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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 沖刷著，就變成了天然的, 嘈雜的, 透明而交錯簾布, 模糊了視線, 街頭奔走匆匆，很快, 除了雨聲，一切歸為寂靜。

高川熬了一夜打比賽, 中午又在飲餐水吧睡了一覺，直到現在才出來準備回去自己的酒吧, 開車的是專業的電競選手, 就是話比較多, 吵的高川腦仁疼，但是實在疲倦, 他懶得說話，便得過且過, 看向車窗外饕餮的雨水，蔥郁的香樟樹，還有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

一個轉彎, 路過會所別墅區，恍惚間，高川疑惑著坐直了起來。

車子又開了些許距離，高川越想越像, 就讓停車。

開車的沒聽見。

高川踢著椅背吼了一嗓子，“讓你停車你他媽聽不見啊？”

於是大雨中一輛車剎出了一條車痕，緊急停靠在路邊，被雨水淹沒。

一把黑色雨傘撐開，高川從車上下來，腳步急促，去向剛才看見的方向。

那個蹲坐在屋檐下低頭擺弄相機的女人，全身濕漉漉的，穿著新中的校服。

他只是疑惑，走的越來越近，他的腳步也漸漸平穩，直到他自己都不可置信的喊了聲，“劉焱？”

劉焱擡起頭來，神情呆滯，過了會兒，牽強的扯起嘴角，淺笑著望著他，不發一言。

高川將她從地上扯起來，看她的邋遢模樣，責備說，“大雨天怎麽在這裏？”他看了身後的烤魚店，一群拉不到客的大媽們正嗑著瓜子聊著天，高川指著烤魚店說，“你進去躲雨也是好的，腦子秀逗了？”

傘沿的水滴一滴一滴滴在劉焱的腦門上，順著額頭落下來，落在唇邊，她擦了一下，看向會所的方向，瞬間極其黯淡，又故意灑脫。

聲音沙啞，他聽見她無措的說，“沒有傘。”

高川將傘往她的方向抻了抻，有好多疑問，但是話到嘴邊，還是被遏制了。

他牽起她手，“那就先跟我走吧。”

門外的敲門聲響起了好多遍，媽媽正在廚房熱火朝天的做菜，她朝著臥室的方向喊了句，“祺祺，你去開一下！”

孫祺帶著耳機剪輯著圖冊，過了會兒，媽媽又喊了一遍，她這才聽見，悶悶的摘下耳機，她回說，“知道啦。”

腳上隨意的踩著拖鞋，她走到門邊，往貓眼上探了眼，媽媽問，“誰呀？”

過了會兒又問，“你怎麽不開門啊？”

門外的人仿佛知道孫祺就在門後，又輕輕的敲了下，聲音低沈卻囂張，她說，“是我，開門吧。”

孫祺呼出了一口氣，門柄下拉，正對著徐婕張揚的一張臉，她往裏探了眼，問，“不請我們進去嗎？”

孫祺讓開，徐婕帶著兩個人，走了進來。

她們聞到了菜香，去到廚房。

孫祺聽見徐婕說，“阿姨，你廚藝真好。”

媽媽問，“你是？”

徐婕說，“我們是孫祺的同學，特意過來玩的。”

媽媽“哦”了聲，笑笑，“那今天就在我們家吃飯，我家人人少，得熱鬧熱鬧。”

徐婕說好。

很快，徐婕從廚房出來，臉上市儈的笑容收斂起來，聽見孫祺冷著臉問，“你們怎麽知道我家在哪兒？”

徐婕“切”了聲，“這不容易嗎？”她點點頭，“還是說你不歡迎我們過來？”

孫祺沒作聲，徐婕又揶揄了笑了下，雙手搭在她的肩膀，“這就對了嘛，我們，好朋友，本來就應該知根知底，不能只有你利用我們，我們也要相互回饋不是嗎？你來我往，增加感情，很有必要。”

孫祺拂開她的雙手，又看向另外兩個人，說，“隨便吧，你們隨便坐，我去給你們泡茶。”

等泡茶出來，徐婕她們卻落腳在她的臥室，一個正擡腳看電影，一個翻著書櫃，另一個睡在她床上玩手機。

所有孫祺覺得重要的東西幾乎都被她鎖了起來，她倒是寧願將這幾個人關在房間裏，眼不見為凈。

腦袋沒有進行近一步的刪選與過濾，她放下茶水關上門，去到了廚房。

徐婕操作著鼠標，將電影關掉，又點開了幾乎所有的文件夾，包括隱藏的，過了會兒，咬唇疑惑說，“電腦真這麽幹凈，連個黃片都沒有？”

身後有人附和著，“說明藏的好。”

徐婕點了點頭，擡腳下拉著菜單，頓了下，她回頭問，“嘿，你們兩個誰會修覆已刪除文件？”

正在玩手機的女生有了用武之地，坐起來，眼睛一亮說，“現成的，我會呀！”

劉焱從更衣室出來，整個人雖然依舊憔悴，但是清爽不少。

她看見高川正在角落裏喝著酒，於是徑直走到他對面，坐了下來。

高川沒理她，倒是她先開的口，她眼帶笑意，輕聲問，“好喝嗎？”

