子。

趙曦知忙退後一步:“恭送十三叔。”桑落也跟著退後躬身。

趙芳敬的轎子起駕往前而去,桑落仍是垂著眉眼,輕聲說道:“臣女也告退了。”

“四姐姐!”趙曦知急忙叫住她。

桑落略微擡頭:“殿下可是有何吩咐?”

趙曦知見是在宮門口,很是不便,心中大感為難。他當然是因為聽說了皇後宣召桑落進宮才著急趕回來的,完全沒有想到過見到她之後會如何。

見趙曦知無話可說,桑落重又垂眸道:“若殿下並無吩咐,我便先告退了。”

趙曦知一路急趕回來,加上天熱,心浮氣躁,此刻更加漲紅了臉,正在無法可想的時候,突然發現桑落的臉頰上似乎有數道印痕,看著頗為怪異。

他起初以為自己是看錯了,轉頭細細一打量,才大驚失色:“姐姐的臉是怎麽了?”

桑落本欲轉身,聞言擡手在臉上輕輕擋了擋:“沒有怎麽,殿下是看錯了。”

誰知趙曦知關心情切,一把握住桑落的手,就近看去,頓時驚心非常:“是、是誰打了姐姐?!”

桑落皺眉,忙將手抽了回來:“殿下請不要如此。”

趙曦知睜大雙眼,心驚肉跳:“是誰對姐姐動手,難道是、是母後?”

想到皇後之前曾懲戒自己的種種,趙曦知自覺必然是皇後無疑了,畢竟除了皇後,誰又能在宮中動手打人?

不料才問完,便聽桑落道:“殿下慎言!”

趙曦知一怔,桑落皺眉道:“皇後娘娘母儀天下,賢德仁慧,怎會如此……殿下怎可以如此妄加揣測!”

趙曦知聽她語氣有些嚴厲,顯然動手的絕非是皇後。

三殿下驚愕之餘,心裏卻稍微好過了些,畢竟對他而言,倘若是皇後動手打了桑落,那真是最糟糕的情形了。

“不、不是母後,那是什麽人?”趙曦知呆呆地看著桑落。

桑落的神色卻淡淡地,只說道:“沒什麽,殿下也不必追問,也無須放在心上。畢竟如果殿下把這件事當作一件正經要事去追查詢問,若是給皇後娘娘知道,必以為我是個輕狂張揚的人,畢竟此事是因為我而起,所以倘若殿下是真心為了我好,那就息事寧人,就當作不知道此事的最好。”

趙曦知楞怔原地,桑落說完後,卻輕輕地又嘆了口氣,一笑道:“其實說起來,這也不算是一件什麽大事,為人下者,勢必會多承受一些,我也習以為常了。”

趙曦知看著她略顯惆悵的神色,心頭一痛:“四姐姐……”

桑落擡頭向著他笑了笑,道:“殿下是天之驕子,自然不會懂這其中的滋味。但是我想,就算是貴為殿下,自然也有那常人所不知的為難之處,將心比心,忍一時風平浪靜。”

趙曦知聽她徐徐道來,十分的溫和恬淡,又很體貼人心,一時更加的憐惜非常:“我、我明白姐姐的意思,不會沖動行事的。”

桑落溫聲道:“殿下自然是極為聰慧之人,是我多話了。”

“不不,姐姐說的很對,我受教良多。”趙曦知連聲道,恨不得長篇大論地竭力讚揚一番。

桑落卻斂了先前的笑容,仍舊恭敬謙和地欠身說道:“既然如此,請恕我告退了。”

趙曦知很是不舍,卻也只能任由她上了馬車,調頭而去。

一直目送那輛車遠遠走了,趙曦知才進了宮門,且走且叫小金子去打聽,不多時已經得知:“是丹霞公主今日進宮去拜見皇後娘娘的。好像是跟桑姑娘遇上了……”

趙曦知聽了,跺足道:“我就知道除了母後,宮內沒有人敢對桑姑娘如何,卻想不到居然是丹霞公主進宮來了。”

小金子說道:“公主娘娘的性子急躁,但是桑姑娘看著是那樣平和恭謹的人,怎麽會惹怒了公主動手打人呢?”

