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得不錯。

按照慣例，成績條要帶回家交給家長過目並簽字，下周上交。

祝賀這學期進了學校合唱團，因而周五放學了還要去光輝樓一樓排練。三點半到五點。

路引便在光輝樓的二樓籃球館等她。

講臺上，班主任說著本次月考情況，鼓勵居多。外面的天光愈來愈暗，黑壓壓的一片雲湧過來。如此昏暗的外界環境下，教室裏，懸在頭頂的日光燈呈現一種詭異的亮度。

風刮得有些大，強勁又激烈，同時帶著雨的涼意。它的拳頭搖撼著窗戶，那一股狂暴力量在天地間呼嘯而過。

坐在窗邊的同學不禁皺著鼻子將窗子關上。

關上窗之後，噪音減輕了不少。

下課後，祝賀正收拾著東西，幫著蘆笛確認這周有哪些作業。

“下周要檢查一課一練，別忘了補完。”祝賀提醒了一句。

“噢噢噢噢。”蘆笛聽了連連點頭，“你不說我都忘了，還得去把那壓箱底的一課一練找出來……我的天……”說完，蘆笛取過桌上的鑰匙，到後面的櫃子裏翻東西去了。

按規矩來，周末桌洞也要清空。

祝賀抱著幾本書放回櫃子時，正巧遇上了在鎖櫃子的班長，男生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語氣溫和道：“別忘了合唱排練。”

祝賀點著頭“嗯”了一聲。

同樣身為合唱團一員的班長每周五都會提醒她一次。可謂是盡職盡責。

“外面雨下得還挺大的，估計路上有積水。”

通往光輝樓的一段小道較別的地方地勢都來得低，一旦下雨那裏便是重災區，一不註意就會濺一腳臟水。

祝賀放完東西，將櫃子門上鎖，聽著頭頂班長的話，這才想起自己今天好像沒帶傘。

早上出門還是好天氣，卻沒想到變得如此怪。A市的天氣時不時就會抽風一下，一年總會有那麽兩天讓人在一天之中感受到四季交替。

“一起吧。”班長又言。

祝賀遲疑著點了點頭。

背著書包，下了樓。在教學樓門口，身旁的男生已經撐開了黑傘，祝賀楞在原地，男生向她投去不解的目光，但似乎很快反應過來，道：“不嫌棄的話一起撐吧。”

祝賀感激地點了點頭，縮手縮腳地鉆到了傘下。

兩人中間保持著一定距離。

清脆的落雨聲在光潔的傘面上敲響。非常大的雨點，在地磚上濺起一朵朵水花。周遭的樹葉沙沙作響，和著風聲，似是情人間悄聲細語的互訴衷腸。

“這把傘很大，三個人撐都沒問題。宋焉知和程爾那兩個家夥經常不帶傘，蹭傘蹭出習慣了，我就幹脆買了把大的，免得撐了傘還濕一個肩膀。”班長道。

宋焉知和程爾好像都是和班長一個寢室的。

祝賀聽了，不禁特意擡頭看了一眼那黑色傘面，還真的很大。

這個點從教學樓敢去光輝樓的大多是要參加排練的學生，即是校合唱隊和校管樂隊的成員。

混合著雨聲的還有匆匆腳步聲，身旁已有好幾個人跑過，十分著急的樣子。倒是祝賀和班長兩人看起來悠閑，像是老人散步一般。祝賀知道班長是在照顧她的走路速度，結果便導致兩個人越走越慢。

眼見著就要到那一段低窪了，祝賀斟酌了一下，還是選擇開口詢問道：“班長，能不能等我卷一下褲腿？”

