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川發現他真是太小看鹿小艾了。

原來她說的“算賬”就是委屈巴巴地坐在椅子上, 求助別人, 連帶著誣陷他。

變聰明了。

陸時川掀了掀眼簾，很是意味深長地掃了鹿小艾一眼。

鹿小艾往後縮了縮，緊緊靠在椅子背上，她總覺得自己現在的處境有些危險。

好像還不如剛才直接打他一下呢。

一緊張, 小姑娘又哆哆嗦嗦地喊起來：“阿……阿姨，時時，他每每每天都欺負我。”

陸時川：“……”

他雖然坐的離鹿小艾很近, 但連手指頭都沒有動一動。

怎麽還成了“每天”都欺負她了。

這麽說來, 他只有連話都不和她說，才能算作是“和平相處”了。

陸時川屈起手肘支著頭，無奈地輕嘆了一聲，然而眸中閃過一絲笑意，很有興趣地打量她。

“我媽剛才出去了。”

半晌, 陸時川慢條斯理地說, 順便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垂眸抿了一口，放下時杯底與桌面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

鹿小艾驀地瞪大了眼睛：“什……什麽？！”

怪不得這麽長時間都沒人過來！

那豈不是……真的要完了？

她還不如什麽都不喊呢。

鹿小艾十分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戳了一下陸時川：“時時, 你什麽都沒有聽見，對吧？”

“我聽見了。”陸時川斂斂眉目，拿起一本書翻開看，毫不在意她期盼的眼神。

鹿小艾楞了片刻, 苦惱地皺了皺鼻子，突然靈光一閃，拉著陸時川的胳膊晃了晃：“時時，可是我失憶了。”

“嗯？”陸時川終於擡眼。

“我不記得你以前欺負過我了。”鹿小艾說著，嘿嘿笑了笑，“所以你也不記得我說過什麽了，對吧？”

陸時川微微一挑眉梢——哦，她這是要和他“等價交換”呢。

“我的記憶力很好，恐怕不會輕易失憶。”陸時川說道。

“……啊？”

鹿小艾又軟趴趴地坐回椅子上，蔫巴巴地垂著頭。

她就應該謹慎一點，這下好了，本來想找陸時川“算賬”，又讓他抓住自己的一個把柄。

“那時時，你怎麽才能失憶啊？”

過了一會兒，鹿小艾又擡起頭來，小腦袋直往他那邊湊。

“我想想——”陸時川神情很是認真，微微側頭，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沒一下輕敲著。

鹿小艾視線從他的側臉，一直往下移到骨節分明的手指。

她忽然覺得陸時川的手真的好看，手指修長，手背隱隱有些青筋，於是有些走神，盯著看了好久。

空氣十分安靜，只有鐘表發出規律的“滴答”聲。

“時時，你怎麽還沒想出來啊？”鹿小艾小聲嘟囔著，打了個哈欠擡起頭來，正正對上陸時川的視線，“誒？”

“你看我幹嘛啊？”鹿小艾很疑惑地說，“你快點想啊。”

她思考了一下，覺得陸時川的眼神……和自己有那麽一點兒像。

難道說，當自己走神兒看他的手的時候，陸時川也在懷著同樣的心思看自己？

她哪兒有什麽好看的啊？

鹿小艾歪歪頭，又大著膽子踢了一下他的腳尖。

“嗯？”陸時川垂下眼簾，看了看小姑娘。

她似乎已經把剛才的事情忘到了腦後，又眉開眼笑地晃蕩著小腿，很是開心。

“你到底還想不想啊？”鹿小艾問。

“不想了。”陸時川言簡意賅，繼續翻開書，從桌面上拿起一支筆。

沒想到落筆標畫了一下，才發現寫出來的字是亮閃閃的粉色。

“想讓你做的太多。”他漫不經心地扣上筆帽，從旁邊換了一支，說道：“算了吧，我直接失憶。”

重新打開筆帽，在紙上畫下一條線，竟又是亮閃閃的橙色。

再來一支，亮閃閃的藍色。

再來，亮閃閃的紫色。

陸時川：“……”

看來鹿小艾恐怕沒有一支正常的中性筆了。

“哎呀你用這個吧。”鹿小艾遞給陸時川一支，又睨了他一眼說，“你這什麽表情啊，一點少女心都沒有。”

陸時川輕嘆了一聲，揉揉太陽穴，行吧，是他沒有少女心。

可是他要少女心幹什麽？

專門為了哄她開心嗎？

……只有這一個用處，似乎也可以。

“哎呀不聊天了，做作業做作業。”鹿小艾一看時間，嚇了一跳，“再不開始寫，我就不用睡覺了。”

“嗯。”陸時川答應。

小姑娘抿著嘴唇，“刷刷刷”開始寫起來。

陸時川側著頭，在臺燈的光影下，看了她幾分鐘，而後也拿起書，翻到剛才讀到的一頁。

——

做完作業回家後，鹿小艾興沖沖地拿出手機，趴在床上在班群裏聊了一會兒，又把前幾天心心念念的小說看完了，最後刷了刷微博，準備睡覺時，才發現自己居然把陸時川的衣服穿回來了。

