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艾心中有些慌, 掩飾似的小聲嘟囔了一句“抱過了啊”, 而後趕快松開手，悄悄背在身後，接著瞅了瞅他。

她在並不開闊的視野裏，清清楚楚看見陸時川笑了一下, 覺得他又是在看自己的笑話，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你就整天欺負我。”

陸時川微微挑眉，看起來很是不認同她的說法, 問道：“我怎麽欺負你了？”

“你當然……呃, 就是……”鹿小艾秀氣的眉蹙起來，思考了好半天，也沒想起怎麽“控訴”陸時川，只好沈默下來。

一開始就是她要抱他的，雖然後來又是陸時川提出的, 但是兩人從來都是很親密的相處模式, 這也不能算是什麽過分的要求啊。

她總不能說是因為抱了抱他，感覺特別不自在吧。

陸時川就這麽看著小姑娘糾結了片刻，然後輕咳一聲，打破了維持許久的安靜氣氛。

鹿小艾柔“啊”了一聲，嗓音柔柔軟軟的, 這才慢慢騰騰地望向他，眼睛睜的大大的，好像是還沒從剛才的茫然中恢覆過來。

“你幹嘛啊？”鹿小艾問道。

陸時川輕嘆了一聲，答覆道：“你不是說我欺負你？”

“喔。”鹿小艾有些苦惱地拽拽頭發, 看著他楞了一會兒，只能嘟了嘟嘴說，“算了算了，你沒有過。”

她覺得這個人實在太壞了，明明欺負了，卻還找不出理由來批判他。

陸時川擡起手中的水杯，輕輕敲了下小姑娘的頭：“要去外面玩嗎？”

鹿小艾先是眼睛亮了亮，而後突然想起什麽，搖搖頭：“不去了，等會兒還有決賽呢，你休息一下吧。”

“我沒關系的。”陸時川笑了笑，“一千米而已。”

“哇——時時你好厲害啊。”

鹿小艾發自內心地讚美，要讓她跑個一千米，她大概能顫顫巍巍地過一整天。

她想起以前體育測試時跑八百米的“慘狀”，不由自主地全身一抖。

“哎算了，不去玩了。”鹿小艾最後還是放棄了，拉拉陸時川的衣角，“你歇一會兒嘛，你別一直站著了。”

她說完，又開始操心巴交地張望，過了一會兒，踮起腳用手指著另一邊說：“時時我們去那裏吧。”

她覺得那邊沒多少人，不會很吵，而且樹蔭覆蓋下，遮掩了越來越強的陽光。

說到陽光，她就感覺陸時川很“神奇”，因為他膚色白，就像不會被曬黑似的，如果是女孩子，絕對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

估計還要被其他很多女生嫉妒……

想到這裏，她踢了踢陸時川的腳邊，他正往前走著，知道小姑娘又在鬧，微微側頭，垂下眼簾，目光帶著詢問的意味。

鹿小艾卻只“嘿嘿”笑了笑，眨巴了幾下眼睛，隨口說道：“沒事兒啊，我踢著玩呢。”

陸時川：“……”

再這麽慣著她，她怕是要一次次得寸進尺，沒有什麽不敢做的事了。

鹿小艾沒註意到他的表情，仍舊很開心，她覺得自己能夠每天見到“大美人”是一件特別幸福的事情……說不定自己也被很多很多女生羨慕過呢……

陸時川早已習慣了她這種狀態，也就沒有去問她想到了什麽才這麽高興，因為有很大概率是問了也得不到什麽答案的，或者是問了也只會聽到一大堆奇怪的邏輯和想法。

她的各種情緒總是來得很快，去的也快。

兩個人走到剛才鹿小艾所指的地方，坐在樹蔭下，微風淡淡地拂過，是很舒適的感覺。

鹿小艾其實覺得坐在這兒挺無聊的，除了說說話聊聊天，就沒有什麽其他能做的了。

但她卻特別能“忍受”這種無聊。

她記得從很小的時候陸時川就特別安靜，在其他人都在院子裏瘋跑著吵鬧著玩的時候，他經常在一旁坐著看書，不言不語，垂下的枝葉簌簌而動，遮擋了過為強烈的陽光。

那情景和現在好像也差不多。

那時候，她雖然有些貪玩，但也從不一直和其他小朋友待在一起，而是只過一會兒，便跑到陸時川身邊，甜甜軟軟地叫一聲“哥哥”，而後坐在他旁邊，雙手托著腮，很乖巧地睜大眼睛看著他，然後視線移動到書上，半懂不懂地看著。

兩人只有偶爾才交談一兩句，小姑娘的表現和剛才滿臉興奮“巴拉巴拉”說話的簡直不像一個人。

因為長得好看，而且性子比同齡人沈穩，陸時川在挺引人註目，好多小女孩都想和他搭話，卻總不成功。

但鹿小艾能一直在他身邊，有時還像個小尾巴一樣跟著他。

其實那時兩人雖然天天見面，但還不太熟，鹿小艾一開始只是好奇這個哥哥整天看的什麽，後來發現他脾氣特別好懂得也特別多，自然而然就和他親近起來。

直到有一次，她前天晚上睡得晚，邊心不在焉地盯著陸時川的書看，邊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頭越來越低……越來越低……越來……

