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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兄弟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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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許傑他們沒拿到一等獎,雖然遺憾,但在省一級的賽事中殺入決賽,取得二等獎,也算載譽而歸。唐院長為劇組開了慶功宴,表揚大家是“功臣”,意味深長地笑說:“範老師你看,許傑洪哲都被我□□出來了吧?”範老師說:“嚴師出高徒。”曹科長還是一貫的策略,寓貶於褒,含蓄地說:“初戰告捷,別驕傲啊,繼續努力。這次單位為了培養你們,資源用得不少。”許傑揣測她的潛臺詞是:送了五千塊的大禮包,只摘得一個二等獎,投入、產出不成比例。

從這次以後,許傑在單位裏的地位明顯提升了,唐院長、祁院長等均改口叫“許傑”,不像他剛來時那樣徑直呼為“小許”;其餘同事則稱他“許老師”,下面也有人請他去講課的,一次二百塊,不多卻有象征意義。

這天單位的美術攝影展開幕,區裏局長、副局長以及唐院長、祁院長、另兩位副院長和曹科長等一齊列席。唐院長的講話稿是許傑寫的,許傑在人堆子裏看他舌燦蓮花,讀著自家的大作,覺得有趣:“有資格講的沒水平寫,有水平寫的沒資格講。”

儀式完畢,唐院長懇請“各位領導、來賓、路過的市民朋友”進去參觀。許傑見洪哲尾隨曹科長等進門,他便和範老師一起踏入展廳。

展廳很大,布置得簡單典雅,空間利用十分精巧。許傑事先看過一部分照片和畫作,這時只隨著人流在展板間緩緩地走一走。一片寂靜,唯聞腳步回響。

許傑目光掃到一幅油畫,微驚了一下,作者竟是洪哲。洪哲什麽時候開始學油畫的,許傑半點也沒聽說。而且參展作品是全市的精萃,洪哲這一幅看著還頗為稚嫩,像是臨時趕出來,亮一下相。有能力幫洪哲的屈指可數,許傑想了想便知是曹科長。她本人就是畫畫的,此刻又和洪哲低聲交談,似乎關系良好,說不定洪哲還拜了她為師,拉近距離,以作進身之階。許傑笑笑,心道:“這小子挺有心計的。”

他沒再多想,移步門前,欣賞他為本次展覽寫的前言。有位不相識的老先生在“前言”那裏沈吟,看許傑走近,便問了句:“同志,這前言是主辦方寫的,還是請作協的人寫的?”許傑不欲打擾大家看畫,小聲笑道:“是主辦方的人寫的,不過這個人也是市作協的會員。”那老先生點頭說:“難怪。我看過大大小小的畫展有幾十場,還沒哪一個的說明文字這麽用心的。”許傑笑了,勞動成果得到肯定,總是件高興的事。他不禁把早已爛熟於胸的前言又從上到下默讀一遍:

繪畫凝固人間百態,攝影濃縮光影流年。雖說美術與攝影都是平面藝術,但她留下的是對世界的關註、社會的關切和一份深沈的人文關懷,是為“三維立體”。

近年來,亭湖區的美術和攝影創作屢獲突破,成績斐然,在全市穩占第一方陣,這與各級文化主管部門高度重視培養藝術人才,推動促進文藝繁榮是緊密相關的。廣大美術攝影幹部在工作之餘尋找靈感,累積素養,提煉素材,創作了一大批具有鮮明時代特色和藝術風格的優秀作品。

參加本次展覽的均是亭湖區藝術界近幾年來脫穎而出的代表人物,他們展出的數十幅(張)作品,或清雅幽淡,或濃烈恣肆,或現山水之奇,或顯家居之樂,風格迥異,意蘊雋永。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我們期待著參展作者的藝術道路愈行愈寬,期待著亭湖區的藝術創作累結碩果!

