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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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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夜幕降臨,溫珩他們也未能從何春蘭口中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畢竟她不是當事人,很多細節皆是一問三不知,而黃富山又成了那副癡傻的模樣,但臨行之前,溫珩與梁鈺山商量著,還是去會會那黃富山本人,說不定能含糊套出些什麽。

黃富山大多數時間被關在屋舍旁邊的一個小矮屋裏,推開木門後,揚起的灰塵和刺鼻的朽木味撲面而來,屋子裏黑漆漆的,也沒點油燈,只有窗外一輪幽幽的月亮能帶來些光照,或許是害怕黃富山瘋起來將油燈掃下點燃屋子。

何春蘭推開虛掩的門,有些戰兢地說了句:“大人你們盡快點問,他現在還算老實,若待會兒有什麽突發情況,喚我便是。”

淺白色的清輝灑了進來,照映出落寞坐在床邊的男人,只見他一身華貴的金鑲邊祥雲寬袍,卻已經變得皺皺巴巴,衣擺上沾著已不容易洗凈的汙跡,如同雲端摔入泥沼,狼狽不堪。

黃富山也沒安靜多久,還沒等溫珩他們開口,便側著腦袋朝他們呲牙咧嘴一番,指著梁鈺山怒罵道:“你他娘是誰!我不認識你!”

梁鈺山皺眉,顯然是從未被如此無禮待過,不忍拂袖離開,亦不知如何以禮作答。

“你他娘的又是誰,都給我滾出去!”黃富山手指轉了個方向,又指向溫珩的鼻子。

溫珩面色淡然,像是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他緩緩開口:“溫珩,在下名喚溫珩。”

“本官是新上任的青寧城太守,貿然前來是為調查……”梁鈺山見溫珩如此淡然,也沈下心來。

“你說什麽?你叫溫珩?”

黃富山直接忽視了梁鈺山,轉眼看向溫珩,那目光裏帶著震驚,帶著釋然,帶著不可置信,他鼓睛暴眼,身體顫抖得明顯,伸出雙手似是想要觸摸到溫珩。

溫珩被他突生的異狀驚得後退兩步,還當他又要發瘋了,梁鈺山亦是心生不好預感,正準備護住溫珩推門喊人。

“你們別害怕,這位小公子真的是溫珩,是武康王家的世子?”黃富山瞪著雙眼,似是有些驚恐,溫珩覺得自己若是否認,這人下一秒便能捶地怒吼。

“是,有什麽奇怪嗎?”溫珩反問他。

黃富山似乎還不肯完全相信,又眼巴巴看向梁鈺山,重覆問著:“他真的是武康王世子溫珩嗎?”

“如假包換。”

“你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說,且這事與我有關?”溫珩看出來了,這黃富山根本就是在裝瘋賣傻呢,目的便是要將自己引來。

“你是在裝瘋?”梁鈺山也心領神會。

黃富山拉著二人往屋子深處走了幾步,雙手搓了搓,左顧右盼道:“事情是這樣的,我慢慢同你們說……”

那一日,也是這樣一個月色正好的夜晚,黃富山從遠方親戚家探親回來,馬車剛一駛進城門口,就在一個隱蔽的轉角處被兩個黑衣人劫了。

黃富山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其中一個黑衣人一刀刺進了肋骨,鋪天蓋地的涼意襲滿全身,黃富山不等疼意傳來,早就被嚇得暈死了過去。

等他從深沈漆黑的夢境中醒來時,已經是三日過後了,他被五花大綁困在一個廢棄的柴屋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絕望之際,那日的黑衣人居然回來了,只是這次身邊沒有另一個同伴跟著。

“大俠饒命啊,饒命啊……”黃富山被嚇破了膽,嘴裏只會重覆著饒命二字。

黑衣人停在他身邊,駐足打量:“有人買你的命。”

“別殺我,求你,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若不是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黃富山簡直想要立刻跪地求饒。

“我若是真打算殺你,你還有命活到現在?”

“那我有什麽可利用之處呢?大俠盡管說,做牛做馬也在所不辭。”黃富山倒是很上道。

黑衣人滿意地點點頭:“我要你回去之後,裝瘋扮傻,按照我說的做,直到你等到一個人,告訴他我有重要之事要同他說,只是如今我無法親自去找他,所以只能以你做中介,叫他來虎頭山半腰的山泉處找我。”

“誰啊?”

“武康王世子,溫珩。”

“還有別的交代嗎?”

“沒了。”

“那有吃的嗎?”

