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電視開著，正播放一檔民國劇。男主從寬寬的街道上走過，女主在對街的窗戶邊偷偷看著他。她朋友捉弄她，突然對著男主大叫一聲，嚇的女主驚慌失措，連桌上的水杯都拂落在地。驚魂後再擡頭往外一望，正對上男主含笑的目光。女主嬌羞一笑。加恩也不禁笑了。

卓風華去廚房倒了水，遞給加恩一杯。加恩不渴，就把那水杯握在手裏慢慢旋轉，杯身很暖。她一直註視著卓風華，笑道：“外面冷吧？”卓風華點點頭。電視上的畫面一幕接一幕，顯得非常聒噪，卓風華欲言又止，想將它關掉。加恩這時道：“你要看什麽？我給你調。“又自問自答道：“現在沒什麽好看的，聽音樂吧。”她調到音樂臺，挑了幾首輕音樂。和緩的樂聲在安靜的大廳裏緩緩流淌。兩人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還是卓風華先開口：“加恩，我們談一談。”加恩道：“好。”雖然要談，卻又靜默了，好像一時不知該從何談起。那柔和優美的音樂之聲也好似太纏綿了，實在氣氛不對。卓風華還是伸手把它關掉了。

加恩聳聳肩，沒有說什麽。她見他為難，便先起頭道：“我之前說的那些，你都記得吧。”卓風華倒是寧願遺忘了。

現在想一想，她大概還是怕他從此就離開喬家。對於她認可自己為一家人的這片心，他當然感到欣慰的。因此也並不願傷害她。他看看她，斟酌著字句：“加恩，在我心裏，你們永遠都為我家人。只要你們不嫌棄，我便不會離棄。你大可不必想出這種主意來挽留我。這樣做，實在太令人啼笑皆非了。加恩，你是女孩子，更要慎重。喜歡兩個字，豈是能輕易講出口的。”

加恩聽了，搖搖頭，說道：“你錯了，我並非隨性為之。在跟你坦白之前，我心裏早已經起過一場海嘯。我就已經想了很久，也糾結了好長一段時間。那段時間真是煎熬。我再清楚不過對你是什麽感情了，並不是隨隨便便輕輕易易講出來的。卓風華，我是認真的，你不能當做玩笑。“她一雙明亮的眸子一動不動的盯著卓風華。卓風華就算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她可能確實是認真的。

過了片刻，卓風華開口道：“加恩，我一直將你當做妹妹。”加恩接口道：“那是以前。從現在開始，不要將我當妹妹。當做女人看。也一點不晚。”卓風華說道：“加恩，你不要胡鬧好不好？我已經夠忙夠累。”加恩道微微皺眉，說道：“我並沒有胡鬧啊，也不想讓你受累。你只要答應我，先不要跟別人交往，先看看我再做決定，好不好呢？”

卓風華搖頭，道：“我不能答應你，更不能由著你性子來。”他這樣頑固。加恩便道：“就算你跟別人交往了，我也要把你搶過來，你信不信！”到底會不會搶，她也不甚清楚，但眼下一定要這樣講，反正要先阻住他才行。

卓風華耐著脾性道：“這件事，伯母知道嗎？你回去跟你媽媽談一談，看她會怎麽說。”不用問，當然她母親不會讚成的，就算是蓮姨也不會同意的。

一言及家人，加恩倒是緘默下來。這些天她來回想了許多，家人的態度卻沒有認真考慮。也許下意識裏在回避，又或許潛意識認為他們不具有根本的威脅性。總之並不是當務之急。少傾，她充滿勇氣的說道：“我的事不用她們管。這種事，即便是家人，也管不了。只有我自己能決定。 ”

卓風華頗覺無可奈何。偏偏她又一副不得肯定答覆便誓不罷休的模樣。他捏了捏眉心，忍耐道：“加恩，不可以。無論如何，都不可以的。”也許他該表現的冷酷些，但他性格裏溫和醇厚的那一面總是占據上風，不到萬不得已，不到實在怒到極點，便不會叫人看見。