“你卷吧。”男生停下腳步，撐傘的方向稍稍偏了偏。

校褲太長，平時不卷褲腿早就快沒過鞋底。而且這布料，一旦沾上水，就會不停往上滲。

祝賀蹲下身子，將兩邊的褲腿都向上卷了兩圈，身後的書包就像是有笨又重的烏龜殼。

正想著要不要把有些松的粉色鞋帶重新系一下時，一雙黑色運動鞋映入眼簾。

抽開粉色鞋帶，又重新系好。

祝賀看著那像是要圈地為王，一動不動的黑色運動鞋，不解地眨了眨眼。卻又覺得好像有些眼熟。

視線不禁往鞋子主人投去。

和她幾乎平行站立著，左手持著金屬傘柄，舉的高度較他們的稍高一點。普通的黑色傘面上印著A大這幾個大字。

高瘦年輕人面容淡漠，目光卻似用某種親昵的神奇擁抱著她。

雨聲淅淅瀝瀝。

祝賀卻感到有灼人的空氣從外面襲擊這她的毛孔。

黑發年輕人隨意地扯了扯嘴角，緊接著，他又習慣性地摸了摸鼻子，突然開口：“還不快過來。”

他清澈的聲音融化在這場雨裏。

話音剛落，就有一只手扯著她，將她向後拉，力量勝過今天呼嘯的風，途中有幾滴碩大的雨點落在了她的頭頂，涼意從頭皮處向內裏蔓延，直到她後背緊貼男生的胸膛。像是一堵墻。

祝賀看著班長有些懵的表情，有些無措，就連她自己都像是舌頭短了三寸的笨鳥，說不出解場的話來。

腦袋又被輕輕敲了一下，那人的聲音在背後升起，“和班長說謝謝。”

“……謝謝班長。”

“說再見。”

“……”玩什麽禮貌。

大約是見她遲鈍又沈默，身後的男生直接幫她開口了：“我們先走了。”說完，是禮貌又客氣的微微頷首，面容上帶著穩重沈著的神氣。

“好。”獨自撐著一把特大傘的男生依舊好聲好氣地回應。

最後一個笑容，班長慣有的禮貌又溫和的笑容，望著她的眼神，理解又溫和。

祝賀回以感激一笑。

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氣。

班長脾氣好，情商高，待人寬和，確確實實是個很棒的人。

被路引圈著快步往光輝樓走，費了好大力氣才跟上路引的步伐速度，滿腹怨言化作小聲嘟囔：“你走那麽快幹嘛？”

他低頭，和她咬耳朵說：“等等你就知道。”

祝賀總覺得怪怪的，低著頭，踢了一腳路邊的那一小石塊，似是在發洩自己的怨氣。

終於到了光輝樓，路引抖水收傘的動作一氣呵成，瀟灑利落。一身濕氣，就連鏡片上都沾了不少雨滴子，像是剛從海上來。

四周正巧無人，一樓兩個排練教室聲響不小，聽起來熱鬧得很。路引拉著她進了光輝樓最深處，那兒有一處樓道，但鮮少有人走這邊，大多人都會選擇大堂那兒的旋轉樓梯。

上樓，便是籃球館的一側灰門。瘦長的手將門拉開，空無一人的籃球館十分安靜。

幾顆橙色的籃球散落在偌大場地上。

樓下陸陸續續傳來管弦樂聲。

祝賀下意識地看了眼手表，怨憤地瞥了一眼路引，道：“你要幹嘛？”

那人微垂著頭，甩了甩頭發，後直白回答：“還有十分鐘，對你進行思想教育。”

“……”

祝賀無語，“也許我們需要平等交流……”

“平等？”

“嗯。”

“行——”

下一秒，她整個人被抱起，驚呼一聲後，坐在了一旁放置籃球的小推車上。

雙腳懸空。

由於她這麽個“重物”，小推車的平衡還得路引來穩住，一下子，她進退兩難。

難得有機會，和他平視。

見他手擦過兩人頭頂，向她展現這一“平等”。

“滿足你。”面前的年輕人一臉狡黠的笑，想讓人戳破他嘴角冒出來的得意泡泡。

雙腳懸空讓祝賀覺得不適，雙手不禁攥緊了他的袖子，幹脆破罐子破摔道：“只有七分鐘了，趕緊開始。”

“……”

見她滿不在意的模樣，反倒是失去了點“進行思想教育”的興致。

但還是緩緩開口：“和男生撐一把傘是不對的。”

語重心長。

真像個嘮嘮叨叨的長輩。

祝賀看了被路引扔在一旁的黑傘一眼，頗為乖巧道：“知道了。”

“以後絕對和路引同學的傘保持距離感。”

“……別嗆我。”路引推眼鏡的動作一頓，“你知道我什麽意思。”

