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突然冒出來的聲音，清冷而尖銳，把林可曦駭了一跳。她回身看向聲音來源，是徐明啟滿臉明顯不悅的表情。她突然感覺心虛得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半晌，無話可說。

徐明啟死死的看著身前低垂著頭的女人，冷烈的怒火在胸腔裏劇烈的翻騰，恨不能沖出體外來。話，不受控制的更加清冷起來：“男朋友對不對？”見她沈默無言，他怒火更深，“你……你怎麽這麽快就又交上男朋友了？我是該說誇你想得開，還是說你真的很薄情？”

林可曦雙手絞得死緊，忽然一咬牙，擡頭挺胸，冷笑著迎向面前怒火三丈的男人，挑釁的說：“徐明啟，你是我什麽人？我就是交上男朋友了你管得著嗎？你有什麽資格管我的閑事？”

周圍的溫度仿佛一下子降到了零下，一下子什麽都靜了下來，被冰給凝固了。

身後的居民樓，唯一亮著的一扇窗，也暗了起來。

兩人都覺得天突然間更加黑暗了。

夜風吹得兩人發絲隨風搖擺。

良久，徐明啟低低的說了聲‘對不起，我是沒有資格質問你。’然後，他毅然的轉身離開。腳步越走越快，仿佛想要逃開什麽似的。就像來時，他滿腔期待，心房裏被滿滿的激動盛滿以最快的腳步趕來，而此時，他心房裏則被滿滿的劇痛塞滿，同樣以最快的步子離去。繁華的各色彩燈，仿佛天地相連的摩天高樓，眼睛被什麽東西給模糊了，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在他眼裏，突然間，都變成了多重影像。

林可曦靜靜的立在原地，看著遠處已經消失成一團灰影的背影，眼睛漸漸的盈滿水氣。她沈痛的閉上眼，再睜開時，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清冷的眸子裏，布滿駭人的冷意，然後，她像僵屍一樣一步一步轉身回住樓。

她身後，是一吳玉枝正在關店門的蒼茫身影。

吳玉枝遙望林可曦已經被大樓遮住的背影，嘆息著搖搖頭。

“看什麽呢？”龐燁伸手拿過林可曦手裏看得出神的報紙，邊喝著杯子裏的伏特加，看著報紙上特大寫照表情繃得死緊的男人，他輕笑出聲：“呵……想不到啊？鼎鼎大名的金牌律師也有輸官司的時候。這個好像是有史以來他輸的第一例官司吧？”他看向林可曦，“徐明啟？哎，你應該認識才對。他曾經可是你的辯護律師啊。”

林可曦平淡的點點頭，非常平靜的聲音說：“嗯，算是認識，不過不熟。”

“也對，人家也算是名人。哪會記得我們這些平民百姓。”

林可曦突然感覺煩躁起來，她拎起LV包，站起身似非常疲憊的聲音說：“燁，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了。今天不能陪你了。”

龐燁忙站起身扶著她，關心道：“要不要去看一下醫生。”見她搖頭，他也不勉強，只是體貼的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簡短有力，透著不可動搖的堅決。

龐燁靜靜的看了她會兒，說：“可曦，你是在防我嗎？”

林可曦突然厭倦了，厭倦這樣周旋在她其實很討厭的人面前，她不耐的說：“對，以你在外界的名聲，不對你提防我就是傻瓜。”說完，推開龐燁徑自獨身離去。出了餐廳，外界的各種噪音尖銳的撲蓋而來，一下子淹沒了她似的。林可曦揉著發脹的頭，只覺得的腦子裏面一片空白，就像是突然被格式化了般一下子什麽都沒有了。而眼前，不斷的重覆掠過報紙上那個蒼白的容顏，一世英名，一朝散盡啊？她為他可惜，更感覺心痛。一直低著頭不知不覺間，已經回到住處，卻在樓下，被人突然擋住去路，她仿佛期待什麽，莫名的驚喜起來，擡起頭看清擋道者竟是林洋，臉上的欣喜表情瞬間凝固。

林洋滿臉痞子般的笑容，怪叫道：“喲，才磅上龐燁幾天啊，就失魂落魄成這樣？真看不出來啊？”

“說吧，你來幹什麽？”

“幹什麽？上次為了幫你演戲我差點連命都丟了，你難道不該為此做些補償？”

林可曦毫不掩視的鄙視眼神，把錢包裏的所有現金掏給他，冷冷的說：“林洋，這是我給你的補償。但是，請你記著，只有這一次，絕不會有第二次。”

“你威脅我？你認為我會怕嗎？”