趙曦知重重一嘆道:“你懂什麽,公主要打人還需要理由嗎?丹霞姑姑那個性子……哼。怪不得桑姑娘不肯告訴我實情,真是委屈了她。”

小金子道:“殿下這會兒去哪裏?”

一句話提醒了趙曦知,他心想:“桑姐姐已經暗中提醒我了,若我這會兒去見母後,母後多半會猜出我是為了她才回來的,卻仿佛對她不好。”

但自己已經回來了,這會兒再走也來不及,趙曦知略一思忖,便想到了一個理由。

當下趙曦知並不回翊坤宮,反而來至乾清宮,正寧宗跟幾個大臣商議完事情,趙曦知進殿拜見皇帝,親口向寧宗闡述今日禦林軍操練的種種,又道:“黃統領對兒臣說,往日出城操演最多只是三天,到如今禦林軍上下都把這當做是一件應付的差事,並不十分認真,也未曾盡全力,所以黃統領想將三天擴展到五天,另外操演也不拘泥於往日的慣例,倒要再多加些磨練的方法,免得侍衛們總是安於現狀,不思進取。”

寧宗本正疑惑為何他突然回來,驀地聽了這些話,微微詫異之餘面上露出了讚許的笑容:“這是黃統領說的?朕以為他才是個最循規蹈矩不肯破格的人,他也能說出這些話?”

趙曦知才承認說道:“什麽都瞞不過父皇,其實這些事是兒臣想出來的,只是……黃統領怕貿然變更的話侍衛們會不適應,另外最主要的是怕父皇會不答應。

寧宗道:“真的是你的主意?你不妨說說是為什麽會這樣想。”

趙曦知垂頭道:“兒臣不敢欺瞞父皇,實在是因為之前出使南邊的那件差事。兒臣本以為那些山賊們不過是烏合之眾,以官兵之能自然不費吹灰之力便可鎮住對方,沒想到,明明人數比他們多,官兵卻仍差點兒栽了。那也是兒臣第一次身臨其境,試想,西朝之人的戰力自然不是那些山賊可能相比的,官兵如今連山賊都打不過,又何談跟西朝之人交戰?這次禦林軍出城,兒臣之所以執意隨行,便也是想親眼看看,果然,仍舊是那樣漫不經心的模樣。所以兒臣才想出先前的法子,只不知道父皇的意下如何?”

寧宗聽他說完,早就面上含笑:“你能有如此想法,可知朕心甚慰,這軍中上下的風氣也是時候該整一整了。很好,就如你所說,先從禦林軍下手就是了。你便回去傳朕的口諭,讓黃鄴不必束手束腳,按照你所提議的盡情操練就是了,要磨練出他們鋒利的爪牙,別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

趙曦知方才所說的,的確是他早有有的一種想法,只是原先他卻是不敢貿然向著寧宗提出,只是今日因為想要把自己是為了桑落回來的真相遮掩過去,才大膽拿出來做擋箭牌。

卻想不到居然歪打正著。

寧宗又誇獎了他幾句,才讓趙曦知去了。

趙曦知退出了乾清宮,站在宮門口,一時如夢似幻,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三殿下本還想去翊坤宮給皇後請安,順便“看看”丹霞公主的,可是因為歪打正著做成了一件大事,他心中歡喜,便不想再耽擱時間,當下旋風似的又出宮而去!

至於翊坤宮中,皇後本聽說趙曦知回宮來了,自然也猜他是為了桑落,很不高興呢,誰知小太監又打聽趙曦知在乾清宮面聖、原來是為了正經的操演之事,且很得皇上嘉許。

皇後聽了滿心欣慰,想道:“我不該把曦兒想的那樣沒出息……還以為他是為了桑家的女孩子才急急回來的呢,沒想到卻是誤會了他,也由此可見那個桑家的女孩子還不至於就左右了曦兒的心性,嗯,倒是不用太忌憚她。”

正丹霞公主說道:“皇嫂,照我看那桑家的女孩兒生得一副妖媚模樣,實在是配不上曦兒,而且他們家本就沒落,偏偏那個桑岺還很招搖,居然把自己親戚都打了,如果將來真的讓曦兒納了她,只怕他們家還要狐假虎威、不知作威作福到何種地步呢。”

張皇後因為吃了定心丸,便笑道:“這應該不至於,就算桑家想要如此,難道曦兒會是那樣任人擺布的?他自然不至於那樣愚鈍。”

丹霞公主說道:“娘娘,方才我在外頭遇見她,因為桑岺的事說了幾句,她還跟我犟嘴呢!”

