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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一節 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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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本是人生的樂事,不過甘雨若不過一兩滴,故知卻是債主那就是人生的悲事了。

馬周在東都城也不是兩眼摸黑,還算認識幾個,這寥寥幾個人之中,一個是客棧老板,一個就是酒肆的老板。

他飯可以不吃,但是酒不能不喝,見到幾個漢子橫眉立目,正是酒肆的夥計,也就是他鄉的故知,心中難免有些悲哀。

他雖是狂,可卻不是蠻不講理,知道欠賬還錢的道理。見到夥計抱著膀子走過來,狂妄的臉上露出點笑容,“幾位兄臺請了,不知可是找我?”

一個夥計點頭道:“馬公子果然有才,一眼就看出來了我們要找你。喏……這個麻煩你過目。”

他伸手遞過了一張賬單,態度還算客氣。

馬周看了半晌,上面哪天賒酒多少歷歷在目,這些酒加在一起可以給大象洗澡了,臉臊的恨不得有個地縫鉆進去。

“馬公子,不知道這賬單可有錯漏?”

“沒……沒吧……可是兄臺……借一步說話。”馬周見到客棧老板鄙夷的目光,只能拉著夥計走到人少的地方,“這些酒……其實是你們醉仙樓的黃老板送給我的。”

夥計上下打量著馬周,“送給你?你是他女婿?”

馬周苦笑道:“可惜黃老板沒有女兒。”

“有女兒好像也輪不到你吧。”夥計大咧咧道。

“那是……那是……”馬周點頭道:“可送的酒,似乎不用付賬吧?”

夥計嘆息道:“那我不清楚,黃老板只是把賬單給我,然後讓我請馬公子去酒樓一趟,不知道馬公子可有閑暇?”

他說的文縐縐的讓馬周臉紅,馬周硬著頭皮道:“黃老板有事來找,敢不從命?”正正衣冠,馬周在幾個夥計的前呼後擁下,捂著半邊臉來到醉仙樓。

蕭布衣數次擊敗瓦崗來犯,東都市集不再慌亂,開始恢覆了繁華,在亂世之中,東都居然再次興盛,不受動亂的波及,百姓的感激自然不言而喻。

上了醉仙樓,發現食客不多,夥計將馬周讓到角落的一張桌子前,然後說去找老板,再也不見。馬周人在樓上,從早上等到晌午,饑腸轆轆,可只能強忍著餓意,他現在都是賒賬過日子,如何敢在酒樓吃飯。只想下去在街邊買兩個饅頭充饑,可又是不能離去,搖晃下酒葫蘆,發現空空如也,想要長嘆聲,轉念又壓了下去,只想節省點力氣。

可晌午時分,食客慢慢多了起來,飯菜的香氣如同討債的債主般將他包圍,馬周聞了一鼻子,聞出了滿肚子饑火,霍然站起來,“夥計!”

“馬公子,什麽事?”夥計冷眼斜睨。

“我想問問黃老板什麽能來?”

“黃老板去收賒的酒帳了,馬公子你也知道,這賒賬不還的人很讓我們頭痛呀。要不馬公子,我讓黃老板先來算算你這面?”

馬周空口袋一樣軟下來,“不著急,不著急,夥計,麻煩你再給這茶沖點水……”

喝著比水還淡的茶,馬周一顆心已經比黃連還要苦,這時候腳步聲響起,一個盲叟帶著個孩童走上樓來。

盲叟衣衫襤褸,孩童亦是如此,盲叟手中拿著只竹子制造的篳篥,上面磨的油光鋥亮。馬周學識淵博,知道這種樂器是從西域流傳過來,吹出的曲調多為蒼涼。

孩童遞了個板凳過來,盲叟摸索著坐下來,也不說話,徑直吹奏了起來,曲調哀怨,滿是荒涼的古意。

酒樓的食客聽到曲子,有的皺眉,有的不語,夥計本來想趕,見到他們實在可憐,退到了一旁。

盲叟一曲催人淚下,等到曲終之時,也不多言,孩童早早的拿個托盤到了食客身邊,用意當然是討些賞錢。更多的食客早早的轉到一邊,心道這世道哪裏管得了許多,孩童抿著嘴唇,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轉了一圈,托盤中並沒有幾個銅板,孩童卻已經到了馬周身邊。