松開了他的衣袖，輕輕地捏了一下他的臉，冰冰涼涼的手感，皺著鼻子道：“路引你這個小心眼。”

“對，沒錯，概括很準確。”點著頭，他一臉讚同的表情和語氣讓祝賀覺得特好玩，清脆的笑聲不經意間從唇齒間透出來。

“教育完了嗎？”少女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籃球館回蕩了兩圈。

他似是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道：“完了。”

“那我……”

祝賀話沒說完，就被路引打斷，“還有五分鐘。”

“……讓我抱會兒。”聲音有些不自然。

像是頭大熊。

祝賀用餘光打量著那顆毛茸茸的腦袋。

像是春天的熊吧。

懶了一個冬天的熊在春天醒來，說，要不要一起玩打滾，於是就抱著小熊順著長長的山坡咕嚕咕嚕地滾下去。

想到這裏，祝賀的眼睛不禁彎彎地笑。

帶著涼意的手，那雙漂亮的手從腰際轉移到她的兩側臉頰。

鼻尖對著鼻尖的時候。

祝賀伸手摘掉路引的眼鏡，仔細觀察那雙眼睛，由於長期佩戴眼鏡，他的眼神稍稍有些渙散，就像是烏雲掠過一面海，平靜海面下蘊藏著深不見底的力量。圓月和明星都能映在他眸子裏。

指尖貼上他的右臉頰，祝賀一本正經：“路引，你這裏長了一顆痘痘。”

他睫毛震顫了一下。

“就是這裏。”輕輕點了點那個小小的微微泛紅的凸起，祝賀輕聲開口問：“你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戲了？”

面前的人突然後退一小步，手擋住了半張臉，動了動嘴巴，表情帶著不爽，低聲道：“……沒有。”

揚眉反駁一句，“青春期長痘痘不是很正常？”

“是哦，我們路引還沒滿十八周歲。”祝賀嘴角一彎，眼波比星光溫柔。

“蠻久沒去魔獸網吧了。”

“哦。”

“在家睡得早。”

“早睡好。”

“有時候睡不著。”

祝賀微微一楞，總覺得這樣的話題無比熟悉。

轉著眼珠子想了想，終於回憶起，那時候他的幾條催眠意見，嘴角不禁勾起，她用第一條回答他：“喝點熱牛奶。”

“不愛喝。”

“數羊吧。”

“看著天花板想你。”

祝賀驀地擡頭，滯楞了一會兒，因為害羞而偏過了頭，兩條腿小幅度地晃著，軟聲細語道：“……想我什麽？”

“你跑步慢得像只蝸牛，這麽想著我的思維好像也變得和你的跑步速度一樣慢，就會覺得好像有點困。”

祝賀皺著眉，瞪大了眼睛，眸光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你瞎說吧？！”

“對，瞎說的。”竟然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

“……”

“我想的是你——”他一頓，接著說道，“那、樣、對、我。”

一字一頓。

橫沖直撞進她的耳朵。

——那樣對你。

作者有話要說： 路引：想想你之前的所作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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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熊嘛，出處算是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吧，渡邊對綠子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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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萬字啦，夏天也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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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感謝營養液啦~

讀者“或許喜歡嗎”,灌溉營養液+52017-06-10 12:39:05

讀者“烏龍茶裏的小星星”,灌溉營養液+12017-06-10 10:19:37

讀者“Smimi”,灌溉營養液+12017-06-09 22:21:01

☆、四十九

大概是覺得那天晚上，仰躺在草坪上尋找著大熊座北鬥七星的路引很可愛吧。

當時她腦袋裏也是一片空白，但有時候總是會做出些莫名其妙、不經自己大腦控制的事情。

月光下她低頭落唇的那一瞬間，那感覺像在親吻一尾流星。

有那麽一瞬的出神，祝賀扯開了話題。轉而發號施令道：“抱我下來，要遲到了。”

一手橫亙在她後背，一手擱在她的臀部，祝賀下巴靠著路引的肩膀上時，在他耳畔道：“路引，五點見。”

