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打砸的厲害, 一連多天，人*流量急劇下墜。

高川受傷住院, 大過年的, 醫院裏蕭條了很多, 他一個人待著無聊, 就溜達到醫院的後院曬曬太陽，抽根煙, 瞇個眼。

這放眼望去，也有不少出來透氣的病人, 但是人家那兒一個輪椅邊上圍著一群人，歡聲笑語不斷, 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自己這裏, 則又蕭條了好多。

他嘗試過給孫祺打電話，但是在通話中無法接聽, 他想著等她看見未接來電，可能就打回來了, 可還是沒有......

於是他給老媽打電話，可老媽依舊身處外地逍遙自在，聽說他受傷, 反應倒還好，說盡快立刻馬上就回來。

高川一個高興，親自點菜，要她親手下廚。

那邊老媽便說好好好, 北方口音，語氣寵溺，她說什麽都行，兒子受傷了都可不得大補。

後來起風了，他看見院子裏的人被各自的家人不疊的攙扶離開，直到院子安靜了，他這才站起身子，拍了下褲子，往病房走去。

走廊空曠，有人喊護士，給自己的老伴診斷下，而高川，則避開了攝像頭，悄悄的點了根煙，叼在嘴邊。

推門而入，病床上躺著個人，背對著自己。

高川於是又後退一步，看了眼門牌號，是沒錯，於是再走進來。

他繞著病床一側繞到那人正前方，小小失落，問，“怎麽是你啊？”

女孩笑了下，從床上坐起來，兩條長腿交疊著，跪起來，問，“怎麽就不能是我，你期待誰呢？”

女孩靠他近點，點點頭，“哦”了聲，“拗回來的女朋友是吧？”她嘆息說，“一拗回來就把我給甩了，我也真是過渡品，廉價啊！”

高川挨著邊上的椅子坐下來，“知道我有女朋友還滋擾，找死不是？”

女孩就勢坐在床側，“我不是無聊嘛，去到你們酒吧，好像是出事了吧，聽說你在醫院，就過來瞧瞧喏。”

連她都知道，高川“呵”了聲，“哪涼快哪兒待著去，你這兒待著容易誤會。”

女孩用稀奇的音調說，“哎喲，還真跟我兩清啦！”

高川抽著煙，不說話，那女孩於是又問，“我聽說你這冷清的很才好意過來的，女朋友對你不管不顧的。”她看他面無表情，笑著說，“你要是真不耐煩，我現在就走嘛！”

說著，她真的從床上起來，整理了下衣服，又將口香糖吐到垃圾箱，稍會兒，說，“我走啦啊哥們兒。”

她腳步有遲疑，高川的指頭動了下，可還是沒留她。

女孩索性走到他邊上，拿起他手機，按照他的手指頭解了屏幕密碼，隨後將自己以前的電話號碼替換了下，笑盈盈的說，“過來就是告訴你我號碼換了。”

說著，她要在他嘴邊親下，高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後退，但是自己就真的後退了。

女孩拍著他臉，說，“哎喲喲，還挺貞潔。”

高川拽住她手，呵了聲，“別指手畫腳的。”

她的手軟軟綿綿，這觸感他竟然一直記得，他心想，這也是可笑。

劉焱悶頭大睡了好幾天，這幾天也很是不順，走個路會絆倒，做飯會燙手，端湯端不住，做菜索然無味。

她的心情越發的低迷，此刻牽著劉一的手，卻又莫名其妙被胡攪蠻纏的售貨員攔住了去路。

劉焱僵硬著臉色，看著對方喋喋不休唾沫橫飛，她不大知道對方在講些什麽，耳邊轟鳴聲不斷，她擡手捂了下，冷冷的說，“不是我推到的。”

轉身剛要走，售貨員趕忙的叫上人將她們堵住。

路過的老奶奶嘖嘖了聲，“剛才這裏就你一個人，不是你推到的還能是誰，這飲料堆得蠻好看的，現在摔下來稀巴爛，人家售貨員也給別人打工，別人給你賠啊？”

劉焱蹭了眼這位多管閑事的老奶奶，帶些多餘的憎惡與冷冽，隨後，又淡淡說了遍，“真不是我撞倒的。”

圍觀的人瞬間多了起來，售貨員更加是趾高氣昂，“你怎麽看人的，你爸媽沒教過你講禮貌是吧，這個事兒還真是沒玩兒，這個老奶奶做憑證，”老奶奶連忙點頭表示自己是個鐵證，售貨員於是又說，“剛才就是你撞倒的，要不你得把這個錢給付了，要不我叫我們經理過來。”

劉焱不願多費口舌，說，“那你去叫你們經理吧。”

售貨員信誓旦旦的從另外的人手裏拿到對講機，好久之後，她好似吃了虧，陰陽怪氣的說，“不行啊，經理暫時不在。”

劉焱說，“那你們自己調監控。”

售貨員世故的搖頭，“我們沒這個權限，得經理回來。”

“你們經理什麽時候回來？”

這個時候就有好事的人多嘴多舌，“就幾十塊錢的事兒，非得搞得那麽難看，付個錢就得了唄。”

又有人說，“也不看看，出門都沒個家長在身邊，難怪沒教養。”

