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皇上上次昏厥是在貴妃姑姑生子的那夜，後來卻再也沒有昏厥過。九方譚有過懷疑，觀察過一陣之後，沒有發現，也就拋開了。

不想，卻在九方譚提議要離開之時，皇上又暈厥了。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九方譚入宮一天多了，公公去打聽消息也還未歸，七想八想了一夜，卻終究不得要領，一時更加心亂如麻。

什麽都考慮到了，就是漏了皇上的身體！

謝家如今的地位，一半是因為貴妃姑姑，貴妃姑姑的地位，又完全依附於皇上，若是皇上有個不好，那以後……

“娘子，你不要太過擔心！”昨夜和謝寶兒談了很多，今日他請了假，在家陪著我和婆婆。

我輕輕點了點頭，也不知該說什麽。想說的不想說的，昨夜都已經說過了。雖然他一再的安慰我，可說來說去，也都是一些寬心的話，和現在的狀況相比，實在不能起讓讓人心安的作用。

見勸我無用，謝寶兒也不再浪費口舌，可終究還是有些提不起興致，一直挨到午膳罷了，才猛地起了身，道，“我去打聽一下情況！”

婆婆沒什麽主意，見謝寶兒堅持，也就答應了。我也覺得坐不住，便說和謝寶兒一起，婆婆還是不置可否，謝寶兒本要將我留下，見我堅持，也就答應了。

到了宮門外，看到公公的馬車，謝寶兒上去問了話，公公只說還沒有消息，便閉口不言。我躲在馬車裏，看著來來往往的官員等人時不時進了宮門，卻無一人出來，一時，更加難安。

等了約莫一個時辰，突地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我掀了簾子，正好看到幾個太監從宮內出來了。為首的一個很面熟，他看到公公，便上去行了禮，道，“侯爺，皇上醒了，不過九方神醫說要請謝家少奶奶入宮一趟！”

聞言，公公松了一口氣，馬上讓謝寶兒請我下車，又對那太監道，“有勞公公了，家媳正候著，這就請公公帶進去吧。”

那公公一聽也十分歡喜，見我下了車，便不再逗留，帶著我徑直進了宮。

進了宮，看到許多官員慢慢散了出來，到了未央宮時，又看到幾個太醫，俱都一臉疲憊，進了皇上的寢宮，又看到太後皇後太子都在，貴妃娘娘正垂淚坐在榻邊餵皇上喝藥，我跪地行了禮，又馬上被九方譚指名道姓叫了過去。

“老先生？”和九方譚行到偏處，又見他皺了眉頭，我低聲詢問。

“你看過那麽多怪醫書，”我曾經跟九方譚討論，他一深究我就信口胡說是從醫書上看來的，可也一口咬定說不清書名，這事讓他耿耿於懷，只聽得他道，“有沒有一本裏提到過，人無緣無故暈厥，有無緣無故清醒過來的癥狀？”

我一訝，不禁擡頭反問道，“這麽說，皇上不是老先生救醒的？”

九方譚一噎，似有些赧然，輕咳了一聲，低眼捋胡子，道，“上次皇上暈厥，我施了針，將他救醒，這次我施了好幾次，都未見皇上醒轉。皇上昏厥了一天一夜，方才才自己醒轉過來。”

我驚愕，突然昏厥，這是什麽怪病？莫不是癌癥吧？

“除了昏厥，還有別的癥狀嗎？”我深吸一口氣，問九方譚。

“這個我還未細究。”說著，就轉身去和太後說話，一陣低語後，就見太後將眾人遣退，只留了皇上，皇後，太子和貴妃娘娘，還有我和九方譚。

“皇上，可還有其他不適？”九方譚開口詢問。

“倒沒有什麽不適。”皇上搖頭，精神倒好得很，完全看不出是一個昏厥了一天一夜的人。

“皇上，”我見九方譚一陣沈默，便走上前去，問道，“平時，用膳時胃口如何，睡眠怎麽樣，唔，還有處理事情時，有沒有覺得累或者其他的感覺？”