他那一聲“嗯”像是一縷輕煙飄進她耳朵裏。

隨後，祝賀整理了一下有些亂的頭發，便快步下樓。

進到排練室，合唱團大部分人已經到了，穿著淡色長裙的老師背著手站在窗前，一頭飄逸柔順的黑色長□□亮地掛在身後。

由於即將到來的高三畢業典禮暨成人儀式，合唱團近來練得最多的是《送別》。

和祝賀同聲部，就站在祝賀旁邊的學姐說她在合唱團一年多，這一年多裏她一共唱過二十六首歌，其中有三首曾讓她在臺上唱到幾乎落淚。一首是《騎在銀龍背上》，一首是《星》，還有一首則正是《送別》。

她說去年暑假在日本演出時，穿著迪士尼公主一樣古怪的裙子，現在想來真的像一場怪誕又幸運的夢。

五點，準時結束排練。

大家有說有笑著離開排練室，一出門便是光輝樓大堂，可見光輝樓正門口依舊濛著一層濕濕的語氣，雨珠一串串跌入視線中，連綿不斷，風聲雨聲共入耳中。

祝賀走到邊上自動販賣機買水的時候，正巧遇到了班長。

四目相對無言。

班長到底是班長，非常禮貌地笑了笑，和她說了聲“再見”後，便取走了出物口的水，轉身離開。

目光在幾瓶飲料上掃了一圈，祝賀最後選了一瓶運動飲料，從錢包裏取出幾枚硬幣投進去。

“哐啷”一聲，飲料落地。

祝賀彎腰，單手一推，摸到了飲料並將其取了出來。飲料瓶身冰得厲害，指腹上瞬間沾上了水滴。

買完飲料，再到旋轉樓梯時，人已經散的差不多了，無論是校合唱隊的還是管樂隊的。

順著旋轉樓梯上樓，還沒走幾級樓梯，便能聽到籃球館內傳來的陣陣籃球與地面碰撞的聲音。

推開門，剛巧看到他投進了一個球，姿勢還挺漂亮。

祝賀自顧自地走到第一排觀賽席坐下，將水擱在了棕色地板上。

路引見祝賀來了，將一顆顆散在地上的籃球統統扔回推車裏，動作很快，撿完籃球後他又把小車推進了儲物室，最後關上了門，這才邁開步子小跑著到祝賀跟前。

單手撐著下巴的女生視線一直黏在他身上，看他撿籃球，看他把車子推進儲物室。

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女生拿起地上的水，遞給他，白皙纖細的手指和深色包裝紙形成鮮明對比。

路引接過，擰開瓶蓋，往喉嚨口猛灌，最後在她身旁坐下。

場館空曠又安靜。

耳畔只有他稍有些重的呼吸聲。

旁邊的黑發年輕人仰著臉，喝完水後將其隨意放在一邊，兩個手肘撐在身後的橙色座椅上，兩條長腿懶懶地拖在地板上。

偏著頭，盯著她瞧。

臉上沒什麽表情，看起來和他身上那件簡單T恤上印著的白色字母一樣無趣和寡淡。

IknowH.T.M.L

（HowtoMeetLadies）

祝賀單手支著下巴，回應路引的目光，見他幾縷碎發遮擋下的額頭，還有太陽穴及至鬢角處的皮膚上都附著了一層亮光，便用另一只手上下擺動，作扇子扇風狀，“熱不熱？不擦擦汗嗎？”

話音剛落，空氣中便飄來薄荷的清涼味道。

路引一邊擦著汗，一邊將一個小紙條遞給她。

紙條的尺寸形狀她實在太熟悉了。

看到上頭的內容的時候，她已經沒有第一次看到時那麽驚訝。每科分數似乎都有變化，但最後的名次依舊是巋然不動的那個“1”。

祝賀翻出自己的成績條，她的目光認認真真地在兩張成績條上來回掃了好幾遍，比對著上頭的數字。驀地，她喃喃開口道：“突然發現……我們加起來正好是一百誒。”

他投來目光，“還挺吉利。”

“……”

沈默了那麽兩秒，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因為這過分安靜的氛圍而凝結。

直到女生軟糯的聲音再度響起，“路引，等等吃完飯去看電影吧。”

“嗯？什麽？”

突然的話題轉換讓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不去圖書館了，去看電影吧。”

