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也奇怪，那女鬼的影子，當他正視時，就消隱不見，而一但側目他顧，又總能從那不甚透明的冰團中窺出模模糊糊端倪。

女鬼？蝴蝶？金忘兒？月亮湖……這些之間，會有什麽關聯？

獨孤鴻正自沈思，卻聽到牛黃一聲恐懼驚叫，頻道裏瞬時聲息全無，就連水面波濤聲都已聽不見，顯然他已經放開了攏在嘴邊的手，關閉了與獨孤鴻的語音連接。

“怎麽了？”獨孤鴻一驚，慌忙出聲詢問，卻只得到牛黃一聲尖叫。

沒死就好，按照記憶中的方位，獨孤鴻向牛黃的置游去，片刻後，他就看到，牛黃張牙舞爪著，從水面直直沈下來，速度怕比掉下個秤砣還快。

“你真不會游泳？”獨孤鴻靠近牛黃，詫異問道，他原以為那只是怕黑、懶得之類的借口，因為他的習慣，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斷，這種判斷以往基本正確，只是這次卻出了錯。

“哇……”牛黃終於抓住了救命稻草，八爪魚一樣纏上獨孤鴻的身。

獨孤鴻發現自己犯了錯誤，很低級的錯誤——絕不能正面靠近溺水的人，因為一旦被纏上身，就是一個同歸於盡局面。

就好比現在，他兩臂被牛黃束住，絲毫掙脫不開，腿腳的劃動也因為水流被攪的混亂，收效甚微，下沈速度，比秤砣也就慢了那麽一線。

看看牛黃近在咫尺的臉，已經蒼白扭曲到可以嚇人的程度，顯然不是裝的，獨孤鴻心中漸漸明白。

為了寫實，游戲裏溺水的確會有一點憋悶感，但肯定達不到讓人失掉理智的程度，牛黃這般反應，顯然是對水有著類似幽閉恐懼癥一樣的心理陰影，而且很嚴重，否則不可能這樣輕微的效果就觸發癥狀。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牛黃可以抱一塊木頭游那麽快，很可能，他原本是會游泳的，只是發生某些事以後，對水有了恐懼，才強行將本能遺忘。

所謂久病成良醫，對心理學的了解，獨孤鴻恐怕不在專業心理醫生之下，所以一瞬間就了然了前因後果，當即一聲喟嘆。

雖然理智上，獨孤鴻極度不讚同牛黃這種將自己置身險地的做法，但對他就敢抱一根房梁跳下水，而且絲毫不露端倪的勇氣和膽量，又不能不深深的佩服。

面對心理陰影的恐懼，除了病患，大約也只有醫生，能明白那是怎樣一種夢魘了。

“嘿，醒醒！”獨孤鴻吐氣開聲，在牛黃耳邊喝道，“一個游戲而已，就讓你怕成了這個樣子？”

他清楚該如何喚醒歇斯底裏的人，無非撫慰、刺激二途而已。

撫慰需時良久，至少不是呼吸條走完的時間裏可以搞定的，而刺激，雖然收效甚快，卻只對心志堅毅的人有效，不過，獨孤鴻相信牛黃能夠應付後者。

過程並不順利，牛黃的表情始終在放松與掙紮間變幻，直到兩人沈入湖底，腳踏實地，牛黃才緩緩睜開眼睛。

獨孤鴻很有幾分好奇，當初究竟是什麽事，會讓牛黃如此恐懼，那喚醒的過程表明，他的確稱的上心志堅毅，一次次抵抗恐懼的努力，絕不是軟弱者可以做到的，也正因如此，就益發顯出那恐懼的根深蒂固，如果這不是在網游裏，很可能，他永遠也醒不了。

“謝謝！”清醒過來的牛黃慌亂的從獨孤鴻身上離開，深深呼吸幾口，總算恢覆了平靜，“真是不好意思，拖累了你。”

“拖累？”獨孤鴻有些不明白。

“你自己走吧，時間寶貴，我要下線了，一會兒再上來。”牛黃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江湖裏，不存在下線一說，因為游戲裏的身體，一直都存在，所謂下線，叫做強行精神脫離，會讓游戲裏的角色保持發呆狀態，通常是玩家自認必死，幹脆放棄掙紮以避過死亡瞬間的做法。

其實死亡的體驗並不算難受，不過對牛黃來說，溺斃顯然是永遠無法正面的噩夢。

“不好意思，在還有選擇的情況下，我通常不會放棄隊友。”

“沒有選擇了……呼吸條馬上就到頭了。我沒學游泳技……”游泳技能不會糾正人的姿態，提高游速，但能增長呼吸條持續時間。

牛黃話沒說完就咽進了肚裏，他驚訝的睜大眼睛，看著寸許之外獨孤鴻的臉……獨孤鴻的嘴，正蓋在他的唇上，幾息之間，他已經泛紅的呼吸條就回覆了飽和狀態。

“你不覺得惡心嗎？兩個大男人……”吻畢，唇分，牛黃臉色變幻不定，默然頃刻，幽幽語道。

看著牛黃的眼，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獨孤鴻忽然有一種惡作劇的沖動，當下抿了抿嘴，仿佛在回味，又仿佛在遐思，好半晌，他一臉深情的看定了牛黃：“你難道都沒有發現嗎？我是攻……”

你是在開玩笑的，是嗎？牛黃很想這樣說，可是根據他對獨孤鴻的了解，對方根本不是會莫名其妙開玩笑的人，更加不會開這種惡心的玩笑，而且，他還知道，聰明人未必是同性戀，同性戀卻通常很聰明。

當然，還有最主要一點，那就是獨孤鴻的演技，你只要想象一下，一個人，從懂事開始，他所有的表情動作語言，就都是由大腦操控完成的，你就會明白，那深情款款的眼神，即便影帝親來，都未必會比獨孤鴻做的更出色。

牛黃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掏出金蠱蜂赭刺，彎下了腰。

獨孤鴻才註意到，他兩腳之間纏著一條水緡絲，掙紮的動作才顯那麽怪異。

“現在該怎麽辦？”金蠱蜂赭刺質地與颯沓流星劍仿佛，一會兒功夫，牛黃就解脫了束縛，“那只蝴蝶就在上面，很厲害！水緡絲竟然是它吐出來的，如果不小心被綁住，我們恐怕只有被淹死了。”

“當然很厲害，那可是九轉金蠱，不是開玩笑的。”獨孤鴻依舊那麽無所不知。

“九轉金蠱？”牛黃微微一楞，翻查一下日志，旋即明白，當時自己驚惶太甚，竟連系統提示任務完成的聲音都沒有註意。

七轉蠱母就已經不是兩個人能夠應付的，九轉金蠱，想想就知道那難度。

“那豈不是死定了……”

“死不死定不知道，先上岸才好討論。”獨孤鴻望著遙遙遠處的月亮湖南岸。

“你打算……泅水過去。你不是在開玩笑吧？！”看著獨孤鴻視線所向，牛黃驚呼。

“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影響呼吸條的，不僅僅是游泳技能，還有內力值。”獨孤鴻自得的看著呼吸條，在水下呆了這麽久，又給牛黃度去一口，他呼吸條的進度，其實還未走過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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