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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生死兩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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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滿地空酒瓶的酒店房間不斷傳出手機震動聲。

宿醉一夜的潘世雲睜開眼,被窗外的陽光照得眼睛泛酸。他伸手在地板上亂摸一通,最後找到手機接通。

“Andy,你怎麽才接電話?”手機另一頭傳來Benny焦急的聲音。

“什麽事?”

“Andy,你先聽我慢慢說,千萬別激動。Angel她,她出事了。”Benny這番話讓潘世雲頭腦瞬間清醒,他立刻半坐起來。

“她怎麽了?!”

“你,你現在先坐taxi來醫院。答應我,無論如何,一定要堅強!”Benny維艱的說完話。

潘世雲知道事態嚴重,立刻出門火速趕去醫院。一路上,他止不住胡思亂想。他想過最糟糕的是孫亦喬遇到車禍斷了腿……但去到醫院,看見兩個同窗沈默凝重的氣氛,他腦裏突然閃過一個萬一。

Benny和Duncan看見潘世雲,忙上前。

“Andy,你終於來了。”Benny抓緊潘世雲的手,表情異常沈重。

Duncan一手搭著潘世雲的肩膀,皺緊眉頭說,“兄弟,答應我們。一定要撐住!”

潘世雲聽見兩人的話,不由緊張得停止呼吸,臉色一點點刷白。

三人隨著一名醫護來到醫院停屍間。

潘世雲看著門口上方的英文字母,整個人忽然虛軟了。他沒有勇氣走進去,半點勇氣都沒有。但同時,他心底又希望這一切只是虛驚一場。

Benny和Duncan拍拍潘世雲肩膀,似乎是想給他一點撫慰。

他們還是進去了。窒息的空間裏,醫護拉開其中一個冷凍櫃,一具燒焦的女性屍體納入潘世雲眼簾。

潘世雲木然看著那張被燒得面目全非的臉,還有脖子上熏黑殘缺的項鏈,當即跪倒在地。那是他送給孫亦喬的18歲生日禮物,她珍視如寶的Swarovski天鵝項鏈。

他大腦一片空白,臉上再無血色,嘴裏不停喊,“不!不是她,不可能是她。她昨晚明明還好好的,你們告訴我,這不是她!這不是亦喬!”他茫然失措地抓緊Benny和Duncan的褲腿。

“Andy,已經驗過DNA,證實是她……”Benny忙蹲下,扶著潘世雲雙肩,痛心道。

“不是的!肯定是哪裏出錯了,不會的,不是她,絕不是她……”潘世雲喃喃自語,不斷否認。“她說過將來要為我生兒育女,她說過會陪我慢慢老去,她說過就算死了,也不會先舍我而去的。她不能言而無信,她那麽愛我……”他慘白的臉不知何時全是淚痕,他雙手抱緊頭,整個人陷入無止境的痛苦絕望。

他的天使,他的亦喬,他的今生摯愛……

“Andy,你冷靜點。堅強一點!”Duncan試圖安穩潘世雲的情緒,但沒有用。

“怎會是她,這不可能!不是我的Angel,絕對不是她!啊——!”潘世雲接受不了事實,精神極度受挫,痛不欲生的仰天長嘯。這一吼竟讓他氣急攻心,咳出血來。

Benny和Duncan看到都嚇壞了,忙扶著他走出去。

潘世雲像被抽掉靈魂般,目光無神,整個人遁入虛空狀態。他被兩位同學扶著進到病房休息。在那兒卻碰見孫家兩老和黎尚旗。

悲傷過度的孫太太躺在床上吊著點滴,一見到潘世雲就沖過去對他不停抽打。

“你這個殺人犯!Angel是為了追上你才會出事的!是你害死了Angel!你還我女兒!你把她還給我!我的Angel啊……”孫太太崩潰地又哭又喊,最後不堪悲傷暈死過去。

孫振華和黎尚旗趕緊抱緊孫太太,讓醫生來給她打救心針。安置好孫太太,悲痛欲絕的孫振華走到潘世雲面前,蒼白開口,“當初我就該反對你們在一起。Angel溫柔乖巧,你年少輕狂,在一起受委屈的多是她。現在,更印證我當初的想法。早知今日,我孫某就算以死相迫也要阻止你們。我這一輩子有愧她……”