馬周嘴角露出苦笑,卻從懷中掏出幹癟的錢袋,統統的倒在桌子上,錢袋中不過十數枚五銖錢。孩童見了,轉身要走,他見到已到深秋,可馬周身上衣衫單薄,實在比叫花子好不了多少。

馬周伸手拉住孩童,數了一半銅錢放在那托盤之上,輕輕的,盡量不讓銅錢發出讓人厭惡的聲響,然後歉然道:“我幫不了你更多。”

孩童眼淚已經流淌下來!

※※※

或許只有在貧賤中人,才能明白這幾文銅錢的珍貴。馬周雖拿出不過幾枚銅錢,可卻拿出了他的半數身價。

他不是施舍,相反他的話語中,反倒有更多的歉意。

那種歉意孩童或許理解的不多,可馬周那一刻卻滿是無奈,他胸中抱負無從發揮,心中的落寞又向誰說?

孩童接過銅錢,向馬周深施一禮,然後轉身離去,在盲叟耳邊說了幾句話,盲叟又是‘咿咿呀呀’的吹奏起來。

曲調淒涼中多少帶著清朗,仿佛深秋雨後的那束陽光,或許並無暖意,卻帶給人幾許希望。盲叟吹完後,緩緩起來離去,卻沒有再次討錢,他方才的一曲是為了生計,如今的一曲,卻是為了感謝。

馬周望見盲叟和孩童離去,感覺腮邊有些發涼,伸手摸了下,竟然是不知不覺流出的淚水。盲叟的曲子別人或許聽過就忘,聽到他耳中,卻勾起他太多的往事和共鳴……

“欠人家的酒錢,還擺著闊氣,公子你可真有性格。”夥計一旁見了,不冷不熱的說道:“怎麽的,現在後悔了?”

馬周露出了笑容,“我這人喜歡賴賬,喜歡擺闊,卑鄙無恥,你能奈我何?”

夥計撇撇嘴,懶得理會馬周,去招呼別的客人。樓梯口現出一人,滿臉的絡腮胡子,煞是威風,只是雙眸明亮,見到馬周的時候,眼中露出不易覺察的笑意。

大胡子男人徑直走到馬周身前問,“坐這可否方便?”

馬周有些奇怪,感覺到周圍空座不少,不明白這男子為何要坐在自己對面。只是見到大胡子蠻有個性,點點頭,“坐當然可以,不過無酒待客。”

“我有。”大胡子伸手拿出錠銀子放在桌子上,呼喝道:“夥計,給我來兩壇酒,兩個海碗。”

有錢能使鬼推磨,酒水已經飛快的上到了桌子上,大胡子伸手倒了兩碗酒道:“無論如何,相逢都是緣,我敬兄臺一碗。”

馬周倒有些意料不到,卻也不客氣,“恭敬不如從命。”他端起酒碗一飲而盡,感覺酒水從咽喉順下去,周身舒泰,看大胡子更是順眼幾分。

“可惜在下囊中羞澀,不然倒要以佳肴回贈美意。”

大胡子笑道:“佳肴你沒有,我有!夥計,上幾道好菜。”

他銀子付出去,夥計當然沒有不聽從的道理,酒菜上來,大胡子提箸謙讓道:“兄臺盡管下筷,無論如何,相逢都是緣。”

馬周對於這種事情向來不會客氣,提箸風卷殘雲的吃下去,大胡子只是瞇縫著眼看他,不時的喝口酒。

等到馬周將桌上菜肴吃個七七八八的時候,大胡子這才問道:“兄臺,其實我今日請你吃菜喝酒,只因為心中高興。”

馬周打了個飽嗝,放下了筷子,盡義務的問,“不知道兄臺因何高興?”

“兄臺可知道梁國公設了三府,分別是申冤、納賢、招募勇士?”大胡子摸著自己的胡子,得意道:“今日我就去了勇士館,在館主史大奈手下走了三招,到明日就可以參軍入伍,跟隨在梁國公的身邊,你說這件事情我如何不高興?”