張皇後道:“你說人家哥哥,也難怪她要維護兄長。好了,你不用多心,這件事我心裏有數。”

丹霞公主見皇後如此,只得無可奈何的住了嘴。

***

臘月裏,寧宗終於下旨封王。

三皇子趙曦知為晉王,四殿下趙尚奕為齊王,五殿下趙元體弱多病,封為安王,六殿下趙崇封為景王,七殿下趙能為勇王,八殿下年紀尚小,卻也給封了平王。

這一次封王,趙曦知除了被封晉王外,另外還在兵部掛名任職參政,參與軍機軍情商議等,作為歷練。

其他的,趙尚奕在都察院內擔任禦史一職,趙崇在戶部掛職,趙能則在五城兵馬司。

雖然皇室的打算向來還未曾明正昭告天下,但是天下之人自然也並非都是蠢笨之輩,早就看了出來。

因天師真人的批語,皇帝一定是會把喬養真許給眾皇子之一,而其中呼聲最高的自然便是三殿下。

畢竟歷來有立長立嫡的說法,如今身為中宮長子的肅王殿下早逝,次子寧王殿下雖不錯,奈何已經娶親,光是這一點就足以給擯棄在備選太子之列。

中宮皇後所生三子裏,只剩下了趙曦知,一則沒有婚配,二則十分出色,再者說,除去他頭頂兩位哥哥,眾皇子之中也數他為長、也是最為尊貴的。

再加上這次封王、加官,聖意如何似乎昭然若揭。

私底下有許多人都心照不宣地認為三殿下必然是將來的入主東宮之人。

但仍有一些人持不同意見。

這些有不同意見的人,多半跟貴妃王家幹系匪淺。畢竟貴妃對於四殿下寄予厚望,且貴妃向來得寵,王家又勢大,這些人有如此想法甚至想要以此翻身,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而且從年前就有流言,說是皇上有意為喬養真跟四殿下趙尚奕賜婚。

就在兩派幾乎勢均力敵的情形下,有個令人意外的消息迅速傳開。

原來是晉王殿下趙曦知納側妃之事。

據說側妃的人選不止一位,其他的尚且不明,但眾口相傳,竟說其中一人竟是榮國公府的一位嫡小姐。

京城之中又是一場騷動。

假如這消息是真,連堂堂的國公府的嫡小姐都只能做晉王殿下的側妃,那麽……正室王妃是何人,還用說嗎?

除了公主、郡主等,天底下哪裏還有比國公府出身的姑娘更加尊貴的?

這日,錢麗月一大早坐車進城,來到了櫻桃巷。

原來因為年紀漸漸大了,家裏開始給錢麗月物色夫婿,也有幾個看著老成能幹的村中少年,錢家二老很是中意,本想讓錢麗月自己挑一挑,誰知錢麗月竟不願意。

因為怕父母強逼自己,錢麗月便偷偷地坐了馬車進城來找養真求救。

櫻桃巷的宅子中,錢麗月將家中的情形一一告訴了養真,哭道:“我不要回去,我也不要嫁人,爹娘別的人的話不能聽,可是真真妹妹你的話他們一定不敢不聽的,你幫我說一句好不好?”