寫得是流麗,但是相比在大學時創作的小說散文,不能同日而語。許傑驀然發現,淹沒在日常的工作文字中,他至少有一年沒寫過一篇正正經經的文章了!刀不磨會鈍,嗓子不練會啞,他的筆力只怕也退化了。他陡然間感到一陣恐慌。

老先生走開了,許傑一個人站在那裏。寫著前言的展牌把長長的陰影投在許傑身上,覆蓋了他自身的影子。他眼中的“前言”變成了一個個零碎的字,漂游,移動,重疊。他像生魂出竅,自己被吸了上去,化成漢字。是“許”呢還是“傑”呢?左邊也是字,右邊也是字,他和它們共同浸泡在白展板的河流裏。有時紮一個猛子,水深處似有藝術的微光,文學的波長;有時浮出水面,吸一口氣,激起許多無意義的轉瞬即逝的浪花。有人在讀著他們,他和他的漢字朋友們挽起手來排成隊接受大家的檢閱;那人一走,他們立刻又打散了,尋找新的經典的組合……他像《畫壁》裏的書生,成了壁上的一部分。不曉得算解脫還是算更深的束縛?他給魔住了。

“許哥。許哥!”

兩聲叫喚如同現實的強勁的雙臂,不由分說,將他拉了回來。他怔怔地望著這人的五官,一時回不過神來。

“怎麽啦,你?”

他定定神,認出和他說話的是洪哲。洪哲說:“你沒事吧?”許傑自失地一笑,剛要說話,曹科長在旁笑道:“看自己的作品看這麽入神啊?唐院叫我們去吃工作餐。”許傑的思維立即被激活了,他說:“我是給我自己挑毛病。”曹科長笑道:“你的稿子是洪哲代你打的,人家很用心的。”許傑聽出她在挑撥離間,笑著說道:“又不是找錯別字,是看哪裏還能改進。只有曹科這麽心細的人才往那方面想。”曹科長一徑兒笑著去了。

洪哲說:“你別這樣啊,她沒惡意的。”許傑說:“她有沒有惡意我最清楚。”洪哲笑道:“許哥就是固執。她好歹是個領導,你讓讓她不就完了?”許傑笑了笑說:“如果讓了以後完不了呢?”洪哲就不好再往下說了。

隔天有文學院承辦的“生態環境時裝展”,請了國內知名模特和俄羅斯的二線模特。許傑問知慧芬晚上沒事,就帶了她到津門廣場觀看。那廣場占地很大,東南西北四角各有個小型花壇,環繞著正中的噴水甬道。許傑、慧芬徑直走上前去。那甬道的地磚是感應系統,無人踩踏時平平無奇;一有人走過,兩端的磚縫會噴出弧形的清水,劃出左右兩個括號,在行人頭上拼成完整的圓頂。許傑和慧芬一路過去,一彎彎水線織成了水墻,走到哪裏都是水滴飛濺,身上卻不會怎麽潮濕。慧芬樂得大笑。

走過甬道,就是白天搭建的室外大舞臺。上午來還是鋼筋鐵骨,這會兒卻已披緞掛綢。臺邊上鋪了紅地毯,一直延伸到臺下,是讓模特們走的。燈光師在調光,一時星光閃爍,一時流熒飛舞,一時是巨大的立式水柱,一時又是圓筒狀的光暈掃過臺架,像手電的光放大了十幾倍。慧芬說:“真漂亮!”許傑見得多了,毫無感覺。

音效師在“餵,餵”地試話筒,那一聲一聲的“餵”造成一種躍躍欲試的急切的氣氛。慧芬問:“還有多晚?”她依她母親老家的方言,把“多久”說成“多晚”,許傑總嫌土氣,此時便敷衍了一聲說:“快了。”慧芬看臺前許多座椅,說要去揀一張坐下。許傑說:“前三排是給嘉賓坐的,後面是給網上訂了票的觀眾坐的。我不幫你走後門啊。”慧芬說:“喲喲喲,好個大公無私啊!怨不得人家都誇你,說我配不上你呢!”她等著他來反駁,許傑卻半開玩笑地說:“原來還有人肯說句公道話。”慧芬嗔道:“不理你了。”片刻後發現許傑不理她的不理,只好轉回來主動理許傑。

空著的椅子漸漸坐滿了,陸陸續續還有行人聞聲而至。音樂放得很響,因為事先跟有關部門打過招呼,伴奏再吵也無人投訴,確切地說,是無人受理投訴。許傑聽那歌是《姑娘我愛你》,前奏極動聽,及至歌手開唱,韻味一落千丈。那男人每當唱到“親愛的姑娘我愛你”,那第二個“愛”字後面就加上一串抖顫,原意大概想突出少數民族風格,效果卻像一只老山羊。許傑私底下和於茜說過:“這歌的別名叫《戀愛的白羊》。”但是這一類男追女、樂呵呵的情歌向來有市場,廣場上洶湧的人頭可為明證。

