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灰黑色毛茸茸的小狗也跟著兩個人進了廚房, 劉焱低頭和它木然的對視了下，問, “哪裏來的狗啊？”

周琛將電壓鍋放了點氣, 說, “一路跟在我後面過來的, 像不像你說的小鴨子。”

劉焱猶豫了下，將它抱起來, 小狗裝可憐，埋在她胸口, “小土狗還真可愛嘿。”

她突然想起劉一，“一一肯定喜歡。”

周琛將小土狗抱下來擱在地上, 又將她胸*前拍了下, “也不嫌臟就抱著。”

“它不是好玩嗎？”她蹲下來, 擡了下下巴問，“是吧小短腿？”

小短腿沒理她, 又呆萌的看向周琛，周琛說, “你不是不給一一養狗嗎？”

劉焱站在他邊上，有點吃醋了，“一一這都跟你說？”

周琛點頭, “你基本上的缺點他都給我抱怨了通。”

劉焱哼了聲，“他都那麽難養了，再養個貓貓狗狗，還不得餓死？”她想了下, “再說，我能有什麽缺點？”

她信誓旦旦看他，“說啊，我有什麽缺點？”

周琛笑了聲，沈重的心情有剎那的釋然，抿著嘴明智的沒說話。

這一只小狗，跟前跟後，關鍵毛絨絨的睜著大眼睛，還真有點中華田園犬的萌態。

劉焱再次兌了白漆，周琛怕她爬高，索性自己站了上去，兩只腳抻開，穩穩當當的與屋頂平行，一手拿著刷子，另一只手拎著粉刷石膏，細心的做著機械且繁覆的工作。

不過劉焱也沒閑著，一個站得高一點，一個站在地上，一個左上，一個右下。

小狗不厭其煩的往劉焱腿邊蹭，劉焱沖了一聲，說，“別動啊待會兒踩著你。”

過了會兒，她又說，“小短腿，算你你有耐心，我待會兒就把你扔出去。”

死活兩個小時就看見她們兩在博弈。

周琛從左上刷到了右上，劉焱則從右下換到了左下。

劉焱往後退了一步，整個墻面已然煥然一新，最後一道工程是刮膩子粉。

劉焱漫不經心往又退了一步，小狗咦的叫出了聲，顯然是真踩到它的小短腿，它張著嘴巴潛意識的蹭著她的褲腳，但是生生沒有咬下去。

好在劉焱碰倒的剎那腳步往上，也沒真傷到它，只是石膏落下來，滴在它身上，臟兮兮的。

劉焱這就有點心疼了，因為沒下嘴的狗就是好狗。

她蹲著身子抵著它腦門，“讓你走遠一點不聽，現在好了吧。”

小短腿氣憤的“汪”了聲。

“哎喲喲厲害了。”劉焱給它豎了個大拇指。

狗狗於是又“汪汪”了幾聲。

周琛從梯子上下來，踢了下劉焱的鞋子，問，“養不養，要養的話就留下它。”

劉焱看他，又看向小短腿，猶豫了下，“不要問我？我都沒讓一一養，他不得怎麽鬧我。”

周琛揶揄的笑了下，“那是我想要養可以了吧？”

劉焱點頭，眼睛突然精明的亮了下，“這就兩全其美了，我這麽多天沒回去劉一肯定對我有意見了，現在就說你給他帶了狗，讓他高興高興。”

周琛“嗯”了聲，“想得美，我養我要。”

劉焱卓約料峭的笑了下，拋了個眉眼，“說什麽呢，你的就是我的，你養的不就是我養的嘛。”

劉焱燒了壺熱水給小狗泡澡，它大概生來沒有在水裏浸泡了，剛進去就岔筋一樣跳出來，接著被劉焱困住。

劉焱一邊順著它的毛發安撫一邊說，“晚了晚了跟你說，好好洗少受罪。”

它漸漸安穩下來，瞇著眼睛，小短腿時不時的撲騰一下，睫毛濕漉漉的。

劉焱誇獎說，“這就對了，這就可愛了。”

小短腿擡頭看她，像個初生人世的孩子懵懂不知，沒有安全感。

劉焱一時玩心大起，她說，“我給你取個名兒好嗎？”

小短腿委屈的低著腦袋，劉焱說，“你小名就叫小短腿了。”

小短腿狠狠的“汪”了聲，怒目視之。

劉焱一邊給它擦身子一邊舉起一只手，“不接受反駁，你且聽著吧。”

“還有啊，”她壞笑了下，“你大名就叫小涔涔吧，你看，我取得多好聽。”

小短腿一旦逃脫了困制就撒歡的逃開了，自己慌切的抖抖毛發，整條身子都蓬松了些，看起來更加蠢萌。

然後周琛就聽見劉焱“小涔涔”“小涔涔”的哄著，她沖著小短腿招手，手上拿著根魚片，“乖啊過來給你好吃的。”

她坐在個石板凳上，沒忍住自己嘗了口，她說，“小涔涔，再不來就沒了啊。”

周琛皺著腦袋，總覺得哪裏不對，他將膩子粉擱下，走到劉焱邊上，故意冷著臉，居高臨下的看她，“它叫什麽來著？”

劉焱楞了下，擡起頭，人畜無害的笑笑，“小涔涔啊，好不好聽，涔涔流水。”

周琛“哦”了聲，“可是在南方和的發音沒區別。”

劉焱裝沒聽懂。

周琛逗她道，“我覺得小三火挺好聽的。”

“......”劉焱猶疑，“真的嗎？”

周琛刮了下她的小鼻頭，“不信啊？”

劉焱搖頭。

周琛散漫的笑了下，用著幾乎一模一樣的手勢沖著小短腿招手，唯一用的是稱呼不一樣。

周琛說，“小三火，過來。”

然後小短腿就歡快的撲騰過來，直往周琛身上鉆。

周琛又說，“小三火，蹲下來。”

小短腿立馬兩只前爪著地立起，後面兩只腿跪曲，討好的吐著舌頭。

......