多少人樂於指手畫腳，那些平常劉焱不大在意的，此刻卻灼灼於心，她低頭看見劉一用小拇指摸去眼淚，不言不語，抿著嘴唇，乖巧的甚至不像個孩子。

聲音嘈雜起來，劉焱冷笑著上拉嘴角，她原本倔強，更遑論現在。

“既然這樣我就等你們經理回來，”她又看向那個老奶奶，“你不是證人嗎，不是看見了嗎，我們就一起等吧。”

老奶奶心虛的囁嚅了下嘴角，手腕上挎著個竹籃，裏面只放了一袋七塊錢的雞蛋。

周圍的人遲遲不肯散去，劉焱說，“你們的休息室在哪兒，帶我們過去吧。”

售貨員嘖嘖了下，她其實心裏沒底，要不是好事的老奶奶大呼小叫，她也未必過來。

這下好，等著下班，卻被人強制加了班。

售貨員為難說，“休息室外人不得進去的，只能等在這兒。”

可售貨員沒想到顧客的好耐心，劉焱說，“我等你們經理回來。”

人群散了一撥又一撥，老奶奶立馬說，“我得走了，我孫子還等著我給他做晚飯吶。”

售貨員連忙笑臉相對，“老奶奶你不能走啊，你得做證人喲。”

老奶奶根本不聽勸，一路拉拉扯扯，因為人潮擁擠，一個沒註意，哐當一聲，另一個貨架上的飲料亦全部倒塌。

原本不是什麽大事，可是一老一小兩個顧客都不依不饒，售貨員只能上報。

經理提貨之後提前回來，這個時候超市的人密密麻麻，原本不甚熱鬧的飲料區，不管誰過去，都要往前抻頭。

經理撥開人群，這影響實在不好。

他黑著臉看向那售貨員，又客客氣氣的將劉焱和老奶奶一起帶到休息間。

劉焱將劉一抱起來，小聲說，“待會兒就回家。”

劉一說，“好。”

經理和售貨員單獨的進到監控室調出了視頻，下午六點三十四分到三十五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來回倒騰了兩遍。

經理丟下鼠標，黑黢黢的一張臉，問，“怎麽交代？”

售貨員手足無措，喃喃說，“我怎麽知道那老奶奶惡人先告狀的，還真是嘿，人不可貌相。”

“那小姑娘長得怎麽得罪你了？”

“那小姑娘之前問什麽都不說，一副低眼看人的樣子，什麽了不起。”

經理插著腰，不可思議說，“嘿，你還有理了，人家沒做的事兒你楞說別人幹的，不跟你急眼兒就不錯了還想好言相待，你喝多了吧你？”

“不是，她那神情！”

“你管別人什麽神情，搞不好家裏遇到什麽事兒——”

這麽一說，那售貨員頓時禁了聲。

這麽一波折，出超市的時候已經接近九點，好不容易跑向公交站，最後一輛還公交擦身而過。

劉焱怕劉一走的疲憊，就將他背在身上，可路上有正在融化的積雪，倒影著這個城市的車水繁華，也差點就滑倒了兩個人。

劉焱嚇了一跳，滑倒自己無所謂，要是劉一摔下來，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她又反省了下，可這段時間消沈的意志，就像一種負能量，無處可去。

劉政在的時候，隨不算堅韌，但有遮有擋，他們無謂過早的思考未來的人生，但是現在，一脈相承的親情斷裂，在這座城市，他們沒了依靠，沒了妥協，一切更加飄搖不定。

是劉一先開的口，他膽怯的開口，“姐姐，以後我們要怎麽辦？”

劉焱這幾天逃避的籠統的怯懦的思緒漸漸抹去，聲音漸漸平緩下來，每一步腳踏實地，濺起了小小水花。

她問，“你有我，你相信我嗎？”

劉一在她背上猶豫的點點頭，過了好會兒，才說，“姐姐。”

劉焱“嗯”了聲。

劉一說，“我要快快的長大，我要保護你。”

劉焱的眼睛一陣發酸，視線朦朧，她便眨了眨眼睛，明明苦澀，卻沒有一滴眼淚。

這個夜到底有多寂靜呢？

一條深黑的小巷。

兩個寂靜無聲的背影。

斑駁稀落的墻壁。

枯槁的枝葉。

漸漸從暗色中走出來，腳步聲透徹到走廊裏。

遠遠的，劉一說，“姐姐我下來吧。”

劉焱沒作聲，慢慢的低下身，劉一從背上竄了下來，小跑著上前。

聲控燈響了起來，劉焱拎著食材，走的慢悠悠。

突然，劉焱聽見劉一驟喜的喚了聲，“哥哥！”

他說，“周琛哥哥，你回來啦！”

劉焱的腳步不自覺快了些，他看見昏暗中的周琛，俯著身子，笑容和煦，語氣輕快，“我回來了。”

劉一雙手張開，被周琛輕而易舉抱進了懷裏，周琛問，“想我了沒？”

劉一連連點頭說，“哥哥我想死你了。”

角落裏一條小狗擡起頭，於是劉一又興沖沖的指著，好奇問，“哥哥，這是你家裏的那條狗。”

周琛“嗯”了聲，看向劉焱。

劉焱撇了撇嘴，不知怎麽的覺得委屈，低著腦袋，眼淚唰唰，無聲的就下來了。

這些天的隱忍與倔強，無處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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