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比賽的近二百人，烏壓壓地都擠在操場的出發點。

“這比賽到底正不正規？！”田雯雯抱怨，“連秩序都不維持一下，這一堆人有前有後的，根本就沒有公平性，後面的人得多吃虧！”

張超走過去拉住田雯雯，“這時候就是比誰臉皮更厚了，不是都往前面擠嗎，咱們也去前面。”

田雯雯萬般嫌棄，但是架不住張超行動迅速，來不及反抗，就被拉著穿過人群，沖到前面去了。

“張超這心思也太明顯了，你說田雯雯到底有沒有意識到？”高中日常生活太貧瘠了，容棠也開始對八卦感興趣了。

田雯雯是那種乍一眼看上去平平無奇，甚至還有點兒刻薄的樣子，細長高挑的眉弓自帶一股兇煞之氣，但是看久了，就會覺得那股潑辣的兇煞之氣中帶著一絲嫵媚，有著這個年齡所欠缺的成熟感，更何況她的成績也頗為加分，每次月考都穩坐級部前三名，所以，有很多男生明裏暗裏都對她有好感，只不過張超是表現得最明顯的一個。

“你自己都遲鈍得要死，還心事別人呢……”

葉游希也拉住容棠，想要往前擠一擠，占據一個有利的位置。原本他只是拉住容棠的袖子，但是容棠的校服衣料光滑，結果葉游希沒抓住，順著袖子往下滑，直接滑到了容棠的手上。

一瞬間，兩人都楞了一下。

初中當同桌的時候，兩人免不了會有身體接觸，但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可能是初二，也可能是初三，這樣的接觸就逐漸消失了，年齡大了，心思多了，無法像最初的時候那樣心無旁騖了，所以這時當兩人雙手觸及的時候，兩人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走吧。”葉游希似乎猶豫了一瞬，但終究還是抓住了她的手，帶她擠進了人群。

容棠心裏知道這有些不妥，心裏的警報聲一聲高過一聲，但是葉游希握得那樣緊，掌心那麽溫暖，那一瞬間，她就舍不得把手抽出來，自欺欺人地給自己找理由開脫。

不是我不想掙開，是他握著的力氣太大了，我肯定掙脫不開；

不是我不想掙開，是他的反應速度太快了，我錯過了拒絕的時機；

反正都是他先開始的，我只是沒來得及拒絕；

反正這裏人群擁擠，誰也不會註意到這點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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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開始之後，大隊人馬一窩蜂地沖了出去，看得出田雯雯拼著老命地想往葉游希這邊靠，但是靠到半路，再次被張超給截胡了。

容棠忍不住想笑，這田雯雯也真是夠執著，偏生每次都有攪局的，也偏生葉游希每次都避之不及。

“笑什麽呢，八千米不夠你跑的，還有力氣笑別人。”

葉游希自然也看見了田雯雯被截胡，心裏松了一口氣之餘，也對容棠看熱鬧的行為表示不爽，下意識地又想去拉她的手，拉她一起跑，但是容棠本能地躲了一下，讓他抓了個空。

“咳，你先跑就行，不用管我，我在後面慢慢跑，正反最後盡量堅持到終點……”容棠低著頭，並沒有看他。

葉游希怔了一下，很快就清醒過來，剛才容棠沒有掙開他，讓他產生了一種兩人心意相通，但都心照不宣的錯覺，但是現在想想，說不定那時容棠只是沒反應過來，說不定那時容棠……並不是願意的……

“那好吧，”葉游希故作輕松地道，“慢一點也沒關系，不用逞強，能跑下來就跑，跑不下來就棄權，沒什麽大不了。”

“嗯。”

看著葉游希離自己慢慢遠去的背影，容棠腦子一片混亂，葉游希剛才是什麽想法，她是不知道，但是他是什麽意圖，她看行動也能看出來。

於她而言，葉游希就像是她從未見過的珍寶，從天而降落到她的面前，她不知道這個珍寶本來是屬於誰的，所以盡管這個珍寶從頭到尾只圍著自己打轉，但是她就是不敢撿。

她不知道葉游希到底是怎麽想的。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

就這麽胡思亂想著，八千米的長跑竟然慢悠悠地跑下來了，當撇開勝負心，註意力放在別的事情上時，就對跑步帶來的身體疲憊沒什麽概念了。

比賽開始的時候是下午剛上課，等容棠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下兩節課後的大課間了，操場上的人比最開始多了些，很多人是來幫忙加油的，但是更多人是單純過來看熱鬧的。

容棠穿過終點線的時候，班長楊珊已經在那裏等著了，接到容棠後，二話不說就把一件黑漆漆的羽絨服往她身上裹。

“穿上！別著涼！”