加恩細細打量他。猜測他此刻心裏在想什麽。她覺得他所擔心，猶疑，思慮的東西都不足為奇。她早早的都想到了。她實在想的不少。靜了靜，她慢慢道：“世人的眼光我想你並不會真的在乎，那麽，你擔心的是姐姐？你怕她怪罪的吧。”卓風華正要張口，她又接著道：“她若要怪，就怪我好了。等以後見到她，我願意跟她賠罪。倘若她活著，我只會叫你姐夫，不會生出任何想法。即便有，也將永藏心底。但她已經死了，死了好幾年了。她也一定希望活著的你幸福的。”卓風華不由開口道：“你覺得，和你在一起，我能幸福？”加恩反問道：“為什麽不能？最開始當然會有些隔閡，但天長日久下來，最終一定會幸福啊。”她微微一笑，明亮的眸子裏帶著一種天真和一絲羞澀，語氣非常的坦蕩真誠，朗聲道：“我想，現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愛你了。”

卓風華說不出話來。沒有想到，她這麽大膽，坦率，濃烈。心裏不能不震動，簡直有些嚇到了。仔細想想，著實也用不著吃驚。她原本就是這樣一個人。壞的時候壞的不留情面，好的時候好的毫無保留，愛起來則愛的毫無禁忌。

這場交談說不上誰取得勝利，他以要休息了為緣由結束了談話。加恩倒沒有咄咄緊逼。送她到門口時，卓風華最後重覆了一句：“加恩，我永遠把你當妹妹。”加恩歪著頭，回道：“你不會的。”非常篤定的語氣。他真想問問這種自信從何而來，又疑心她不過虛張聲勢。總之把她送走了。

然而，這一次是送走了，以後她卻幾乎天天來找他。不管回家的早與晚，遠遠的就能看到窗戶裏透出的光。有時候她就伏在陽臺上瞧著他，一看見他，便大力揮動胳膊。

都說家裏有人留盞燈等待你回家是幸福的事，他現在卻著實有些怕看見那暖黃的燈光。她沒有留宿，也不待長時間，每次跟他講講話，就仿佛心滿意足似的，過一會兒就離開了。她倒不是想用什麽欲擒故縱，這也談不上欲故之計，總是知道這種時候逼迫太緊反而不好。每日到他跟前晃一晃，除了叫他不能忽視她以外，也有關註他動向的作用。

對於加恩的晚出，她的家人都沒有細問。她對她們講去找清琉，這在以前也是有過的事，用不著每回都特地去求證。另一方面卻是因為她們都猜想著她一定認識了新的男友，或許還沒有正式交往，吸取以往教訓，還是先不帶回來給她們見的好。她們樂於看到她去結識新朋友開展新戀情，如果關心過早，過度，都有可能產生什麽反作用，所以即使非常好奇，也只能暫做忍耐。反正早晚都要見面的，不急這一時。

卓風華那邊倒是有一次打電話過去，蓮姨接的，只說了幾句，就已探出口風。她們竟是一點風聲都不曉得的。卓風華話到唇邊，最終還是咽了回去。第一次沒有講，以後就更難以啟口了。他想過幾次，卻到底還是沒有通報給她們。由他來告知她們，似乎不大對。尤其在加恩不知情的情況下。

最近卓風華倒沒有特別忙碌，宣靜那邊卻因為新入職而騰不出時間來。她現在到一家較大規模的門診部去上班了。是他幫忙調過去的。那裏的負責人跟他有些交情。宣靜一直有較強的事業心，對於新工作非常的盡心。

卓風華很理解，在她的歉意之下，推遲了上次本來已定好的約會。他們兩個也許都有一種同感，也可稱之為默契-他們之間無需再多做矯作之態。卓風華先前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好，現在卻感到微微懊悔。誰曉得半路會殺出個程咬金-加恩會來這麽一出呢。自然不能由著她來，但，似乎又沒有什麽好的措施能應對。這樣下去，早晚會出事的。會出什麽事，他也說不清。總不是什麽好事。加恩身上隱藏著很大的危險性。

必須得加快步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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