劉焱跟在周琛後頭，商量的語氣，委屈的說，“那它以後就叫小三火了嗎？”

周琛卷起袖子，“嗯，有更好的建議嗎？”

劉焱張張嘴，疑惑不解，“怎麽會呢？”

她又驚詫，“這麽管用？”

不同的空間之下，時間也有細枝末節的不同。

就像此刻在此地，除了一日三餐的計量，再也沒有別的可能，所有的欲望，關於未來的設想，自然而然也被擱置了。

一個下午的功夫，墻壁的一側被刷新的幹幹凈凈，劉焱時刻欣賞著完美的成果，又順便將裏裏外外清掃了下。

其實除此以外，還有那些被砸壞的桌椅，明天還要被加固。

晚上，天上繁星璀璨。

餐桌上放著的都是周替安特意叮囑的食材，雞湯，海參，東坡肉，紅燒魚......整個桌子被擺放的滿滿當當，香氣縈繞。

餐桌周圍四個椅子，才坐了一個人。

周琛進到房間讓姥爺出來吃飯，姥爺只是擺擺手，堅決不再和那人同桌吃飯。

隨後，周琛只好盛好飯菜，給他端了進去。

周替安喝了口啤酒，冷冷說，“個老不死的，給他餓死算了。”

周琛將夾菜的鐵勺擱在瓷碗上，斜他一眼，“嘴巴放幹凈一點。”

周替安訕訕。

周琛叫了聲劉焱，大冷天的，她臉上有零星的汗滴。

她坐在周琛邊上，依舊保持禮貌的微笑，但心底不自覺已然和周替安疏遠了許多。

可以說，這天晚上飯菜豐盛，吃的並不開心。

周替安吃飽喝足，看了眼周琛，“不陪你老子喝一杯？”

周琛於是給自己碗裏倒了小半瓶，一飲而盡。

喝完之後小碗內扣，滴水不剩。

周琛問，“你明天什麽走？”

周替安“呵”了聲，“我就說嘛，突然對我這麽好，這不就吧，要趕場子攆人了啊。”

周琛夾了塊魚放進劉焱碗裏，兩個人微低著腦袋吃的專心致志。

他淡淡說，“沒攆你，只是提醒你一下，謝榮一家子，”他頓了下，嘆口氣說，“是不是應該回來了。”

周替安冷笑，“這不有你嘛，萬昌給你的錢，還不夠你給還的？”

周琛嗤笑了下，眸光深黑，他看向周替安，有剎那的不可置信，可這麽多年，他秉性又的確如此，自私，貪婪，懶惰，無藥可救。

劉焱的筷子停滯了下，她聽見周琛的聲音平淡，無波無瀾。

他說，“今天之後，我們差不多就兩清了。”

周替安皺眉，碗筷一扔，“你什麽意思？！”

瓷碗落在地上哐當裂開，筷子顫了兩顫，也歸於平靜，周琛瞄了眼，說，“就是字面意思，也就是說，今後，我沒你這個爹。”

他將喉間的米飯吞了下去，再也吃不下一口，索性放下碗筷，微微側著看他，神情愈發冷鷙。

他說，“希望你聽得懂。”

晚上劉焱壓水，周琛洗碗。

放了點洗滌劑，泡沫拂了一層。

劉焱說，“剛才說話是不是有點太嚴重了？”

周琛搖頭，光顧著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回答。

“那以後你媽回來呢？怎麽解釋？”

周琛低著腦袋，平靜的說，“她再回不來了。”

劉焱頓了下，她說，“姥爺說你媽是出走了。”

周琛搖頭，“不是姥爺說的，這原話，是周替安用來打發我們的。”

“打發？”劉焱看向周琛，“那真正的呢？你媽去了哪裏？”

“真正的？”周琛苦笑，“老天爺知道吧。”

恰好，屋子裏一陣歇斯底裏的亂嘈。

姥爺單薄的影子徑直的倒在了地上，他嘴裏踉蹌的聲音傳來出來，拼死說的是，“周替安你這個狗娘養的，這些錢你不能拿！打死我都不能拿！這是一輩子的積蓄啊，我留給孫子的錢！”

再之後，一陣刺耳的床椅刺啦尖銳的聲響，周替安的聲音暴戾又焦躁，他似乎朝地上踢了兩腳，“老謝家砸窩那麽多次都沒拿到你個老不死的藏得深啊，快點給我你他媽的！”

泉泉流水歸於寂寞，劉焱緊跟著周琛，幾乎剎那間就沖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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