馬周見到大漢得意,想起自己的事情,輕嘆聲,臉色黯然。

大胡子卻不識趣,只是道:“我覺得自己武功也是不差,沒想到今日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一招力劈華山下去,史館主應了招犀牛望月,我當時就是來招……兄臺,你怎麽了?”

馬周心不在焉的聽著,強笑道:“後來如何?”

大胡子興奮道:“我接了史館主第三招後,他在我背心推了下,我踉蹌了七八步,差點跌倒。史館主就說,我這身本事不錯,答應我參軍。這位公子,我看你也不差,怎麽不去試試?”

馬周苦笑道:“兄臺說笑了,以兄臺的身手才過了三招,我這身骨上去,史館主一拳下來,我還不散了架?”

“武是不行,可我見兄臺風度翩翩,想必文采不差,不去勇士館,去招賢館應征應該也有個一席之地了?”

馬周臉上閃過絲傲然,“若論治天下的本事,我當是不差,可是……一言難盡……不說也罷。”

大胡子皺眉道:“莫非這位公子已經去過了?聽說申冤館是刑部薛懷恩主理,公正嚴明,勇士館是史大奈主持,武功萬人莫敵,納賢館眼下好像是魏征主理,都說魏征這人剛正不阿,難道所傳不實?公子去那裏竟然受到了阻礙?”

馬周神色多少有了些憤然,“魏征我倒不清楚,可納賢館每日人流如潮,我想魏大人也是不能一一接見,我的文章投給了吏部的考功侍郎西門楚才,可是全無音訊,實在讓人失望。我只聽說這個西門楚才素來對寒門之人不放在心上,我只怕……”

他欲言又止,大胡子點點頭,“原來如此。來,喝酒。”大胡子說了這多,就最後這句喝酒讓馬周很是認可。馬周端起酒碗道:“兄臺贈酒贈飯之德,在下眼下無能為報,只想請教兄臺高姓大名,盼以後能有機會報答。”

馬周和大胡子頗為投契,雖是初次見面,倒覺得生平知己般,大胡子卻是放下海碗,並不回答姓名,“其實兄臺若是想報答,眼下就有機會。”

馬周微愕,轉瞬道:“只要非作奸犯科之事,在下力所能及,無不應從。”

大胡子笑道:“只憑這句話,也不枉我請你喝酒。既然如此,等公子喝好了我們就去做事。”

馬周卻已經站起,“喝酒隨時可以,我不想耽誤兄臺的事情。”

大胡子暗自點頭,伸手拎過一壇子酒道:“那好,我們就邊走邊喝。”

他當先大踏步下樓,馬周毫不猶豫的跟隨,夥計見到,暗自搖頭,心道這個馬公子不知道世道險惡,一頓飯就被人賣了,此行多半是兇多吉少。

馬周喝了幾碗酒,豪情勃發,一時間倒忘記了自己的目的,等到下樓後,被風一吹,突然想起目的,奇怪為何夥計沒有攔阻,可眼下當求做事報答下大胡子,趕回來再向醉仙樓的老板道歉不遲。

他本來就不是拘束之人,做事隨意,見到大胡子將酒壇子遞過來,捧起喝了幾口,更是意興勃發道:“兄臺豪奢如此,在下生平僅見。”

大胡子微笑道:“古人有雲,五花馬、千金裘……那個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我雖不才,聽到這首詩後,卻對好酒的文生多有好感,更覺得此種人是爽朗之人,遇之幸事。”

馬周捧著酒壇喝彩道:“好一句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沒想到兄臺不但武藝過人,竟也有如此文采。可在下有一事不明……”

“兄臺請講。”

“在下自以為才高八鬥,兄臺所說的這詩卻是從未聽過,不知道出自哪個古人之口?”馬周倒是不恥下問。

大胡子摸摸胡子道:“其實說這話的是個雲游四方的教書郎中,我聽到了覺得不錯,也就記了下來。”

馬周滿頭霧水,搞不懂教書郎中是什麽職位,“那五花馬又是什麽樣的馬兒?”