“這個……”皇上思量一番，慢慢道，“朕胃口一向不好，睡眠倒還可以，處理政務時，時間久了就有些眼花犯困，除此，就沒有別的感覺了。”

胃口一向不好，睡眠卻好，疲勞時眼花犯困，這些，也算不得多麽明顯的病癥啊！一時沒有頭緒，又聽得九方譚喃喃道，“皇上脈象有些虛浮，可也未見其他異常。”

脈象什麽的，我就是一個婦產科小護士，就更加沒有頭緒了啊！

“老先生，瑤瑤，”貴妃娘娘突然開口，見我們看向她，便細想了一下，又起身走了下來，行到一旁的更衣處，摸索一陣又折回來，手裏多了一把頭發，不安道，“最近，皇上的落發……”

“這些都是朕的？”別人還未出聲，皇上自己就驚呼出來，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樣。

看到貴妃娘娘不忍地點了點頭，不僅是皇上，就連太後和皇後還有太子，也都一臉憂色，太後則更加惶恐，突地掉下淚來，呼道，“皇上！”

暈厥，脫發，無其它癥狀……我心裏閃過一絲不好的念頭，咬了唇，開口詢問，“太後，唔，不知，皇族成員中，以前，有沒有人有過和皇上一樣的癥狀？”

太後娘娘一面摟著皇上，一面哭得不能自抑，完全忽略了我的問題。一旁的太子卻開口問我，“不知謝少夫人此問何解？”

這些日子，由於的大哥的話，太子已不止一次出現在我的思維裏，且很多時候都是扮演了狠絕的角色，此刻聽到他問話，我不禁渾身一凜，怔楞地望了他片刻，見他沈靜地眸子閃了閃，這才一個激靈，猛地低下頭，強自抑制住慌亂，清理了思路，字斟句酌道，“回太子，皇上暈厥前並無其他並發癥狀，之後亦不曾見有異常，此等情況可大可小。若是偶然疲勞或者焦慮引起的暈厥，則不用太過擔心，註意多休息便可，若並非如此，就要尋找其根源，對癥才好行診。”

“那依少夫人看，父皇的情況是大還是小？”太子沈吟片刻後問道。

“回太子，臣婦不知。”

按照我心中所想，若不是偶然現象，暈厥絕大部分都是由於心腦疾病引起，可心腦方面的疾病又種類繁多，且大多難以醫治。皇上又沒有其他並發癥狀可以作為依據，如果在現代，可以到醫院去做一個檢查，查出病因，可這裏沒有這樣的條件，那我只好從別的方面入手。我記得以前聽一個老醫師說過，心腦方面的疾病，一小部分是由於基因變異或者個人素質引起的，可大部分卻都有一定的遺傳性。目前來看，最壞的情況莫過於皇上得的是心腦方面的遺傳性癌癥，可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就真的束手無策了！

不管如何，我可以通過排除法，只要皇族裏以前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病癥，或者出現了這樣的病癥卻沒有生命危險，那麽就可以排除皇上患的是遺傳性疾病，然後，我們再細細研究皇上的飲食和生活習慣，看看能否判斷出是得了疾病還是偶然暈厥。

“讓哀家好好想一想……”太子在一旁勸說了老太後一會，老太後才擡起淚濕的眼，低頭想了片刻，覆而擡頭，道，“香惠皇後生前有過暈厥，哀家記得，那個時候，哀家還是先皇的太子妃，香惠皇後暈厥，哀家還侍過疾，不過，聽說香惠皇後一直都有暈厥的病癥，當時南羑的醫師說，是貧血所致，一般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香惠皇後……那不就是晉帝的老婆，是當今聖上的奶奶……

“那——”我突然開口，又馬上住了口，將心中的話咽了下去，可又見到眾人都看向我，便低下頭，另想了一個問題，問道，“請問太後，除了香惠皇後，是否還有別的皇族成員有過暈厥的病癥？”