她的聲音像是Sabayon。

想咬一口。

朗姆酒濃郁的香氣微醺，讓人有些迷醉，但卻又是清冽且伴著甜蜜的。

沒有阿拉丁神燈也沒關系，運氣好的時候，盯著天花板許願也是有用的。

穿過人群和落雨終是步入了地鐵站。地鐵站內總讓人覺得濕氣更重，地面上呈現一種濕漉漉的狀態。

走到頭上第一節車廂的候車處，人尤其少，面前的透明門上映出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那雙漂亮的手在祝賀眼前晃了晃，緊接著男生清澈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想什麽呢？”

祝賀微微一笑，如實回應道：“在想那天你為什麽要為難我，問我在看什麽書。”

“……這算哪門子為難你？”

祝賀低頭看著腳尖，腳尖在地上畫著圈，道：“不喜歡和不熟的人說話。”

哦。

不熟的人？

握住她的左手，順著指節一路往下，直指透明指甲蓋，他言：“那時候你還塗著黑色指甲油。畫著金色星星和月亮。”

祝賀下意識地縮回手，面色羞赧。

都被看到了啊。

但後來……

祝久美再想為她塗指甲油的時候她都會直白拒絕了。

作為高中生來說，指甲還是幹幹凈凈的好吧。

“黑色不適合你。”

“粉色好看。畫只小兔子上去。”說著，刻意往她的粉色板鞋投去一道目光。

身旁的人對此指點江山之際，這一班地鐵飛速駛入站內，將映在透明門上的身影分割成一條又一條。

地鐵停下，車門打開。

祝賀和路引都站在一邊，方便下車的人先出來。

祝賀走在前面，一共三站路就能到也就沒什麽坐下的必要，便習慣性地往內裏走，靠著那兒比較舒服。身後的人絮絮叨叨地說著那天他下了地鐵就去到季風書園，點了一個紅絲絨蛋糕，窩在閱讀區把那本《我的名字叫紅》看完了。

祝賀聽著他講，視線一直望著前方，入目便是一對摟摟抱抱的情侶，兩顆腦袋左來右去的，只有傻子才看不出來在幹什麽。

臉倏地一紅，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卻踩在了什麽柔軟的東西上，咬著唇低頭一看才發現不小心踩在了路引的鞋子上，小聲又急促地說了一句“對不起”後，她快速地轉過身來，兩人之間距離實在太近，她的臉幾乎就埋在了他的懷抱裏。

習慣性地，兩只手捏著他的袖子，試圖忘記剛剛看到了一對熱吻的情侶，聲音悶悶道：“真的假的？”

“什麽真的假的？”路引對懷裏小姑娘這突然的“投懷送抱”亦是不解，對她突然的發問也沒領會其指向，直至他視線落在角落那兒，迅速收回了目光後，不自然地輕咳了兩聲，以掩飾其尷尬，但思路卻突然被打通了似的，他單手順著她的頭發，道：“要不要我背一段給你聽。”

埋在他懷裏的那張巴掌小臉稍稍擡起，那水汪汪的眸子望著他，就像一頭在森林裏迷了路的小鹿般。

在她的沈默之下，他緩緩開口道：“如果我們用手指觸摸，它感覺起來會像是鐵和黃銅之間的東西。如果我們用手指緊握，它則會發燙。如果我們品嘗它，它就會像腌肉一般厚而細膩……”

聽他背書大概就像在聽清心咒。

一本正經的表情，時而停頓一下又繼續將書本上的內容呈現給她，手上的小動作也一直沒斷，從口袋裏拿出糖果，撕開糖紙——

“餓不餓？先吃粒糖墊墊肚子。”

粉得近乎紅色的糖果，就像是一顆漂亮的櫻桃。

這家夥該不會從那天開始就對她存了點壞心思吧。

將糖果送進嘴裏，旁邊的男生又開口問：“晚飯想吃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霸王票和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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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兩人最後選了一家燒烤店。人氣挺旺，正值飯點，門口的幾個椅子上坐滿了人，排著隊。

取了號之後，祝賀見還要等上一會兒，便對著路引說：“你排隊，我去買電影票。”