大胡子沒想到馬周竟然如此細心,苦笑道:“那種馬兒應該是一種比較名貴的馬兒。”

馬周見到大胡子言語不清不楚,倒覺得他這首詩多半是聽來的,為免尷尬,也不追問。

和大胡子穿街走巷,一直到了歸義坊,馬周有些皺眉道:“兄臺帶我到這裏做什麽?”馬周酒量不小,雖是喝了不少,頭腦卻還是清醒。歸義坊是梁公府設三府所在,他倒是來過這裏。

大胡子微笑道:“歸義坊並非只有梁公府才能納賢,還有其他的地方需要做事。”他帶著馬周走進一條巷子,那裏人流如潮,竟然比梁公府前還要熱鬧。只是梁公府前都是賢人勇士,這個巷子前卻是孤兒寡母居多。

馬周倒滿是詫異,跟隨大胡子走過去,見到巷子的盡頭是個諾大的庭院,有幾個士兵把守,卻並不嚴峻。庭院中擺放八張桌案,八個人在案前微笑問話,對孤兒寡母的到來沒有絲毫的不耐,輕聲詢問,時不時的揮筆疾書,忙碌非常。

見到二人前來,所有的人視若無物,也沒有人呼喝,更沒有人搭理。

見到馬周的目光滿是詫異,大胡子突然道:“不知道公子對蕭布衣這個人有什麽看法?”

馬周半晌才道:“我只是遠觀過此人,聽聞此人作戰果敢,威名遠播,他率東都精兵力抗瓦崗,保東都的安寧,總算不差。”

大胡子淡淡道:“那想必還是有差的地方。”

馬周喝了口酒道:“若從我的角度來看,當然還有欠缺之處。”

大胡子伸手一指庭院道:“兄臺可知道他們在做什麽?”

馬周搖頭道:“這我倒是不知。”

大胡子沈聲道:“蕭布衣帶兵回洛、北邙山兩戰,都是用兵極多。他統戰看似輝煌,可這兩戰下來,不算受傷之人,只是已死兵士就有七千五百八十二人之多,可以說是慘烈非常!”

馬周一怔,“兄臺怎麽知道的如此詳細?”他詢問之時,心中又覺得有些古怪,暗想蕭布衣威名赫赫,現在身為梁國公,掌握東都的生殺大權,別人提及都是尊稱聲將軍,這人直呼其名,倒很是不敬。

大胡子輕嘆一口氣,“我怎麽知道無關緊要,可你知道為何這些兵士能舍生忘死,慷慨赴義?”

馬周輕嘆道:“這個我倒知曉,這裏畢竟是他們身家所在,為了妻兒老小他們才是奮勇當先。”

“那段達亦是帶兵三萬餘人,為何落敗而歸?”

馬周皺眉道:“那只因為他統戰不得其法。”

大胡子點頭又是搖頭,“也對也不對。瓦崗勢大,兵力強盛,更加上本是氣勢如虹,就算指揮得法,要想以少勝多也非易事。蕭布衣勝出,只因為這些兵士能夠輕生重義,各個以一當十!可這些兵士如此勇敢,只因為蕭布衣曾經答應過他們,讓他們後顧無憂!此處就是專門為這些兵士的家眷解決問題,務求第一時間做好。這裏無論是哪個來求助,均會公平對待,絕不怠慢。”

馬周有些激動道:“原來如此,蕭將軍此舉造福軍民,實乃東都幸事。”

大胡子臉色卻是肅然,“只是這裏還缺人手,更缺大才,不知道公子能否在此屈尊做事三日?不過在這裏做事並無俸祿,公子可願?”

馬周微愕,“你請我喝酒,就為讓我做此事情?”

大胡子正色道:“可有不妥嗎?還是你覺得這些事情太過輕微,覺得不屑?”