她擡手一拍腦門兒，又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發現已經挺晚了。

現在還回去，不知道陸時川有沒有睡，會不會打擾到他。

關鍵是讓他發現自己玩手機到這麽晚不睡覺，沒準兒要沈下臉來教訓她。

鹿小艾渾身一抖，然後果斷地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連消息都沒給陸時川發一條，換下睡衣就鉆進被子裏睡覺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被鬧鐘吵醒時，鹿小艾閉著眼伸手，從床頭上胡亂摸手機。

“小艾！醒沒醒啊！快起床了！”

鹿媽媽在外面都聽見鬧鐘響了，對自己貪睡的女兒十分無奈，順便在心裏想了下“別人家的”陸時川，長長地嘆了口氣。

“醒啦醒啦，這就起床！”鹿小艾慌忙睜眼，把鬧鐘關上，忽然間看到消息的提醒。

誒？昨天晚上睡得很晚，沒看見啊，誰這麽早就給她發消息？

鹿小艾腦海中浮現了一個猜測，一看果然是陸時川。

【今天我有時早走，你自己去學校。】

鹿小艾抓了抓蓬松的頭發，自顧自地“喔”了一聲，然後回他：【知道啦。】

刷牙洗臉的時候，鹿小艾還腦袋懵懵地想，他怎麽大早上就有事要去學校，有沒有吃過早飯之類的，想得迷迷糊糊的，一擡頭看到鏡子裏自己滿嘴白色泡沫的樣子，還給嚇了一跳，差點撞到門上。

她趕緊先放下牙刷，把頭發松松散散地紮起來，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不是披頭散發的那麽可怕。

上學之前，鹿小艾發現陸時川的衣服還在家裏放著，想了想，還是選擇幫他帶到學校去。

畢竟今天天氣又冷了一些，不清楚他需不需要穿。

她書包裏的東西不多，衣服又很薄，疊一疊正好可以放進去。

雖然只有自己一個人，鹿小艾仍然決定騎自行車去學校。

她昨天睡覺前特意把鬧鐘往前調了一點呢，不好好利用來之不易的早起，簡直太可惜了。

在學校的車棚裏鎖車子的時候，鹿小艾聽見有人在身後叫她，於是回頭。

唐梓悅也推著自行車走過來，為了引起她的註意，還“叮鈴”晃了一下鈴鐺。

“誒，梓悅？”鹿小艾很開心地跳起來揮了下手，長發也跟著躍起，等唐梓悅走過來時說，“你也騎車來上學啊？”

唐梓悅“哼”了一聲：“我天天都這麽來，你看你就不對我用心，到現在才發現。”

“用心啦，對你特別用心。”鹿小艾笑瞇瞇地安慰她，“我最近才騎車的嘛，所以不知道。”

唐梓悅很喜歡用這種方式說話，大概是她擁有一大堆男神和女神，所以希望男神女神的心裏也時時刻刻裝著她。

……雖然這不太可能，唐梓悅也只是自己偷偷美滋滋地想想。

待她也鎖好車子，兩人說說笑笑地往教室走去。

走到三樓後，鹿小艾想起書包裏還放著陸時川的衣服，再回一趟教室又太麻煩，於是打算直接去給他。

“哎我和你一起去。”唐梓悅一聽，兩眼放光，激動地來回搓搓手，“哇我好想近距離見見陸學長啊。”

“我保證！閉嘴！不說話！”唐梓悅又舉起手發誓，“安安靜靜看一眼就走，你就稍稍滿足一下追星少女的心願吧！”

鹿小艾：“？？？”

她好像聽錯了什麽？追……什麽？

鹿小艾滿臉疑惑地瞅著唐梓悅，欲言又止了一會兒，想起唐梓悅平時也是整天“胡言亂語”，所以最終還是沒問出口。

兩人一同往六樓走，唐梓悅戳了下鹿小艾的肩膀：“哎，為什麽學長的衣服在你這兒啊？”

鹿小艾“喔”了一聲，說：“昨天晚上我穿來著，忘了還了。”

“昨天晚上？”唐梓悅嗅到了一點不一樣的氣息，“你們在一起？”

“對啊。”鹿小艾歪頭想了想，覺得告訴唐梓悅也沒什麽，“我在他家嘛潔。”

唐梓悅漸漸睜大了眼睛，慢慢扭過頭來盯著她，神色十分認真地詢問：“你在陸學長家？還穿了他的衣服？早上才還他？”

“……昂。”

鹿小艾感覺唐梓悅的反應有點兒反常，就接著解釋說，“我晚上經常去他家——”

“寫作業”三個字還沒說出來，唐梓悅忽然轉過身來，雙手搭在鹿小艾肩膀上使勁兒晃潔。

“小艾啊！雖然我很敬佩陸學長！但是你一定要小心啊！你太單純了不能被騙了啊！今天你晚上去學長家，呃，雖然我也不知道你們幹了什麽，但是保不準明天晚上你再去他家……”

鹿小艾不知道唐梓悅怎麽突然又“抽風”了，被她晃得頭昏腦漲的，也沒聽清她到底說的什麽意思：“等等等等！梓悅你說什麽？你先停一停潔……”

突然之間，唐梓悅真的停了，前所未有的安靜。

“誒？”

鹿小艾有點兒疑惑，她從來沒遇到過唐梓悅這麽聽話的時候，直到她順著唐梓悅的視線，慢慢擡頭，入眼的是陸時川修長挺拔的身形。

他神色淡漠如常，垂著眼簾將手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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