突然，“啪”一下栽在書上，聲音還很響亮。

她驀然驚醒，眼睛倏地睜大，而後清晰地聽見從頭頂傳來低低的笑聲。

小姑娘腦袋都沒擡起來，懵懵地蹭著書本側了側頭，從下往上，看到陸時川眉眼溫和地輕笑，忽然就覺得這個哥哥也沒有看上去那麽冷淡疏遠，揉了揉眼，意識一半又回到夢裏，迷迷糊糊的，十分心大地伸出胳膊，抱住他的腰，繼續睡了起來。

她打了個哈欠就閉上眼，當然沒有看到一向冷靜的陸時川明顯一楞，猶豫了好幾次想要把她叫醒，最終卻只輕輕嘆了口氣，把硌著她側臉的書慢慢抽出來，放在一邊。

鹿小艾醒的時候，一臉驚呆地發現已經中午了，猛地跳起來，第一秒想起的是她睡得那麽沈，有沒有把口水流到陸時川身上，他會不會因為這個就再也不理她了啊。

小姑娘特別心虛，正好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了，她就把陸時川拉回家，用各種好吃的“賄賂”了他一中午，瞅瞅他的神情，從小心翼翼地跟他講話，漸漸眉開眼笑地揚起聲音，倒豆子似的把前段時間經歷的趣事講出來，還和他約好以後經常一起玩。

後來兩人就慢慢更加熟悉了，直到現在的形影不離，習慣了對方的陪伴，走的每一步路，旁邊都印著對方的腳印。

鹿小艾回過神來，遠遠望著操場上熱鬧而緊張的比賽，然後向陸時川那邊挪了挪。

她原本就坐得離陸時川很近，這麽一蹭過去，又和他貼在了一起，忽的想起來剛才擁抱的感覺，似乎有些尷尬，於是接著磨磨蹭蹭地挪了回去，和他之間隔了小小的一個縫隙，和先前差不多。

陸時川註意到她的小動作，微微側頭，垂下眼簾觀察了她一會兒。

小姑娘雖然看著前方喧鬧的比賽，但餘光能瞥見陸時川的樣子，他還沒說什麽，她便忍不住了，瞪著眼，擡起手來，一下把陸時川的眼睛捂住：“你幹嘛總看我啊！”

鹿小艾也說不出來為什麽，就是感覺不太自在。

其實好像也沒特別的原因啊，歸根結底不過是剛剛陸時川非要她抱一下而已，她小時候沒和他說過幾句話時，就那麽大膽地抱過他這麽久，現在怎麽就……那麽不一樣了呢。

“嗯？”陸時川的聲音散漫，似是帶著疑惑。

鹿小艾感覺到他說話時，大概是眨了下眼，長長的睫毛在手心一動，她心中又突然一慌，趕緊松開手，默默地埋怨了他幾秒鐘。

“哎呀反正你別總看我就行了。”鹿小艾頓了頓，幹脆直接這麽說道。

不過她也覺得這個要求挺奇怪的，因為要說看，她自己也沒少盯著陸時川看。

不只看了，她還偷偷在心裏叫過他幾次“大美人”呢，辛虧他一點都不知道，不然可能她可能要慘了。

“唉，算了。”

未久，小姑娘蔫巴巴地嘆了口氣，耷拉著腦袋，“你隨便吧。”

她畢竟和陸時川認識這麽多年了，不應該因為這點小事和他計較。

“隨便？”陸時川望著鹿小艾糾結來糾結去的小表情，微微挑眉。

“……昂。”鹿小艾先是猶猶豫豫地一點頭，而後睜大眼睛，仰頭瞪著他，“都怪你。”

“怪我？”陸時川很是耐心地詢問，“怎麽又怪我了？”

“誰讓你剛才一定要我抱你啊。”鹿小艾小聲嘟囔著。

害得她到現在都感覺不對勁兒。

陸時川輕笑了一聲：“我要點獎勵，不應該？”

“嗯……”鹿小艾蹙著眉思考了片刻，“應……該吧。”

學校都會嘉獎運動員呢，他的說法似乎沒什麽不對。

“但是你可以換一種獎勵嘛。”鹿小艾想了想，戳了他一下，說道，“你可以早說嘛，我也不會不給你的啊。”

“別的沒興趣。”陸時川漫不經心地說。

鹿小艾盯了他一會兒，長嘆了口氣，只好轉回頭心不在焉地看著前方。

她整個運動會都被陸時川弄得心神不寧的，而且好像越來越嚴重了似的，深呼吸了好多次沒用，不停地在心裏默念安慰自己也沒用。

不知所措。也不敢向陸時川尋求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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