活動開始。主持人念稿子,領導念稿子,嘉賓念稿子——許傑一個人寫的。連其中的“即興”笑話也是他寫的,還用楷體字標出來,以便嘉賓配合表情,做出靈感忽至的樣子來。念完了,國內名模出場亮相,都是身段高挑,雙腿修長,有幾位個子比許傑還高。由於要配合“生態環保”的主題,她們的服裝千奇百怪。有的像扛著掃帚,有的像帶著拖把,有的衣服上畫著吸塵器,有的則畫著灑水車。許傑好笑地想:“應該讓曹科長畫一幅大家一起大掃除的油畫,背景是一輪碩大的太陽。反正她喜歡附庸風雅。”

音樂一變,一聲悠遠的異域的呼喚遙遙響起,旋律染上了斯拉夫色彩。慧芬“呀”的一聲,金發碧眼的俄羅斯麗人優雅亮相。觀眾中興起一陣小小的騷動,伴著嘁嘁嚓嚓的議論。

俄國模特更高些,神情也更冷然,許傑想也可能是木然。好好的超級大國,一朝倒了,弄得靠賣石油過日子。一代美人輾轉他鄉,最難堪的是,“他鄉”還是從前的小兄弟中國。真是風水輪流轉。許傑作著這些無稽的聯想,自得其樂,全程很少與慧芬交流。

俄國模特的衣服越發奇幻,有的像一棵枯萎的樹,有的像一朵將死的花,有的頭上頂著小汽車的帽子,有的挎著工廠煙囟那樣的包,還有些三個一組,拼成一片沙漠;五個一群,湊成被汙染的海洋。解說員唯恐觀眾不理解這麽明顯的暗示,在話筒裏連篇累牘地解釋著。慧芬拉拉許傑。許傑說:“幹嗎?”慧芬說:“這個點子真好,寓教於樂。”許傑默然,過了會兒才說:“出發點是好的,但最好適可而止。不然下回用《天鵝湖》或《牡丹亭》來宣傳政策的時候,就樂不起來了。”慧芬白了他一眼說:“你就是純藝術論,眼中揉不得沙子。你還不是成天寫那些七零八碎的講話?”許傑笑笑說:“也是。我和外國美女一樣,為了五鬥米折腰,沒分別。”

洪哲走來和許傑夫婦聊天,叫慧芬“嫂子”。在這一剎那,他和許傑不約而同記起,他曾經叫過另一個人“嫂子”。慧芬笑著說洪哲年青有為。洪哲老練地說:“哪兒啊,是許哥照顧我。我也奔三羅,不年青啦。”許傑看他雙手臟兮兮的,問他摸什麽了。洪哲笑道:“我幫著維持一下治安,防止老人小孩推推搡搡。估計是沾到灰了。”許傑笑道:“你這家夥最近積極得很,想升官啊?”洪哲笑著搖手。慧芬大驚小怪地指臺上說:“傑,傑,快看!”許傑當著洪哲,臉上過不去,又不願在外人面前說她,因此淡淡笑了一笑。洪哲去忙他的了,許傑小聲向慧芬說:“你以為你是‘家春秋’啊?我是不是得管你叫‘芬’?以後拜托你連名帶姓地叫!”慧芬嘟了嘴辯道:“我看網上的小說,主人公的名字經常就是一個字的。”許傑說:“那些小說是五四文藝腔和當代‘文摘體’雜交成的怪胎!”

誰也沒想到這次活動是唐院長的謝幕演出。一周後他接到了調令。召開例會,順理成章是祁院長接手。許傑、洪哲等都歡欣鼓舞。曹科長當天去跟祁院長道賀,順便請他搬到唐院長的大辦公室去。祁院長沈吟了一下說:“不急吧,人剛走就搬進去?”曹科長恭恭敬敬地說:“我聽您的。不過院長室空著不好看,來個客人也不容易找到人,開展業務是不是不太方便?”她說得既隨意又懇切。祁院長順水推舟說:“那……也行。大局為重。你看著辦吧。”曹科長去了,祁院長看著她的背影想:“這個女人是個聰明人。”曹科長不是“祁派”,卻給祁院長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不管一把手如何更疊,曹科長總是核心成員,總是不可或缺。