明明是這麽溫暖的兩句話，從她嘴裏說出來格外生硬，倒像是她一貫冰冷硬氣的性格。

跑了這麽久，容棠冷倒是不覺得冷，就是稍微有點兒惡心，然而羽絨服往她身上一裹，溫暖沒感覺到，反倒是衣服上的汗味熏得她更惡心了。

光知道這次征用了一些男生的羽絨服，也不知道這件是誰的，熏得容棠更惡心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冷。”容棠忙不疊地把衣服往下脫，但是楊珊總是好心又強硬地給她穿回去，要不是知道楊珊平時的為人，容棠差點兒都以為對方在故意捉弄自己。

眼見這“生化武器”脫不下來，容棠也只能破罐子破摔，站了一會兒，適應了一下，總算不惡心了。

“我跑了第幾名？”歇了一會兒，反應過來的容棠問道。

楊珊一邊給她攏著羽絨服的衣襟，一邊見縫插針地背著英語單詞，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我也沒聽著，好像是一百八十多名吧，還有十來個人沒回來呢。”

一共就二百來個人，她跑了個一百八十多，果真是倒數啊……

“這麽說來，我是咱班最後一個吧？”

“不啊，”楊珊擡起頭，忘門口望了望，“田雯雯還沒回來，咱班你倒數第二。”

“……”

考不過班級第一，至少我在長跑上戰勝了她……聽起來似乎也沒啥了不起……容棠自嘲地想。

容棠突然註意到什麽，四下環顧了一圈，問道：“其他人呢？他們都回教室了？”

其實容棠是想問葉游希去哪兒了，但又怕直白地問會讓楊珊多想，於是故意含糊了一下，但是想不到楊珊的回答正中她的意圖。

“其他人都回去了，張超在校門口那邊等田雯雯，葉游希被老張拎到一邊談話去了。”說著，楊珊還特意往某個方向指了指，果然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看上去那兩人的談話剛結束，正好分開，葉游希往她這邊走，而老張站在原地，看著葉游希的背影，忽然又像是註意到什麽，往容棠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一眼，讓容棠感到一種莫名的壓迫感，雖然隔著這麽遠，老張那眼神兒不一定能看清她，但她還是沒由來地感到心虛和慌亂。

“老張都找你談了什麽？”葉游希一走過來，容棠就忍不住打聽道。

葉游希像是心不在焉的樣子，含糊地道：“也沒什麽，就是問問下學期文理分班的事。”

高一下學期就分文理班了，班主任從一個月之前就開始挨個找學生確認，畢竟文理分科是件大事，關系到高考，也關系到未來。

容棠倒是依舊決定果斷，繼續選擇文科，和前一世做了相同的決定，主要還是因為她理科實在是搞不定。

對於葉游希這種文理科都很出眾，基本不偏科的人來說，老師通常會建議他們男生學理，女生學文，但也只是建議，最終做決定的，還是學生自己。

每到轉折點的大事，比如擇校，比如分文理，葉游希總會考慮再三，很久做不出決定。

葉游希瞥了容棠一眼，有點態度冷淡地問道：“你冷不冷？”

“啊？不冷啊……”容棠一時沒反應過來，話題轉得太快。

“不冷的話就把衣服還我吧，”葉游希朝容棠伸出一只手，卻似乎有心事一樣，沒有看她的眼睛。

容棠一開始沒理解，楞了三秒鐘，才反應過來，脫下身上的羽絨服，“這是你的啊？！”然後給他遞過去，一邊吐槽著，“大哥你衣服都快餿了！改天我拿回去……”

“知道了，不用你管。”

容棠的話沒說完，就被葉游希生硬地堵回來，容棠頓時怔了一下。

“……我先回教室了。”葉游希撈過衣服，搭在肩上，往教學樓的方向走。

“葉游希這是吃了槍藥了？看樣子是被老張刺激得不輕……”楊珊看著葉游希的背影，也難得地吐槽了一句。

容棠楞在原地，半天不語，看著葉游希遠去的背影，好像背負了千斤重擔般沈重，印象裏他，從來都是笑，從來都是皮，他倆也不是從來沒吵過架翻過臉，但是容棠總覺得這一次有什麽不一樣了。

從頭到尾，葉游希都垂著頭，聽著好像若無其事的語氣，但自始至終都沒敢跟她對視一眼。

為什麽？

因為比賽前自己的態度？就因為自己沒讓他牽著手？

開玩笑開玩笑！

絕對不會是這樣的理由，葉游希也絕對不會是會為這種雞毛蒜皮般的小事而耿耿於懷的人。

比賽前還好好的，比完了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一定是有什麽別的原因。

容棠下意識地往班主任老張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那裏已經空無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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