路引點頭同意，伸手取過她的書包，背在胸前，那模樣頗有些滑稽。

祝賀連上兩輪自動扶梯，電影院在商場的六樓。

立在門口，“守護”著電影院的標志性的超人塑像毅力萬年不倒，紅色鬥篷依舊亮眼得很。

休息區坐滿了人。一旁小小一間星巴克也是人滿為患。

一到周末，約飯約電影的人自然較平常來得多。

她隨便選了一條道排隊買票，一旁的那尾隊伍中有兩個同樣穿著附中校服的校友，一男一女，看起來關系親密。祝賀對那兩張臉沒什麽印象，他們也沒有註意到她悄悄打量的目光，專註地聊著天。

收回目光，轉而投向滾動著的影院排片表。

要看的電影是《擁抱荊棘》，游戲改編電影，類似於《魔戒》的西幻風格，特效感人，配樂也是史詩級的良心，總之網上的評價和口碑都非常不錯。

對於《擁抱荊棘》這款幾年前在全球大火大熱過一陣子的游戲，路引給出的評價是：滿分十分他能給九分。

挑剔的人都這麽說了，那這款游戲作品必然有質量保障。

輪到她時，選座時卻出了個岔子。望著幾乎滿目皆紅的不可選位置，萬紅叢中三點綠色被分布在影廳的三個角落，顯得格格不入。

原本想看七點三十五這場，卻沒想到來晚了連兩個連著的座位都沒有。斟酌了一下，祝賀最後挑了下一場，九點二十五。

手裏捏著電影票回燒烤店的路上，望著票上印著的黑色數字，祝賀還是對此有些耿耿於懷。

說來也巧，她剛到，門口的服務員就招呼著58號進店，也就是他們取的號碼。

這家燒烤店內墻壁均被刷成藏藍色，墻面上還繪有塗鴉，重金屬風格。幽藍色的燈光，混合著店內正播放著的藍調音樂，相映成趣。

跟著服務員，祝賀和路引來到了靠裏的較為僻靜的一處桌子。桌面已經被打理得幹幹凈凈，那一小而精致的碳烤架表面還有一個特色的金色吉他噴漆。這金色吉他的圖案也正是這家店的店標。

細節之處可見其有心程度。

一過道之隔，旁邊那桌是一家三口，邊烤邊吃，不亦樂乎，尤其是那小女孩，小手不停地翻轉著烤串，每隔幾秒鐘就要奶聲奶氣地問坐在對面的氣質婦人，“媽媽，這個還要多久才能吃啊？”

祝賀覺得小姑娘可愛，絲絲笑意從嘴角溢出。

服務員給了一份菜單和一支筆。祝賀和路引面對面坐著，路引耐心地報菜品，祝賀則回答要不要，要多少。

點到酒水飲料。

祝賀正糾結著要檸檬水還是要一紮西瓜汁，卻突然聽到對面一直低著頭看菜單的黑發年輕人輕輕說了一句：“啤酒。”

自言自語，說著，圓珠筆在紙面上打了個勾。

“美好生活就是烤肉啤酒。”他特意用了粗啞有力的聲音，望著祝賀一臉茫然的表情，眼神一頓，想起她不懂這些游戲裏的梗，便換回了原本正常的嗓音，簡單解釋道，“游戲裏野豬騎士斯派克的戰吼語音。”

“……”

啤酒？

祝賀不禁擰眉，但卻脫口而出一句：“那我也點一罐吧。”

對面的男生擡眼，嘴唇微動，吐出一句：“小姑娘家家喝什麽酒？”

祝賀睨他一眼，“你點就是了。”

“好好好。”一連三聲，見他又用圓珠筆在菜單上寫寫畫畫，祝賀這才滿意，單手支著下巴，環視四周。

她頭一回來這家店，還存了點新鮮感。

卻沒想目光恰好和旁邊一桌的氣質婦人對上，祝賀有些不好意思，那婦人卻大方得體得多，對著她頷首且禮貌一笑。笑容溫婉，唇角梨渦，若隱若現。

回過頭來，壓低聲音對路引說：“旁邊桌的那位夫人剛剛對著我笑……”

總覺得心裏瘆的慌。

“你怕什麽？”他語氣輕松，對此毫不在意，直言，“沒準只是看你可愛。”反倒是將點的地瓜球點心夾了一顆放進她空無一物的餐盤裏。

“……”