曹科長叫人幫祁院長搬東西。洪哲往來奔走,許傑終究大了七八歲,在單位資歷也比洪哲老些,因此只應付了一下。搬妥當了,曹科長親自檢視一遍,在辦公桌、書櫃和各角落裏拿手試一試,看可有灰塵。確信萬無一失了,她才打內線電話請祁院長移駕。

祁院長微笑著進門,見曹科長正在小紅桶裏洗抹布,忙說:“這些事讓他們做行了。”曹科長笑道:“有什麽關系?在家裏做慣了的。”她把抹布晾在門背後,忖度著祁院長是想獨處片刻,就笑著把茶葉盒子和煙灰缸輕輕往前推了推,翩然而出。祁院長聽門一響,呼出了一口長氣。

屈居於唐院長之下,整整四年。受過侮辱,挨過辛苦,牙齦咬出血來,一切終於都過去了。坐在唐院長的真皮座椅上,他是那麽享受。他半閉著眼,回味自己由弱而強、顛覆政敵的全過程。輸一百次也不要緊,只要贏最後一次就行了。他在以前那陰暗的小辦公室裏謀算了四年,這才漂漂亮亮,吐氣揚眉,將唐院長像喪家狗一般掃地出門。回想唐院長倉惶遷出的神情,他忍不住酣暢地笑了。

今年的工作,唐院長完成得七七八八了,除了職工的年終獎還沒有著落。往年唐院長是費盡唇舌跟上面爭取,請財政吃飯。祁院長卻找了兩三位企業家朋友,文化搭臺,經濟唱戲,連搞了幾場公益演出。公益表現在不收門票,娛樂大眾;利益表現在讚助費源源而來。範老師同許傑、洪哲感嘆:“沒想到祁院人面這麽廣。”洪哲疑惑地說:“以前每年的經濟指標他都完不成啊。”範老師不吭聲。許傑心道:“傻孩子,他寧可完不成指標被扣獎金,也不願讓唐院覺得他有本事,靠這種故意示弱的方法麻痹老唐,爭取時間。做官做到這個份兒上,不贏才怪。”他甚至想到:“當初爸爸假如也這樣收斂,可能就不會有那一劫了。”

天氣愈來愈冷,慧芬在床上墊的被子,給許傑備的衣服,都是愈來愈厚。元旦一過,人心浮動,談話的議題都和春節有關了。這天各部門推選“年度優秀文化人才”,許傑對虛名不大重視,但拿到“文化人才”,他能提前申報中級職稱並加薪,卻是切身的事。他事前給本部門的衣主任送了禮,說新年到了,看看領導,要是不收,就是瞧不起他。衣主任笑納了,也清楚他要的是什麽。

五六個人,自衣主任起,輪著做工作總結。讀完了,衣主任笑道:“下面評選‘文化人才’,我們部門只有一個名額。和去年一樣,我把擬好的人選說給大家商議。”其實他擬好了,就沒什麽好商議的,走個過場罷了。他說:“今年大家的工作都很有亮點,其中許傑同志的劇本取得了重大賽事二等獎的好成績。我提議他作為我們部門今年的代表,報院長室備案。你們說呢?”同事們都附和。範老師德高望重,衣主任格外問一下他,以示尊敬。範老師心裏不太痛快,含含糊糊地說:“許傑挺好的。”洪哲卻說:“許哥的成績我們有目共睹,是當之無愧的。但我有個個人想法,我想範老師是老同志,為我們小的付出了很多,有一次還帶病堅持工作,是不是把名額給範老師?”

在座人人吃了一驚。許傑的震驚更不必說。他萬萬沒有想到,關鍵時刻跳出來的是視如手足的兄弟。連洪哲自己也在驚詫,不知怎麽鬼使神差說出這番話來。他只知道,誰當了先進他都無所謂,唯獨不想讓許傑當。他內心深處,早已把“許哥”視為仕途上最大的對手。這是他本人也未曾明確意識到的。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許傑的實力、心機、強勢無不給他強烈的刺激。他用招牌式純純的笑容遮掩住心事,有意無意地忽略掉他不敢正視的念頭。現在他看清了自己,看準了局勢,這一炮轟出,他忽然發覺他對許傑有如此深切的厭惡。厭惡許傑的才華,厭惡他事事以大哥自居,厭惡他在拿到二等獎後對自己不留情面的斥責。