潘世雲失神地看著孫振華像瞬間老了十歲的面容,心臟錐痛得發麻。

“你走吧。以後別出現在我們面前了,你跟我們再無幹系。”下了逐客令,孫振華轉過身,哀痛地閉上眼。

始終立在一旁的黎尚旗安靜得仿佛透明,他心裏藏著一個誰都不能說的秘密。

潘世雲不知是怎麽走出醫院的,也不知怎麽回到宿舍。他把自己反鎖在房間,不吃不喝了幾天,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Benny和Duncan一直擔心他會想不開,便輪流看著他。直到孫亦喬舉辦了葬禮的那個晚上,兩人發現才潘世雲他已經不在宿舍。他們心想潘世雲肯定是去做傻事了,便即刻四處找他。

潘世雲像個鬼魂般爬到宿舍樓頂,生無可戀的俯望這個城市的夜景,整個身子已在陽臺上搖搖欲墜。

“亦喬,我的天使……”虛脫的身體讓他產生的幻象,他看見夜空中浮現孫亦喬的笑靨,伸手去摸。身體隨即傾倒……

“Andy!NO!”Edward不知從哪裏跳出來,用力抱緊想要自尋短見的潘世雲。兩人的身體沿著水泥圍欄一點點往下掉。

趕上天臺的Benny和Duncan看見這驚險一幕,慌張的走去救他們。

平安無事後,Edward首先給了潘世雲一拳。“Shit!你這個混小子竟然想自殺?!嚇得我連車都不要了,為了上來救你!”

“讓我死吧!我多該死,是我害死了她,我罪大惡極……”潘世雲心如刀絞,潸然淚下,起身又想縱身跳下去。三人見狀,忙撲向他。

“夠了!Andy,你以為你死了,Angel會覆生嗎?”Duncan說了一句讓潘世雲瞬間冷靜下來的話。

“是我害死她的,是我……要是我那晚沒有一氣之下走了,她就不會開車想追上我,更不會出事了……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死的人不是我?”潘世雲悔不當初,掩面而泣。

Benny為潘世雲的痛苦深感難過,他安慰道,“不是這樣的,Andy,你別怪自己,不是你的錯。意外從來都不是人們能預料的。”

潘世雲深深陷進苦恨當中,不可自拔。“我是罪人啊,我沒資格愛她,我連做人的資格都沒有。”

Edward忽然抓緊他衣領,咬牙說。“我告訴你,Andy。你不能死!你想想你國內的父母,要是你真的隨Angel去了,他們該多悲痛!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啊!”

“兄弟,我們都不是聖人。我們只是凡人,都會犯錯。她的死是意外,與你無關。你也不想那樣的,我們都知道你有多愛她……”Duncan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感性如Benny,激動得眼泛淚意,說,“我的好友,答應我們活下去!就當是為了愛你的人。”

這些肺腑之言終於說服了潘世雲,他不再尋死,只是變成了一個活死人。他放棄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ABS工作,只身回到國內,隨便找了個地方住下來,誰也不告知。

三位同窗知道後,一直想到中國來,但Edward工作太忙,Duncan又得趕回意大利接管家族生意,Benny又忙著考博。所以他們只好把去中國的計劃擱置。

待Benny修完博士學位來到中國,已是三年後。當看見一蹶不振、憔悴得不成人形的潘世雲,他心痛到難以形容。也終於明白中國人說的‘死者長已矣,生者常戚戚’是怎麽一回事。為了讓潘世雲過回正常人的日子,他決定在中國定居。

“三年了,Andy。你以為這樣半死不活的對得住你的父母和我們嗎?你想想Angel,她在天國看到你這樣也會難過的。”

“Benny,我答應你好好活著。但我這輩子,不會快樂了……”幹瘦的潘世雲說完這句話,終於提起幹勁。

從那之後,他們一起創立了獨角馬船舶設計作室。之所以起這個名字,全因孫亦喬。她自小喜歡獨角馬,說那是她的守護神。在西方傳說中,獨角馬是美麗、純潔和善良象征;一如她那麽美好。