“哀家不曾記得。”太後搖頭。

一時眾人皆都沈默。皇上見狀，哈哈一笑，道，“罷了罷了，朕並無不適，想是老先生和瑤丫頭過慮了。好了，你們也都累了，尤其是母後，大家都回吧。”

太後和皇後還有些依依不舍，九方談譚也就走上前去勸說了一番，又傳了太醫進來服侍皇上，眾人這才慢慢散了。

我跟著九方譚到了他原來的小院子，正要問他香惠皇後的情況，就聽他叫我，“丫頭，以前的東冉王，也就是我大王兄，也有過暈厥。當時我還年輕，又常年漂泊在外，並不知道具體情況。不過後來大王兄去世，我回去吊喪，才聽說的。”

聽罷，我驚得張大嘴巴——東冉王……聽說，最早的東冉王是晉帝和香惠皇後最小的兒子，不知為何，晉帝將小兒子賜姓九方，封地東宇，號東冉王。九方譚的大王兄，那應該是晉帝和香惠皇後的孫子，與皇上應該是堂兄弟的關系。

“老先生可知香惠皇後薨時多大年紀？”好半天，我才閉上嘴巴，問出心中的問題。

“這個，”九方譚細想了一下，“具體年紀我忘了，不過聽說晉帝與香惠皇後感情甚篤，香惠皇後去世後近二十年，晉帝一直未封皇後。”

二十多年……那麽說，香惠皇後去世應該算早的……

“我大王兄去世時，年僅四十八歲。”九方譚又補充道。

我啞然，當今皇上，應該快到五十歲了吧……莫不是，皇上真的得的是遺傳性的疾病？

見我猛地一個激靈，九方譚啪地一聲拍了拍我的肩膀，急急問道，“丫頭，怎麽說？”

“老先生，你真的一點也診視不出來皇上有別的不好嗎？”我不答反問。

九方譚搖頭，閉口不言。

我低頭，思忖半天才擡頭看著九方譚，道，“老先生，我以前在醫上看到過一種病，這種病是遺傳性的，也就是說，在家族成員之間，會一直流傳下去。”

“你是說——”

“這只是我的猜測！”我急忙打斷九方譚的話，又回頭看了看外面，見一個人影也無，這才放下心來，覆又看向九方譚，“或許這些都是偶然，也未可知。”

“若真如你所說，那種，遺傳性的疾病，好治嗎？”

“若是遺傳性的，那便是絕癥。”

九方譚凝眉閉目，在房間裏踱了好幾個來回，才一拍桌子，道，“這件事，你誰也不能說。我們先觀察一下！”

我點了點頭，一時又覺得心口沈悶，可九方譚卻拉著我又研究了一下從那些方面入手觀察皇上的病癥，我一面想，一面說，不論對錯好壞，凡是我想到的都告訴了九方譚。他也分外地嚴肅，聽得極其認真，關鍵處，還拿了筆記錄下來。

與九方譚討論了半天，才累得氣喘籲籲地出了皇宮。皇上是我尊敬的長者，並且，他還是貴妃姑姑的夫君，是我們謝家的靠山，如果他真的突然有個不測，那謝家怎麽辦，貴妃姑姑怎麽辦？玉敏公主還未出嫁，安皇子又尚在繈褓之中——我要不要先和貴妃姑姑透露一二？雖然此事有些殘忍，可防患於未然，終究還是早做打算為好，畢竟，皇上他也不會願意在他百年之後，貴妃姑姑和安皇子他們遭遇不幸不是？

我一路走一路想，剛跟著小太監拐出未央宮，便迎頭碰到太子。太子站在拐口處，靜靜看了那小太監一眼，見那太監默聲退了下去，便又看向我來，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謝少夫人。”

“參見太子。”我急忙行禮，心裏卻是驚濤拍岸，活動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

網絡不好，上一章發了好幾遍。。。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