衣主任不滿地說:“你還有什麽意見?”洪哲一愕,說:“沒了。”衣主任說:“範老師你看呢?”範老師違心地說:“還是許傑吧,許傑蠻好。”眾人噤若寒蟬。許傑只覺渾身發冷,牙根子酸酸的。洪哲明知說得越多,得罪許傑越深,偏偏他就控制不住。就像黑夜中伏擊敵人,最難出手的是第一刀。幾乎本能的,就會有第二刀,第三刀。猶豫已然過去,害怕還未到來,是一個危險的亢奮的時段。他說:“範老師真的很難得啊!”他舉出許多生動感人的例子,說完一個又想到一個,溢美的話,煽情的詞,不假思索,順口流出。

許傑不看他的人,只看他的嘴。薄薄的粉紅的嘴唇皮,天下是非的來源。一張一合,一合一張,偶爾牙齒的釉質在燈下閃光。上唇那裏有一排胡須。許傑悚然想道:“那裏明明是淡黃的軟軟的茸毛,什麽時候變成漆黑的硬須了?”下巴上剛剃過,一片青色的胡茬,剛剛收割過的莊稼地。他這才從困惑中調整過來,洪哲,是個生理、心理上都很成熟的男人了。換言之,他們不再是保護與仰賴、領路與追隨的關系,他通過各種方式把養分輸送給洪哲,壯大了對方。他以為是聯盟的壯大,實則是聯盟的解體;他以為是友誼的鞏固,實則是友誼的動搖。他拿洪哲當田明輝、呂瀚洋看待,實在是在外地待久了,交友上饑不擇食,竟錯認對頭為友人。

洪哲說完了,局面僵持,衣主任強笑道:“小洪對範老師推崇得很吶!”範老師見許傑臉色鐵青,心中一凜,笑著轉口:“你們定吧,不要選我就行了。我棄權。”衣主任說:“許傑你看呢?”

許傑望望洪哲。他父親許局長被秦局長和史艷紅擊敗,他不能讓許家再敗一局!父子兩代讓人鬥垮,那是何等的奇恥大辱!洪哲在他眼中慢慢地和秦局疊合起來了。他笑道:“範老師高風亮節,不參加選舉。我呀,我推舉洪哲。”眾人又是心頭一緊,室內空氣越發緊繃起來。洪哲笑笑說:“我?”許傑不朝他看,只和衣主任交流:“洪哲今年跨專業演短劇,協助我的本子拿到二等獎。他是學舞蹈的,敢跨界挑戰陌生的行當,值得讚揚。”洪哲插口說:“我演得不好,別拿這個說事。”許傑一臉詫異:“怎麽會呢?比起範老師和於茜,你火侯欠一些,稍微打亂了舞臺節奏,但你是第一次演戲啊!”衣主任遇上這種百年難遇的正面交鋒,非常頭痛,截斷了許傑的話說:“那麽你選洪哲?”許傑用力點了一下頭:“洪哲尊老,我愛幼。他覺得應該把榮譽給前輩,我個人覺得他這樣的有為青年更需要鼓勵。”衣主任無奈,只得說:“等下我把範老師、許傑、洪哲報上去,讓領導三選一吧。”

祁院長最終圈定了範老師,這也是可想而知的。一來是老同志,二來許、洪交惡,選一個就似乎在否定另一個。接手不久,以穩為主,選範老師能把動蕩減到最低。

自此以後,許傑洪哲二人有好一陣子不太說話,同來同去的歷史就此終結。再過一陣,洪哲先伸出橄欖枝,兩人恢覆了表面上的融洽。有心人如衣主任、範老師等卻覺察到,他們在一起的話題是說天氣,說時事,說女人,而原先單屬於他倆的私房話卻不覆存在了。

洪哲曾經想過要打電話給許傑,許傑也想過在□□上和洪哲開誠布公地聊一聊。但都僅止於設想而已。洪哲是為了面子,許傑是為了自尊。他們在堅冰尚未結成前沒有打破僵局,等到雙方都接受了現狀,適應了將對方當敵方時,就再沒了機會。

許傑被洪哲攪黃了計劃,郁結在心。洪哲當面被許傑輕侮,更激起原先的憎恨。他加緊了與曹科長的聯系,同時竭力對範老師逢迎示好。他這是攻,也是守,他直覺許傑不會善罷幹休。憑他一個人,擋不住許傑的反撲。許傑不屑於和他去爭奪範老師,沒幾年範老師就要退了,與其拉攏老人,不如補充新人。他盤算成熟,開始向祁院長建言獻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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