雖然店內人多，但上菜速度很快，服務員態度好又熱情禮貌，怪不得網上對這家店的服務評分這麽高。

食材擺了滿滿一桌。

祝賀正把幾串羊肉擺上碳烤架時，服務員的腳步聲停在她身旁，“你好，你們的檸檬汁和啤酒。”

“就放這兒吧，謝謝。”

祝賀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路引禮貌地回應著服務員。

啤酒和那杯檸檬汁擱在了桌子邊緣。

對面的人伸出手來，將啤酒取走後，把檸檬汁推給她。

祝賀目瞪口呆。

接過檸檬汁，訥訥地吸了一口，酸味很淡，味道清新。

對面的男生將清空的盤子疊起來，打了個響指，叫了服務員來將不要的東西手指。

祝賀下意識地學著路引，打了個響指，沒有聲音。

吹口哨和打響指這兩個技能，她大概永遠學不會。

“思想教育第二條，和男生單獨吃飯，不要喝酒。”

路引話音剛落，原本埋頭吃東西的祝賀驀地擡頭，直直地看著他，“男生？”

對面那人像有讀心術一般，又補充道：“包括我。”

又吸了一大口檸檬汁，祝賀垂眸，淡淡回了一聲，“知道了知道了。”

牛肉羊肉吃了一大堆。

這家烤扇貝也做得足夠美味。

換換口味，吃了兩串素的。烤過的金針菇，祝賀覺得不如熱炒好吃，自從有一回課堂上老師戲稱金針菇為“明天見”後，祝賀有一度無法直視這素菜。

祝賀幾乎喜歡所有綠葉菜。

“路引，遞給我一串魷魚唄。”

魷魚都在他那頭，祝賀拿起來不方便，只能開口求助。

酒喝到一半，見她乖乖巧巧模樣，不禁起了點戲弄的心思，悠悠道：“誇我一句，給一串。”

祝賀聽了，哪肯就範。

總之，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她起身，換了個位置，在路引旁邊坐下，取下那串散發著誘人香味的魷魚，也不管上面被他撒了多少紅色的辣椒粉，吹了兩口，咬了下去。

這味道讓她想起……夜市的鐵板魷魚。

夜市鐵板魷魚飄出的濃烈香氣，隔著一條馬路都能聞到，讓人垂涎欲滴。

還有那個奇怪的老板。

誤會當時他們的關系……

祝賀正回憶著那時的場景，旁邊男生一條手臂卻穿過了她的後背，將她整個人帶進了懷裏。

他總是喜歡把下巴擱在她肩膀上啊。

但都說她肩膀窄，靠起來不會難受嗎？

不去管這些，翻起舊帳來，祝賀倒是毫不手軟，將嘴巴裏的東西都咽下去之後，她開口道：“那時候，十塊錢三串的鐵板魷魚，你都不買給我吃。”

“……”

“還不是怕你吃壞肚子。”

“再說了，都和你協商好用巧克力換不吃鐵板魷魚了。”

祝賀沒再和他擡杠，安靜吃東西，眼睛卻彎成了一道橋。

將叉子扔進垃圾桶裏，祝賀用紙巾擦了擦沾上油的嘴巴。

不過一眨眼時間，擁著她的男生將那罐黑啤遞於她眼前，“想喝一口麽？”

用力握著啤酒罐的手指骨骼分明，白皙瘦長，手指甲都修剪得整齊幹凈。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又是一聲尾音上揚的“嗯”，祝賀只覺得自己腦袋嗡嗡作響。

“可以讓你喝一小口。”他道，“應該不會出事……”

尚且猶豫她到底能不能喝之時，早已經摘下發圈散著頭發的少女倏地上前，再看之時，她的雙唇早已貼於啤酒罐的開口處，垂下眼眸的那一剎那，睫毛如蟬翼般輕顫，漂亮得不像話。

一時之間，他看得有些楞。手上動作一僵。

少女卻甩來一個眼刀，他偏過頭去，輕咳了一聲，直到她稍稍有些不耐煩地伸手將他的手臂擡起一定角度——

又澀又冰的液體緩緩流入口中。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date可能要寫……一萬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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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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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在孤兒院見過偷偷躲起來喝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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