“我從來不會威脅人。我只是想讓你清楚，我是個不喜歡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擾的人。如果有人讓我不痛快了，我會想盡辦法讓那個人更加不痛快。你要清楚，我——林可曦，是個不怕死的人。只要你不想跟我同歸於盡，最好別再讓我看到你。”

“你……唬我啊？”雖然不信，遲疑的聲音已洩露了他的情緒。

林可曦冷冷一笑：“你別忘了，自己也是有案子在身的，如果事情鬧起來，你絕對會不會有我幸運的。”

“對不起。”徐明啟將自己深深的埋在皮椅裏，低聲對自己的同事們說。

沈雲青擺了擺手，示意其它同事先下去。他靜靜看著像失去戰鬥能力的徐明啟好一會兒，才說：“你應該對你自己說對不起，而不是對我們。”

“雲青……我想休假。”低啞的聲音透出深深的倦意。

良久的沈默後，沈雲青百年來難有的嚴肅，說：“明啟，這個時候休假，你知道意味著什麽嗎？我們‘奉天’整個律師事務所可以說是以你徐明啟這個金字招牌成立的。如果你在自拆招牌後，不能夠迅速的重新震作起來，那你就是要放棄自己的事業。從此，失去做律師的資格。”說完利害關系，他無聲的退出辦公室，留給他絕對的思考空間。

徐明啟睜著無神的雙眼，靜靜的看著燦燦的天花板，神思突然回到了很久以前，回想到自己還在很小的時候就幻想著將來有一天，他會站在法庭上舌戰天下的豪氣壯景，那時候的想法是多麽的幼稚，多麽的可笑，總覺得那場童年的夢做得好虛華。可是，它終究是憑著自己的努力實現了，而且，還是很成功的實現了。

那時候，他無意中看到別的小孩子的父親被警察套上明晃晃手銬帶上警車，而他的親人一路哭喊追遂……

那時候，他其實什麽都不懂，只是覺得那是一個很傷感的場面。但是，後來，他開始想，法律，它究竟是在幫助誰？它的公正在哪？再後來，他知道，法律的公正，在自己手上。因為，他要為每一個被冤枉的人討回公道。

不管是電影亦或者是電視劇，都有平淡與高/潮的精彩分段。就像是人生，人生本平淡無奇，重要在你如何生活。

當徐明啟重新震作起來，揚威於法律界，贏了一場又一場官司，他就像是一個耀眼的發光體的時候，而林可曦，整天整天的待在家裏，對著電視屏幕上沒有絲毫人氣的新聞兩眼發直。很多時候，她都靜靜的坐在沙發上半天不動一下，完全像服裝店門前擺放的模特假人，根本就不俱備一個人所具有的正常反應。以致於門外的門鈴響了很久，她都錯覺的以為自己醒在夢中。

清醒的睡著了。

她夢游般走至玄關，打開房門，迎來的是一個熱情而緊致的擁抱。

龐燁將林可曦緊緊摟在懷裏，剛毅的面孔布滿頹廢，他說：“林可曦，你這招是欲擒故縱也夠了吧。我認輸好不好，請你，不要再不理我了。”

林可曦混沌的雙眼，漸漸的清晰起來，靜靜看著眼前之人好一會兒，仿佛才徹底的從夢中清醒過來，她輕聲呢喃：“是你啊？”

“不然，你以為會是誰？”

林可曦微微一笑，這一笑，仿佛冰雪盡化，春回雁歸，她恢覆所有的正常說：“我以為是隔壁的小女孩楊艷呢？”似不經意的隨口說起，無視於龐燁瞬間變得青白的臉色，她輕輕推開他，徑自轉身，邊隨口問著：“要喝點什麽嗎？”

“楊艷？”龐燁低聲重覆著這個名字，看向林可曦的背影眼神裏，充滿了陰沈沈的氣息，他極輕聲像是從久遠的年代傳來：“你認識楊艷？”

“恩。”林可曦邊為自己倒了杯咖啡，輕呷了口，點頭承認，然後說：“當然認識了。很漂亮很可愛的一個小女孩，今年上幼兒園。”

聞言，龐燁像被人點了穴道後又突然自行解開了般，輕輕舒了口氣，走上前，自背後親溺的環住林可曦的柳腰，聲音前所未有的輕柔：“冷落了我這麽幾天，也夠了吧。”不規矩的手，更加放肆的四處游移。

林可曦倒咖啡的手，無意識的輕輕握緊，又松開，眼神裏一閃而逝的厭惡光芒，轉回身卻是燦笑如花，她將調好的另一杯咖啡推到龐燁懷裏說：“先喝杯咖啡吧，我親手調的。”

龐燁看著林可曦癡笑著，看都未看杯子一眼，接過咖啡一飲而盡。

然後，林可曦笑著告訴他：“忘記了告訴，我在咖啡裏加了洩藥。”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