“……”

“我餓。”

“別得寸進尺。”

“三天了。”

“哼。”黑衣人轉身出門去找果子。

“事情的經歷就是這樣。”黃富山說著還撈起了衣服,腹間還真有一道蜿蜒的疤痕。

溫珩和梁鈺山對視一眼,道:“兩個……”

“黑衣人。”梁鈺山接下了話。

“那個黑衣人帶沒帶面罩,面罩左下角是否有個楓葉圖案?”溫珩問。

黃富山回憶了良久,終是點了點頭:“好像是有。”

“那你接下來還需要繼續裝瘋賣傻嗎?”溫珩轉過眼問黃富山。

“再裝幾日,等那黑衣小哥再跟我演一出戲,我就假死然後帶著家人遠走他鄉隱姓埋名,畢竟有人買兇殺我是真,若不見我死,他們是不會罷休的。”黃富山說著又哀嘆起來,也是,在青寧城生活的好好的,金器行也經營得如此火熱,現在要拋棄一切隱居起來,哪能真的甘心。

梁鈺山道:“如此看來,此事有些眉目了,這兩個黑衣人應當就是殺害鄭業的人,而且,他們二人並不齊心,與黃富山聯手的黑衣人明顯有別的目的,只有另一人才是很認真地做著殺手的買賣。”

梁鈺山和溫珩一同回到太守府的時候,寧諾坐在院子裏正趴在石桌上睡著,阮清溪百無聊賴地坐在她身邊,一會兒數數星星,一會兒瞧瞧月亮,一陣冷風襲過,阮清溪打了個哆嗦,接著看了眼寧諾,猶豫良久後起身進屋裏翻了件披風,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寧諾肩上。

“很少見到清溪這般懂事的模樣。”梁鈺山遠遠看著,不禁感嘆。

溫珩也笑道:“或許人家只是外表小孩子心性,你也別老是把她當個小妹妹,畢竟你倆是那個關系,要抓緊時間培養一下那個感情。”

梁鈺山被噎得手肘撞了溫珩一下,詳裝不悅道:“你能不能正經些,還說我呢,你自己不也是,這麽久了你倆也沒到那個關系,沒有那個感情。”

“撥開雲霧見天日,守得雲開見月明。”溫珩悠悠說道,也不再理睬梁鈺山,負著手便走了進去。

“你們回來啦!”阮清溪第一個站了起來,她嗓門克制不住,喊了一聲後寧諾也悠悠轉醒,迷蒙著雙眼見到一襲修長青衣朝自己緩緩走來。

“此行有什麽發現嗎?”阮清溪望了梁鈺山一眼,拉著溫珩像個好奇小貓般問來問去。

“自然是有的,否則如何會回來的這麽晚。”溫珩似無心地將自己的袖子抽了出來。

阮清溪笑了笑,得意道:“我們今晚也有發現。”

“是嗎,不錯啊,說來聽聽。”溫珩覺得,不把阮清溪當成小孩子對待是不可能的,這輩子或許都不可能。

“寧諾姐姐已經寫下來了,給你們瞧瞧。”

“血落楓?”梁鈺山對這個名字似乎有些印象,但著實不多,也不怎麽重要。

溫珩撫著下頷:“那兩個黑衣人應當就是血落楓的殺手,他們來此主要目的應該是為了誅殺黃富山的任務,殺鄭業是因為鄭業查到了他們,所以幹脆毀屍滅跡。”

“既然如此,那個黑衣人為何不殺我,而且現在黃富山不是沒死嗎?”阮清溪撐著下頷,不解道。

“這些問題,自然要等我去赴那人的約後才能知曉。”

“會不會是陷阱?”梁鈺山有些擔憂,畢竟溫珩之前就是被這個組織的人追殺。

“如今也沒別的辦法了,我算是明白了,這個案子完完全全就是針對我一人設計的,沒什麽可調查的,跟著他給出的線索走就是了。”

“那你打算何時去赴約,我會派人保護你。”梁鈺山道。

溫珩望了眼寧諾,發現對方亦是看著他:“不用,人多了反而打草驚蛇,我就帶寧諾去,明晚便出發。”

梁鈺山望了眼寧諾單薄的身子,擔憂不減:“真的可行嗎?萬一那人存有歹心……”

“寧諾的武功大概抵得上四五個暗衛了,不必擔憂,我有預感,我一定要去,這很有可能與我父親的事有關系。”

“那好。”梁鈺山見他心意已決,也不再相勸。

這幾日天氣陡然轉涼,擺出來的幾杯茶很快便冷了,眾人沒聊幾句,便紛紛回屋歇息去了。

天邊的月亮邊緣發著幽藍色的淺光,溫珩進屋前朝著天際望了一眼,灰沈的積雲在空中緩慢移動著,時而遮住拋撒的月光,時而又悠悠敞開。

撥開雲霧見天日,守得雲開見月明。

或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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