養真當然不忍心看錢麗月傷心,但是就算自己跟錢麗月再親,這女孩子畢竟還是錢家的人,而且在世俗看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不嫁者畢竟是少數,而且是異類。

養真想了想,只得好言好語地說道:“你是不中意那些人嗎?那你直接跟伯父伯母說就是了,總會再給你找可心之人。他們二老自然是疼你的,不至於過分為難強逼。”

錢麗月搖頭不語。

養真驀地想起先前她見了程晉臣便格外殷勤歡喜的樣子,微微驚心:“你、你心裏莫非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嗎……”

錢麗月眼中含著淚,仍是不做聲。

養真不知說什麽好,只道:“你不必著急,既然已經來了,那就多住幾天,我派人去告訴薛叔叔,讓他把仲春哥哥叫回來,你們兄妹自在說會兒話。”

原來錢仲春自打跟了薛典,因為事情又多又忙,便很少回錢家莊,如今他儼然已經成了薛典身邊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了。

養真說著便叫杏兒去傳消息,不多時,果然錢仲春從外回來,兄妹兩人相見,當然喜不自禁。

也不知仲春跟麗月兩人說了什麽,年前仲春回了錢家莊一趟,那邊二老便沒有再很催麗月,甚至連過年也並沒有著急地催他們兄妹回家去。

養真知道仲春本就是個有主見的,加上跟隨薛典在外頭奔走行事,更加的沈穩可靠了,麗月的事情自己因為是外人不便隨意插手,讓仲春去處置卻最好。

年三十晚上,櫻桃巷裏,除了謝氏跟齊嬤嬤外,還有薛典,仲春麗月兄妹,那已經長大了的小雪也隨著忙碌的眾人裏裏外外地奔跑跳竄,不能住腳。

謝氏帶著養真跟麗月、齊嬤嬤杏兒等親手包了些年夜要吃的餃子,又叫廚下整治了極豐盛的年夜飯。

次日早上,一大早就有人來拜年,這第一個來的竟然是喬家的喬桀,進內笑嘻嘻地向著養真行禮,口裏說著吉祥話。

喬桀已經不再是昔日那副紈絝小霸王的模樣了,也不知是不是武德學院教的好的緣故。

養真給了他一個賞封,喬桀笑嘻嘻地雙手接了過來,卻吐舌笑道:“我多大了,居然還要姐姐的壓歲錢?”

養真笑說道:“你第一個來的,自然要給你一個彩頭。”

喬桀謝過養真,便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又問養真錢麗月是不是也在府內,養真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喬桀說道:“我隱隱聽人說那丫頭給家裏逼婚躲在了這裏,只怕是有人訛傳的。”

養真還未回答,外頭又有人來了。喬桀見她忙碌,便趁著她不備,一溜煙地跑出去了。

這次來的竟然是程晉臣,進門便笑著作揖:“妹妹過年好!大吉大利!”

自打趙曦知給封了王,程晉臣也跟著他進了兵部歷練,兩個人越發親密了。

一來是因為初入官場諸事繁忙,二來是因為先前醉酒之事,給趙芳敬警告過,所以程晉臣這一年來也極少來櫻桃巷,只在年下的時候見過兩回。

養真道:“哥哥也過年好。”請了程晉臣入內落座,彼此說了兩句閑話,養真便問起程紅玉。

程晉臣道:“她倒是想跟著我一塊兒來的,只不過妹妹知道,她如今不便出門了。”

養真當然明白這意思,過了年後,程紅玉便要入晉王府,做趙曦知的側妃了。

當初在此事定下之後,養真心內驚怔之餘,曾經想勸程紅玉,誰知旁敲側擊了幾句,卻見程紅玉滿面的喜悅,竟像是心底的喜悅掩藏不住都滿溢出來似的。

對別人來說,堂堂地榮國公府的千金小姐居然成了側妃,或許是有些不成體統,但對程紅玉而言卻像是遂了畢生的心願。

養真見她這樣高興,當然不便在這個時候潑程紅玉的冷水。

此刻聽程晉臣說起來,養真嘆了聲,思來想去,便對程晉臣道:“程哥哥,你應該也知道,三殿下多半還要納桑家那位姑娘的?”

程晉臣笑道:“這是當然。”

養真盡量讓自己的口吻委婉,說道:“桑姑娘可是個……極有心胸的人,恐怕不像是二姐姐那樣直率。”

程晉臣微怔。

除了趙曦知是個例外,養真很少在背後議論別人,如今說出這句,顯然像是在提醒自己桑落不是個好相與的。

程晉臣還未張口,就聽門口有人說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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