酒吧的燈光旖旎，可能是雨天的關系客人不多，倒也沒有多繁雜吵鬧。

高川看了劉焱數秒，她穿了套從店員那裏借來的衣服，原本是緊貼腰身的設計，穿搭在她的身上反而寬松自在。她上身是一件黑色單衫，下身換成了藍色牛仔，頭發擦拭了下，依舊濕噠噠的，繾綣的小性感，落在肩膀兩側，映襯著皙白的小臉、水潤的眸子，和濃密的睫毛。

睫毛在光線的作用下投下暗影，高川直接將酒瓶推到她跟前，說，“你喝下不就知道了？”

他只是說的玩的，稍後，他看見劉焱眉都沒皺直接仰著腦袋對著酒瓶灌下一大口。

高川拖下威士忌的酒瓶吼她，“你瘋了吧，你知道這酒多少度嗎？”

劉焱傻乎乎的笑了，盤著腿指著這暗黑色的瓶子說，“喝不出來，怎麽還有點甜甜的？”

“讓調酒師調的，”他眸光幽暗，輕聲說，“就是用來騙你們這些女孩子的。”

劉焱聳肩，“是嗎？”訥訥的，她說，“我酒量好著吶，再給我來點吧。”

高川沒理她，讓服務員換了幾瓶濃度低的啤酒放在桌面上。

劉焱伸手拿了一瓶，用嘴撬開了瓶蓋，喉嚨動了下，直接下了肚子。

眼睛看向高高的圓形拱頂，眼角竟不自覺淌下了眼淚。

劉焱伸手擦了下，說是嗆到了。

兩人碰了下瓶頸，劉焱環顧四周，問，“生意一直這樣嗎？”

高川點頭，“最近一直都這樣，不死不活的。”

“真的是不大好。”劉焱想了想，問，“那成本能起來嗎？”

高川搖頭，“哪兒有那麽快，長灘寶地，光光租金就花了幾百萬。”

“伯母呢？”

“我媽不是跟小白臉玩兒去了嘛，她現在才不操心這個。”

劉焱點點頭，淡淡說，“不是一開始就這麽想的嗎，各自都別想好過。”

“你說我媽？”

“是啊。”

高川笑了下，自嘲說，“哪兒有那麽簡單，她最開始是想把老頭子的生意全給搶過來，她前半生幹的就是這個，你要讓她拋下自己的行當，她還能幹什麽？”喝了口啤酒，他又說，“這是無可奈何的選擇，再者說，老頭子對她又愧疚，事事上都得讓著她，生意也是如此。”

劉焱楞了下，“你是說，你們一開始的打算是賺錢的？”

“嗯，”高川點頭，“都是成年人，誰會那麽幼稚拿大筆錢打擂臺兩敗俱傷。”

“你當時——”不是這麽跟我說的。

“當時是不想讓你想太多，”高川嘆了口氣，看向劉焱，將自己心中的疑惑拋了出來，“可是誰能猜到，生意做得順風順水，時不時就來一群砸場子的，關鍵你從他們的供詞上還看不出任何端倪，真的說的就像是鬧矛盾，我還是矛盾的肇事者。”他“呵”了聲，“你說可笑不可笑？”

“上次聚會你說的訴訟？”

高川搖頭，“不是了，好幾個。”

他指著包廂的方向，“包廂被砸的一塌糊塗，晚上歇業的時候還讓工人進去修理。”

劉焱惶惑，“難道說還有人故意的嗎？”

高川回答，“不然呢？”一瓶啤酒一飲而盡，他悵然說，“中吧現在生意也一落千丈吧，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是有人有意為之的？”

發酵的酒精開始在胃裏翻江倒海，原本蒼白的嘴唇有了些微血色，劉焱昏昏沈沈的弓著脊背，保持著最後一點清醒。

她問，“能是誰有這麽大本事？”

高川的食指動了動，“就你現在落腳的地方我之前原本撈不到手，但是你還記得是誰最後幫我的嗎？”

劉焱微微低著腦袋，眼睛氤氳著酸澀和濕意，她輕聲呢喃著他的名字，萬般碾磨不舍，她說，“周琛呀。”

高川點頭，他說，“我查了下周琛的底細。”

劉焱悶悶的嗯了聲。

高川握著劉焱的手，他說，“劉焱，高川是娉凝的人。”

眼淚在眼角無人知覺的落下來，她將手抽出來，勉強撐著下巴，淺笑說，“娉凝？娉凝是誰？”

“周琛的三舅是娉凝的情人，早年間意外死亡，後來周琛一直長在娉凝身邊，外面有兩種傳言，一種說，周琛是娉凝的兒子。”

劉焱搖頭說，“這絕對不可能。”

高川囁嚅著說，“還有第二種。”

他望著睡眼惺忪的劉焱，頓了會兒，才說，“周琛也是娉凝的情人。”

劉焱已然醉了，她趴在桌面上怏怏的像是睡了，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高川凝視她許久，最後嘆息出聲。

他起身，一條大長腿跨過桌幾坐到她身側，開了幾瓶啤酒，靠在沙發背上，獨自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一直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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