自創立工作室,潘世雲成了徹底的工作狂。他經常加班到黎明,廢寢忘食到胃出血。這看似積極的活著,實則是變相折磨自己。Benny只好安慰自己,畢竟他已經沒有頹廢下去了。

就這樣過去了七年,他還活在深深的自疚中,猶如一頭困獸,無法自救。可能對他來說,這段深入骨髓的疼痛怕是很難被時間治愈了。

“她離開我快十年了。回想她走的那一天,就像昨天發生的事……”關於輕生的事,潘世雲並沒透露。他依然面朝黑沈沈的大海,眼神卻渙散不堪。

聽完整個故事的範未然早已淚眼朦朧,她望著他憂痛的眼,心裏雖替他難過,但一時半會不知說什麽去安慰他。這段過於艱澀壓抑的過往剝奪了他的笑容和純真,令他至今都不得快樂。

好半晌,他才轉頭對她說:“未然,她會一直存活在我心底,我可能一輩子都沒法放下她。試問這樣一個心裏有著別人的人,你還會喜歡麽?”他沒有把握,一點把握都沒有。

“雲叔……”範未然哽咽開口,張開手用力抱緊他,淚水沾濕了他的胸襟。“我們每個人都不可能把曾經愛過的人忘得一幹二凈。更何況,她的離世對你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我知道你比誰都難過。你肯定很想她,有很多話想對她說,有很多事想為她做,但都來不及了……這些年你是怎麽過來的,你心裏到底有多苦,我沒法想象,也體會不到。但雲叔,你別再這樣懲罰自己好嗎,她也不願意看到你不快樂啊。你把所有的苦痛都發洩出來吧,你依靠我!以後,我就是你的快樂。我們一起創造快樂的回憶,好不好?”

潘世雲泛紅的雙目洩露了他這十年所有的辛酸與苦楚。他擁緊範未然,把頭埋進她頸窩,流下滄桑的熱淚。他曾以為這傷口會一直糜爛,直到他死去。是她讓他有勇氣直視過去,有了想重生的意志。

她由著他哭,小手在他後背輕輕摩挲。低泣道:“雲叔,讓我成為你心裏第二個人好嗎?我陪你一齊懷念她。”

“未然,謝謝你喜歡我……”自孫亦喬離世,他就失去了愛人的能力。是她的愛填補了他所有的空洞。他愛她,同時也感激她。

我只想你過得比從前好。範未然撫上他的臉,踮起腳尖輕吻他的唇邊。過去她曾不止一次看到周婷因為太過思念向言飛而受盡煎熬。現在她所愛之人正飽受這種折磨,她無論如何都要解救他。

此時,長廊的轉角處,鄒凱臣依著墻邊聽完整個故事,心裏無盡唏噓。不禁想起那晚他姐夫對他說過的那句話。

Kayson,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歡她,就不要讓她為難,更不要讓他人為難。

他現在可算知道那個“他人”是誰了。與這個長情男人相比,他算什麽男人?鄒凱臣忽而認命一笑,不再待下去。轉身離開之時卻看見不知何時出現的白書影。他很詫異,甚至忘了該作什麽反應。為什麽她會露出這麽痛苦無奈的眼神?像愛而不能?

白書影感覺心如刀割得不能自己,卻戲笑問他:“不去爭取一下嗎?”

“你認為我還有機會麽?”

“是沒有機會。”她也沒有。白書影笑得淒然,悲哀的閉上眼。從過去到現在,他都不曾對她有多一分友誼之外的感情。她明白,即使他知道她愛他,結果也是如此。可誰能教教她,要怎樣才能收回那份愛?

“你該不會……”鄒凱臣還未說完就被前腳剛到的Erick打斷。

“書影,我到處找你呢。”Erick面露焦急,似乎找她很久了。

白書影看著他關懷的眼神,有些於心不忍。還是和他說清楚吧!

“Erick,我想和你說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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