馬周苦笑道:“不妥倒是沒有,不屑亦是不能。馬周一介書生,恨不能保家衛國,為兵士做些事情本是應該,可我只怕這種事情也輪不到我做。”

他言語中透漏出沮喪之意,顯然是這段時間在京都求職打擊不輕。大胡子一笑,伸手招呼過一名兵士,吩咐幾句,兵士早從內堂擡過一張桌子,如其他人般放在馬周身前。

馬周終於露出詫異之色,覺得這個大胡子有些深不可測。

伊始見面,馬周覺得大胡子不過是個粗人,沒有想到這人出口成章。本以為他文武雙全,可看他做事幹脆利落,這裏的人竟都聽從他的吩咐,原來權利還是不小。

馬周人亦狂傲,見到大胡子不說出身,亦是不想多問,坐下來查看堆積如山的文案。有人前來講解,馬周只是聽了一遍,已經做的井井有條。馬周本是出身寒門,知道百姓的疾苦,明白這是為殉難兵士做事,更是竭盡心力,甚至酒都忘記了喝。

他做事迅疾,一人做事效率竟然抵得上數個,可卻絲毫沒有得意之色,詢問安撫,整頓安置無不處理的幹凈利索。

等到感覺口渴之時,這才下意識的去取酒葫蘆,只想潤潤喉嚨。等到擡起頭來,才察覺華燈初上,夜幕已降,大胡子卻是蹤影不見。

緩緩搖頭,馬周倒覺得到了東都後,此件事情最為奇特。可見到腳下還有一壇子酒,飯菜都已經準備妥當,微升知己之感。

無論大胡子如何,可就是這壇子酒就讓他心生感動。

其實他還有件事情未對大胡子說及,當初納賢之際,別人都是肅然前往,只有他落魄不羈,還帶個酒葫蘆,西門楚才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是捏著鼻子,這讓他大為不滿。

對於世俗之見,馬周少放在心上,做事更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是以得罪了很多人。見到大胡子讓他做事,卻不禁止他喝酒,只憑這一點就讓他心情舒暢。

草草的用過飯菜後,馬周繼續處理安置工作,等到夜半的時候,才總算告一段落。馬周不覺得勞累,有人請他休息,房間早就準備妥當。房間略顯簡陋,可應用之物倒是全備。馬周坐在床榻前,頭一回沒有惶惶的感覺。喝了幾口酒後,鋪下紙硯,油燈下開始寫一些安置工作的弊端錯漏之處。

這些事情並沒有人吩咐他去處理,可他下意識的覺得大胡子有些能耐,若是提及的話,多半能夠改善。他對乞討的祖孫都有憐憫,更何況對死去的兵士!眼下做事,一方面是為了個諾言,另外一方面是為了求心安。

可大胡子第二日並沒有前來,一連三日,他都在處理安置的工作。等到第四日,馬周忍不住要起身出門,早有兵士上前問道:“馬公子,有何事情?可是不耐這裏的事情?”

馬周搖頭,“非也,只是我離開客棧甚久,總要和他們說一聲。”

兵士微笑道:“客棧的事情,早有人辦妥,不勞公子掛牽。”

馬周狂意上湧,“你們要把我軟禁此處不成?”

兵士搖頭道:“馬公子誤會了,我們只是想問清楚馬公子去了哪裏,到時候好有交代。若是你想去游玩的話,我們絕不阻攔。”

馬周四下望了眼,嘆息道:“在下雖一介寒生,卻也知道良心二字。”

他回轉座位上,繼續做事,一連又是數日,等到所有的事情暫且松緩的時候,這才嘆口氣,正忖度大胡子到底是誰的時候,爽朗的笑聲傳來,大胡子竟然再次出現。

馬周又驚又喜,慌忙站起道:“兄臺,我正盼你。”

大胡子眼中露出欣賞之意,“兄臺可是不耐,所以等我?不過兄臺一諾千金,真讓我佩服。”

馬周怫然不悅道:“兄臺,就算沒有承諾,能為百姓做些許事情,也是我本分之事。我盼兄臺來,不過是想這有些改進之處,卻是不好提出。兄臺若是可以,請將這些轉達給負責的官員。”

他遞過來厚厚的一沓手稿,大胡子接過,見到字字端正,極為用心,不由微笑的拍拍馬周的肩頭道:“好一個馬周,並沒有讓我蕭布衣失望!”

馬周大驚失色,難以置信的問,“你說什麽,你就是蕭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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