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場。

上次林淵來這個地方還是為了完成清掃廢棄場的任務。

他沒想到的是，當初那麽嫌棄的地方，如今卻成了他最盼望到達的場所。

因為蕾娜告訴他們，這裏將是他們逃離瘋人院的出口。

雖然他們暫時甩開了護士長他們，但是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護士長會突然出現。他們只能盡快找到蕾娜。

林淵四處張望了半天，廢棄場內那股難聞的氣味充斥在他的鼻間，但是他已經無暇顧及了。

找尋了許久，他才聽到蕾娜小小的聲音——

“我在這兒。”

一身小紅裙的蕾娜即便在垃圾堆裏也顯得格外顯眼。

“……”林淵有點慌，這麽紮眼的顏色也很容易把護士長他們招來的。

趕過去後，他才看到蕾娜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一副手套套在了兩只小手上。

“護士長他們隨時會追過來，咱們快點吧！”林淵著急地看了眼身後的方向，不由地催促道。

蕾娜點了點頭，示意他們跟上她。

蕾娜帶他們去往的方向是那片垃圾河流的盡頭。

順著它一直走下去會發現原來盡頭是一條通往地下的水道。

水道裏不時有“滴答滴答”的水聲響起。

林淵他們不得不踩進臟汙的汙水裏。

“這裏通向什麽地方？”林淵感覺到自己的手背漸漸變得伸展困難起來，他強迫自己轉移開自己的註意力。

蕾娜走在前面領路，過了兩秒才回道：“我也不知道。”

林淵驚訝於她的答案。

“我也沒到過最後的盡頭。”蕾娜繼續道，“我只知道這裏是運輸屍體的對外通道。”

“看來穆雷特已經害死了很多人。”林淵篤定道。

蕾娜沈默片刻，道：“是的。從他研究出黑犬病病毒的時候，這條道路便不再停歇了。”

蕾娜的語氣低沈得不像個小孩子。

林淵感到她的情緒極其低落。說起來蕾娜真是院長女兒的話，她又這麽小，會跟他們一起離開這裏嗎？

離開這裏之後她能去哪兒？

這樣想了一陣，林淵才反應過來自己是杞人憂天，蕾娜本來就只是這個世界的NPC罷了，他替她想這麽多……

可是蕾娜的情感實在太真實了，在一點一點感染著他，令他不由自主地多想。

林淵低頭看著腳下的汙水，繼續趕著路。

這條水道比他想象中更難走，更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走不動了，甚至有那麽一瞬想要當場在這汙水中躺下。

雙腿像灌了鉛一樣重，有什麽東西在他的體內蔓延，燃燒著他的血液。

他的整只右手連同著半節手臂已經徹底麻了。

林淵低頭趕路的模樣落在了顧輕辰的眼裏，他以為林淵是累了。

顧輕辰貼近了他。

林淵歪頭沖他尷尬地笑了笑，隨後說道：“我走不動了，想歇會兒。”

說完，像是要配合自己剛才的話似的，林淵直接靠著水道半蹲了下去。

“你先跟著蕾娜走吧。”

顧輕辰沈默不語。

“蕾娜沒停下，你快點跟上她啊。”林淵催促道，“還正好幫我探探路——”

下一秒，顧輕辰淡漠的眼眸中忽然閃過一絲驚訝，他迅速地出手抓住了林淵的手腕。

“你……！”顧輕辰看著林淵手背上的傷口，竟然罕見的一時語塞。

林淵試著解釋道：“……剛才好像被撓了下，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快點走啊。”

顧輕辰執著地抓著對方的手腕，急忙進入系統商店查看了下。

他的反應很快，盡管眼前的情況出乎他的意料，但他還是第一刻就想到了用兌換券去購買黑犬病的血清針劑。

然而點開商店的那一刻，上面寫著的“缺貨”二字便極為刺眼遮住了血清針劑的圖標。

是了，他竟然忘記了，血清針劑本來就是限時的商品，之前他用到這東西的時候就是這樣說明的。

將手指緊緊攥進了掌心，顧輕辰終於意識到，這一刻，他救不了林淵了。

“……我們快點走。”

說完他不由分說地拽起了靠在邊上的林淵，強迫他繼續往前走。

前面的蕾娜已經快走遠了。

顧輕辰拽著他又加快了腳步。

“我走不動了。”林淵推拒著對方的手。

他不知道為什麽他會感染上黑犬病的病毒，那個女護士應該不算是感染的病人才對，但是在被她抓破了之後，他確確實實的產生了異樣。

雖然他是頭一次中這種病毒，可是身體的一系列異常反應無不在告訴他——他很可能中病毒了。

而從他發現血清已經不再售賣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做好準備，隨時離開顧輕辰了。

顧輕辰冷著臉，連話都不想多說了，依然拽著他把他往前帶。

蕾娜走得不快，但是由於他倆在原地耽誤了太多時間，導致蕾娜的小身影離他們越來越遠。

顧輕辰帶著林淵趕回她身邊的時候，蕾娜毫無反應，依舊在前面領著路。

林淵是真的走不下去了，他能感覺到病毒在他體內無限的擴散、燃燒。

漸漸的，連頭都開始發暈。

“你走快點。”顧輕辰的聲音自他頭頂上方響起，林淵以為是又在催他了，沒想到一擡頭，才發現顧輕辰原來是在催帶路的蕾娜。

“……你跟她說有什麽用？”林淵看著心累，又覺得有幾分好笑。

蕾娜要是會照做的話，根本就不會把他們丟下這麽遠了。

可即便話是這麽說，林淵心裏卻依然感到一股溫暖。

顧顧是真的不想放棄他……

可惜蕾娜無動於衷，繼續勻速地前進著。

顧輕辰心裏其實比誰都清楚，催NPC就是做無用功罷了，可始終是沒忍住。他看了看虛弱的林淵，最後停在他面前蹲了下來。

“上來。”他對林淵說道。

林淵把手掌按在他的後背上，人卻沒上去，“我要是突然變異了，咬你一口怎麽辦？”

顧輕辰回頭道：“那就咬吧。”

林淵傻笑了聲，然後才緩緩趴了上去。

上了顧顧的背後，林淵的雙腿頓時輕松了許多。然而病毒並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他的手指使不上力氣，全靠顧輕辰托著他。

他有點想睡了，眼皮重得嚇人。

“林淵。”

林淵迷迷糊糊地聽到顧輕辰好像在和他說話，他身體的溫度在迅速降低。

“林淵，你跟我說話。”

“……好。”他勉強地應了一聲。

手背的傷口開始腐爛。

“林淵。”

“……顧顧，我好像——”

要撐不住了。

“林淵。”顧輕辰目光直視著前方，腳步卻放慢了。

眼前的水道一直通向遠方，依然看不到盡頭。

背上的人卻失去了聲響。

“……你還記得上個世界嗎？”顧輕辰的眼眸中星光流動，“我都想起來了。”

“滄桑輪回，愛卻長生不改。”

“愛恒久堅定。”

“直到生命的盡頭。”

……

林淵，我好像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水道旁，水聲滴答。

顧輕辰終於停下了腳步，手掌卻不敢有絲毫的放松。

“林淵。”

“……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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